身後傳來了安然的笑聲,我再去看那處兒塌方……哪里是塌方?
我看見安然和小旭了,可……
她們……她們是連體的,頭和頭擠在一起,身子隱藏在寬大的袍子之下,身後是死人坑……以及無數飄浮的鬼火、幽靈。
「走啊!」我拉著許唯往來時的方向跑,我們跑得很快,身後是無數追趕的鬼怪,我覺得自己跑得幾乎要斷氣了,可看到的景色卻驅使我繼續跑……太猙獰可怕了。
最終,總算看到了那個入口,我甚至能真切的看到外面的迷霧,「謝天謝地!」我緊緊拉著許唯的手,他沒有像我喘息的這么劇烈,甚至,他的手沒有溫度,手心里也沒有出汗。
我們跑出了那條隧道,我居然看見了安然和小旭,她們就站在隧道外面說說笑笑的。
然後,她們也看見了我,可……她們的眼里卻都是驚恐。
「別過來!」安然拽了小旭不停地後退。
「怎么了?」
「呀!!!!!!!!!!!!!」小旭歇斯底里的不停尖叫。
我覺得我拉著的那只手越來越冰冷,冷的幾乎能把我的手凍結,這時候,我才想起來看看許唯,他是不是被嚇壞了?當我扭過臉的瞬間,我尖叫的聲音不比小旭小,甚至更勝一籌。
天!那是什么?
猙獰的臉,滿身的血,我放開了那只手,那根本不是手,而是骨r模糊的一灘……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從沒放開許唯的手!!!!!!怎么會這樣?
四周的景色全都變了,我眼睜睜的看著安然和小旭被之前看到的那個連體人推進了死人坑。
這時候,有個聲音在我的腦海里回盪,你真的從沒放手過么?
我想起了我曾經給他圍上圍巾,只有那個瞬間放過手……
「你確定要進去么?」
無數的妖魔鬼怪圍住了我……
「你不該進去,因為進去了就再也無法出來。」
伴隨著獰笑,我看到他們伸過來的無數的手……
「……武曄?」許唯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他伸過手來想要碰觸我。
「滾開!」我一把推開了他,他本來躺得就很靠邊沿,這么被我一推,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滑了下去,接著,他碰翻了邊桌,上面的杯子、煙缸、亂七八糟的東西全翻滾到了地上。
「damnit!」他低聲罵著,水灑了他一身……
這時候我才明白,剛才自己發了惡夢。
「你丫是不是瘋了?」許唯爬了起來,看著地上的一片狼藉,本沒醒過來的神志似乎完全清醒了。「摔死我了!」
我看著他揉著胳膊,一片茫然,什么反應也沒有。我覺得我該把他拽過來,好好哄哄,給他揉揉,親親他的額頭,可我做不到。我的身體還僵硬著,似乎它已經被剛才那惡夢所吞噬。
「惡夢?」
許唯拿了床邊的衣服擦了擦身上的水,坐到了我身邊。
我沒回答他,只是拿了煙點上。
「c……」他摟過了我,讓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夢見什么了?至於你把我推下去?我殺了你了?」他拿了我唇邊的煙,吸了一口。
「沒有……我只是」
「sorry,昨天晚上不該那么你……」他抬手胡嚕了一下頭發。
「不是,是我自己混亂的一塌糊塗。」我又躺了下來,躺在了他的腿上,溫熱。他拽了拽薄被,把我們倆都蓋好了。
「我知道我這人經常給人壓力……」許唯說著,然後我聽到了打火機的聲音,「我不是想……我……」
「我夢見我一直拉著你……可你還是不見了。」
「你丫……我不會跑了……今天正好三十歲了。」
他一說,我忽然意識到,這家伙真的不該再是孩子了。
「忘了,想不起來,我覺得一定是你不想記得,那就算了……我你沒什么意思。」
我聽著,吐出了一口煙,感覺到一種深切的不安,到底我不願想起什么呢?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要隱瞞或欺騙我什么,足夠了。」許唯碾滅了煙,俯身吻了吻我,「起來,洗澡,你去上課,我去弄片子。」
洗澡的時候,許唯犯欠,結果我們倆跟浴室做了愛……
恍惚中,我對自己說,別較勁,忘了,就說明,你不再需要那些記憶,你已經不再年輕,別去自己折騰,就這樣很好,安靜的生活,穩定的情人,這是你要的平凡人生,你已經擁有,別再去打破。
這么想的同時,許唯站在花灑下面說,「你昨天睡了之後,我又看了一遍《trainspotting》,干嘛要選擇?我選擇不選擇。」
「嗯?」
「你替我選擇了,哈……」
「別勾引我,再折騰我肯定要遲到了。」我從身後摟住了他,去親吻他的脖頸,那項鏈果然很適合他。
「無論如何,我總是想和成千上萬個小孩兒在一塊兒跟麥田里玩兒,除了我以外沒有一個大人。foreveryoung,foreverfulltears……」
「你就是小孩兒。」我撫摸著他光滑的皮膚,忽然有種成就感,我把一個頑皮的孩子治住了。
「那是不可能的,我終於到了該死的三十歲,接下來我要面對的是什么?日漸衰老的臉?虛無飄渺的生活前景?考慮買什么房子?考慮找什么工作?考慮」
「又開始犯德行是吧?」我咬了他的肩膀。
「嘿,改屬狗的了?」他回身摟住了我。
「你就是你,無論你二十歲、三十歲、五十歲,做你想做的事兒就對了。」
「唉,你丫三十歲的時候恐慌過么?」
「許唯你今兒犯欠到底了是吧?我才比你大兩歲,謝謝。」
「反正我羨慕你……也許我該考慮回《k》雜志,這樣當我五十五歲的時候可以過得跟皇帝一樣。」
「或者女王。」我吻住了他那張喋喋不休的嘴。
「去你媽的!」他推開了我,關了水。
「呵……」我接住了他扔過來的毛巾。
「當我這么想的時候,我發現我真老了……」
「你是特喜歡跟自然規律較勁么?」我給他擦頭發,聽他抱怨。
「頹了。我一直想過不平凡的生活,想一直飄著……c,可終歸得回到現實,真他媽的沒意思。」
「平凡多好啊,就像街上走著的千千萬萬的人,我覺得他們都挺幸福的。」我遞了衣服給許唯。
「武曄……」
「嗯?」
「你跟我剛好相反。」
我穿上了褲子,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你總想平凡,但是我告訴你,那不可能,你終究要屬於不平凡的生活,相信我的預感吧,沒錯的。」
「不跟你扯了,半個小時候以後我得跟我的學生們講解西非音樂的起源。」我開了門,出去。
有種感覺,許唯有了變化,而這種變化對他是好是壞我現在還不能確定。
「唉,這次我在越南還拍了一些人文的東西,回頭你看看……」
「成,等晚上回來的。」
「跳舞跳舞~~」小旭拉著安然,不依不饒。
「不會跳,讓猴子跟你去。」安然叼著煙,手里的酒杯都快要傾斜了。
「你就讓人倆人單獨待會兒不成啊?」小旭一邊說,一邊擠眉弄眼。
安然是被小旭強行拉進舞池的,她果真不擅長跳舞,扭動的跟個機器人一樣。
許唯的頭靠在我的肩膀上,一副困倦的樣子。這是他第一回進gay吧,但顯然他不喜歡這里。
「悶了?」我刮了刮他的鼻子。
「相當悶。」
「干嘛不去跳舞?」
「我還不想下去被人胡亂摸一把。」
我比許唯更早發現,有無數雙色情的眼睛一直往他這里瞟,或者說往我們倆這里瞟。
「忍了吧,小旭想來么。」
「貌似今天你跟我是壽星。」
「你不是也喜歡跳舞么。」
「再說一遍,我不喜歡,而且,跳舞可以去夜店,不用來這么……專業的地方。」
「哈哈哈……」
「笑個j巴。c。」
「沒轍,以前去夜店,我摟你一下你都要看看周圍人的眼光,小旭只是想你更自在一點兒。」
「那我謝謝她,她給了我一個很好的機會證明我的出色。」
「損人有進步。」b
「那是,沒人越活越倒退。」他笑。淡淡的笑在五彩燈光的映襯下顯得更加迷人。
有時候真的感覺像做夢,許唯拎著行李第一次出現的時候我還在想許老師的孫子怎么這樣兒……而現在……他成了我最重要的那個人。奇妙的緣分。
手機震動起來的時候,我們在接吻,我看了眼,不接還不成。
「我接下電話,」我說著站了起來,「你老實呆著。」
從燥熱的酒吧出來,外面清新宜人的風很舒服。
四月下旬的天氣是北京最迷人的時節。
是u唱片的電話,錄音還要推後。對此我表示沒意見,經過協商,我們敲定在了七月底,那時候正好學校放假,時間剛剛好。就是不知道到時候許唯忙不忙,如果可能,我希望他一起去,就當短暫的休假。我錄音的時候他可以自己安排安排行程,倫敦他熟悉。
再回到酒吧,我頭一下子發脹了……
許唯他絕對是個不安分的家伙,他居然……又跟別人起了沖突。
此刻他將一個男的頂在牆上,用拳頭問候人家的臉。周圍有人拉架,可都不是他的對手,誰都拉不開他,小旭跟安然在外圍,擠不進男人們圍成的圈子。
我把他拉開的時候,他還在罵人,相當激動。
「我不是讓你老實呆著么?」把他推進車里,我發動了車子。
「媽的sb,丫就是欠揍!!雜種c的東西。」
「又是為了什么?」我也相當生氣。許唯很容易跟別人起沖突,而沖突的必然結果就是打架。我記得我們認識不久去羅馬的時候,他就跟人打了起來。
我很反感打架的人,人之所以能跟動物區別開來,就是因為有腦子,有語言溝通能力,如果不用腦子,你可以去當動物!
真的,我不知道為什么,恨透了有人打架。
「煙給我。」許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你為什么跟人打架?」我斜眼看他。
「如果有人問你賣么,你不抽他?」
「什么?」
「而且問的是咱倆。」他從我外套里拿了煙。
剎那,我覺得腦子里呲啦呲啦的聲音又來了,下意識的捏頭,正好前面是紅燈。車停了下來,我放下了車窗。
「怎么了?」
「沒事兒……下次別隨便跟人動手,你那手是干嘛使的你自己清楚。」我拍了拍他的臉頰。
「多功能的。」他笑。
「唉,」我看著他清澈的眼睛,忽然想起了某個熟悉的畫面。
「嗯?」
「我記得特早的時候你拍我們演出,那時候還是小古當主唱」
「對,那天咱倆差點兒打起來,你丫後來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帶子放我外套里了。」他點了點頭。
「嗯,那回你咬了舌頭,我給了你雪碧。」
我們倆注視著對方,都笑了。
「那天我真以為你丫……要吻我。」
「本來是那么打算的,後來覺得你反應特有意思。」
「c的。」他勾住我的脖頸,唇貼了上來。
「變燈了。」我蜻蜓點水的回了他的吻,車開出去的時候,下霧了。
然後……
我看見了那輛從斜街里開出來的車,它沒有等紅燈……
剎車已經來不及了,猛的打輪,車子幾乎傾斜,可……除了劇烈的撞擊我什么也看不到聽不到了,只有疼痛的感覺,而疼痛也只是一瞬間,然後什么感覺都沒了……
糟糕。許唯還在我身邊。
(十)片斷
「你那是怎么回事?」
「不好看?」
「不是這個問題!這叫什么樣子!」
「急什么?轉轉運啦。」
「那是打耳d!」
「不要,下輩子還不想當姑娘。」
「你……」
「不跟你說了,疼。」
「該死。」
「算我求你了,離我兒子遠一點。」
「……」
「你說話啊,你跟我保證,別再來見他!他跟你不一樣,你是個成年人,他才十六歲!!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阿姨你聽我說……」
「他爸,你別打他,你住手,這里是醫院……老公……」
「嘿,你不煩啊?」
「習慣了。」
「比我拉琴還沒意思。」
「其實道理一樣,耐心的地方不同罷了。」
「唉,這張開始顯影了。」
「嗯。」
「日出真美……」
「呵……是啊。」
「為這片子你等了一個月?」
「這還算短的,風景不以你的意志為轉移。」
「哈~就像生活總是不盡如人意?」
「太糟糕了吧?我覺得要是刮風這房子得塌了。」
「怎么會呢,幾十年的歷史了,說塌就能塌?」
「玄……聽,很多地方都是木質的結構。」
「古朴。」
「扯,估計連隔音都做不到。」
「你又不制造噪音,拉琴的聲音沒事兒的。」
「……那你做a的時候別叫床。」
「學校的回復寄過來了。」
「哦。」
「打開看啊。」
「你看吧,如果特……糟糕,直接扔垃圾桶。」
「……嗯……這個……怎么說呢……」
「行,扔了吧。」
「恭喜,通過!」
「哈?」
「都跟你說了沒問題的。」
「天!」
「嘿,下去,壓死我了……嗯……椅子要倒了……」
「我覺得害怕……我從沒想過」
「別無他法,如果留在這里,你爸絕對挖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來。」
「可是……」
「還有我呢,我會照顧你的。一切都會好起來。」
「你熟悉那里么?」
「很熟悉,我的大學時代都在那里度過,你會喜歡的。」
「……那」
「相信我就對了,我要你好好的。」
「嗯……太深了……武曄……退出去一點……」
「說!你干嘛要那么干?你把我當什么?嗯?把我當什么?」
「你太粗魯了……停……停下來!」
「後悔了是吧?說話啊!」
「別掐我,放開……放開……我不能呼吸了……」
「阿姨……您……」
「媽……」
「您冷靜,他在掛吊瓶。」
「媽,你打死我也沒用,我就是要跟蘇禾在一起!」
「你怎么那么寧啊?你還敢從家里跑出來?怎么不干脆撞死你,我就徹底省心了!!」
「阿姨您喝點水冷靜一下。」
「拿開!你真是讓我……惡心!你是惡魔嗎?干嘛y魂不散的纏著我兒子?」
「第一次坐飛機什么感覺?」
「……不安,夠不到地面……」
「就不能說些好的?」
「不知道能說什么……所謂好的,我覺得我什么都沒了,只剩下你。」
「我不會離開你的。」
「你說他們會報警么?」
「……」
混亂的片斷、混亂的時間、混亂的人物……
這些都是什么?
為什么我跟蘇禾,跟我媽會有這些對話這些場景?
「蘇禾!」
他笑,站在街道的對面,笑得溫和。我多么想抱住他,再也不放手。
「慢點,別跑。」
「車!看車!」
……
「武曄,武曄?」
誰在搖晃我?頭很疼,每個細胞都糾集著,像要扭曲到一起。
「醒了么?睜眼啊!上帝!醒了就睜眼啊,算我求你了……」
困難的睜開眼睛,似乎大腦還不想清醒過來……很難受。
「thankgoodness!」
許唯的臉在眼前逐漸清晰起來,他臉色很不好,眼圈都黑了,看起來疲倦不堪。
我看著他看了很久,醫生和護士進來的時候,我只覺得恍惚。
我在哪兒?怎么了?
他翻開了我的眼瞼,又挪動我的頭部。
這是怎么回事?剛才又夢到的是什么?很長很長,很亂很亂的一個夢。它們關乎我的記憶,而那又是什么樣的記憶?
「醫生,他怎么樣了?到底有事兒沒事兒?」
「應該沒有大問題,明天安排做個腦部掃描……」
許唯跟醫生說著什么,我還是覺得疲倦,耳朵不再去捕捉任何信息。我需要休息。
昏昏沉沉的我又睡了,不知道過了多久,是被腳步聲驚醒的。
「喝水么?」許唯俯身看著我。
「我這是怎么了?」
「carc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