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四方客來·雲泥之逅(1 / 2)

江山雲羅 九叔林笑天 10431 字 2021-01-02

傍晚的暴雨驅散了悶熱難耐的暑氣,夜晚也清涼了不少睡得甚甜甚香。

家中來了客人需仆從們伺候,後院的禁足令就放寬了許多。為免發生意外,陸菲嫣深夜方來到吳征的小院,清晨又得離去。比之前段日子的朝夕相處多了許多麻煩,戀情也不再盡善盡美,不過陸菲嫣倒沒旁的意見。現下的生活已讓她極盡滿足,兩人恩愛如此,些許不完美不必太過苛求。這一處後院是二人的小天地,像是避世而居的桃花源。只是人終究要融於現實,不可能總是躲在這里。

與陸菲嫣一個深吻告別後,吳征也無心睡眠整衣出門。平日里此時都是與陸菲嫣結伴在院中練功,雙修所得的功力畢竟虛而不穩,踏踏實實地修煉才是立身之本。陸菲嫣功力深厚眼光獨到,他進境迅速且穩固頗得女伴之功。

今日陸菲嫣不在,吳征搬運完幾個周天,又自練了一趟《天雷九段》。掌風如虎,劍嘯如龍,吳征自己也對近來的進境甚是滿意。昨日與冷月玦比試時雙方雖都沒下殺手,但也出了全力。在長安城時還需仰望的天之驕女如今已可正面抗衡,加上些臨機應變還能勉強維持不敗,這實在是足以自傲的成就。

夏季的天色亮得早,吳征看看差不多便收拾出門,臨走時提上早已備好的包袱一個。

剛出院門,便見一個嬌小的身影已在院門不遠。

「冷師姐早,府里風景不錯,冷師姐不必拘束自便即可。」吳征想當然地以為冷月玦出來清晨閑逛,作陪就不必了,還是讓她自便好些。

「吳師兄早,我來找你練武。」

「啊?」吳征這才注意到冷月玦著了緊身的武服。

嬌小的身姿當然比不得祝雅瞳,陸菲嫣那般波瀾壯闊,可也凹凸有致。且看她墳起的雙乳盈盈一握,雖不碩大,可一手掌控的感覺料也極佳。當然也不具一只豐臀,可小屁股翹翹的看著就彈性絕佳。嬌小的身姿更讓腰肢細的出奇,仿佛男人的大手一握便能環上一圈,無比精致。祝陸這等豐韻美婦自有其絕色風情,冷月玦這種女子同樣有其艷冠之姿,難分軒輊。

「這個,今日特意准備了樣早膳甜點,現下確實抽不出空來。」吳征歉然一笑,又舉起手中的包袱晃了晃示意沒騙人。心中暗笑真的是個武痴,大清早的就找人對練。畢竟兩人之間不算太熟絡,與陸菲嫣這種關系截然不同。

「哦。」冷月玦無可無不可被拒絕也沒怨氣,眼角一瞟包袱道:「吳師兄親手做?」

「是啊!」吳征挺了挺胸膛得意道:「保管你們沒嘗過!」

「那一起去!」冷月玦面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樂,可迅疾提步至吳征身旁又輕巧轉身,跟在他身後。

「這是……無所適從故而寄情山水的意思?」吳征抽了抽嘴角,覺得冷月玦看似仙子般不染紅塵,實則也可憐得很。若不是來了成都城有些放飛自我,還真看不出來這個冰娃娃好奇的東西實在太多,平日里專注武學不過是受制重重,無可奈何尋個寄情之物而已。只不過這個放飛似乎過了頭有些無所避忌的意思,像是……破罐子破摔?

「冷師姐請!」

昨日在食堂宴客以表尊重,今日則在後院里設宴以示親近,禮儀一項吳征向來考慮得周到。空著的一處小院成了臨時的家宴之所,吳征與冷月玦到時正有仆人們流水價般端上許多蓋嚴了的食盒,一溜擺放在一口大缸旁的長案上。另有一大瓶今晨剛擠,已煮得沸騰正靜置放涼的鮮奶。

冷月玦目光隨著仆人們游移,又行至長案旁微不可查地抽了抽鼻子,只覺果香撲鼻,遂向吳征投去個詢問的眼神。

「冷師姐稍候,還請寬坐。」

吳征看了眼中央大桌上的早膳確認無虞,吩咐馮管家將大缸注滿水後讓仆人們離去,讓他在院門口等候,但未得傳喚除貴客們之外誰也不得擅入。

不多時陸菲嫣先至,祝雅瞳與顧盼也聯袂前來,至早膳時分天陰門一眾也到。

夏季炎熱,朝陽升起時便已覺悶熱難當,如陸菲嫣這般體質易汗者已是額頭微見液珠懸掛。官宦之家里不缺食,是以早膳也大都以清淡為主。清粥佐以幾樣小菜之外,多是如桂花涼糕,紅棗蓮子羹,酒釀粉圓等涼爽甜食。

「大師兄,你今天准備了什么好吃的呀?」顧盼吃了個半飽,早就對長案邊的食盒探頭探腦,一臉的翹首以盼。

「就你貪吃。」顧盼自幼饞嘴,吳征寵溺地點了點她額頭,起身道:「這一道冰品甜食不日將在敝派的昆侖樓里上市,今日先請各位天陰門前輩通道嘗個鮮。」

「承蒙抬愛!吳賢侄這里築有冰窖?」柳寄芙奇道。

當世有些大戶人家為防暑熱,已有掘地建造密閉的窖室,在冬日里取冰貯藏,待夏季時再行取用。只是這一項花費巨大,不是巨富之家難以維持,且成都城不比長安等地,即使冬季也少有下雪,從外地搬運冰塊來更是奢靡無度。吳征雖是昆侖首徒,以他現下的年齡地位而言若是府上鑄造冰窖,極易引人詬病。

「沒有!築不起,也不敢築。」吳征實話實說。

「吳賢侄萬萬不可,修行人可當不得如此花銷,也不敢過於叨擾。」夏季取冰,無異於冬食夏果,都是太過稀罕之物,其價格之巨可想而知。柳寄芙神色嚴肅不願受此恩惠。

「只是些許用於冰品食用,無妨的,也沒甚么花銷,用些旁門小道即可。不過天下間恐怕也只有晚輩辦得到。」吳征正刻意賣弄,裝得雲淡風輕,哪里肯答應?

「若只是些許,還是我來代勞吧。」

柳寄芙徑自用水缸旁的銅盆舀了些水,將手掌浸入水中提氣輕喝一聲。不過片刻,盆中便冒起噝噝冰寒白氣氤氳,一炷香時分後柳寄芙提起手來,盆中發出清脆的「咔哧」聲,一小盆水竟被她全數凝做冰塊,只留下個清晰的柔荑掌印。

吳征裝逼失敗,目瞪口呆地抽了抽嘴角回望陸菲嫣。美婦盈盈起身贊道:「久聞陰風掌大名今日得見,當真神技!佩服,佩服。」

柳寄芙抹干了手回禮道:「迫不得已,並非刻意炫技,吳賢侄海涵。」

「這個這個……」吳征哭笑不得道:「柳前輩神技令晚輩大開眼界,只是這個這個……既在酒樓里售賣之用怎可饒一名大高手日夜制冰不停?晚輩有些奇技淫巧,同樣可制冰。」

祝雅瞳剛接過柳寄芙手中的銅盆,在盆沿拍了幾掌,盆中成片的冰塊全成了碎冰。她取勺舀了些許加在自家碗中的冰糖蓮子羹里道:「師妹不必介懷,當作是師姐做東請你,托吳大人代勞就是了。」

「本就是要賣與祝家主。」吳征接過空了的銅盆笑道。兩人之間有種奇妙的默契,祝雅瞳始終不肯稱吳征為賢侄,還是以大人相稱,而吳征也同樣沒有叫一聲祝前輩。

吳征抖開清晨帶來的包袱,內里擺放著十只半透明的物體,削成整齊的條狀,正是提前托楊宜知備下的上好硝石。吳征取出硝石拋入水缸里,又將銅盆盛上放涼的開水浮於缸內水面上。

眾人不知吳征在玩什么花樣,且大多連硝石也不認得,冷月玦更是納罕著心道:「柳師叔的陰風掌乃是天下一絕,施展時如凄風苦雨,酷寒如冰。即便如此真要將水結出冰來也得全力施為不可。怎地這幾塊……石頭??便能制出冰來?」

不多時只見水缸里冒出絲絲白氣,銅盆里薄薄的一層底水開始泛白凝冰。與柳寄芙此前不同,吳征拿了只木鏟不住刮刨著盆底,水不住凝冰卻不曾結塊,反倒成了細沙的模樣。

這一份甜品最值錢之處也在這里。譬如皇宮或是大富之家自然藏有冰窖可於夏季取用,但像吳征這樣在凝冰的過程中翻炒而成沙狀則絕難做到。冰塊堅硬硌牙,用於冰鎮自然可行,想直接食用則沒甚么良好口感。

吳征將制好的冰品分置兩盤里,先取了鮮奶澆上,又依次打開錦盒,瞄了顧盼一眼加入碾碎的梨與櫻桃果肉——正是饞丫頭最愛的水果,道:「盼兒還要什么?」

吳府近日美女雲集,逼得吳征也不得不多花心思。譬如上個甜品由顧盼占先不僅討好了小師妹,也能向陸菲嫣表態自家未被亂花迷眼失了本心,一舉兩得。

「嘻嘻,不用,大師兄調制的最好,深得我心。」顧盼笑得如春花怒放,小舌頭一舔香唇,又開心又嘴饞。

「好嘞!~~」吳征學著客店里的小二拉了個唱大戲般的長音,又結結實實地澆了一大勺蜂蜜,將制好的冰品擺在顧盼面前道:「果泥蜜奶冰沙來咯~~顧大小姐請慢用!」

「多謝大師兄。」顧盼起身笑吟吟地一福,打了一大勺混著果肉的冰沙含進口中,一副極為享受的模樣,惹得陸菲嫣一臉寵溺之色也喜笑顏開。

「祝家主,這是您的。」既先用顧盼安撫好了陸菲嫣,第二份自然要給祝雅瞳。美婦愛吃西瓜與蜜桃,對牛奶也情有獨鍾,吳征特地加了大大的份量。

「多謝吳大人!真是新奇之物,我在祝家都未曾見過這等方法。又是雜書上學來的?」對於吳征稀奇古怪的本事祝雅瞳漸有些見怪不怪隨口一問。

「此前得了些硝石,我丟在水里想洗凈時偶然所得。」吳征笑了笑,心道怎地在祝雅瞳面前刻意賣弄起來?

「聰明!」祝雅瞳贊了一句,亦品了一口冰沙,眉宇間竟是一股神秘的自得之色。

吳征給眾人一一盛上,又做了一份橘肉與梅汁的,正是韓歸雁喜食微酸的口味。制成之後打開一只銅盒,盒中四面鑄有冰格,吳征將碎冰填塞入內足以保持住半日的溫度,之後才將制好的冰沙裝入蓋上盒蓋。

喚入馮管家,吳征吩咐道:「速速給韓守備送去,囑她即刻食用莫要化了。」想了想撇著嘴又制了一份交予馮管家道:「瞿總捕頭那里也送一份去吧。」

祝雅瞳一邊吃得滿心歡喜,一邊看得甚是認真。吳征絕不會平白無故地在眾人面前炫技,且柳寄芙等人於他而言更是外人。這等足以傳家的技巧顯露人前當是做給人看的,其中的用意她也猜到幾分。

吳征忙完一切才自取了一盤邊吃邊問道:「不知各位吃得可還滿意?」

「好吃極了!大師兄我還要!」

「現下不准,寒涼之物多食無益。」吳征在饞壞了的顧盼鼻尖一點,終是讓了一步道:「午間再吃。」

暑熱難當的夏季能食用一份沁人心脾的冰品,任誰也不能不歡喜起來,連冷月玦都難得地朝吳征微微一笑。

試菜成功,吳征向祝雅瞳道:「後日昆侖樓里正式推出新菜,這一類冰品勞煩祝家主費些心思,今後樓里所售俱由祝家提供。不知家主意下如何?」

「吳大人送錢給我花,這是天大的一份人情,我哪能不識抬舉?」祝雅瞳笑吟吟的,心道果然如此。

吳征這一下相當於將技巧教給了祝雅瞳,以祝家遍布天下的商號當然不會局限在為昆侖樓專供一途上。大秦境內有吳征的面子在,祝雅瞳自然不會搶生意,但是燕國與盛國里可就沒有這些避忌。這一項技巧雖是不為人知,實則會者不難,祝家自有一套保密的方法,也只有祝家具備設立秘密制冰之所,再借鑒吳征的銅盒貯藏之法每日分送至各個商號的能耐。祝雅瞳既受了,天陰門一眾也不是什么問題,以祝雅瞳在門中的威望,誰又敢多嘴將秘技泄露出去。

辣椒雖稀罕,終是死物,僅靠手中捏有辣椒一物想讓生意長久紅火勢所難能。正如陸玉山與顧浩軒能答應吳征的條件一般,真正讓這等人物稀罕的還是吳征腦子里層出不窮的花樣。

而吳征之所以將秘技授予祝雅瞳,除了報答平日來的教導相助之德外,也相當於與她定下了條約。祝家的能人大舉入川,甚至有天陰門高手相助,緝拿暗香零落勢在必行。吳征授予秘技所想要換取的,自是大秦境內查獲暗香零落的功勞了。

早膳亦成一場歡宴,眾人告辭散去之時冷月玦向吳征道:「吳師兄,早間可有閑暇?」

又要比武?吳征無奈歉道:「冷師姐對不住,在下平日里公務繁忙難得有閑,今日約了陸師姑與韓守備同游成都城,怕是沒功夫與冷師姐練武。」

「哦。你們去哪里游玩?」冷月玦忽閃著大眼睛道。

「采購些夏季的衣物。」看冰娃娃雖是神色依舊冷冷淡淡,話里卻有期盼之意,吳征轉念一想道:「冷師姐若有興致不妨一道兒來。」

「好。」冷月玦心頭一喜不假思索地答應下來。昨日曾與吳征同游,兩人並不熟絡不會結伴去買些服飾衣物。川中織錦名滿天下,她自也是極有興趣領略一番的。

今日的出行是早早與陸菲嫣約下的,陸韓二女均與吳征有了白頭之約,只是韓歸雁依然蒙在鼓里。女將做事大氣,醋勁兒卻一點不小,吳征打定了主意要她做內宅之主,早做安排讓她與陸菲嫣多做接觸,日後得知真相時也容易接受一些。

至於喚上了冷月玦則多有好處,一來吳韓二人戀情在成都城已傳得人盡皆知,逛大街時多個陸菲嫣難免有些怪異。陸菲嫣久居吳府本也有些風言風語,此時再多個冷月玦就順當許多——平白讓陸菲嫣多些不必要的麻煩,吳征也不願;二來陸菲嫣面對韓歸雁必定心中有鬼,多上個燕國女子便有了許多話題,也免去許多尷尬。

陸家是江州巨富,韓家也有封侯爵位,這二女手底豪闊一同出門采買非同小可,故而吳征備下的馬車極為寬大,再加個冷月玦也未嘗不可。

祝雅瞳將他們送出吳府,見二女鑽入車駕,吳征跨上奔霄於旁隨行,心中倒有愛子長大成人的大慰之感。陸菲嫣比之自家年齡只小了兩歲,不過保養得宜舉止言行俱是大家出身無可挑剔。至於韓歸雁雖素來不喜她名聲不佳,近來接觸頗多之後也覺此女行事大氣英姿勃勃,排斥之意淡了不少,加之愛子喜歡她本不會反對,倒有些喜歡起來。原本愛子約了二女同游她不願去打攪,不想吳征又約上了冷月玦倒讓她也蠢蠢欲動。終是大事要緊,冰沙一物還需做許多布置,不得不強自打消了念頭。

在韓府門口停下車駕,韓歸雁早已等候多時,見狀長腿一邁蹦下台階向吳征興沖沖道:「早間送來的冰品喚作什么?滋味極好!」

「冰沙。雁兒喜歡我每日做了讓人給你送來。」

女子更喜甜食,吳征當即又送上一句甜言蜜語,惹得韓歸雁開懷一笑,矮身一福道:「有勞吳大人!」

天氣炎熱,馬車上雖備了冰桶降溫但窗簾未拉,韓歸雁早看見冷月玦,心中雖有些意外也不排斥。陸菲嫣於服飾一道上的大名在大秦國享有盛譽,女郎的心思早放飛至得其建議選得極襯身材的衣物,在吳征面前大展艷麗之姿去了。

三個女子一台戲。陸菲嫣有刻意親近韓歸雁之心早早備下不少話題,先是贊了頓女郎的身材,旋即就給了些衣料與剪裁的建議。冷月玦性子清淡,時不時也問上兩句川中錦綉之事,也總能得來滿意的答案,車內的氣氛頓時就熱絡了不少,鶯聲燕語沒得半刻止歇。吳征隨行在車窗旁聽了一會兒衣料之事,他對此興趣缺缺,雖都是絕色麗人也覺頭暈腦脹,忙一磕馬腹佯作開路朝前喘息去了。世間男子多半如此,陪女伴逛街初時尚且精神飽滿,不多時便或心浮氣躁,或懨懨欲睡。並非彼此之間恩愛不在,實是興趣與關注點大為不同,難以相謀。

「征兒那邊是不是也給他選了料子做上幾件新衣?」

陸菲嫣分寸拿捏得宜,既表露關心吳征之意,又以詢問口氣說出,惹得韓歸雁一陣嬉笑輕嗔道:「要得,但是莫要問他。嘻嘻,這人就是拿件縫補了三年的衣服給他,只需漿洗干凈了他也穿。」

「你們家吳大人什么都像,就是不像個達官貴人。」冷月玦隔著薄紗門簾向吳征一瞟,驀然冒出一句。

「恩,沒什么架子。有時太過隨意讓人生氣,有時又讓人很舒適,簡簡單單也沒甚不好。」韓歸雁目中俱是喜悅滿足之意,嘴角勾起的微笑似遐思無限。

「如沐春風對吧?」陸菲嫣抿了抿唇終究按捺不住道。

「嗯。」韓歸雁心頭一動,不知是被說中心事還是感受出一絲異樣只簡單應了一聲便不再多言,車內一時竟沉默起來。

川中盛產絲綢綾羅,無論是花紋別樣多變的錦綉還是白色生絹的素綾,在世間均大受歡迎,而其中最負盛名的自是南城的錦蘭庄。足有三進的店里應有盡有,尋常百姓每日里將前院堵得水泄不通,即使是麻葛布料,錦蘭庄里因其特殊而絕密的手藝使得無論花色還是耐用都強過別家。而像陸菲嫣,韓歸雁這等貴客到來,自是有專門的小院與仆從服侍待客了。

陸菲嫣是錦蘭庄的大主顧,她一亮相連當值的掌櫃都忙不迭地奔了過來。再見了剛剛榮任京都守備的韓歸雁,還有北城令吳征陪同,另一女子雖不認識,但看容貌氣度均自不凡,嬌小的身姿站在韓陸這等高挑的絕色身邊絲毫不落下風,忙打點起十二分的精神引了貴客們入內。

一欄欄的圍牆隔出一座座單獨的小院,既能服侍周到,也能保證貴客們的隱私。吳征看這里栽花種草環境清幽,暗道生意能做得這般大果然沒有來路簡單的,光是這一塊府院便價值不菲。聽聞錦蘭庄與尚書令蔣安和來往十分頻繁,兩家之間的關系耐人尋味。

陸菲嫣也不需掌櫃帶路,輕車熟路地引著眾人來到一處名為悠然居的小院外。侍從早已快手快腳整頓停當,大開院門迎客。

「華掌櫃,可是有貴客臨門?不知……」

眾人正要入院,小路來施施然來了一名容貌英俊秀氣,面色卻有些蒼白的男子。華掌櫃見了人忙施禮道:「付公子,這幾位均是京城顯貴,在下正待伺候……」他將幾人介紹了一遍,對冷月玦則遲疑著沒處開口。

「冷月玦,長安人士。」冷月玦翻檢著在院井里被一排排的晾衣桿子大幅撐開,以便更好展示染印紋路與料子質地的布料隨意應道。

「韓大人,吳大人,陸仙子,久仰大名!且嘗聞燕國天陰門有絕世奇才出世,不想能在此遇見冷仙子,當真三生有幸。」俊秀男子跟著華掌櫃進了院門,目光滴溜溜地在諸女面上轉個不停,連連贊嘆,又向華掌櫃道:「這里我來伺候吧。」

華掌櫃竟不敢有違,向吳征告罪道:「吳大人,這位付公子是小店東主的近親,自幼跟在東主身邊苦學紡布制衣之道近日才來京城,眼光見地俱是上佳,您看……」

「本官不懂這些。陸師姑,您看呢?」

「隨意了。」三女早已拋下吳征開始尋找心儀的布料,除了冷月玦尚顯淡定之外,陸菲嫣與韓歸雁早已雙目放光,哪里還顧得上這些?

女子挑選服侍向來挑挑揀揀,不花去大半天細心比對考量難以罷休。吳征打點起精神來到韓歸雁身旁,女郎酷愛紅色,此刻正選了領絳紫滾邊,大朵牡丹刺綉的正紅布料翻看不停。見吳征來到,韓歸雁一個旋身將布料裹在身上道:「好不好看?」

女郎高挑拔群,紅布裹身大有長裙的模樣,將她的好身材襯得淋漓盡致。吳征目光一亮道:「好看!」

「當然好看。這塊綢子純以蠶絲就正經緯的手法單層織成,夏季里十分涼爽舒適。韓大人之高挑不遜男子,若以此布量體剪裁織就一襲連身長裙,當最為適合不過!」相比吳征空洞無物的一句,付公子立顯出精於此道的不同,句句說中韓歸雁心坎。

被韓歸雁調笑地揶揄一眼,吳征頗有被誤中副車之感,撓了撓頭向付公子道:「這塊綢子要了。」

付公子招呼仆從取下綢緞包好又道:「韓大人若是不介意,小可願為大人度量剪裁衣物。」

「嗯?」吳征眉頭一皺不滿地哼了一聲。韓歸雁偶有衣著清涼露臂秀腿之時他並不介意,可並不表示大方到任由男子隨意觸碰的地步。吳韓二人的戀情傳聞甚廣,這人是剛到京城不知還是在裝傻?

「不必了。」韓歸雁看也不看他,又翻起其他衣料道:「勞你安排些鮮果糕點來,這里不需你了。」

女郎的回答讓吳征大為滿意,付公子也不敢多做糾纏,只遺憾地嘆了口氣道:「未能為韓大人羅織華衣,足為生平之憾!小可這就吩咐人去准備。」

算你識相!吳征暗罵一句,若是還敢口出不敬之言,呵呵,不痛打你一頓老子的名字倒過來寫,蔣尚書的面子也不給!

「征兒,雁兒,你們來。」

院中滿掛衣料,尋起人來倒有分花拂柳的感覺。陸菲嫣喜好寶藍色,著衣打扮也極有自己的見地,此前已選好了兩塊綢子,現下正翻看一領黑色布料道:「你們看這一件如何?征兒穿了當是好看。」

料面上只做雲紋樣式簡單,顯是適合男子之用。韓歸雁又朝吳征揶揄一笑道:「我們商議好買下來就是,正主兒不懂這些問了也是白搭……」

眾人挑選不停,付公子自覺沒趣也不好靠近,只得離開小院。他行至一處偏僻的院子入內閉好院門,一臉雲淡風輕旋即變作狂熱之色。

院中坐著的一名桃花眼男子向他一瞥道:「看過了?如何?」

「夠勁!夠味兒!」付公子大贊一聲道:「當真是奇貨可居!可惜現下便宜那姓吳的小子了。」

「誰問你這個?」桃花眼怒道:「陸菲嫣如何?還有冷月玦呢?」

「嘿嘿,一時忘形難以自持……」付公子坐下自斟了一杯茶道:「陸菲嫣身輕體快,不似在長安城時的行動不便,功力當是大進了,傳聞劉萬年死在她手里怕是假不了。至於冷月玦,以她的年紀修為固然是高,對咱們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尊主尚未尋得機會探明就里,現下形勢一觸即發,些許細節也不得漏過才是。」桃花眼喃喃自語道。

「若非尊主大事在即,老子現下便把幾個小娃娃全拿了下來!」付公子惡狠狠地啐了一口,遺憾不盡道:「尤其是韓鐵雁!可惜,可惜!」

「沒甚么好遺憾的,待尊主成了大事,天下美女還不任由我們享用?」桃花眼投去個警告意味甚濃的眼神道:「近日新得來的消息,曲陽郡郊外有塊荒地被人買了下來,四周看守甚嚴不知在搞什么名堂,你猜是什么緣故?」

「曲陽郡?那里有什么古怪?啊,是了,你們收拾孟永淑時正在那塊地界兒。呵呵,莫不是有人想找些什么東西?」付公子反應極快,瞬間念及往事。

「祝雅瞳可不是好相與的啊!」桃花眼嘆了一聲道:「孟永淑之事當年另有所圖,只是終究留下隱患,尊主已有了決斷,你看看。」

「當年為了什么留下孟永淑一條命來?」付公子拆開接過的信閱覽,隨口問道。

「不該問的別問,時機合適時尊主自會讓你知曉。」

付公子看明了信中所言,隨手將信紙搓成碎屑道:「得嘞,不想說別說,老子也不想知道。」

「尊主諭令可看清了?些微也偏差不得!」

「錯不了,老子幾時把事情辦砸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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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購完了衣物已至午後,吳征領著三女返回吳府,騎在馬上時精神著實有些萎頓。此事非他所長,韓歸雁與陸菲嫣又問個不停,一早上的疲於應付簡直比大戰了一場還累。唯一有所安慰的便是三女都選了心儀的料子,此刻倒是殷切期盼她們著上了新衣是怎生一番風情。正紅色的韓歸雁,寶藍色的陸菲嫣,素色的冷月玦各具艷麗之姿,倒是能好好飽一飽眼福。

回了府中尚未安慰飢腸轆轆的肚皮,祝雅瞳朝他招了招手道:「你自隨我來。」

隨著祝雅瞳去了無人能打擾的靜室,足見事情之鄭重,美婦遞給吳征一封信道:「拙性送來的,早間剛至。」

「哦?」吳征精神一振!拙性喬裝改扮暗中探查昔年孟永淑一事已兩月有余,此時送得信來定然是有所發現。長存心中許久的懸疑有了進展,吳征忙拆信閱覽。

屬下付玉伯頓首百拜,家主萬安!

屬下依計日夜兼程不停,於五月中抵達曲陽郡。取家主印信視以族人,調配順遂如臂使指,家主勿憂。曲陽郡外北面三十里有一座小山,山內鑄有一隱秘石室,屬下多番比對確認為昔年暗香零落賊黨囚禁孟永淑處。孟永淑獲救之後石室被盡數毀去,當年長枝派領軍探查無果,遂荒棄於此。屬下尋思石室當是個中最為關鍵之處,亦定然有線索於此,否則賊黨務須空廢氣力。如今石室坍塌難尋昔年賊黨蹤跡,屬下購置石室所屬小山,將山民送走,現已征集高手匠人盡力恢復石室之原貌,盼能尋得蛛絲馬跡。

工程浩大非短期所能為之,家主稍安勿躁靜候消息。屬下業已八面布防禁止一切人等靠近,另召集族中高手隱於暗處,遇可疑者當即擒拿,亦有打草驚蛇,守株待兔之效…………

吳征看完信暗暗心驚!賊黨昔年將石室毀去內里定然有什么秘密,而長枝派領軍剿滅賊黨時必然不會花這等力氣去恢復石室原貌——人已經救出來了,還管什么原因?反正要將賊黨斬殺殆盡。

他們不關注,或者說從前不關注,現下卻馬虎不得。恢復坍塌的石室原貌難度可想而知,天下或許除了皇帝,也只有祝家能做得到!

「大師謹慎細致如此,定能從中尋得賊黨蹤跡。」吳征由衷贊嘆一聲。

「嗯。事雖艱難繁瑣,但不得不做。」祝雅瞳如平日教誨了一句道:「此事極難,只盼莫要誤了時機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