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劍飛翼揚·修羅沙場(1 / 2)

江山雲羅 九叔林笑天 5426 字 2021-01-02

今日練兵,從頭到腳從里到外都是不可有絲毫大意與隨意的。梁興翰金口玉言,練兵是替聖上練兵,這一個替字便讓一切要求躍然而出。

一身裝扮由林瑞晨與陸菲嫣一同打理,昆侖弟子練兵,著裝不僅要有軍官的威武與威嚴,也要有昆侖派的特色。昆侖派標志般天青色錦袍著於內,外罩一身斜挎的鎖子甲,甲衣只覆蓋住左肩,右肩仍是青衣。吳征哭笑不得,帥是帥氣,可是真上了戰場好像沒什么卵用?

「看不起這套盔甲?」林瑞晨狠狠指了指吳征的額頭道:「大秦國里可沒有幾套比這身更輕便的戰甲。戰場上武功雖然受限,也不是全無作用,你自己的輕功就不錯,這么一身護住要害又輕巧的戰甲,可不是最適合你?」

原來如此!

吳征趕忙起身謝過。林瑞晨自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胡言亂語,既是在大秦國都有數的寶甲,昆侖派想來也是珍藏已久,如今披在吳征身上已是莫大的恩寵。拿起昆吾劍,這一身行頭都是師門為他量身定做的,每一件都是稀世珍寶,吳征抿抿嘴唇,念及心中的小九九,倒有些訥訥地不好意思。

天光放亮,吳征早早入宮。

八角園位於皇城西南角,平日里是秦皇興致來時欣賞歌舞的所在。地方寬闊敞亮也沒什么遮擋物,二百人的軍陣放在這里操演再合適不過。

名冊已提早交給屠沖,中常侍大人不敢有片刻停留便安排了下去,只是交代的方式差異巨大。吳征早已得了暗示,這件事自然明白該怎么去做,也知道他必須要做。——要殺楊修明,這簡直是天賜良機!

辰時集合,每日操演四個時辰,每個時辰中間有小半時辰的休息時間,要將這幫妃子,宦官,宮女組成的雜牌軍訓練成陣並不容易。且有的身負武功,有的則連走路都要人扶,一些底層的宮女與宦官或許唯唯諾諾言聽計從,但驕橫慣了的有品級的宦官宮女也不少,更不用說妃子了。吳征肩上的膽子並不輕,在構思整個事件的脈絡之前也做了充分的考慮。陣法的功用可待評說,里頭的說法也有周旋的余地並不需要過於操心,困難之處在於能不能讓這些亂七八糟的二百人順利成陣,一旦失敗,聖上震怒之下隨便扣一頂亂軍心的帽子,吳征的腦袋是不可能保住了。

相關人等的聚集稀稀拉拉三三兩兩,有提早來的,也有准時來的,不過時辰到點,左算右算也只有一百八十七人,少了十三人。而即便准時來者似乎也都懶懶散散,似乎來參與便算完事。僅有得了屠沖特別交代的有限幾人精神抖擻不敢大意。吳征目光一掃,大致猜到是最早在名冊中以朱紅砂筆勾出的人選。

來人中比起吳征這個新鮮熱辣「八品大員」品級還低的不多,就算低了也好歹是服侍皇上妃子的。羽林衛?我呸,不就是個護院么?至於那些態度端正者更是個個身居高位,屠沖親自發了話關照過的,還需賣吳征的面子不成?

現下的局面卻讓吳征相當滿意,與他所料並無偏差。拍了拍唯一向他套近乎的小春子肩膀,低聲囑咐一句:「用心些。」吳征行至臨時搭建的點將台,清了清嗓子道:「下官奉聖命試演軍陣,勞動諸位大駕,先在這里謝過。」說話時笑吟吟的一臉謙卑恭敬,明顯是被這近兩百人的豪華陣容給鎮住了。

一百來人中不少是懷著給吳征下馬威看看的心態,見這位率先認了慫,都不由心中一松。畢竟操演不是件輕松事,雖說誰也不敢壞了聖上的事,但過程中能有些特殊照顧也是好事一樁。兩位妃子甚至向吳征露出一個笑容,雖神情傲然居高臨下,終究是個善意的表示。吳征忙欠身微笑回禮,娘娘看得起可不是倨傲的理由。

下了點將台,吳征先到兩位妃子身前下跪行禮道:「兩位娘娘千金之軀駕臨此地,下官心中甚愧,恕罪恕罪。」

安撫了兩位妃子,又向一干總管級太監問好,楊修明也在此列。他雖之前受玉蘢煙牽連倒了霉,但在之前可是久居宮中,也混到了敬事房首領太監一職,腦瓜子的靈光是不用說的。屠沖自然不會再提攜這位惡了聖上的倒霉蛋,但楊修明了解事情的經過之後細細思量,發覺這是個天大的好事。這等在聖上眼皮子底下的功勞是誰也無法視而不見的,說不准就是個翻身的天賜良機?即使無法再入聖上法眼,領些賞賜也是不錯的。冷宮一帶不是瘋子便是傻子,更是連衣食都短缺,還能榨出甚么油水來不成?

因此楊修明對吳征倒無敵視之意,反倒笑臉迎人有些討好。吳征也微笑點頭回應,兩人心照不宣,恍惚間楊修明倒覺得在天澤宮里兩人互相奈何不得之後,作為妥協的所謂合作倒是不幸言中……

直到此時,尚缺的一十三人方才姍姍來遲。吳征也不責難反倒忙不迭地迎上去,只因領頭的也是一位妃子。朱婕妤已年過四十,不過面容體態依然姣好,看上去比先來的那兩位更加年輕的徐經娥,木容華都還要誘人許多。(注1)只不過一雙鳳目眼光上翹自視甚高,對吳征更是不理不睬徑自走過。

這一行人大喇喇地來到場地中央,侍從宦官居然還攜帶來椅子,擺下後讓身份尊貴的婕妤妃子坐下。在場人等無一敢抱怨,可見積威之深。

吳征咧嘴一笑,望向朱婕妤的目光中些許的不懷好意一閃即逝。再次上前行禮磕頭,這才換來淡淡的一句:「平身吧。」

朱婕妤環顧全場道:「聖上既下了旨,吳大人的調配爾等俱當遵從。若有人敢應付了事,本宮必當啟奏聖上,重罰不饒。」

吳征摸了摸鼻子,這是喧賓奪主來了?臉上的笑容卻未隱去,只是那股不自然倒是越發明顯。

朱婕妤的眼角余光始終在吳征身上,見他神色不自在,心中冷笑一聲道:「吳大人,還愣著干什么?這就開始罷!」

吳征先拱手道:「遵娘娘懿旨。」又清了清嗓子朗聲道:「軍中不可兒戲,一是一,二是二。此前怪下官未曾說清,然下不為例,明日辰時請到八角園演陣,還請諸位貴人謹記。」說的是誰,眾人心知肚明。只是這么藏頭露尾,著實弱勢得不行。

「下官也是得到名單不久尚未熟悉,今日暫不演陣,召集諸位貴人來只為說這一句。明日辰時還請諸位准時到八角園來,不得有誤。」年輕的八品羽林衛簡直毫無威勢,瑟縮得像一只鵪鶉。如朱婕妤,徐經娥,木容華等心中極為不滿,今日來一趟竟只為傳一句便走,莫不是消遣人來著?

「站住!」朱婕妤一拍扶手怒喝:「聖上殷殷期盼,你這是什么態度?連聖命也敢違抗嗎?」

「啟稟娘娘,下官自知聖命在身。不過代聖上練兵的也是下官。至少在三十日內,八角園里下官還是說了算的。」

從剛開始的唯唯諾諾,到說話口氣漸硬。誰也能看出吳征火氣冒起,只是這般與婕妤娘娘對著干,那是作死嫌命長了。——果然還是年輕。

「很好,倒是小瞧了吳大人的膽氣。」朱婕妤柳眉飛起,似笑非笑道:「那敢問吳大人。今日的操演是否已結束?」

「下官說過了,今日到此為止。」吳征微微欠身,心中暗嘆一聲,做什么事情都不容易啊。

「那么八角園可就不歸吳大人說了算了。來人,給本宮掌嘴。」

既然操演結束,也不算誤了聖上的旨意。此時婕妤娘娘要打一個八品羽林衛,連理由都不需要。

身旁的侍從宦官張牙舞爪地撲上來,扳住吳征雙臂張手就是十個響亮的耳光。

「若不是恐誤聖上大事,今日定不輕饒!」朱婕妤一擺手,耳光聲停息。吳征已是雙頰血腫,卻低著頭不敢絲毫反抗,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回到胡府,陸菲嫣見了大吃一驚:「這是怎么了?」

「還能怎么?婕妤娘娘打了頓殺威棒唄!」吳征搖頭苦笑,自家人會擔憂心疼,傳出去外頭可就只剩嘲弄與幸災樂禍了。

「你……怎地這么沒用,奉了旨意還能吃排頭?快快坐下。」陸菲嫣拿來葯箱,各種瓶瓶罐罐擺了一桌。

「哎喲這是怎么了?要不要侍中大人為你申申冤?」林瑞晨聞訊也到了,笑得一臉玩味。

「申了怕是我腦袋也保不住了。嘶……疼,師姑您輕些。」

林瑞晨與陸菲嫣的眼力界也大有區別。畢竟是侍中夫人,又在京都掌管昆侖派生意的里里外外,比起陸菲嫣的慌慌張張雲里霧里,林瑞晨便明了許多。

「別亂動,上葯還趕著說話。不疼死你才怪。」陸菲嫣又好氣又好笑。

「看來腦子還沒給打壞嘛。」林瑞晨施施然坐下:「朱婕妤可不是善茬兒,准備怎么辦?」

朱婕妤教訓吳征可不是吃飽了沒事干,或是單純地驕橫慣了。實是八角園練兵這件事干系太大,功勞也絕對小不了,更是順應當今兩國開戰的實事。辦的好了,婕妤的位置說不准都能再向上動一動,畢竟皇後娘娘年事已高平日里疾病纏身。婕妤直跳皇後有些異想天開,但不論位在其上的哪一位執掌了後宮,不總得有個位子空出了么?

朱婕妤並不認為吳征是這件事的最佳人選,也不配領取最大的功勞。今日所作所為刻意打壓,正是要將吳征壓服。吳征頂多只配做一個技術顧問,她才是真正的領軍人物。至於她能否練成?呵呵,宮里的人至多是會配合吳征,卻絕不敢對朱婕妤說半個不字。吳征能做,朱婕妤自然更加能做。

「意料中事而已,早已准備下對策了。」吳征咧嘴一笑,牽動兩頰傷勢,又是一陣直抽冷氣,晃著頭示意不准備再說話。

林瑞晨略覺意外,瞪視吳征片刻後點頭道:「你很不錯。」又朝陸菲嫣道:「不必擔心你的未來女婿啦,他心里明鏡似得,比你我都要清楚。」

陸菲嫣聽兩人說話彎彎繞繞,瞪著大眼睛不明所以……

「這小子玩什么鬼?」滿朝上下除了熟人,最關心吳征的便是太子殿下梁玉宇了。

「事情倒是好事情,不過難度也不小啊。一個年輕人要應付這種場面殊為不易。三位妃子,還有人人頭疼,恃寵而驕的朱婕妤在,換了誰也要頭痛不已。」宋大光捋須搖頭笑道:「何況聖上也有深意,竟一個幫手都沒給安排,將場面全交給吳征打理,先退一步倒也無可厚非。」

「難是難了些,只是一味退縮倒叫孤頗為失望。」

「再看看罷。還有二十九日,若是不能壓服這三位驕橫的娘娘,吳征恐怕項上人頭不保。這件事內情知曉得不多,委實難以判斷。」

次日離辰時還有半個時辰,吳征便早早來到八角園。陸菲嫣用的傷葯療效非凡,一夜過去紅腫消了大半,臉上也不再針扎般疼痛,忍一忍也能說清楚話了……

比起昨日的卑微賠笑,在朱婕妤的威勢下一味忍讓,今日便大為不同。八角園門口的年輕羽林衛不苟言笑,站立筆直如標槍。陸續前來的宮人們都錯愕不已,為何一日不見變化如此之大?

門口亦擺上了一本冊子,上頭列明了二百人每一人的姓名,名字後面還有許多方框空格。簽到是吳征前世常用的制度,今日被依樣畫葫蘆用在大秦國中樞之地的貴人們身上,不僅讓吳征心頭暗爽,更是平添了一份威嚴。

「咳咳,楊修明聽令!本官命你為甲組百夫長,這里有甲組名單,即刻點卯列隊。」吳征握拳放在嘴邊咳嗽兩聲,似是引起大家的注意。

「得令!」楊修明心中狐疑。這是件立功勞得事情,做百夫長也能在功勞簿上名列前茅。在座比他位高權重者有的是,百夫長怎么輪得到他頭上?難道吳征釋放出善意是真的要與他結盟?

而直到此刻,朱婕妤等十三人一如昨日般姍姍來遲,排場與威勢也是半分沒落下。吳征沒再迎上去,辰時一到他便立在點將台上。此一回也再不隱藏目光的不善與不滿,直視朱婕妤。

這一行人無不心中冷笑,一個狗屁的八品不入流小官,居然敢在婕妤娘娘面前甩臉子?若不是擔心誤了聖上的大事,現下便要先治一個不敬之罪。

待這干人又是架勢極大地擺好了場子,吳征才走上前去。中黃門胡子敬身為朱婕妤的貼身宦官侍從,對這等不敬之舉自是要第一時間阻止的:「大膽!」胡子敬伸出單臂攔住吳征行進的腳步尖聲呵斥,手指幾乎戳到了吳征腦袋上。

吳征見狀停步,環視四周道:「本官昨日已說得清清楚楚,今日辰時准時點卯。可知軍中無戲言!諸人皆按時而至,爾等安敢有違?」他倒退一步喝道:「楊修明,甲組中人觸犯軍令,依律當重責十軍棍。本官命你執行軍法。」

楊修明魂飛魄散,到了此時那還不知陷入深坑?心中又驚又怒道:「你……你……」雙目左右亂飄,陰聲道:「吳大人莫要逼人太甚。」他心中仍存僥幸,盼拿捏住吳征痛腳一事能讓他知難而退。畢竟事情捅了出來那可是天大的事情,他自己也無法善了。

宮中一旦要徹查此事,玉妃就是證人。那是玉妃啊,皇上若是忽然念及舊情,玉妃再歪歪嘴,楊修明便是凌遲處死也不過分。

可現下已來不及考慮後面的事情,吳征目放精光步步逼來不知何意。楊修明心思電轉,吳征並無幫手,其余宮人也多半不會相幫,他武功又不如自己,一時間頓覺心安。

一鎮定下來膽氣就壯,心思也活泛了許多。向朱婕妤表忠心的大好良機就在眼前,若能得到身居高位的朱婕妤青眼,說不定真能有改寫命運的機會。眼下的形勢已逼得他必須有所取舍,且趕緊把事情鬧大。只要宮中有份量的人物出面,八角園就不會是吳征說了算……

「吳大人雖奉旨演陣,然娘娘乃是千金之軀豈容不敬?雜家絕不允你胡作非為。」說得大義凜然,只是閹人高了八度的尖細聲線令人毛骨悚然。

見有人出頭,朱婕妤倒是一時未曾發作,樂得旁觀狗咬狗。

吳征目中厲芒大放步步緊逼,忽而停步又繞了半圈:「軍中抗命!該當何罪?」

鬼知道什么罪?真當這里是軍營了。楊修明心中腹誹!目光中忽然現出的漫天輝煌讓他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