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出使安邦·符寶之郎(2 / 2)

江山雲羅 九叔林笑天 4109 字 2021-01-02

那么決勝的一手究竟在哪里?

戰鼓如雷,矢石如雨,兩軍喊殺聲震天。二十余架長梯搭在下卞關高牆上,燕軍士兵口咬大刀手舉盾牌,悍不畏死地順著梯子攀援而上。他們的背後亦有三十余座幾達城牆四分之三高的箭台立起,每座箭台上站有二十名弓手與城牆上的秦軍對射。

大秦弓手一面還擊,一面還要向雲梯射擊。然而第一批攻擊的燕軍士兵身手不弱,即使在雲梯攀援途中亦不斷舉盾隔開飛射的箭雨。駐守城頭的秦軍刀斧手則向雲梯處砸落巨石,若是敵人攀得近了便順著雲梯倒下滾滾熱油……

此一番激戰與持續數月的戰斗相比極為類似,所不同者便是秦軍的防御力量生生被削弱了兩成之多。一來燕軍的攻勢比從前更加猛烈,悍勇者遠較此前為多;二來秦軍此前重新整備出一道高手陣列,雖有了應付燕軍高手的底氣,卻讓軍陣的威力大大降低。更左右為難的是,這一被命名為飆風營的戰陣現下還不好投入戰斗。燕軍底牌藏得極深,秦軍的底牌自然也不能早早亮出來。

戰斗比平日更加艱苦,也慘烈得多。燕軍的士氣一點也不像李路長等將領所預料的那樣低於從前,其戰意之旺盛不在秦軍之下,甚至猶有過之。從這一點看此前預計燕軍將孤注一擲的猜測倒是准准命中,拿下下卞關便躲了伐秦之戰的頭功,奪不下下卞關,整個西征計劃都將受到重大的打擊。一切均看這一場戰役而已。

戰斗從午後直打到黃昏,雙方傷亡之大遠超從前,秦軍的戰損更是劇增了一成半之多。燕軍除了分組輪番上陣保持高壓攻勢之外,竟無半分歇戰的打算。下卞關下燃起無數火把,燕軍竟要夜戰!

苦戰多時,秦軍傷亡慘重之外士氣也開始變化!不少軍士憤懣不已——李將軍將中堅力量抽調而走卻始終未投入戰斗,導致下卞關岌岌可危,不少士兵因新任的將佐指揮不靈而喪命,到底是何意?

李路長面色凝重,一雙死魚眼四處亂飄打量戰事,督戰大半日他也甚為疲憊——指揮官不停地審時度勢發布軍令,精神與體力的損耗絲毫不下於在陣前殊死搏殺的軍士。然則他不能歇息也不敢歇息,軍心動搖至今尚未崩潰,唯一的原因就是他仍筆直地站在門樓前督戰。只需這道高大的人影一消失,那么李路長聚高手將佐准備棄城逃跑的謠言會在一瞬間遍布全軍,彼時便是無可挽回的崩潰場面。

「中計了!」李路長與韓鐵衣幾乎同時驚呼!

燕軍在三日前雖面臨困局不得不孤注一擲卻絲毫不亂,他們料得下卞關守軍能猜得中燕軍的意圖,巧妙地將計就計!

這一場戰斗不該在午後打響,真正交鋒的時刻該在深夜或是明日清晨!只因燕軍組織調集的高手根本不在城下,他們還在趕路途中。燕軍提早發動攻勢正是算准了李路長會抽調高手,導致軍士陣列戰斗力下降。而此前進攻下卞關的燕軍根本沒有組建預想中的高手突擊戰陣,他們的戰斗力一如從前!

秦軍白白損耗了軍士,敵軍正主兒卻還未登場!而將整個破局的關鍵都交在遠道而來的援軍身上,可想而知他們的戰斗力是多么非凡,多么值得信任!

望著燕軍驟然加緊的攻勢,李路長結果侍從遞來的斬首大刀死死盯著燕軍中殺機大盛的八牛弩車。那些粗如大腿長逾半丈的箭桿被發射出來牢牢釘在城牆上時,在高手們眼里便如一道道堅不可摧的梯子,借之攀援而上不費多少力氣便能登上城頭。而此時立在城頭守御的是身心疲憊,士氣不高的秦軍……

心憂剛起,便聽一片蓋過戰場噪音的砰然大響爆起,飛射的八牛弩箭帶著撕裂風聲的銳嘯當當當釘在城牆上,遠處一大團黑影正飄然而至。他們身著黑袍在人如蟻聚般的燕軍後營靈活地穿行,時而像是煙花般四散炸開,時而又似五指收起般聚攏成一團,光是這一手便顯露出個個高妙的輕功。

李路長本已極小的瞳孔驟然收縮,整只眼眸幾被眼白占據。他揮舞著斬首大刀從督戰角樓里一躍而下三大步奔向女牆,難聽的聲音嘶吼著:「飆風營隨本將迎敵!」

燕軍隨著這一團黑影的到來發出震天價的呼喝聲:「大將軍威武!大將軍威武!」

只幾個眨眼的功夫,燕軍的高手們便前腳後腳奔至城下。他們高躍而起組成有序的陣列順著釘在城牆上的八牛弩箭攀援。在空中便是十二品的絕頂高手落了單,也不過是一個齊射便能壓下城頭,一個不小心或許還要掛彩。可這些高手絕不輕易脫離軍陣,他們有序地攀援互相掩護撥打著箭雨,來勢極快!

李路長目光一掃便知來者共有八十九人,其中八十四人登城,另有五人躍上了城外的箭樓。當中的那一位極為出眾,不僅一身肌肉即使在黑夜中看出都顯露出爆炸性的力量,登上箭樓之頂的速度更是快捷無倫。

而他右側的一人身形苗條是位女子,動作輕盈靈動雖看不出甚么孔武有力,速度卻也是只稍遜些許。

這兩人率先登上箭樓後各取出一把弓。那孔武有力之人所使的弓長幾達身體的兩倍,弓柄也如大腿般粗細。他隨手抓起一把箭枝全數搭在長弓上大喝一聲,扯弓的大臂肌肉怒賁而起,拉開弓弦時弓身發出仿佛推開銅門的咔咔大響。他獰笑一聲松開弓弦,飛射的箭枝倒如出膛的炮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劃出八道流光。夜色中細長的箭枝不易看見,他射出的卻不時爆出火星,可知力道之大,來勢之迅捷。

噗噗連響,被他盯上的秦軍紛紛倒下。箭枝射入身體後余勢未盡,又連連穿透三人方才將最後一名秦軍釘死地上。

「碎月金剛丘元煥!」李路長手心冒汗咬牙恨道。

說時遲那時快,丘元煥右側那名女子射出的箭枝也到。她不比丘元煥神力驚人只取一張小弓,一次也只發一箭,可發箭速度卻快得驚人,開弓放弦全無絲毫阻滯,動作更優雅得行雲流水一般!一箭剛離體不遠,一箭又以發出,須臾間便發出十箭且目標各不相同,箭枝在空中倒似開出一朵鮮花!

「飛花舞影柔惜雪?」李路長只覺喉頭已干涸。不說即將登上城頭的一群高手,這兩位十二品高手駕臨下卞關,任何一人只需不落單都如此間戰神無人能擋!

丘元煥與柔惜雪接連開弓,每一箭都指向燕國高手們攀登的城牆附近,旨在掩護他們登上城樓。當真是箭不虛發出手必中,一時間秦軍紛紛應聲倒地,更有些摔下城牆。

「給我擋住他們!」李路長憤聲下令,飆風營高手們一見丘,柔二人便知不敵,可軍令在身只得鼓起勇氣紛紛躍落城牆撲向燕軍高手。若不能阻敵於半道,待這些高手踏上城牆落了實地配合隨後攻上的燕軍才是一場災難。

「放箭!放箭!」韓鐵甲亦拉開一張大弓向丘元煥連射三箭,頃刻間密密麻麻的箭雨向箭樓涌去。秦軍要不惜一切代價先行解決這一最大的威脅。

丘元煥見狀從箭樓躍落向城頭狂奔,借著八牛弩箭飛撲。柔惜雪卻是以一條長鞭撥開箭雨,嘬唇作哨躍上一只大鳥向城頭飛去,那大鳥飛得好快秦軍發箭不及,她不願脫離軍陣瞄准一處八牛弩箭躍落,正在燕軍高手陣中央。

戰斗的焦點幾乎全落在這一處,又有六架雲梯在周圍搭起,燕軍最精銳的部從圍繞著高手們攻城,必要時更以性命為代價為他們提供掩護。

丘元煥後發先至已攀至離城頭一丈處,柔惜雪也在他身邊不遠。那長鞭蜿蜒如龍在空中甩出一個彎弧,准確地卷住秦軍兩名六品高手的脖頸將他們摔落地面,長鞭離開時這兩名高手已是耷拉著腦袋全無力氣……

「上!」丘元煥爆喝一聲全力施為如離弦之箭竄上城頭!五柄大刀六桿長槍同時向身在空中的燕國大將軍身上攻來。丘元煥空手不閃不避一掌握住銳利的槍尖發力一扯,持槍人身不由己被甩下城牆。他隨手撥打將兵刃一一震開,回手又挑開一口斬首大刀身軀抱成一團著地一滾。手中長槍舞出一團光影將身周秦軍掃得倒下一片。

起身立定朝李路長瞪目道:「你還可以。」

一人登城,還是位十二品絕頂高手,堅固的大堤城防仿佛開了一道口子。柔惜雪隨即跟上長鞭揮舞如龍清出一小片空地!在城樓上弓手也失去了作用,以這幫高手的能為,要在人群中躲避弩箭也是輕而易舉。要他們殺盡城頭守軍自然是異想天開,可只需站住這一片來之不易的陣地,缺口便會越發擴大。

李路長甩了甩發麻的手臂道:「諸軍,死戰!」燕軍正隨著這一缺口不斷有高手登上城牆,再等下去下卞關必破無疑!明知以自身十品的功力難以抵敵,為將卻不得不當先奮勇。

斬首大刀帶著風聲的銳嘯,全無花巧!李路長除了一條性命別無可依。饒是身邊有侍衛幫襯,十招一過李路長已手臂酸麻幾乎拿不住大刀,丘元煥便如只發瘋的犀牛,每一擊都有千斤之力!

斬首大刀被挑飛,槍尖如毒蛇般向著喉頭攢刺,身邊的侍衛已全數倒下。李路長絕望地閉上雙目!

「叮」的一聲,冰涼的槍尖劃過喉頭肌膚,險死還生。「李將軍,迎敵!」厲喝聲中李路長張開眼睛,只見向無極,奚半樓,李定,樂謙,杜中天,貝楚廉等昆侖與青城派高手趕到,正與燕國的長枝派,天陰門高手戰在一處……

「就是這里。」韓歸雁抹了把額上細密的汗珠。天光大亮,下卞關下兩軍混戰已至白熱化階段,戰場血流成河屍堆如山。

已見過戰場上血腥場面的吳征仍不由干咽了口唾沫,那濃重的血腥氣沖鼻欲嘔,殘肢斷臂更是可怖。

亭城也在第一時間接獲下卞關求救,十日的整軍徹底泡了湯。韓歸雁引一萬軍由此前燕軍的俘虜領路,全數輕裝奔行穿過崇山峻嶺繞至下卞關外,此刻才堪堪趕到。

對於韓歸雁的戰場之能吳征是真心佩服的,一萬軍匯入下卞關里作用聊勝於無,但是出現在這里則有兩面夾攻之勢,意義大為不同。可他仍心驚膽戰,對手是二十萬燕軍,這這這,勞資從沒想過要這么剛正面好嗎?

「只能這么打。下卞關沒了,咱們的命也保不住。吳郎,信我!」韓歸雁悄聲在吳征耳邊道。

「你是大將,你說了算!」

「諸軍!隨本將擊敵……」

時已入冬,燕秦之戰終以燕國占據了大半個涼州地界暫時告一段落。但三關之固仍未征服,大秦熬過了最艱難的時光獲得喘息之機,來年開春之後劣勢便會慢慢挽回。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燕軍雖占涼州但此地荒蔽,從長安延伸而來的補給線過遠,長此以往將成巨大的負擔。這一場戰事孰勝孰敗尚難以定論!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燕國大軍不僅放棄了對三關的逼迫,反而後撤百里之外固守城池。戰事十月中,秦與燕歷法一月末,燕國以尚書令遲飛章為首的使節團兩千余人敲開了下卞關關口,在秦軍寸步不離的監視下直入成都城求和。

「命韓鐵雁為撫軍將軍,領軍兩千;命吳征為符寶郎,攜寶隨中書令霍永寧,中書侍郎龐頌德一同出使長安,欽此!」

屠沖的聖旨既下便是一片忙亂,吳征怔在當地目瞪口呆。符寶郎?出使長安?好嘛,終於得了個六品官兒算是有了些門面,可別讓我去長安啊……我……卧槽……那個燕國公主欒采晴不活生生扒了勞資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