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黃鳥在後·舔犢晨曦(2 / 2)

江山雲羅 九叔林笑天 5392 字 2021-01-02

吳征正說得沒趣,聞言精神一振,暗道這才是絕世好隊友。回頭向祝雅瞳一笑。

本以為會看見她一臉玩味,揶揄吳征自說自話的尷尬。不想入目的卻是極為難以言喻的神情,欣賞,贊同,歡喜,得意,甚至還有連吳征都看不明白的意思。

吳征不明所以,定神向瞿羽湘繼續說道:「以你的身份地位,若是賊黨一員當能發揮極大的作用,憂無患完全沒有必要讓你犯險。且他已經知道有堪與匹敵的祝家主在此,怎么也該示警於你。亦或者以你殺我為餌誘祝家主出手好忽施偷襲。但都沒有,你想殺我怕是誰都不知道,所以基本能排除這一點。」

「那個憂無患走的時候甚至沒看她一眼,這個是不是也能成為一個理由?」祝雅瞳柔荑托著香腮,玉指輕輕敲點著臉頰,興致勃勃。

「我若是憂無患也不看她。」吳征兩手一攤:「若是有關系,那不看她說不准還能留下她一條命;若是沒關系,看來干什么?她現下的情況難道還能讓咱們疑神疑鬼么?」

「咯咯,說得好。」祝雅瞳豎個大拇指贊道:「繼續!吳大人審案子真是出精彩的好戲。」

「不是賊黨,那剩下的便是私憤了。」吳征一臉腦門子生疼道:「咱們的私交聊勝於無,唯一不過都是雁兒的親近之人。我真的很好奇,此前也有過幾次照面,雁兒與我也一向親密,你不爽便罷了,為何突然間想要殺我?我總感覺你從前沒這么大的敵意。」

說起韓歸雁,瞿羽湘喉間動了動向吳征投去仿佛帶著火焰的憤怒目光,但終究沒有說話。

這樣還不成?吳征正躊躇著怎生說些再刺激她的話,祝雅瞳插嘴道:「看來是不想說了。無妨,把她扔在這里咱們去找韓鐵雁,嘻嘻,本夫人有的是辦法讓她說實話。」

「家主,這樣不太好吧。」吳征有些被扒光的感覺,仿佛所有的想法都被祝雅瞳毫無保留地看穿。心道有她配合自能問個清楚明白以做決斷,但這種一舉一動盡在他人掌控的感覺又著實不是太爽。

「一個女娃子重要還是你的命重要?萬一韓鐵雁和她勾結起來也是要害你性命呢?放心,先來軟的,不行再來硬的,總歸要她開口才是。實在不成一刀殺了了事,免得提心吊膽。」這些話正是吳征斟酌的,由吳征來說簡直毫無可信度,一眼便讓瞿羽湘看穿是在嚇唬人。但由祝雅瞳口中說出分量便大為不同,一個掌管天下第一世家的家主要殺個人哪會有什么猶豫?

「且慢!與她無關!」瞿羽湘忽然驚慌起來,她雖明祝雅瞳所言大多也是虛言,可萬一成真呢?以她方才超凡卓絕的武功,暗中要對韓歸雁動手實在不是難事。

「吳大人,給不給機會?」祝雅瞳停步轉身道。

「給啊!總好過又麻煩一趟。」

「幾次?」

「一次夠了。我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在這里耗著干什么?再說祝家主方才一場大戰,在下可舍不得讓家主再呆在荒山野嶺。」

「懂事!」祝雅瞳拍拍吳征的頭頂:「去吧,最後一次機會,不說話直接殺了回頭找你的雁兒去。人家好倦了……」

有個好隊友說話做事都要輕松上許多,不過剛才拍我頭和突然的撒嬌是什么意思?

吳征撇了撇嘴向瞿羽湘道:「你說吧,我聽著。最好直接說實情不要拐彎抹角,我的耐心已經不多。」

瞿羽湘銼了銼銀牙道:「你讓她先走開。」

「偏不!愛說就說,不愛說算了。吳大人,來這里坐。」祝雅瞳又在石板上坐下,隨意撿個顆石子在手中拋動。小石子在別人手中只是玩物,但在她手里卻是可一擊致命的殺器。

形勢逆轉,吳征依言坐在祝雅瞳身邊,心中大樂,這位祝家主真是妙人。她這么一整雙方拉開了距離,瞿羽湘不僅要說,還得大聲地說!在她身邊荷香彌漫,眼角的余光中只覺一顰一笑均明艷不可方物,不由感嘆道,這么美麗又聰慧的女子,難怪能執掌天下第一豪族。

瞿羽湘面色發白,顫抖著牙關艱難道:「雁兒是我最親密的人,我不允……願她和你在一起。」說完這一句蒼白的俏臉忽然飛紅,大約也覺所言太過驚世駭俗,羞澀難抑。

「哈?」祝雅瞳檀口圓張連連眨眼,自相識以來,她還是第一次露出吃驚的神情,旋即吞了口香唾用怪怪的眼神不住打量著吳征與瞿羽湘。

這就尷尬了呀!吳征裝作若無其事道:「猜到了!你就為了這個原因殺我會不會太過分?」

「等等等等。」祝雅瞳連連擺手:「她……是不是喜歡韓鐵雁,然後吃你的飛醋?」眨巴的媚目一副不可置信,心中暗道:我的小乖乖是不是天上那個惹事精下的凡?怎么每回和他在一起都有那么多奇事,哪有女兒家喜歡女兒家的?上一回還看了場荒野艷戲,呸呸呸……

吳征手捧額頭一臉無顏面對小聲道:「好像是這樣了。」

嘆了口氣,吳征又道:「自打進京以來我與雁兒便親密,從前也沒見你有非殺我不可的意思,這一回不管不顧地動手是什么來由?」

「誰讓你占了雁兒的身子,你就該死。」話已說出,瞿羽湘也豁了出去:「賤男人!就知道欺騙女子,雁兒瞎了眼才會信你。」

「喂喂!打住!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雁兒跟了我又有甚么不好了?難道在韓城她孤零零的一個人更好么?」吳征惱羞成怒,瞎潑臟水幾個意思?在祝家主面前亂說話,注意點影響!陡然間又想起一事:「你說我占了雁兒的身子?這是什么道理?她在西嶺邊屯受辱,你怎么不去殺番人?」

「呸!她在西嶺邊屯好好的,便是你壞了她的身子。」瞿羽湘俏臉漲的通紅怒不可遏,提起這事若非被點了穴道無法動彈只怕要沖上來撒潑廝打。

吳征聞言恍然大悟,怪道瞿羽湘從前雖對他有敵視之意,怎么也稱不上動了殺念,緣故原來在這里!他腦中忽然電光一閃想起一事來,咧嘴笑道:「我們自回京後也就是前日你才與雁兒匆匆見了一面而已,你難道能看出來……那個……額……你懂我在說什么。」

畢竟祝雅瞳在旁,雖是個美艷的熟婦,當眾說出來也太過不雅。吳征偷眼瞧瞄,只見她臉上淡淡的不為所動,嘴角卻有一絲神秘的笑意。

「任何女子我一眼便知,何況是雁兒。」瞿羽湘冷哼一聲,咬牙切齒道。

還有這等本事?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不過想想瞿羽湘久任捕頭,各類案件接觸得多了,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本領也不算意外。譬如此前用來絕殺吳征的機關陷阱之術。這些本事於吳征而言倒有大用,只是如何收服是大難點,又不可能為了一個瞿羽湘就與韓歸雁分道揚鑣,留了這么一個定時炸彈在身邊,遲早炸得自己屍骨無存。一時倒有些左右為難甚為躊躇。

「我餓了……」祝雅瞳忽然伸了個懶腰,飽滿的胸乳撐的貼身的衣料綳緊出兩道渾圓美妙的彎弧。

吳征不敢看她生怕又在失態道:「我這里還有干糧,這就去取給家主。」

「不要。」祝雅瞳連連搖頭:「我告訴過你,吃的用的不要虧待自己,現下也不需要隨便。走,去打點野味,我要吃你烤的。」

說罷祝雅瞳走向瞿羽湘,從懷中取出個小瓷瓶倒出顆翠玉般的葯丸,一把掰開瞿羽湘下頜硬生生喂進肚子里。

「給她吃點好東西別餓死了。我們走!」祝雅瞳指了指山頂,與吳征並肩行去。剛剛行出十數步,背後傳來強忍劇痛的悶喝聲。

吳征詫異回頭,只見瞿羽湘面色慘白,豆大的汗珠正泉涌般濡濕大片衣襟,倒如剛被場暴雨淋過一般。她穴道未解動彈不得,單從連呼都呼不出來的聲音來看,其正經歷的劇痛難以想象。

「活該!」

吳征一路前行並未停步,還不客氣地罵了一句。祝雅瞳看得暗暗點頭,她就怕吳征到處留情變得心慈手軟,尤其看見漂亮女人便走不動路,這一下讓她甚是滿意。

浮山山頂果有一大片荒地,此刻月落西山繁星漸隱,正是即將晨曦初開的時分。冰涼的夜風在山頂上刮過,吹得兩人的衣襟獵獵作響。

吳征提了只祝雅瞳隨手打落的半大山雞,左右觀望了一陣道:「這時辰怕是見不著什么野味,要不先回去把這只雞整治了?」

「不忙,陪我多走走。」祝雅瞳信步向前道:「你不會真的以為我餓了吧?」

「知道祝家主有話要吩咐,家主不說,在下不敢問。」吳征滿心感慨,能與世間最頂尖的女子結伴夜游,也不知是怎生得來的福氣。

「咯咯,你本來就有很多話來問我,我拉你來此不就是你讓你問的么?」祝雅瞳掩口一笑,似是極為開懷。

「家主什么時候來的大秦?也不知會一聲,在下好生失禮。」美婦遠不是看上去的嫻靜,其性子之跳脫憑空在高貴端雅之外增添了一份可愛。

「你們離開長安的當天呀,記不記得拙性帶了兩個小沙彌?」祝雅瞳眨巴著星辰般的美眸,以指點了點吳征又點向自己道:「還有,無人時以你我相稱,不要說什么在下在上的,我不喜歡。」

女人的一句不喜歡,實是天底下最大的理由!

吳征點頭答應,又拍著額頭道:「當真是有眼無珠。這么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兒就在使節團里,居然從頭至尾未曾發現。」心中卻道:完了完了,我與菲菲的事情定然叫她知曉了。草泥馬的拙性,怪道敢答應我不將吳府里的事情報知祝家主,原來早讓人摸得一清二楚。什么公子不讓說,還要說嗎?我日!

念及此處才恍然大悟,為什么委托給祝家探查暗香零落這么快就有了眉目線索,以拙性一人恐怕沒資格調動整個成都城的力量,自是祝雅瞳在幕後發力方才有現下的成果。

他答復祝雅瞳的話語雖輕浮,卻知美婦極愛聽誇獎的話。果然祝雅瞳展顏一笑:「好聽,我就愛聽你說這些。沒事盡可多說些。」

「遵命!」吳征想了想續道:「大膽問一句,祝家之主離開長安這么久,就不怕出甚么意外么?」

「祝家這么大,上上下下的人這么多,若沒些特殊的法兒制著早散啦。我不在也出不了甚么亂子。再說了,若是我光明正大拉起人馬來大秦,指不定路上還會跑出些莫名其妙的賊黨與我為難。你當知道,祝家的身份地位都敏感,有些不開眼的家伙來找麻煩也是常事。至於你說祝家之主離開長安?沒有呀,嘻嘻,祝雅瞳現下正帶著黃金面具在祝府里好端端地呆著呢,只是身體不太好,一概謝客。」祝雅瞳乜目一瞥,笑得極為得意。

吳征攤了攤手無奈道:「高人行事高深莫測!真是猜不到,佩服佩服!我問完了。」

「那換我來問你。」祝雅瞳隨手拔起根草葉在手中揮舞,動作優雅得仿佛手持的一柄香扇:「你是想要用瞿羽湘?」

「是!我很缺人手。」吳征老老實實答道:「雲龍門稱不上頂尖也有獨到之處,否則也培養不出這等弟子。她的本事於我現下有大用,可惜,我想來想去也沒有讓她老老實實聽話的辦法。」

「坐一會兒。」正巧走到處避風的所在,祝雅瞳邀吳征盤膝坐下道:「你師傅把你教的很好,是非對錯分得清明。但你師傅是個正人君子,平日里也不屑用些下三濫的手段,所以我看你對些上不得台面的東西了解甚少。」

吳征不明白祝雅瞳為何隔一段時間便要休息一會兒,若說天下數得著的絕頂高手走兩步便累了,著實叫人難以置信。聞言後答道:「自小就在昆侖山上練武,旁門左道的東西一概沒有。不知家主說的上不得台面的東西是什么?」

「這個不忙,待會兒回去看看瞿羽湘你便知道了。還是那一句,祝家那么多人,若沒些特殊的法兒,怕是早已大亂了。我要告訴你的是,有些事,有些人,用些簡單直接的法兒更為有效,犯不著去廢那些心思。」祝雅瞳挺直著背脊盤膝而坐,雙手相扣搭在腰際,即使說著些惡毒的法兒,落在吳征眼里仍如同菩薩般聖潔高雅。

「受教了。」吳征不是不想用些簡單直接的方法,實在是知之甚少,聞言大感興趣。

「光受教這些?還不夠!」祝雅瞳微蹙娥眉晃著螓首,目光中隱含責備道:「你下了昆侖山一路至今,我都找人細細問過,不知道你發覺沒,你有些地方變了。」

「這個……經歷得多了,總是會變的。家……你能教教我么。」吳征不明祝雅瞳所指,看她神色鄭重不似玩鬧,忙虛心求教。

「昆侖山上奉旨進京面聖的那個孩子,看似一路胡作非為,實則小心謹慎得很,且對所做的一切心中都有譜兒。知道有聖命在身,惹出些許小麻煩出不了大事,誰可以招惹,誰又惹不得,你都清清楚楚。之後到亭城,在長安,每一件事都是如此。但是這一趟回了成都之後呢?問問你自己有沒有狂妄自大?尤其是這件事!」

祝雅瞳口氣忽轉嚴厲:「暗香零落我查出的結果全數讓你知曉。這幫賊黨非是易於之輩,連我看了奏報都心驚。你卻敢不管不顧帶上個明知道有敵意的瞿羽湘來此,就算是為了陸菲嫣也不該如此沖動!幸虧我謹慎悄悄跟來,否則你還能活下來么?」

吳征一腦門子冷汗,今夜實是險之又險,瞿羽湘的偷襲即使能化險為夷,面對憂無患則必死無疑。這等絕頂高手便是用上取自玉蘢煙處的毒葯也未必有用,連逃脫都毫無可能。回想祝雅瞳所說的每一個字,確確如此,一來是因為暗香零落覬覦陸菲嫣一事大怒,二來也是諸事順遂難免沒有自大之心。也難怪驚動祝雅瞳親自出馬,風餐露宿跟隨在後。

吳征起身恭恭敬敬地跪下磕頭:「吳征叩謝祝家主。一叩首為救命之恩,二叩首為教導之恩。吳征當銘刻於心,永不敢忘。」

恰巧此時日出山頭,照的山頂一派金光燦燦。

這一番行禮極為庄重,已近乎於師禮。受禮的美婦雖非他師傅,今日的當頭棒喝卻是及時又必要,當得起傳道教授之義。

祝雅瞳卻陡然怔住,眼角快速閃起光華,兩片花瓣般的香唇微微顫動,不知何日才能受他第三叩首,跪謝生育之恩,母子相認。

吳征起身時祝雅瞳已快速拭去淚水恢復如常,溫婉笑著寬慰道:「響鼓不用重錘,你很聰明一點就透,日後莫要再犯相同的錯誤便是了。」看吳征皺眉低頭,心中憐惜之情大起,暗自自責道:本就是個不稱職的娘,難得與小乖乖單獨相處還要數落於他。只是……娘做這么多事不就是為了日後母子相認么?小乖乖也是用功得很!能有現下的局面已是不易。哎,罷了罷了,只得日後再加倍疼愛補償與他了。

美婦眼珠子一轉朝吳征揮手做了個附耳過來的姿勢,輕聲道:「光是來硬的可不能讓瞿羽湘心甘情願為你辦事,女人的想法男人永遠也沒法全摸透,保不齊哪天豁出命去又要找你麻煩。雖說現下你有了提防她得不了手,可總要讓她心悅誠服使喚起來才能得心應手。您……我教你個乖,若是如此如此,嘻嘻,恩威並施,保管叫她老老實實地聽話……」

「咳咳……」吳征一口氣被堵在胸口喘不上來,怪異地望向祝雅瞳。只見美婦抿嘴嬌笑,一雙媚目賊溜溜地,分外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