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途生曲水·雲屏春戲(1 / 2)

江山雲羅 九叔林笑天 14197 字 2021-01-02

望著前方滾滾飛揚的塵土與大大的「秦」與「奚」字旗號,韓歸雁總算松了口大氣。

途中遭遇一群草寇的襲擾大獲全勝,撫軍將軍的威望短暫超過了霍永寧,至少在剩余的歸途里使節團唯他馬首是瞻。有這位守下亭城的女將領軍,使節團諸多大人們心中大定。燕秦之戰塵埃落定,韓歸雁被冠以一個當世名將的名號也是遲早的事情。

在韓歸雁的心里可不這么想,比之在亭城戰時的危機四伏朝不保夕,此刻心里的緊張絲毫不遜。一則使節團太多不識兵威的文官,要保護這些大人們責任重大;二則此戰傷亡大大高於預計。完勝讓文官們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了肚子里,但這比起此前短短百里的路程對韓歸雁而言,卻是綳緊了神經,片刻不得放松。

「獵鷹們沒有消息,北面的探子至今沒有音信,怕是凶多吉少。吳郎,你萬萬小心!」遣出吳征,韓歸雁一百個不願意,可軍職所在——來犯者個個都是高手,連血衣寒中的老獵鷹都消失得無聲無息,放哨探查的任務只能落在由獵鷹們輔佐的青城昆侖高手們身上。

這些高手個個江湖地位顯赫,一板一眼的軍中規矩並不適合他們。至於沿路潛伏,躲在草堆泥地里暗中觀察,開玩笑,連殺死敵手身上都不願沾染一點血跡的高手怎么能做這種事?

韓歸雁因人制宜,四散而出的高手們閑庭信步地在外圍游弋,也不怕什么被人發現,他們也不需跟敵人接觸,所要做的只是遇敵及時發出警訊即可。細枝末節之處顯出韓歸雁用兵得法,這一頂名將的封號旁人怎么想不知,一路同行的使節團們已是認定了的。

涼州刺史親自引兵迎迓,自出使燕國起便寢食難安的使節團總算回到家鄉的懷抱,一些文藝細胞豐富的官員們情緒爆棚。有的開懷大笑,指指點點著頗有將軍揮斥方遒的味道,有的朝成都城痛哭流涕,還不忘寫出吟哦詩篇大肆歌頌一番……

奚半樓向使節們一一致禮慰問,又備足了美酒讓他們痛飲,良久方有閑向昆侖派同門聚集之所行來。站在吳征身前撫了撫長須,舉目四顧得意洋洋地受了弟子大禮後一把扶起,拍了拍他肩膀道:「很好!很好!」外人面前不好過於失態,這句褒獎勝過千言萬語。

吳征亦是笑得得意,一雙靈動的眼珠轉了轉貼近奚半樓身邊悄聲道:「小師姑等的可心急,弟子長話短說……」

「嗯?」奚半樓不滿一哼:「有什么話便說,偏要藏頭藏尾見不得人么?」

「那倒不是,弟子想問問這一回也算建功立業,不知師門里可有什么獎賞?」

「你想要什么?」愛徒奇怪的動作與他的要求並不相配,奚半樓目光訝色一閃即逝。

「出了山才知世間能人極多,弟子旁的不要,願以功勞換取一次進入藏經閣的機會。不知這些功勞可夠?」吳征微笑躬身,畢竟十幾年的師徒,相互之間默契極佳。

雖在涼州地界,可使節團只是短暫歇腳後便要趕赴成都向聖上復命,奚半樓的忙碌更是不需說了,師徒倆未必有單獨相處的機會。奚半樓心知吳征必然有什么發現,卻又不可大庭廣眾下說得分明,更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有些畏懼。這一場戲份倒是不得不做!

愛徒既有心機做下了准備,這事一時半會兒恐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奚半樓也不急於問個明白,順水推舟道:「可以!待復了聖命若有閑暇你可回山一趟!」

「弟子謹遵諭令。」師徒倆目光一碰,心照不宣。

一晃三日即過,歇足了腳的使節團們歸心似箭。這一趟歸國後在京城里受到英雄般的歡迎必不可缺,而加官進爵與封賞也少不了。奚半樓禮遇極佳,比起路上風餐露宿的艱苦此刻也是安逸已極,但比起成都等待他們的榮華富貴,誰又會眷戀於此?

陰天,微風,是個出行的好天氣,黃歷上也是個宜遠行的日子。奚半樓一路將使節們送出二十里之外方才拜別。林錦兒不再隨隊同行而是留在了涼州,或許再見面時已是她正式嫁入奚家的時候吧。吳征回望揮手時見陸菲嫣雖跟在昆侖派同門人群里,那無精打采的蕭索之態怎么看怎么孤單。他微眯著雙目一陣心疼。

使臣們一顆心早飛回了成都,行程比起離開燕國時的緊趕慢趕還要迅速。又是一個半月的旅途,堪堪入夜時成都城近在眼前。

「霍大人,諸位同僚,本官奉聖上之命特在此等候!為各位大人圓滿回京賀。」離成都城十里,已能看見滿城燈火延綿如龍照得亮如白晝,不時有焰火升起在空中炸出璀璨天花。尚書令蔣安和領了旨意候在此地先行迎迓。

出征的大軍尚駐守涼州未歸,此後經過重重調配方能各回先前駐地,使節團們倒是最先歸來。可想而知聖心大悅,明日當是人頭攢動滿城花束比之春節還要熱鬧隆重。

「幸不辱命!若無俞大人之助恐怕難有顏面歸鄉,這一份功勞本官不敢獨占。」霍永寧笑得疏朗連連拱手。

「陛下已盡知了,都重要,都重要。本官真是羨慕得緊啊!」蔣安和與霍永寧勾肩搭背說說笑笑道。

「吳郎,奚叔叔的諭令你可牢記了!」韓歸雁一身重擔盡卸,湊在吳征身旁悄聲提醒:「明日滿城歌功頌德,誇官三日都未必少的了。莫要一時得意忘了形。」

「我像是好出風頭的人?」吳征撇了撇嘴不屑道。

韓歸雁認真地連連點頭道:「像……不對,你就是!總之,一定記在心里莫要忘了。」

「好吧好吧,我牢記就是絕誤不了事。」吳征望著韓歸雁鼓起的腮幫子心中愛憐:「又要委屈你一段時日了。待從昆侖山回來再去尋你!」

「不會,現下已滿足的很啦!這段風頭再難熬也得挨過去再說。但是你得時時念著人家,不許忘了。」韓歸雁甜甜說道,俄而又板起了臉警告意味甚濃。

吳征瞪著眼睛奇道:「真的滿足?」

「你……你這人壞死了!人家不來睬你。」韓歸雁跺了跺腳落荒而逃。琥珀色的月牙灑落清冷的光輝照出前方朦朧的道路,她長腿邁動間嬌羞不已,花前月下若是兩人獨處該有多好?可現下周圍都是人,又怕他按捺不住輕薄自己,此刻雖有逃出魔掌的慶幸心中卻又空落落的。

寅時大吉,霍永寧當先,蔣安和此時也需落後他半步,候在城門前的是侍中胡浩,大秦國權力中樞最重要的三位大人齊聚。鮮花,鞭炮,鑼鼓,喇叭,編鍾等諸般樂器齊鳴,紛鬧中夾雜著柔和的絲竹之聲,自燕國歸來的人們依著官職尊卑依次入城,接受列在道路兩旁百姓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

穿過秦都大道,皇城午門前一排明黃色的龍旗招展大顯皇家威嚴氣派。見聖上都親自領著百官等在皇城門口,霍永寧率先滾鞍下馬一路小跑跪在龍輦前山呼萬歲。

「平身!都平身吧!」梁鉉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病弱的身體此刻精神飽滿連帶著語聲都中氣十足。這一年半來大秦風雨飄搖,至今才算松了一口大氣。時局維艱,可有了眼下的局面一切都還有希望。

梁鉉有些艱難地起身舉起屠沖遞上的酒杯豪氣道:「朕的身體本不宜飲酒,但大秦的壯士們奮勇爭先保大秦安寧,朕以此杯敬諸君,諸君滿飲。」

宮女們穿花蝴蝶般穿行在跪了一地的官員中,吳征接過酒杯撇了撇嘴心道:「我們干了你隨意唄。」這句話說出來固然會讓人噴飯,可也是會掉腦袋的。忙隨著霍永寧雙膝跪地一仰頭喝干。

「飲勝!飲勝!飲勝!」霍永寧拋下酒杯率先擊節道。

剎那間「飲勝」的歡呼聲大起,梁鉉登基以來還未見過如此豪烈的陣仗,龍心大悅忍不住長笑不止。

「聖上口諭:諸君無須入宮見駕,明日起誇官五日,大赦天下!」屠沖宣完了聖旨後扶著梁鉉回座,不再面對百官時面對聖上臉上病態的殷紅一副擔憂的神色。

「無妨。朕的身體朕心里清楚。」梁鉉寬慰了忠心的老仆一句,在百官恭送之下回宮休息。

在吳征的前世里,誇官是科考狀元郎等進士們特有的恩賜,不過用在此時倒也貼合。百官跪地送走了老皇帝也慢慢散去,熟識的三三兩兩約上小酌幾杯以接風。誇官的日子過後各類封賞也將陸陸續續頒下,立了功勞的使臣們怕是每日宴請與拜會不斷,屆時朝中又是一場權力與利益的重新分配。

韓歸雁與吳征在後輩中功勛最為卓著,聖上要另眼相待自不必說,兩人又皆具深厚的背景——原本就有韓家,侍中胡浩與奚半樓,出使燕國後又大獲霍永寧的好感。朝中重臣三有其二都站在他們這一邊,而通過在戰場上的功勞兩人的品級都已不低,至不濟也能撈個油水豐厚的實職以資鼓勵。這么一來,湊上來巴結示好者著實不在少數,比之一年半前兩人結伴進京時的一路白眼判若雲泥。

吳征不喜這等場面,韓歸雁更是對牆頭草全無好感,索性隨著愛郎的眼色示意呆在胡浩身邊。有了這么一位頂級權臣做擋箭牌,討好賣乖者大都拉不下這個臉,也更怕給胡侍中留下不好的印象可就得不償失。偶有硬著頭皮上來遞名帖者那都是官卑職小,怕錯過之後再也沒機會見面,只能搏上一搏看能否撞一回大運。

好半天才得以回歸胡府。霍永寧遠行剛回,蔣安和昨夜又出城迎接,接風宴自然落到了胡浩身上。林瑞晨早早等在門口,又是一番煊赫通天的熱鬧歡迎。昆侖弟子在戰場上名震天下,她也面上有光。今日更是刻意一身珠光寶氣,紅裙金袖微露出小半片雪白的胸脯,豐腴的體態大顯貴氣十足。

韓歸雁先回韓府換好了仕子裝扮後轉頭便來了胡府。府上此刻已是賓客滿門,門口求見的更是拉起了長龍。胡府的管家大聲呼喝著方才清開一條道路。

韓歸雁邁步正行,前方忽然閃出一人長身作揖,他品貌出眾舉止有禮,笑容更是大顯儒雅可見良好的家世教養。長揖過後唰地一聲展開手中折扇,扇面上繪著遠山一座,山尖被白雪皚皚覆蓋雲蒸霞蔚,山腰以下則是林木蔥蘢顯是名家手筆方有這等磅礴大氣的意境。韓歸雁與吳征在一起久慣了不喜這等惺惺作態的派頭,略顯不耐地道:「俞大人有何見教?」

來人正是尚書左丞俞人則的公子俞化傑。俞人則在此回燕秦和談上的功勞堪與霍永寧平齊,二者相輔相成遙相呼應方有當下燕國撤兵歸還涼州的局面。他路途更為遙遠尚在歸途,聖上的封賞早早不吝賜下,俞化傑因此封了個六品吏部員外郎。以他向有的名聲加上乃父功績坐上此位原本不算突兀,只是吏部本屬尚書左丞統轄,正是他老爹的勢力地盤,如今他又占了吏部實職,搞得吏部郎中苗弘毅頭大如斗,直嘆聖上的安排好生讓人費解。

「韓將軍別來無恙!」俞化傑輕搖折扇正待將早已准備好的一番說辭侃侃而談。

「本將趕著去見胡大人,俞大人若有事改天再談。」韓歸雁擺手打斷,抱拳後便擦身而過。

碰了一鼻子灰,俞化傑眉頭一揚強抑心中不滿淡淡道:「不敢叨擾韓將軍,不知韓將軍改在哪天?還請明示。」

韓歸雁身形一頓緩緩回身,撇著嘴角微諷道:「本將軍務繁忙不知何時有空,便是有空了……也得本將想得起來再說。俞大人不妨耐心等著。」跟吳征一起久了,多少也學些大嘲諷術的本事,酸起人來刻薄得很。

「既然不湊巧無妨,下官陪著將軍一同去見胡大人吧。」俞化傑早得了允許進入胡府,正是料定了韓歸雁一會兒便來刻意在此等候。

韓歸雁鐵著臉步步生風,俞化傑亦步亦趨地跟隨,反正在胡府里還能撒丫子狂奔不成?待進了廳堂,一眾賓客俱是當朝高官,有人見這一對兒俱是才貌雙全不由暗暗點頭。

吳征目光一凝心里大為不滿。從前俞化傑對韓歸雁殷勤不斷便罷了,如今看韓家要翻身又想來撿現成便宜么?何況已有了肌膚之親,以他的性子即使重臣滿堂也險些當場發作,好在還記得入城前韓歸雁的殷殷叮囑強自忍了下來。

戴志傑候在一旁抹了把冷汗,若是大師兄又問一句這人是誰,可怎生回答才好?一年多前入京時提心吊膽的夢魘至今揮之不去。

韓歸雁行過禮便不管不顧站到吳征身邊讓他心下大樂,眼角一瞟見女郎腮幫子微鼓知她正在氣頭上,悄聲安慰道:「回頭我揍他。」

「往死里打!」韓歸雁恨恨道,轉念一想又壓下怒火有些喪氣道:「算了,待這一陣風頭過去了再說。」

小情人之間竊竊私語地泄憤,胡浩作為主人可不能沒有風度,向正眉頭陰郁沉著臉不爽的俞化傑道:「俞大人且坐,尊父立下奇功,本官先敬俞家一杯。」

敬的俞家,俞化傑只是作為代表不敢怠慢忙在下首位飲了。胡浩又道:「待尊父歸國,本官自當上門以表敬意。俞大人還請稍坐。」

「承蒙胡大人盛情,下官今日來本也是收到家父書信,特急急趕來。」俞化傑微微欠身。

「哦?」胡浩雙眉一揚回望在座的霍永寧與蔣安和一眼,微笑道:「俞大人既有尊父的諭令,請說。」

俞化傑直起身子,面對一眾高官怡然不懼道:「昔年下官曾對韓將軍傾心不已,惜乎身份難符配不上巾幗英豪,只得強忍愛慕之心敬而遠之,家父亦每嘗自責深以為憾。然時局不同,家父出使草馬黑胡幸不辱命,下官亦與有榮焉,今日面見胡大人除向諸位大人恭賀之外,亦斗膽向韓將軍以示一片真心。唐突之處,還請莫怪。」

「哼!」韓歸雁冷哼一聲偏頭,氣得發笑道:「既然唐突了還叫人莫怪,憑的什么?」

胡浩揮手阻止了韓歸雁捋須笑道:「男歡女愛天經地義,本官本不該插手韓,俞兩家的家事。只是既在胡府也該過問兩句。敢問這是俞大人的意思?還是令尊的意思?」

俞化傑斂容道:「小生一片痴心天日可表,家父早已知曉定也是支持的。若能求得韓將軍為偶,家父怕要笑得合不攏嘴!」

「哦~~」胡浩拉了個長音轉頭道:「載譽而歸又有英傑心動,真是大大的好事。兩位大人怎么看?」

蔣安和與霍永寧俱在,聞言蔣安和先道:「佳偶天成,本官只有祝福何來反對之理?」

霍永寧則道:「偶著雙也自是再好不過,不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俞家郎有情還需韓家妾有意才成。俞大人拳拳之心可見,不過倒真有些唐突佳人了。」

韓歸雁翻著白眼聽了這文縐縐的一大通,現下的局面倒在意料之內,只想不到來得如此迅速又猛烈。她此前被推上前台平白受了天大的冤屈至今被人指指點點,好不容易有了如意郎君卻還要讓心上人不快,心中愈發惱怒道:「俞家怎么想不關我韓家的事情。三位大人在上,末將征戰年余不僅身心俱疲,且身上暗傷難復。末將撫軍將軍韓鐵雁乞暫休數月養傷,望各位大人恩准,待明日奏請聖上時,三位大人還請美言幾句。末將先行告退。」

一通話說完韓歸雁團團作揖,胡浩聽聞她要走忙道:「韓將軍既有傷在身,還需多多休息才是。來人,好生送韓將軍回府。」

「謝胡大人盛情,末將要吳大人來送。」韓歸雁指了指吳征,大喇喇地毫不避諱。

吳征笑著上前道:「慢著些,當心你的傷。」

兩人自結伴入成都起便有風言風語傳出,吳征對韓歸雁的喜愛人盡皆知。此後自亭城之戰後更是朝夕相處只怕感情更深。市井中談論起來多有嘆息韓歸雁名聲不佳,否則真是對金童玉女般的璧人。

世俗里俱都知曉的事情,俞化傑豈有不知?他說心儀英武的女將當然是真的,美女嘛,無人不喜。只是現下提出來分明是惡心人來著。

現下吳韓兩人意態親昵,混不將俞化傑放在眼里,相伴離去路過他時吳征甚至露出口白牙哼道:「這人是誰?」

韓歸雁適時停步道:「管得他來?靠祖上蔭蔽的酒囊飯袋多了,你道個個像你有本事么?」兩人配合著默契甚佳,狠狠地報復了一把。

吳征一路將韓歸雁送至韓府,心中依依不舍。這一別要有數月難得見面,實是不忍分離。且俞化傑今日打了個前站,之後只怕韓家短時間里不得消停。所幸者韓府不再是他初入成都城時蕭索的模樣,換了新顏最大的原因便是韓家的主人已回歸韓府坐鎮,他才是韓歸雁最大的倚靠。只盼望莫要有前事再來!

胡府里熱鬧了一天,至夜才恢復安靜。書房里胡浩與吳征一同飲茶,林瑞晨添水時也被胡浩留了下來:「是公事也是家事,夫人一同坐下罷!」

林瑞晨笑著在他身邊坐下,替夫君揉捏著雙肩道:「公事怎么又是家事了?夫君也是,征兒遠行才歸,也不讓她好好歇息。」

胡浩舒服地閉上雙目,手指點著愛妻道:「你們昆侖再把他寵下去,活生生要壞了一塊大好的料子。遠行怎么了?年紀輕輕這點苦有甚么吃不得的?再說過了今夜還有時間詳談么?」

林瑞晨意外道:「征兒又要離京?」

吳征謙恭笑道:「弟子已托胡大人向聖上遞了奏章需得養病數月,明日便悄悄出城回昆侖。」

林瑞晨沉下面容道:「京中的局勢如此混沌么?」

「局勢混沌倒不是理不清楚。所以說你們護短,征兒和韓小姐藏起來不要緊,待塵埃落定後再現身即可,總是要落著不少好處的。可憐為夫這一回怕是要吃些虧。」

「你們倆越說越玄乎,妾身都聽不明白了。」

「正說到這里,吳大人,勞您大駕。」胡浩口出譏諷之言,臉上卻全是溫和笑意,只是些長輩對晚輩的調笑罷了。

「聖上待咱們這一系著實不薄,朝堂上有胡大人輔佐陛下,軍中有韓大將軍執掌大軍,涼州還有師尊遙相呼應。」吳征先來了段開場白,撇了撇嘴又道:「燕秦之戰師尊力保三關不失,但終究棄了大半個涼州根基之地,至多也就是功過相抵,但刺史的位子是絕不能動的,至少當下不能。雁兒臨危受命守下亭城,又夾擊下卞關燕軍,這是實打實的大功績,非得有一份天大的賞賜才配得上。弟子這邊雖沒什么大功,但苦勞總是有的,現下已是六品官位在身。如今論功行賞,咱們這一系只有升沒有降,勢力又要大了起來。且雁兒那邊……此前的事情大家心里都明白,聖上這一回不好再給韓家臉色看,自然要有些旁的法兒制衡。」

胡浩眯著眼享受一雙柔荑在肩上力道適中的揉按,聞言至此伸出手點點吳征道:「看看你們昆侖護短,這等時候授命弟子躲起來,讓為夫一把老骨頭出去頂風。奚半樓那老貨從來就不是什么好東西,還有韓破軍,真真是可氣!」

林瑞晨掩口偷笑:「夫君氣不順可勁兒罵,掌門師兄不在,罵他弟子也是應該的。」

胡浩斜眼一瞄道:「罵他有什么用?本事是有幾分,可惜現下還任人擺布做不了主,罵了平白惹人笑話。你道俞化傑今日是為了韓家小姑娘?他是來向為夫抖威風來了。蔣安和擺明了道道兩不相幫,誰贏了他都祝福,祝他娘個死人頭!霍永寧倒能幫襯著說兩句,可這事和他沒關系啊,能說兩句得了犯不著掄膀子和咱們一起干。奚半樓遠在涼州看我笑話,韓破軍縮著不出來,鬧到最後啊,為夫怕是要將手中的東西交一些出去才成。」

吳征默然無言。這一系威權太甚不是什么好事,奚半樓動不得,韓破軍不能動,算來算去只能落到胡浩頭上。這恐怕是吳征與韓歸雁二人手掌實權的必要條件之一!俞人則功勛卓著,官位本也極高,尚書左丞再往上走只剩下三大重臣,中書令與尚書令自然也是動不得的,那么加一位侍中大人無論是符合官制還是平衡派系勢力都是上上之選。

侍中本是個虛職,和議郎類似。有了侍中的頭銜才有侍奉皇帝左右,顧問應對,諫諍糾察,向公卿傳諭御旨的權責。慢慢的職權日重成為正式官位,與尚書令,中書令平齊。自古來侍中便無定員,現下要加一人也不奇怪。

胡浩越說越氣,陰測測道:「你們要躲本官管不著,但是這回韓老鬼要再躲在龜殼里不出來,嘿嘿,就讓韓家的小姑娘給俞家做媳婦去!」

「胡叔叔的教誨永生不敢忘。」吳征起身長揖到地,胡大人又改為了胡叔叔,從前怨恨胡浩撒手不管任他自生自滅的一點怨恨全拋去了九霄雲外:「昆侖派宗門有訓:禁賣友求榮,有恩者必報之。在下從不敢忘!」

胡浩施施然伸出兩根手指晃了晃道:「不要多,就這個數。」

「多了!」吳征連連搖頭道:「半成,再多了沒有。」

「嗯?」胡浩訝然望向吳征,這貨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卑鄙無恥,方才還一口一個叔叔,什么感恩戴德的一翻臉就不認人,半成?打發叫花子嗎?「免談,奏折自己上殿去啟奏。明日起誇官五日無故不得缺席,若是點卯時不見人休怪本官翻臉無情。」

「在下與祝家家主達成了協議……」

「什么狗屁協議……」

「祝家家主開春後要來大秦……」

「咦?你說什么?」胡浩伸出一指打斷吳征不可置信地問道。吳征在長安時與祝雅瞳走得甚近大秦重臣們無人不曉,這里有什么來由說不清楚,一份空頭協議什么也算不上。但若祝雅瞳要來成都,其中的意味可就大不相同。祝家日進斗金,家主更是日理萬機可不會平白無故跑這一趟。

吳征握住胡浩伸出的一指道:「就這么說定了,一成!此事霍大人也知曉的。」祝雅瞳心疼兒子,找了個機會順口將這消息透露給霍永寧,自是看中霍大人在大秦的權柄,有心要他關鍵時刻幫一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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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吳征便乘了馬車離開成都城。門派的長輩均有奚半樓頒下的諭令,此前涼州大戰與昆侖派相親的豪族們出力極多,由他們出面登門答謝也是應有之禮。僅吳征要入藏經閣,陸菲嫣有傷在身宜靜養身體,只有兩人同行。

出城三十里後陸菲嫣撅唇做哨喚來等候的撲天雙雕,兩人踏上雕背在雲端穿梭,一晝夜便趕至昆侖山。在後山處悄悄落下,吳征面色發白,陸菲嫣神情萎頓……

這一趟吳征是秘密回山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也不便與同門打招呼。陸菲嫣探明路上無人後吳征便偷偷摸至藏經閣,大師伯祖景精忠早了信兒,打開大門悄悄放了吳征進去。

重入藏經閣,時景已大為不同。上一回還是個小弟子,這一回已是昆侖派的頭面人物之一。藏經閣里一應物事如前,吳征拾級而上不登四層而在三層停了下來。在林立的書架子上尋找片刻抽出一本書冊打開,封面上書著五個大氣卻又透著娟秀的字跡《娉女玄陽訣》!

「凡上乘武學者,內外兼修。修內不修外或修外不修內,如一足有力一足殘缺,跛人也。是故內與外不可或缺,陰與陽相輔相成……」吳征看到這里心頭一松,面目卻更加凝重。只看這一段開頭便知此前的猜測已中,但其間的秘密又讓他輕松不起來。

合上書冊後回到一層那類似圖書館的長案上坐好,復又開始研究起《娉女玄陽訣》來。

陸菲嫣一路將吳征送入藏經閣方才歸家,寶貝女兒顧盼尚在閉關未出,她一人呆在空空落落的屋里甚覺冷清。恍惚間只想著下山的幾月來雖幾經風險,卻似比前頭三十余年過得還要精彩許多,紛亂的心緒一時難平,便依著此前的方法取出一面琴來。

鶴鳴清霄不便攜帶還寄在胡府,這一面是她多年使用的翠羽黃絲,調弄了幾下琴弦校准後坐下,手指撥弄間奏出那一曲紅酥手,黃藤酒,音調哀婉轉折,如泣如訴。一曲終罷,又自然而然地接下那若非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

幾曲終了又怔怔地出了會神,這一番森冷已是寒徹骨髓,不知何日方能花開燦爛。陸菲嫣甩了甩螓首出門直奔後廚,取了幾樣飯菜用食盒裝好向後山行去。

吳征悄悄回山,送飯食的仆婦自然是不能用的,只能知曉內情的陸菲嫣親自去送。步入藏經閣見吳征在一層下著苦功,手指不住地凌空虛劃渾然忘我。陸菲嫣悄悄擺下食盒正欲離去,吳征忽道:「有勞師姑。」

陸菲嫣索性為他取出飯食擺好道:「驚動你了,下回我再小心些。」

「無妨,正有些事要請教師姑。」吳征將書冊翻至折起的一頁推在陸菲嫣面前道:「這里,氣入丹田,分化陰陽,陰氣入陽腧脈,陽氣入陰腧脈!師姑當時怎么練的?」

《娉女玄陽訣》的功法許多地方都不乏曖昧之處,陸菲嫣臉上飛起兩團殷紅嗔道:「好不容易換來入藏經閣的機會,你看這些干甚么?又關你什么事了?」

「給你治傷啊!」吳征將書冊又推了推,手指點著腦門道:「《道理訣》我早已記熟融會貫通,只需按部就班修行即可。這一趟來藏經閣本就是為了師姑。」

「你……怎么那么傻!」陸菲嫣氣惱中又感動不已,顫聲道:「給我個理由。否則雖只我一人在此也容不得你胡鬧。」

「嘖……」這師姑真是固執,吳征摸了摸鼻子道:「燕秦邊界那幫草莽來犯喊的什么師姑聽見了沒有?回程途中我已把暗香零落打探了個明白,這幫歹人既敢沖擊軍伍,哪一日算計師姑又有什么大不了?以師姑現下的狀態除非藏得嚴嚴實實,否則幾無自保之力。此前弟子已說過多次,若是落到這幫人手里……」

「我的身體自己清楚,這本功法我已研究了無數次也沒有解決之道。何必浪費這個心思。」念及暗香零落的手段殘忍下流,陸菲嫣也不由心中大為悚懼。可惜這副身體別無他法只得頹然。

「未必。」吳征斷然道:「在江州時,師姑可曾記得賀群說的百媚之體?」

「你……提起這個干甚么?」江州荒園的不堪一幕猶如夢魘卻被吳征提起,陸菲嫣惱怒不已。

「禮義廉恥什么的,比起師姑的傷都不重要。再說現下言不傳六耳!」吳征的說辭倒顯一身正氣,全以陸菲嫣為重,又循循善誘道:「弟子也曾說過,師姑病了,要治病不尋摸清楚病根如何能治?」

「與百媚之體又有甚么關系了?」提起生病陸菲嫣口氣轉軟,忸怩不安道。

「賀群修的武功叫做《玄元兩儀功》,他死後劉榮將功法交給了我。」

「嗯?你練了那武功?怎地如此大意?」陸菲嫣厲聲責備,鳳目含煞。當日賀群多次提起要采她百媚之香,她本想說淫邪武功,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弟子既有把握練《道理訣》,自然也有把握練《玄元兩儀功》。這並非甚么邪功,只是賀群他們被有心人誤導練錯了而已。而且弟子敢說,這兩本武功秘笈本質上並無太大不同,甚至……或出同門。」吳征舉起書冊在空中搖晃著道。

「你說什么?這……怎么可能?」陸菲嫣心中翻起驚濤駭浪驚詫莫名。暗香零落專門欺辱女子的邪功怎會與昆侖派正道功法系出同門?若是出自吳征的口中,又說得如此斬釘截鐵,陸菲嫣幾以為說話的人瘋了。可吳征此前的表現實在太過出色,他說出口的話自然具備相當權威,近來的時常相處讓不知不覺中陸菲嫣只覺得此話太過不可思議,倒未有半分懷疑。陸菲嫣怔怔地盯著書冊,一念只想著落到今天這步田地,竟是拜這本邪門功法所致。

「不是可能,就是如此!」吳征起身踱步道:「在長安城燕秦高手比武較技,欒采晴那一拂是想取我性命的,少說我也是個筋斷骨折重傷的下場。可我什么事也沒有,那一拂我運起全身內力招架,兩股功力猶如水乳交融,化怒濤為平湖。是以弟子安然無恙!」

吳征提起筆在紙上寫下《玄元兩儀功》,《娉女玄陽訣》後問道:「燕國皇家的武功是什么?師姑應當知道。」

「《九轉玄陽決》,是《九轉玄陽決》……」陸菲嫣喃喃說道,麻亂的腦海卻隨著吳征抽絲剝繭般的分析漸漸明朗。

「不錯!」吳征寫下《九轉玄陽訣》後倒轉筆桿來回點著這三本秘笈的名稱道:「若說它們之間沒點聯系,我是不信的。」

「光憑這一點猜測也無法證實。」陸菲嫣微搖螓首道:「只是名字像又怎能說明?欒采晴那一掌也或許有其他甚么緣故才是。」

「那干草莽沖擊軍陣曾喊道昆侖派害他們教眾,事後猜測賀群出自暗香零落已是坐實的了。我殺的第一人也曾與他對了一掌,以《玄元兩儀功》對《玄元兩儀功》,如同欒采晴那一拂一般泥牛入海效用大打折扣。」吳征點著《娉女玄陽訣》道:「要知有無關系很簡單,咱們對一掌便知!」

條條理理分析得頭頭是道,陸菲嫣也不由意動道:「我用六成功力,你該撐得住。」

「全力最好!」吳征信心滿滿,似乎有一個驚天的大秘密正在打開門扉,踏進去後或許有一番新的天地正等他探尋。

陸菲嫣微微一窘垂目不敢與吳征對視道:「就是六成!」

只有一掌,可陸菲嫣一掌的全力也只有六成功力,若是再多只怕又要丟丑。她抬掌提氣平平擊出,吳征亦運起內力還以一掌。「砰」地一聲雙掌相交,果如兩人預料中的一樣,內力如同水乳交融化去了大半……

技出同門!兩人目光對視均射出驚訝又意料之中的神色,手掌一時也未撤去仍對在一起。陸菲嫣心中一盪,又憶起在江州荒園兩人攜手躍上房梁時那怪異又奇妙的感覺。一次又一次,一直到了現在,這位師侄還在為了自己的事情奔忙耗費心力。

心中柔情一起,陸菲嫣只覺骨酥腿軟,方才發力一擊的後遺症竟比想象中的還要強烈,小腹深處熱烘烘的情欲不可抑制地散發開來。

面泛紅潮,呼吸微促,雙腿都動都不好動一下,誰都看得出來她身上又涌起了什么。陸菲嫣閉上雙目羞憤欲死,一時不知怎生面對吳征。隨後便覺抵著的手掌變抵為握,一股柔和的力道傳來將她拉入一個寬廣的懷抱。那心慌意亂的小鹿亂跳猶如新婚的夜晚第一次被男人摟住,劇烈的心跳砰砰砰地撞在正與胸前一對豪乳貼得緊密的結實胸膛上。

張開懷抱將她摟住的男人並未作出輕薄的舉動,有力的臂膀將她橫身抱起放在長凳上又是雙掌相抵,一股渾沛的內力洶涌順著掌心直達四肢百骸。濃烈的純陽內功撫慰著陸菲嫣難以抑制的情欲,連躁動難安的心情都一道撫慰下來,臉上一抹嫣紅也漸漸褪去,露出白璧無瑕般的膚色。

「看,我真的有可能治好師姑!」吳征還是那恨不得讓人呼上一巴掌的得意壞笑,仿佛立了大功勞救下一人,卻忍不住要譏諷對方的短處,著實可惡。陸菲嫣卻感激莫名,每每兩人尷尬時他總能用些讓人又恨又愛的方式化解。

往事又涌上心頭,陸菲嫣心中柔情一片又打個激靈急急起身,拋下一句:「你潛心修行。」便飛也似的逃出藏經閣。雙腿交錯間身輕體快,奔行時只感情欲對身體的桎梏消散了大半,無論速度還是輕便都不可同日而語。念及此處再不由不心動:他真的能治好我么?

接下來的時日陸菲嫣依然每日送來三餐,有了此前萬分尷尬的一幕再不敢和吳征說一句話,總是放下餐盒,撿起吳征收拾整齊擺放好的換洗衣物等便走。

不知不覺十八日時光過去,吳征已將《娉女玄陽訣》參悟了三遍,又將一字一句牢牢記住。剩下的需要時日慢慢研究比對,還需取得《九轉玄陽決》才能搞明白其中千絲萬縷的聯系,這倒不忙。

京城里還有大攤的事情,消失太久也不合適,萬一皇帝有什么聖旨下來連個接旨的人都沒有又怎生交代?吳征放回法訣離開藏經閣向景精忠道:「師祖,弟子在周圍走走。」

「小心在意些,莫要讓人看見。」景精忠遞上一封信道:「京里來的消息,莫要拖延!」

昆侖山上的布置吳征輕車熟路,一路躲躲藏藏彎彎繞繞,悄聲無息地摸至顧盼屋前輕輕落在屋頂死角處藏好。許久未見小師妹心中也是思念得緊,給她個驚喜也未嘗不可。

「大師兄最近還好不好?胖了還是瘦了?有沒有人敢欺負他?他每天開心不開心?這么許久都未曾回山,他是不是把我忘了?還是哪個狐媚子不知廉恥勾引他?娘在京城的時候有沒和他說起我呀。」將近兩年的時光,明艷的少女身量又拔高了不少僅比陸菲嫣矮了半頭,胸前兩團妙物也如小山丘一般隆起初現規模。大富之家的女兒雖在昆侖山上不曾穿金戴銀,但一身紫色蜀錦長裙極顯名貴。那長裙自胸前腋下兜過,一件細綾粉紗罩住香肩與藕臂,僅露出脖頸至酥胸處一片白里透紅的肌膚亦顯艷光四射。兩條隱現的修長筆直玉腿踢動裙角飄飄,完全了繼承了母親的優點。

「你大師兄忙得不可開交,京里又有職務在身實在抽不得閑。他心疼你得緊,常常念著你。乖,聽娘的話,好好把武功練好,藝成之後便可進京去了。」陸菲嫣寵溺地拉著女兒的手一同步入屋內。

顧盼五日前出關後便纏著陸菲嫣一口一個大師兄,吳征的名聲漸漸傳遍天下,昆侖山上也都是他的傳說人人與有榮焉。這些問題已不知反反復復問了多少遍,從陸菲嫣嘴里也總是得到一樣的答案,可青春少女的心里總有各種各樣的幻想,思緒早已放飛至與自小相得的大師兄結伴同行,共闖天下的日子里去了。

陸菲嫣既在吳征便不好現身,促狹與好奇心起也想聽一聽母女倆的私房話兒。他索性在屋頂上藏好,漸漸平緩的呼吸與分毫不動的身形猶如一片靜止的枯葉,不發出絲毫聲息。

「人家功力都五品啦,還是不成么?大師兄當年修行起來也就和人家差不多。」顧盼撅著兩片瑩潤豐滿的香唇。那雖不是女子特有的櫻桃小口,但線條利落,即使撅唇時深深的唇角依然上翹著,說不出的誘人。

「五品能做啥子事情嘛?現下不比前些年的太平日子,到處兵荒馬亂盜匪橫行,咱們昆侖派的規矩也該改改啦。乖,安心修煉到了六品,娘來接你入京城。」陸菲嫣寬言安慰道。

「整天呆在山上悶也悶死啦。」顧盼皺起了鼻子,精致的瑤鼻挺拔筆直,多肉卻不顯累贅的鼻頭旁兩片圓巧的鼻翼弧線幼圓,氣鼓鼓時一張一合,說不出地可愛。

「武學之道本就寂寞,若不能靜下心來又怎生勇猛精進?這一點可真要向你大師兄學,在京城里雜物繁多,修煉之事他可從未落下過。」陸菲嫣見說了許多也勸不得女兒,索性搬出吳征。

這一招果然見效,顧盼托著香腮露出神往之色,一本正經道:「那倒是,大師兄可厲害啦。人家以後也要和他一樣厲害。哼!」一聲驕傲的輕哼讓一對美眸眯起,大是得意。她眼眸形如一只滿月被從中劈開分置鼻梁兩側,下眼角微微彎曲,上眼角卻是一道精工細作的彎弧,又大又亮,宜喜宜嗔。

「好,好,我的寶貝女兒可要再加把勁兒,好趕上那個昆侖派的小天才。」陸菲嫣端出茶具斟茶。

「對了,娘,近來人家好生奇怪。」顧盼百思不得其解般雙眉一蹙,那雙長眉額中的一段銳利如鋒,向兩側延展時便如絕代畫師以手中之筆一劃,線條優美濃淡均勻,至額角一段方才漸漸變淡,隨意卻又渾然天成的美觀。

「小姑娘家家的,有甚么好奇怪的?」陸菲嫣啞然失笑,不知道寶貝女兒又有甚么奇思妙想。

「人家也說不清,就是這里,還有這里,都怪怪的。晚上臨睡前總忍不住想摸一摸……摸起來……又……好奇怪,人家也不懂,就是很舒服……」顧盼點了點胸口和兩腿之間,臉頰微紅扭扭捏捏道。

「甚么?」陸菲嫣剛斟好了茶,聞言心中大驚手中一抖將茶水都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