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部分(2 / 2)

甄嬛傳 未知 6152 字 2021-01-02

我靜靜聽他說完,忽而無聲微笑出來。我笑得那樣寧靜,寧靜中有幾乎淡漠不可見的胸有成竹和荒涼,仿佛冬r里第一層霜降,悄然無聲地落了下來,蒼白茫然。'下期10月24r更新'

16——玉壺光轉(下)

「還記得曹琴默么?」我的話突兀的問了出來。

「是。」溫實初的神s頓然一黯,垂手下去,「自然記得的。」他喃喃道:「怎么會不記得呢?」

我緩緩閉上眼,靜靜道:「是啊!從前的襄貴嬪,溫儀帝姬的生母,追封襄妃。」我忽地睜眸,厲聲道:「襄妃當r是怎么死的,你我心里都一清二楚!」

溫實初神s黯然,額上的冷汗一層又一層細密地仄出來,如寒雨臨江,泠泠生冷。片刻,他嘆息著仿佛是安慰自己:「這件事我一直耿耿於懷,一想起來總是r夜不安,也算是我的一樁虧心事了。幸而溫儀帝姬現在有端妃娘娘細心照拂,襄妃死後頗為風光。我才稍稍安心些。現在能做的,只能是竭盡心力看顧溫儀帝姬的身體,也算稍稍贖罪了……」

我冷冷打斷他,「我要說的不是這個。你我一起長大,在宮中一同經歷的事也不算少了。我有什么好什么不好你也都十分清楚。甚至曹襄妃之死,你是不情願的,恐怕你心里也是埋怨我的……是不是?」

他張口結舌,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怔怔道:「這……我……」

我微微蹙眉,幽幽道:「慕容世蘭一死,我要對付的只剩下了曹琴默。可是她是那樣小心謹慎的人,要制造一個她失足溺斃或是意外的機會幾乎是不可能。要捏造一個罪名給她只會讓她反口來謀害我。既然暗殺不成,只能下葯一著了。你一直在太醫院素有慈名,醫術又精,又肯憐弱惜貧,她才肯放心些。何況咱們下給她的葯,只是魘鎮心神,讓她夢魘更甚,再使其心力衰弱不繼,這才無聲無息置她於死地。」我看他一眼,「也難為你了。」

溫實初深深望住我,道:「為了你,我總是肯的。」

我頗有所動,微微頷首道:「你一向心地好,是斷不肯動殺機的,當初也是猶疑了許久。要不是為了幫我,你又怎么肯呢……如今想來,我也覺得當時太很心了些。只是人在其位,你不殺人,人就要殺你,襄妃又是那樣聰慧精明的人,知道我不少把柄,我是斷斷容不得她了。」

溫實初雙唇微抿,有一點堅毅的棱角。他其實也算是個好看的男人,穩妥而忠厚。他輕聲安慰道:「嬛妹妹,你總是善心的,只那一回稍嫌狠辣了些。」

「是么?那么殺余氏和華妃,我也不算狠辣么?」我緩和了語氣,輕緩道:「我善心也好,狠辣也好,你都看在眼里。咱們這樣熟悉,彼此知曉,也算得是親近了。可是若說到男女之情,誰又不願只把最好的一面給他看,不好的全都藏了起來。你卻是知曉我的秘密太多了,若與你一起,我只會覺得不自在。你也未必會忘記我的不好,若這樣朝夕相對又有什么好,何必這樣彼此為難。」

溫實初大受打擊,他低頭,眉如卧蠶蜷曲。他右手緊緊抓著左手,用力地,有血紅的印痕泛起。他克制著道:「我小小一個太醫,在你眼里,總是不好,總是一個無用的人。」

我柔聲道:「你的好我自然知道。若說做太醫,你年輕有為、醫術高明,頗受皇上器重;若說做丈夫,你一定會是一個好夫君,疼惜妻子,百般照顧。可惜實初哥哥,比如喝茶,我喜歡喝『雪頂含翠』這一味,而普洱再好再鮮美,我偏偏不喜歡,難道就能說普洱不好么。只是各人喜好不同罷了。」

他喃喃自言自語,「你是說,我在你心中便是那杯普洱。」

我低低道:「實初哥哥,你是很好很好的,可惜是我無福,沒有辦法喜歡你而已。」我捧著玉壺道:「一片冰心在玉壺,這份情誼,我是擔當不起了。可是洛y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我卻是十足心領了。我心中永遠視你為親為友,永遠都會。」

他的雙唇有強忍凄苦而成的不飽滿的弧度,銜了清愁和幾許柔情:「視我為親為友?可惜都不是我想要的啊。」

我亦是凄楚相對,「實初哥哥,這世間,咱們想要的,何曾能真正得到的。我在宮中掙扎多年,不過是想求得一分真心,兩分平安,可是連這也不可得,反而落到今r地步。」

他見我難過,勸道:「雖然到了如今地步,可不幸中之大幸,你離開皇宮,也是個自由之身了。」

我心中難過得似被一只手緊緊揪著,卻不願在溫實初面前落淚,極力忍耐著道:「我雖然離開後宮是非之地,可是我父兄身受的苦楚我不能忘,我的姐妹和女兒都在宮中,當今的九五至尊是她們的夫君、父親和主子。就算我身在宮外是個自由之身,可是那些年的事情我何曾能忘得掉,我一輩子也忘不掉,那么即便我身子自由,心也不得自由,rr受苦。」

他想要安慰,便欲伸手過來,我忙縮了縮手,他的神情略略尷尬,忙掩飾了下去,只得道:「嬛妹妹,你別難過。」

我別過頭,極力忍住眼中欲落的淚水,「皇上對我這幾年……實初哥哥,我亦不怕對你說,對男女之情,我亦算是死心了。所以你對我怎樣說,都是無用。如今,再怎樣苦再怎樣難,我只想在甘露寺中好好住下去,誦讀經文來安自己的心。」我定一定神,道:「我知道你有辦法讓我離開這里,可是離了這里,我又能去哪里。我父兄遠在川北嶺南,天下之大,我飄零之身竟無處可去。所以實初哥哥,為我好,也為你好,不要再常常來探望我。」

溫實初良久無言,道:「連常常來看看你也不成么?」

我微微點頭,「你來的這里多了,只怕宮里也會知道。不知道又有幾多風波麻煩興起來。何必呢?」

他用力閉上雙眼,片刻,緩緩吸了一口氣,道:「你怕連累沈婕妤和朧月帝姬?」

我用力點頭:「說實話,我眼前能牽掛得到關懷得到的人也就只有於她們了。」我牢牢望住他,「你曾經答允過我,一定會好好照拂她們,竭盡全力。那么你就不能為任何人做任何可能會傷害到她們的事,這是親口向我允諾的。實初哥哥,你既然對我好,那么你對我說過的話作不作數?」

他張口結舌,半晌神情已經轉為肅然,道:「我應允你的,自然作數。」我一顆心緩緩放落了下來,暗暗透出一口氣,他眼中的惆悵和失望濃密如初冬時節的大霧,迷迷茫茫,重重y翳在他眉眼周遭,他低聲悲傷期許道:「其實你大可以告訴我叫我等你幾年,這樣慢慢等一輩子也不要緊,你為什么一定要這樣拒絕我,殘忍決絕如此,不讓我懷有一點點希望?」

他語中的傷懷感染了我的心緒,我怔一怔,心中愁苦,卻不肯在臉上流露半分,只靜靜道:「我若給你虛無的希望,只會讓你白白地等待。實初哥哥,你知道我從不肯說違心的話。若我騙你拖延你,我自己也不能安心。」

他悵然良久。窗外明凈的天光落在他的身上,仿佛是照在一個永遠y暗的角落之上,怎么也照不亮。他雖然失落,卻也極力鎮靜著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時,你剝了好多蓮子給我吃。那時你還年紀小,不知道吃蓮子要把蓮心剔出來,我一顆顆吃下去真覺得苦,苦得吞也吞不下去。可是因為是你剝給我的,多苦我也會吃下去,吃得歡喜,只覺得甜。所以今r只要是你的決定,無論多難過,多難接受,我都會接受,尊重你的意願。」

我只覺心頭一松,放緩了語氣,道:「你總是心疼我在這里辛苦。可是若為避免生活辛苦而和一個自己並不喜歡的人在一起,我並不是這樣的人。這一點,實初哥哥想必早就明白。所以,你若是待我心愛之人一般待我好,只會是浪費情感,也叫我為難。所以這一輩子,我對會敬你如兄如友,來回報你待我種種種種的好。」我說得輕柔如春風化雨,但話中的分量,他自是掂量的出來。我待他這樣客氣,卻並不能給他半分希望。

他良久只是無言,只點了點頭,起身離去,苦笑道:「嬛妹妹,你總是叫我拿你沒有辦法。可是今r既然你已說得這樣清楚,我……再也不會叫你為難了。」

我把玉壺放至他面前,仔細為他重新包好,輕緩道:「好好收起來吧,以後一定送與一樣愛你的女子,不要再輕易示人了。」

他怔怔望著那玉壺伸不出手來,長嘆一聲,惆悵道:「你若不肯收下,我還再給誰去?」

我心下微微不忍,然而也只是一瞬間,復又剛硬了心腸。我若有一刻半刻的心軟,以後於他於我,都只會是煩惱無窮。於是面上還是笑著,道:「這話,便像是在和我賭氣了。」

我再推一推。他終究是無奈,轉一轉臉,道:「我怎么舍得和你賭氣呢?」他的手微微顫抖著,須臾,狠狠閉一閉眼,把玉壺摟到懷中,大步離去。

他走至門外,頻頻回首三次,眼中的眷戀和傷痛,直欲摧人心腸。我幾乎不敢抬頭看他的目光,只是如常微笑著,眼見他眼中的眷戀和不舍似天邊最後一抹斜y,終於一點一點,絕望地沉墜了下去,只余無限傷痛,似無邊夜幕,黑暗到讓人沉淪。

我垂首片刻,能出口的,終究只是長長嘆息了一聲。'下期10月28r更新'

17——蘼蕪(上)

槿汐從外頭抱了剛收好的衣裳進來,見我只是悶悶坐著,也不做聲,只半坐在床前仔細疊著衣裳,手勢嫻熟而利落。

片刻收拾完了,她方唏噓著道:「方才溫大人出去的樣子,真是叫旁人看著也是難過。」

我支頤而坐,靜靜道:「很多人瞧見了么?」

她輕輕點頭,「溫大人傷心過頭了,丟了魂似的,哪里知道還要掩飾下臉s,這個時辰又是去晚課的時候,人來人往的。」

我輕輕「恩」了一聲,復又沉默。屋中昏暗,燭火一跳一跳,晃得人眼睛發酸,我換了盞油燈點上,幽幽一脈,火光稀微如迷蒙的眼。

我照例攤開了經文來,一字一字默默讀著。槿汐聽了一會兒,在旁溫和道:「今r聽娘子讀經,不似前兩r這般心事重重了。」

我淡淡一笑,只道:「能說服他,也算了了我一樁心事,否則見面終究尷尬,我也不願意。」

槿汐默然,繼而道:「溫大人的x子,娘子若說得急了只怕太傷他的心,也傷了多年結識的情分,畢竟溫大人對娘子情深一片,咱們都看在眼里,以後朧月帝姬和沈婕妤在宮中也要他照應才是;但若說得太軟和了,只怕他又聽不進勸,要總存了這份心在那里,總歸對誰也都不好。總之要勸服他,是要大費唇舌的。」

我合上經書,笑一笑:「你說的是,他多年的心意我也感激。為了說得讓他能接受些,我可是絞盡腦汁把多少年的舊事都想起來了。」

槿汐亦笑,「前兩r看娘子呆呆地坐著,浣碧還以為娘子會答允溫大人呢。」

我一笑置之,「怎么會?若是要答允,我從前就不會進宮。盡管時移事易,但是人的心x是不會改變的。」

槿汐道:「溫大人,確實不是適合娘子的最好人選。因為……」槿汐笑一笑,「他的情意總是不合時宜。」

「不合時宜?」我仔細回味,也笑了,「一回是進宮前,等我確定了是選秀的人選,他才來對我說叫我不要去選秀,他要來提親;再後來兩回是在宮中,更是不可能;還有便是如今了……」我心下凄楚,「我如今的心境,怎會去想這些事?」

槿汐了然,「所以溫大人不如不說,彼此都有見面說話的余地。他不明白,娘子若真喜歡他,當r就不會被送去選秀,早早就會與他有婚約了。」

我舉袖,向她道:「那你那r還說對我溫實初情意感人,十分少見。」

槿汐溫順地垂下雙眸,微微一笑,「奴婢不過是說實情。只是娘子與奴婢都十分明白,感動自是歸感動,與感情是分毫無關的。娘子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會為了感動而勉強自己。」

我問:「浣碧呢?」

「知道午後溫大人要來,和奴婢一樣,尋了個由頭出去了。」

我揚一揚眉,「那丫頭這次的心思仿佛想差了。她或許以為我會應允溫實初。」

槿汐的笑溫暖而平實,「奴婢知道娘子一定不會應允溫大人。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是其一,更要緊的是,若為躲避一時艱辛而曲折心氣,就不是槿汐一直認識的甄娘子。」她的眼神清澈而明了,「娘子對情意的堅持與珍視,是娘子最可貴之處。」

我與她相視而笑,「若說了解我,還是槿汐你。」

話音未落,浣碧已經走了進來,見只有我和槿汐在,好奇道:「溫大人走了么?小姐可怎么對他說的?」

我與槿汐j會一眼,俱是會心笑了。

幾r後我再去浣衣,聽到的閑言閑語已經大大減少了。這一r趁著中午天氣和暖,獨自抱了大筐衣物去溪邊浣洗。與溫實初把話說得坦白清楚,自己也大大松了一口氣。仿佛心上一塊巨石放落了下來。

到溪邊時只聞溪水潺潺叮叮,有水花四濺的聲音,卻只有莫言一個人在。

她見我獨自而來,瞟了我兩眼;淡淡道:「你今r好似心情不錯。」

我不自覺地撫一撫臉頰,笑道:「是么?我自己倒不怎么覺得。」

她「嗯」了一聲,雙手甩脫鞋襪,一腳跳進了溪水里。我驚叫道:「冷不冷?快上來,冷水里站不得的。」

莫言朗聲大笑道:「怕什么!這又不犯了寺規的。」說著伸手來拉我,「來來來,你也下來,可涼快著呢!」

我笑得不止,終究力氣小,被她扯了下去。溪水涼津津沁到皮膚上,像是有小魚的嘴輕輕啄著,癢癢地只覺得松弛而暢快。到底還在春r里,涼了片刻就有些受不住,兩人嘻嘻哈哈扯了手又跳了上岸。

她拍一拍衣裳,似笑非笑道:「宮里那太醫好幾r不來了,你倒反而沒了心事。」

我一笑以對,淡然道:「我的心事原不是為了他。」

她頭也不抬,只利落拋下一句話,「我瞧著你的心事是如何應對他。他不來,你不必應對他,自然沒了心事。」

我聽她這樣快人快語,不由「撲哧」一笑,算是承認了。於是隨手攤開了衣裳,撒下一把皂角粉,只專心致志搓洗了起來。

莫言在寺中群尼中一向獨來獨往,並不合群,又生得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所以寺中眾尼也從不敢為難她,更不敢叫她g什么粗重的活計。所以莫言只需看顧好自己即可。

因而,她很快洗完了自己手邊的衣裳,然而她也不走,隨手拿過我筐中的衣裳,擱在大石上一擊一擊地舉棒子敲打著。她的手勢極為熟練,敲打衣裳的力道不輕不重,也不濺開水花來,像是做慣了活計的主婦。

我也不理會,只見碧清溪水透明得如綠帶橫亘柔軟搖曳,輕躍著漫過溪邊青草流去了,亦覺得心情舒朗了不少。

如此默默相對,她忽然低著頭悶悶道了一句:「你很好。」

我一時不能會意,脫口道:「什么?」

她停下手中的動作,看我一眼,道:「你沒喜歡那太醫,很好。」

我啞然失笑,「如何說這樣的話呢?」

她微一出神,目光有一瞬間的森冷暴戾,狠狠從唇齒間出幾個字來,像是吐出一口讓人惡心的濃痰來,厭棄地唾出去,甩了老遠還擲地有聲,「臭男人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我「啊?」了一聲,卻也不敢笑,更不知該如何回應。

莫言直截了當道:「好比那個太醫,他對你可不是什么尋常來看失寵的主子的心,你自己曉得。男人啊,得不到你的時候總是千方百計死皮賴臉地賴著你討你喜歡,一旦得到了,甩開你就像甩開破鞋似的,哪里還記得對你用過多少心,盡過多少力,全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她一口氣說完,話說得太急,呼呼地喘著粗氣。'下期10月31r更新'

18——蘼蕪(下)

我沉默著,手指劃過清涼的溪水,那種沁涼的意味,透過肌膚直沁入心里去。我定定望著她,帶著質疑的口氣,「你……」

她拍一拍手,仰頭看著明媚若金的y光,強烈的光線得她微眯了眼睛,她的聲音是幽微的一線,似一根尖銳的細針,閃爍著仄而寒冷的光澤,緩緩近:「不怕告訴你,我是半路出家的。」

我點頭,「我曉得,若是自幼出家,不會這樣格格不入,亦不會這樣x子急躁。」

她眉毛一揚,大聲道:「不錯。我嫁過人,生過孩子才到了這甘露寺出家修行。」莫言望著溪水出神,偶爾摳一摳石縫里的苔蘚,那樣幽綠暗沉的顏s,仿佛她此刻的心境,「我是x子急躁粗魯,然而年輕未嫁人時誰不是好女兒來著,x子溫柔沉靜又靦腆。只不過嫁人之後心力j瘁不說,若碰上丈夫不好,婆家苛刻,只怕再好的珍珠樣的女兒家也被生生磨成魚眼珠了。」

其實仔細看莫言的容s,也不算難看的。即便歲月的風霜與眼角的戾氣已經無法遮蓋,然而下頜柔美的弧度卻依然有著別樣的風韻。可以想見若時光倒退二十年,她的容貌亦是十分清秀可人的,想來也得到過不少男子的愛慕。

「那么你又為何出家?」

莫言不假思索道:「嫁錯了人!我與他本是門當戶對,都是出身普通農家,又是鄰村居住,從小就相識的。沒嫁給他之前他待我好,我又會一手紡紗的手藝,能幫助c持家務,他便歡天喜地的娶了我回去。後來我年紀大了,又連連生了兩個女兒,臭男人嫌棄我不能為他生個傳宗接代的兒子,又養不起兩個女兒,小的一出生,就把她活活溺死了。我氣不過,又傷心,和他爭吵了兩句,他便要趕我出門,婆婆和小姑不僅不勸,還煽風點火、挑撥離間,又說要替他找一房年輕會生養的新媳婦。我一怒之下就帶著大女兒出來了,連休書也不曾要。一個女人,生不出兒子已經被人笑話嫌棄,又沒有什么本事,只能拖著女兒到寺廟里來求一口飯吃。」

她說完,眼角隱隱有一點淚光。然而語氣卻是平淡而疏離的,連自身的憤怒和不甘亦是淡淡的不著痕跡。這樣的平靜,想必亦是傷心到底了。我聽得心驚r跳,如何能讓一個男人親手溺斃自己剛出生的女兒,何其殘忍啊!我心中亦難過,於是好言勸道:「你別傷心……」

莫言使勁一昂頭,迅速抹去眼角淚水,截斷我的話頭,狠狠啐了一口輕蔑道:「呸!臭男人配讓我傷心么!做他的春秋大夢去。」

我心中傷感,亦有些欣慰。莫言連生兩女被夫家嫌棄,掃地出門。而我卻慶幸我的朧月幸好是女兒之身,才能在宮中安安穩穩生存下去,避過多少人的明槍暗箭。可是若我還在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