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其志若何·剖心置炰(2 / 2)

江山雲羅 九叔林笑天 6829 字 2021-01-02

吳征深吸一口氣,肺腑發涼著沉聲道:「僖宗地窟?」

「深埋地底,機關重重,還有一面玉石門板!」祝雅瞳的深情亦無比凝重,鬢角邊的汗珠顆顆滴落,抖動的唇瓣顫聲道:「正是僖宗地窟!」

廳內一時無人開口說話,只剩燭火燃燒時偶爾發出些噼噼啪啪的輕微爆裂聲。

祝雅瞳深知愛子心驚肉跳,伸手舉起茶碗想分散他的注意力,助他略緩心緒。卻聽青瓷碗蓋發出一陣細密的脆響,竟是持碗的手微微顫抖所致……

「咕咚咕咚!」吳征猛地抓起水壺,對著壺嘴又是灌下大半壺,抬臂也顧不得形象在嘴邊與發際一頓亂擦,重喘了一聲道:「付柳贇呢?」

「跑了……你好聰明……」祝雅瞳默運玄功,神智一清,亦猜測愛子再怎么聰慧絕頂,陡逢這等大事無論如何定不下神來,一切還需著落在自家身上。不想吳征雖是緊張萬分,思緒全然不受影響一下子抓住了關鍵,忍不住一聲贊又道:「我被玉石門板吸引震了神魂,被他從一處石門逃離。恩,石門背後應還有落石阻隔,未必還能打開。」

「這幫賊黨!」吳征剛抹凈的額頭復又汗珠密布,忍不住再抹了抹來回踱步道:「臨僖宗既為子孫布下這等大局,當年又為何輕易葬送了皇朝?兒戲么?」

付柳贇在祝雅瞳的殺招之下險死還生,顯是提前做了准備,這一處地窟也是他早已知曉了的。憂無患是前朝余孽已然坐實,又九成九是暗香零落賊黨魁首,付柳贇能知曉這等秘密必是憂無患告知給他。

「這人高深莫測,打的甚么主意難以猜中。」祝雅瞳以碗蓋撥弄著茶葉沫子,發出嗆嗆的脆響道:「付柳贇躲入地窟時敲了兩下銅管當是暗號,孟永淑……怕是凶多吉少,回不來了!」

「呼……」吳征長吁了一口氣使勁甩了甩頭道:「你准備怎么做?」

沒頭沒腦的問話,祝雅瞳卻知吳征問的是那處地窟。「賊黨我管不了,除此之外我只允你一人知曉。」祝雅瞳頓了頓,又堅定道:「此乃天助之資,我志在必得!」

吳征喉頭堵得慌,啞著聲道:「即使僖宗之物,憂無患又怎會不知?你的想法豈非徒勞一場?」說著伸手在喉間一抹,示意此事若為三國帝皇知曉是要掉腦袋的。

「先祖未見地窟不明所以,也不知道寧家後人已通曉地窟所在。然時至今日,你還會相信先祖是無意中得知有此秘密?【離幻魔瞳】是他費盡心力所得么?」

祝雅瞳成竹在胸,一按扶手站起行至吳征身前道:「寧鵬翼刻意漏信與先祖,意雖不可知,其中定然有安排叫我祝家勘破玉石門板的秘密!至於憂無患……那玉石門板沉灰極重分明無人打開過。若是留給這幫余孽的東西,又何須叫我祝家知曉地窟所在?賊黨雖有誘我之意,又恰因他們無力打開玉石門板,才不得不誘我前往。呵呵,僖宗疑秘,這幫賊黨賊心日壯,你以為他們還忍得住不去瞧一瞧里頭有些什么么?何況,地窟又不止這一處!」

「你……你這是引火燒身……」祝雅瞳平靜而堅定,仿佛方才的不安與慌張已成過去,現下已打定了主意一往無前。吳征不明這一份決心從何而來,只是禁不住擔憂道。

祝雅瞳俏目灼灼,不由自主地一抬手,半道生生忍住臂彎一轉,水袖一拂似在捋平衣角柔聲道:「現下還有些事不便與你說知,但如今夜一樣,時機一到我都會原原本本告訴你。我與你說過此生此世都不會害你,僖宗遺藏於你我二人均有大用,既已現於眼前斷無錯手之理!當然,我也不是傻子,那遺藏你知我知,就讓它安安靜靜呆在那里,他日若有良機再同去取出不遲。憂無患那幫人既是前朝余孽,此刻一心都是些異想天開的復國之念,斷不肯以此重資饋贈三國帝君。寧鵬翼花了偌大的心力布局至此,你難道不想知道他要咱們祝家做什么事么?」

「我真的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吳征茫然搖頭,復又堅定道:「我有國有家,亦負師門大恩,決計不會拖他們下泥潭。你若是如賊黨一般想要謀奪江山社稷,我是斷然不會助你的。若你有這等想法,勸你早早打住。你於我有大恩,我不想他日與你刀兵相見。」

祝家已是富甲天下,還要這等財寶做什么?除了要顛覆江山,吳征實在想不出任何理由。

祝雅瞳目中止不住閃過一絲慍怒之色,旋即凄然搖了搖頭道:「我只是個女流之輩,不想做皇帝,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吳征暗暗松了口氣。念及祝雅瞳過往待自己的諸般好處難免自責,現下有些尷尬,忙轉了話題道:「索……前輩處怎么辦?」

「嫌疑甚大,只是我還想不明白哪里出了岔子。」祝雅瞳婉轉沉吟道:「我雖不在門中,一切卻了若指掌!雨姍此前從未來過大秦,也少見外出,即便離開亦是結伴同行,往返也不過三日。要么就是燕皇有令,天陰門傾巢而出,她也從未獨自行動過,這里頭究竟有什么緣故?」

了若指掌?吳征忽然想起一事,試探著道:「倪前輩?」

祝家勢力再大想滲透進天陰門,尤其是這一代的中堅弟子里勢所難為。祝雅瞳還能了若指掌,只能是同門師妹里有精明又絕對可靠之人通風報信了。倪妙筠曾被祝雅瞳遣來迭府外宅接應吳征,這一份超乎尋常的信任等閑不能為之。只是不知道倪妙筠又是什么來頭,能得祝雅瞳青眼。

「你真的好聰明,可惜,可惜。」祝雅瞳贊一聲嘆一聲,不知今夜的嘆息是否比她此前的日子加起來都多:「以後你自然會知道妙筠的來頭。至於雨姍那邊……她忽然對你說出這些話,正是孟永淑忽然被誘走還泄露了我們的身形,原本說起來倒真像賊黨中人暗中坑了咱們一把。可錦蘭庄里高手不多,本就拿咱們沒辦法。泄露了身形又能如何?再與你那湘兒所言的聯在一起,像不像原本計劃周密陷孟永淑於不義,只是料不到我會向付柳贇親自出手,殺得他們措手不及。賊黨沒奈何只得依原先的計較強行為之?」

「像!索……雨珊若是賊黨暗子,當下有柳前輩等人在身側,無論如何是知會不到的。」吳征連連點頭,大以為然。

「此計當是憂無患之策,他其實也留了退路。索雨珊之言含混不清,便是出了岔子也不過就是忙中出錯沒看清,加之她身份清白,輕易便可搪塞過去。只是誰也料不到你的湘兒還有這等……眼光……」念及瞿羽湘所言的下流浪盪事,祝雅瞳不無惱怒地瞪了吳征一眼:「這人心機深沉,欲挑起長枝天陰之爭,甚至欲假我之手除去孟永淑。哼,這么大的一盤棋,他玩的了么!」

吳征又是一陣苦笑道:「你們的心都好大,我的小心肝快受不住了!那個,湘兒說的話十分可靠?」

「原本當是索雨珊的話更靠得住些,出奇不意地來上這一手倒真叫我們自亂陣腳。現下么,瞿羽湘值得信任!前頭發生那么多事,她還受過求死丹之苦更不敢騙我。她都能有些旁人沒有的本事,我自然也有。」

「索雨珊那邊怎么辦?」

「你們不必理她,我自會應付過去。讓她做暗子既巧也有拙,索雨珊歷練不多心智不厚,要瞞過她不難。」祝雅瞳見吳征憂心忡忡,真是不甚之喜,又道:「今夜說了那么多秘密,不妨多說些。看你的模樣,是不是很擔心我?」

「是。」吳征攤了攤手道:「憂無患隱於暗處妙手連連,至今還摸不清蹤跡。我方的元帥卻是你,還未曾聽過兩軍交鋒,一方元帥甫一交鋒便屢屢親自提刀上陣,砍得敵軍人仰馬翻的。」有時吳征亦有憂慮:祝雅瞳畢竟身為女流之輩,格局場面難以男子並立,看著實在有些沉不住氣。

「撲哧……你不知道。」祝雅瞳被逗得咧嘴一笑,玉指搖搖道:「憂無患這等人露不得面,永遠如蛇鼠一般隱在暗處。如此背後裝神弄鬼非僅讓我們摸不清虛實,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需知他若再度現身,八成便是一錘定音之時。我反其道而行,事必躬親,每戰必出,你道他們就摸清我的虛實了么?」

吳征一呆,略一思忖頓感佩服得五體投地。一方示敵以弱,另一方卻示敵以強。祝雅瞳以身誘敵,看似大大咧咧將自己置於敵人刀鋒之下,可她的後手一招未出。就如她這般的十二品絕頂高手,簡單直白的一招打出,誰會認為這一招就是直來直去?弱者不弱,強者強到了何等地步同樣不為所知。

「還有啊,我老在他們眼前晃盪,換了你是賊黨,你能忍得住么?不會想著哪一日按下籌碼掃清我這塊墊腳石么?指不定哪一日我就誘出蛇王,斬下它的蛇頭!再說了,待得交鋒的關鍵時刻,賊黨處處算計著先將我拿下,我忽然不見蹤影,賊黨慌不慌?你說妙不妙?」在愛子面前一展智計絕頂,祝雅瞳得意非常!

仰首挺胸著,笑意如清泉之波,漾及滿面。

「可是我真的很擔心出意外,很危險啊。」吳征一邊豎著拇指心悅誠服,一邊又擔憂道。

「你會害怕,只因你不知道老娘到底有多厲害!」祝雅瞳伸手在吳征胸口一指,將他推開兩步道:「早些去安歇!」

平白被占了個便宜,祝雅瞳一臉狡獪又帶著得意,吳征無奈地一攤手道:「哪里老了?十六歲的小姑娘也不及你年輕漂亮。祝家主晚安!」

「我回頭把這句話告訴盼兒去。看你還敢貧嘴!」

祝雅瞳的咯咯嬌笑之中,吳征轉身離去,心中暗道:盼兒才十五。

小院里陸菲嫣已睡下,吳征打開房門之聲雖輕終把她喚醒,可見睡得也不沉。柔軟的軀體纏了過來滿口幽香,陸菲嫣迷迷糊糊道:「今夜可順利么?」「沒事,只可惜讓付柳贇逃了。」吳征拍著她背脊道:「好累了,先睡一覺。」

郎君歸來可安心,不過片刻陸菲嫣香沉睡去,吳征卻瞪著雙目直到天明。寧鵬翼喪心病狂般流毒至今,吳征只覺被一張彌天大網罩住,網口正在一點一點地收攏。曾對顧盼言道只需這一代弟子成長起來,昆侖派的危機便過去了。如今想起一如夢囈般可笑……

吳征睡不著,祝雅瞳同樣不得安生,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祝家有軍資卻無軍隊,這是自發跡起便無一位家主敢去觸碰的禁忌。不是不想,只是臨朝轟塌得太快,祝家尚未將龐大的資財轉作軍力,三國忽然就在世間各霸一方。中土雖未一統,可也迅速恢復安定的局面,祝家再無機會。

為與愛子相認,祝雅瞳苦心積慮找出一條夾縫中求生存之路。原本望以傾盡家底明里資助燕國,暗中扶植涼州之策,令兩國這場戰爭曠日持久地打下去。燕秦兩國戰得越久,天下越發有變數,最好打得天下大亂群雄並起。彼時以奚半樓鎮守涼州御敵國門之外的威名,功高震主,其必與大秦皇室產生難以調和的矛盾,最終反目成仇。

涼州一地雖荒僻,但幅員遼闊,與大秦更是地理要沖。即使獨立成國,大秦為免唇亡齒寒仍得忍氣吞聲,甚至告急時還不得不出兵援助。再得祝家暗中支持,百來年的國祚還是有的。

不想欒廣江雄才大略,大兵壓境時正奇並出,攻打三關之外還偷襲亭城。更想不到愛子居然將亭城燕軍一網打盡,戰事出人意料地提前結束。之後引發的一連串變局誰也無法掌控,祝雅瞳手中木偶線斷,出師不利。

一場心血盡付東流,祝雅瞳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尋機來到成都。一來與愛子日夜相處稍緩相思之苦,二來亦可助他在大秦朝廷里順風順水。他日無論燕秦戰事再起,或是吳征位極人臣大權在握,未必沒有機會。只是現下這一條路就太苦太難,祝雅瞳只憑一股執念強自支撐,煎熬無比。

僖宗遺藏猶如暗夜中的一束火光點亮前進的道路,祝雅瞳怦然心動!搜羅天下十余年的民脂民膏封存在地窟里,其財富之龐大不可計量。而寧鵬翼留下暗香零落一心禍亂中土,祝雅瞳雖不齒其作為,可無論暗香零落還會采取何種手段,若能從玉石門板後得知前朝因緣,再順水推舟,與吳征母子相認之日可期。天下大亂這一點對祝雅瞳確有致命的吸引力!

屋內四處角落里以銅盆盛著降溫的冰塊,一身羅衫仍被汗水濕透。祝雅瞳起身解衣隨手拋開,目光落在胸前一對肥滿挺拔的圓隆美乳上。生就國色之姿,祝雅瞳並不太過在意,二十年來她最悉心保養的便是這一對胸前妙物。它們依然如少女的乳房般膚質幼細,透著白玉色的膚光。頂端兩點鮮蔻亦是極圓,仿佛兩顆上好的血珍珠,被下方兩片銅錢大小的粉紅乳暈一襯,真如梅開托蕊。

臆想之時,這是一對只屬於小乖乖的寶貝。飢餓時任他吸吮,待吃得飽了,或許還玩鬧地舔上兩下,咬上幾口,在娘親微疼著愛憐笑罵之時,得意地咯咯憨笑。祝雅瞳死死攥著雙拳,指甲都已深陷肉里:「錦蘭庄!該去會一會蔣安和了。志在必得,志在必得!」

……

孟永淑自暈迷中醒來,腦子里仿佛灌了鉛般沉重,四肢卻是輕飄飄地使不上一點力道。混沌一團的思緒好容易漸漸清明,才憶及一見那名男子轉過屋角,便再也忍不住追了上去。雖只是驚鴻一瞥,但那張可惡的臉,那雙朝人胸脯上毫不避忌地亂瞟,盡是淫邪之色的桃花眼早深入神魂,一輩子也忘不了。是他!當年禍害自己的三人之一!

隱忍,計劃,全數拋在腦後,他跑得不快,分明在誘自己近身。姜如露守在原地未曾跟來,祝雅瞳進了房門後不見蹤影,天陰門的同道不知身在何處。可是管不了了,追過幾處屋舍,孟永淑奮力一躍,猛刺的長劍劍尖顫抖,發出嗤嗤的聲響。

桃花眼已駐了腳步正在等她,待劍尖將至己身才屈指在劍身上一彈。一股詭異又霸道的潛勁傳來,仿佛一處黑洞將孟永淑的內力全數吸走化去無蹤。潛勁余勢不絕,打得劍身大震,孟永淑手腕酸麻拿不住劍柄,長劍被震得脫手飛去。

「你……你……」孟永淑又驚又怒,明知差距甚大仍悍不畏死般雙掌齊發,盡是不要命的進手招數。

桃花眼冷哼一聲道:「沒工夫與你糾纏。」右掌一劃兜個小圈欺身而入,徑點她胸前幾處大穴。

孟永淑不管不顧,運起全身功力拍向桃花眼胸前。兩人武功高下明顯,桃花眼身高臂長看看先點倒孟永淑。不防孟永淑衣袖中忽然發出嗤嗤聲響,一蓬銀勁射而出,針尖在皎潔月光下閃著幽幽藍光。

部分銀針穿透孟永淑一往無前的雙掌掌面,暴雨般射向桃花眼。

「啊喲。」桃花眼怪叫一聲,空著的左掌大袖運足了內力連擺撥打銀針,身形亦著地急縮,只覺陰風陣陣,正不知多少銀針擦著頭皮發根掠過。

「可恨!可恨!」孟永淑本可追敵卻仍是雙掌平舉之勢,掌上十余個血洞里滲出藍色的血液。胸口玉堂穴被桃花眼提前點中,再無追擊之能。

「常年打雁,今日險些被雁啄瞎了眼。」桃花眼面門煞白驚魂未定,從懷中取出一瓶丹葯硬生生灌入孟永淑口中,在她頸後一切,孟永淑就此暈去不知。

孟永淑喘了幾口大氣,只見明晃晃的窗棱外陽光灑落,日頭已漸漸偏西,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幾天。舉目四望屋內凈是精美瓷器,上好木料所制的家俬,竟是一處奢華豪宅。她掙了掙手不能動彈,才發覺雙手被拉平綁縛在一只刑架上,只是雙足著地,卻又被一雙腳鐐銬牢。

這一幕反反復復出現在夢里,孟永淑凄然自嘲一笑,終是又落入賊黨之手,與從前一般無二。桃花眼的武功幾已接近了十二品絕頂高手,他練就這等功力,不知又有多少無辜女子壞在他身上,慘遭折磨致死。

孟永淑心中一酸潸然淚下……

「想不到我戴宗昌也稱得上英俊瀟灑,居然被個臭婆娘惦記了二十來年!當真晦氣。」房外傳來人聲,另一人哈哈笑得輕浮道:「尊主交辦的事兒,去吧去吧,我就不送了。」

戴宗昌推開房門,將手中托盤在桌上放下,一雙桃花眼嫌棄又鄙薄地瞪了孟永淑一眼,譏嘲道:「留了你二十來年狗命,還要巴巴地送上門來找死,嫌命長了么?」

話聲未畢,門外探出個面色蒼白的公子哥兒探了探頭,打了個顫兒罵道:「惡心,惡心!當年你們也能下得去棒兒?你們真惡心!」

「他媽的滾蛋!」戴宗昌怒吼一聲,嚇得浮流雲縮了縮脖子一溜煙跑了。

「狗賊!狗賊!賊就是賊,收的也都是這等人物,狗改不了吃屎。」孟永淑喘息著冷聲罵道。

戴宗昌嘿嘿冷笑著走近,一把按在孟永淑胸前,然而原本厚實的軟肉空空如也。他目中忽然泛起嗜血的光芒,舔了舔唇道:「大爺當年插得你哭爹喊娘,這就忘了?呵呵,你這對奶兒原本也是上上之品,白白切了未免可惜。大爺當時東躲西藏久未開葷,倒是正好煮得酥爛吃下肚子里去,倒是真化成一泡屎!」

「那又怎樣?」孟永淑怡然無懼,仍是冷笑著嘲弄道:「你們這幫狗賊終當不得好死,一個個喂了野狗,可好不到哪里去。就算到了地獄,被你們殘害的冤魂也會排隊來索怨報仇,你們永世不得超生!」

「人不見長進,倒是牙尖嘴利了不少。只可惜你這副尊容還沒了奶兒,本大爺實在硬不起來,否則再打你三天三夜殺威棒,讓你上下三張嘴兒全都合不攏,看你還說得出話來不?」戴宗昌也不動怒,自顧自將托盤上的飯食與各種粉末混在一起攪攪拌拌。

「當年你還有同伴三人都沒讓我就范告一聲饒!」孟永淑揚了揚頭,那張仿佛從地獄中走出而被扭曲的面容竟泛起高貴與聖潔:「現下就你這把老骨頭還敢胡吹大氣?當真不要臉皮!」

戴宗昌將粉末拌勻之後皺著眉轉身道:「硬氣倒是硬氣,又有何用?你當是我們治不了你?只是你不值那個價錢!」

他點了孟永淑穴道,一把捏開她下頜將拌好粉末的飯食塞進,強行喂了一整碗道:「現下也一樣,留著你一條賤命只不過還有點用而已。」

孟永淑啞穴被制罵不出聲,心下卻忽有些明悟!當年若是賊黨三人要自己乖乖就范,只需告知要殘虐肢體,自己未必撐得下去。可賊黨直接用刑切乳砍面,那又是什么緣故?

恍恍惚惚直至夜半,兩臂被吊著已麻得失去知覺。忽聞門開之聲,孟永淑虛弱地抬起頭來,只見一人身材高大,肩部高聳,面上帶著只淫邪的鬼面。

「是你吧,一定是你!」二十余年前的夢魘襲上心頭,那個怪笑著,武功卻高得駭人的假面公子哥兒。孟永淑鼓起剩余氣力掙扎著,震得腳鐐嘩嘩作響,喑啞的嗓音也拔高了尖吼道:「狗賊!狗賊!憂無患,你不得好死!」

鬼面人被遮去了面容看不出喜怒,伸指搭了搭孟永淑的脈門,又在脖頸旁大血管一按道:「是我。冤家宜解不宜結,你又何必惦念我許久?」

「呸!」孟永淑一口唾沫噴在憂無患面具上道:「狗賊!我時刻都惦念你,時刻咒你祖宗十八代生子世世代代為奴,生女世世代代為娼!」

「哎。」憂無患一副唾面自干的模樣坐下,以垂憐的口吻惋惜道:「放了你一條生路,原本你可以平平安安了此殘生,又何必如此?螻蟻亦知惜命,你連螻蟻之智都不如。」

「只恨我智計不足,不能將你們這幫狗賊千刀萬剮!可恨!可恨!」

「口舌之爭復又何用?我為刀俎你為魚肉,你只能任我宰割。」憂無患嘆息著搖搖頭道:「只是在下要先與孟仙子告個罪。孟仙子如此惦念鄙教,感恩之心當是沒得,恨之入骨倒是甚像。在下觀孟仙子此前所為,死在鄙教手中怕是畢生所願?鄙教有負孟仙子,本當圓了這一番心願也算了解一段往事。惜乎你又是長枝派門徒,若是死在鄙教手中,平白惹下個天大的干系。鄙教勢單力薄不願惹這麻煩,只好將孟仙子送至旁人手上終此一生!這一席話便當是送孟仙子上路吧。」

他說話的聲音忽高忽低變幻無定,更如夢囈一般,孟永淑激憤的思緒漸漸平靜,竟如孩童時聽著兒歌止不住睡意入眠……

ps:第七集《弦歌雅意》已寫完,即將開始第八集《大霧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