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音殺(1 / 2)

暮色蒼茫,煙雲縹緲,隱約可見一座孤峰兀立天半,若在有無中一鉤新月,斜掛樹梢,散出清淡光輝。孤峰環周約四五百丈,峭壁如刃,光滑似鏡,寸草不生,約莫在數十丈左右,崖上松杉郁茂,雜生奇花異卉,濃香馥郁,飄風四散,沁人肺腑。

遠處忽響起奔馬蹄聲,鼓點兒馳驟而來,蒼茫暮色中,兩匹毛片如雪似的白馬如飛奔來孤峰。騎上人卻是一雙少年男女。

男的年方弱冠,玉面朱唇,鳶肩蜂腰,俊美不凡,左肩披著一柄鑲金嵌玉長劍。那少女年方二九,瓜子臉龐,眉若遠山瑤鼻櫻唇,明眸皓齒雪頸玉白,膚光潔亮極是幼嫩滑潤,風吹生紅,仿佛碰一碰就會擠出水來,幻彩灧灧肌理生暈,迷蒙月色下彷似仙子臨凡。右肩後帶著一月形七弦古箏,色呈褐黃朴拙古雅。

兩人一躍下騎,那少年向崖下陰暗之處望了一眼,朗聲笑道:「鐵鷹黑龍堂趙堂主可在?」

暗中突飛掠出三條黑影,身法迅快奔來。為首者是一灰面鐵髯老者,打量眼前這兩位天地靈氣所鍾的俊男艷女一眼,沉聲喝問道:「趙堂主未在此處。兩位是何人,竟擅闖本堂分壇重地?視鐵鷹黑龍堂威嚴何存!」

少年從容不迫的答道:「在下兄妹乃蝶衣會『琴劍』庄會主座下劍琴雙侍,在下劍童祝龍仰,這位是琴女祝鳳翔。因事急無暇細思,得罪之處尚請莫怪!」

老者聞言不禁心神猛震,面色大變。須知蝶衣會乃號稱「西會」,實力強橫,與雄霸東南武林的天碧山庄、鐵鷹黑龍堂,以及北方的丐幫三強並列齊名,號稱當世四絕,是天下四大豪門外最有實力的組合,超越了傳統的六大門派。

蝶衣會主庄清音,綽號「琴劍」,二十年前即位列當時名斐武林的「三艷雙飛琴簫掌」,縱橫天下,放馬平川,嘯傲關山內外,江湖武林人物無不尊之若神。

其後曾歸隱過一段時期。十年前復出江湖,組合蝶衣之會,一時震撼武林。其人不但一代武學高手,更且風流倜儻,灑逸不群,曾令無數女子傾心仰慕,惹過不少風流孽債,縱然現今風華不再,卻依舊緋聞逸事流傳不斷。

這老者平日里也甚自傲所學,依著鐵鷹黑龍堂的實力橫行嶺南一帶多年。但此時見眼前二人既自稱為庄清音座下雙童,自是日受親炙,當得不凡,不禁暗忖須得小心應付,蝶衣會可不是能夠輕易架梁的,莫為鐵鷹黑龍堂惹下麻煩。當下笑容滿臉,恭身揖道:「原來二位是西南武林宗師庄會主門下,果是祥鱗瑞鳳,氣宇不凡!不知二位至此有何貴干?」

少年祝龍仰亦回禮道:「閣下過獎,實是不敢當!尚未請教高姓大名?」那灰面鐵髯老者答道:「賤名吳行,添掌鐵鷹黑龍堂嶺南分壇,僻處局隅,少俠或斷無所聞?」

祝龍仰劍眉一揚,恍然道:「原來是鐵髯秀士吳前輩!前輩一手奇特的『鐵髯功』在眾家武學門派中獨樹一幟,我們會主亦極是稱道。」吳行聽聞名震天下的蝶衣會主也知道自己鐵髯絕技,不僅頗為自傲,撫髯赧然道:「在下一介庸人,於江湖芸芸眾生中渺不足道,不意竟有污庄會主清聽,不勝惶恐之至。」

祝龍仰俊臉滿是焦急之色,急聲道:「吳壇主,在下兄妹至此有事請教,尚請不吝賜告!」吳行慨然道:「少俠毋須客氣,有事請說!」

「在下有位師兄,近日會主招他商討要事,卻發現他忽然自居處失蹤無跡,遂責成在下兄妹出馬務必尋回,否則必加嚴懲!金陵群英會後,我們兩從他慣居之地一路追查,日前於鍾山發現他可能為人所算。一路跟蹤尋來,到達此地時,曾聽聞有人說見過如此模樣的一個人,據他所說極似丁師兄。」祝龍仰一面說著由來,一面細心瞧著對方的面容變化。

吳行做狀略一思索,訝然道:「令師兄莫非就是素有『憐花公子』美稱的楚行雲楚公子?」

那一直未曾做聲的少女「琴女」祝鳳翔,忽然銀鈴般嬌聲的插口道:「正是!」

吳行聞言露出奇怪的神色,沒好氣道:「楚公子身集江南楚家和蝶衣會主兩派真傳,實已是當世少有的少年俊傑,何人有能力可擄掠他?兩位沒有搞錯吧?或者他在某處流連忘返也不一定呢!」

祝鳳翔明白對方語中意指師兄那「憐花」的習性,黛眉微顰,不耐煩道:「你這老兒怎如此羅嗦?楚師兄雖常行俠江湖,行蹤素來無定,但每至一地,都會與本會各處分堂聯絡,總壇與他失去聯系至多五日後必有回音。但至今已二十余日沒有音訊,若非出事怎會如此?」說及此處,已語帶哭音,稍頓續道:「且我和哥哥一路查到的線索均是不妙!我們到達此地卻發現忽然失去所有行跡,而這里又只有你們一家武林大派,我們當然得上門查問來了!你休得砌辭抵賴,否則我可不客氣了!」

一直肅立於吳行身後之人顯是不知對方來頭之大,他們素來橫行已慣,此刻見壇主竟然被外人當面指責喝罵,雖見壇主亦對其滿是恭敬,激怒攻心亦顧不得厲害,聞言厲聲道:「你這丫頭敢莫是認為我等藏匿了你那位什么師兄,他又不是美貌娘兒,我們兄弟藏他何用?你們乳臭未干,也敢狂言不漸…」

叭的一聲,祝鳳翔皓腕微振,手中執著的馬鞭已抽著此人右頰,痛澈心脾下尚未出聲慘叫,只覺雙目又一陣劇痛,不禁狂叫出口,兩手護住,指縫內淌出猩紅血液。

祝鳳翔麗顏上滿是慍色,朝吳行方向叱怒喝道:「此人有目無珠,出言不遜,可怪不得我下手絕情!」吳行本是滿臉尷尬難堪之色,此際不禁大駭,退了一步。

祝龍仰俊臉一沉,橫了妹妹一眼,向吳行歉然道:「舍妹心急師兄下落,下手不知輕重,尚請吳壇主恕過!只是貴堂若真有所見,盼見告是幸,免得再起沖突,有所傷亡,那吳壇主對尊上趙堂主可不好交代了!」

吳行一聽對方話語軟中帶硬,頗含威脅,又見本壇高手、平日里和自己頗為交好的翟坎滿地翻滾一陣後,氣絕而死,他本是桀驁不遜之人,雖極力不欲與蝶衣會結仇,但對方已騎到頭上,是可忍孰不可忍,厲喝道:「兩位欺人太甚!老夫與你們拼啦!」頭項一抬,長髯飄拂,就欲上前邀斗。

祝龍仰一陣朗聲長笑,勸說道:「吳壇主莫要逞一時血氣之勇而喪百年之身哪!」吳行雖懼於對方適才微露的神功,不過此刻趕鴨子上駕,卻已然後退不得了,否則還有何顏立足於武林,周圍隱藏的壇中兄弟亦將不會再服從於他的了,當下作出一付誓不罷休的神態,腳下卻是止步不前,口中怒吼道:「令兄妹鐵定能勝么?須知這里可是鐵鷹黑龍堂而非蝶衣會的所在呢!」

祝龍仰眼含不恥之色,冷然道:「吳壇主大概忽然想及在這崖下尚隱伏有貴堂門下數十人,所以膽色突壯。哼,這些人在我眼中不過是土雞瓦犬,豈堪一擊。」

說著,伸腕一按肩頭,龍吟過處,一道青虹暴射,寒氣襲人。

吳行目光銳厲,見聞廣博,瞧出祝龍仰手中這柄劍竟是武林七大名劍之屬的天魂神劍,本就不足的低氣頓時再瀉三分,正欲開口言和。突地,只見祝龍仰身如星弛電射,飛出斜撲一只崖下虯柯老松,右腕疾振,生似千百道長劍同時出手,暴幻青虹罩襲而下。

悶哼聲中,樹上飛墜下三四條斷線般身影,叭嚏墮地,個個洞穿胸腹而亡。

吳行瞧得異常真切,不禁心神猛震,振吭發出一聲長嘯,崖下陰暗處紛紛閃出甚多人影,如飛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