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恩怨幾多·木蕭風颯(2 / 2)

江山雲羅 九叔林笑天 6772 字 2021-01-02

祝雅瞳抹了把冷汗,這一下發力大了,腦中又是陣陣眩暈。穩了穩神,才拖著岩羊回到水潭邊。

捕獵得手,本滿心歡喜。可靠近潭邊時便見六七只肥兔兒正圍著欒采晴好奇地打轉,紅眼睛忽閃忽閃,似是見到了奇物。至於滿身冰寒的吳征,兔兒倒是不敢靠近。

祝雅瞳哭笑不得,當即拋下岩羊,施展輕功輕易將兔兒們一網打盡,搭了個石籠關起以備這兩日食用!

都餓得狠了,見了食物欒采晴都不由乾咽起唾沫來。祝雅瞳松開她穴道,道:「來幫忙洗剝,你會不會?」

欒采晴拖著傷腿亦步亦趨,見祝雅瞳熟練地以石刀破開羊肚,挖去難以處理的內臟與羊頭不用,分成四大塊兒,正剔著一片羊排,手法熟練輕巧,不由心中暗動。

聞言祝雅瞳流浪江湖時殺了不少惡徒,可想而知也吃了許多苦頭,這份本事便是明證了。二十年前嬌滴滴的祝家小公主親手宰殺野味,弄得滿身血污腥臭,卻也從煉獄中走出,終成一代高手,天下仰望。欒采晴心中暗自佩服!

「洗凈了熬湯喝。」祝雅瞳剔下羊排扔給欒采晴,見她正直勾勾地望著自己,皺眉道:「快些,肚子還不夠餓麽?」

「哼。」欒采晴白了她一眼,終究抵不過飢餓,老老實實洗起羊排來。

待洗得乾凈了,祝雅瞳已支好了樹杈,羊肉在火堆上正靠得微微泛黃。肥油滾滾滴落火中發出滋滋的聲響,肉香陣陣從鼻端鑽入,那滋味兒又是期盼,又是難熬。

祝雅瞳尋了塊一人懷抱的薄石,一連兩掌想劈出鍋型用以熬湯,無奈身困體乏,薄石連個龜裂都無,只得放棄。

不待羊肉徹底烤熟,二女已顧不得許多,伸手撕下表皮熟透的羊肉塞進嘴里。四只春蔥般的嫩手被燙得發紅,不住塞進嘴里吸吮著,以香唾潤澤燙傷的嫩膚,猶自停不下來。至於剛撕下的羊肉不但燙手還燙嘴,又哪里顧得上來?

大快朵頤了一頓,欒采晴拍著飽脹的肚皮,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喃喃嘆道:「好久不曾吃得這般快活了……」

一為福慧公主,一為香凡夫人,身嬌肉貴,現下卻被一只烤羊弄得儀態盡失。二女對視一眼,見彼此狼狽的模樣兒,不由噗嗤一笑!

進食之後氣力大增,困意卻也襲來。祝雅瞳收去笑容寒著臉道:「滾到那邊去,未得我吩咐敢靠近這堆火,我打斷你一條腿!」

她深知自己受傷極重,恢復起來反而不如欒采晴快速。現下已是疲累得難以支援,也著實需要一頓安穩的休眠。若是欒采晴回過味來動手,還真的難以招架。

見欒采晴懶洋洋的不想動手,祝雅瞳咬了咬牙,一把抓起欒采晴將她提回原地冷笑道:「莫要再觸怒我!我會殺你的!」

在石洞里打好一層厚厚的草甸放吳征躺好,洞口的篝火劈劈剝剝閃著火花,送來溫暖的熱氣。方才那一提須得盡力保持著穩定,當真是耗盡了最後一絲氣力,倦意不可阻擋地涌來。祝雅瞳眯著眼遠遠一瞄欒采晴,見她也是疲累已極沉沉睡去。又探得吳征身體較之方才已溫熱些許,連呼吸也逐漸清晰有力,心情放松之下終於頭一歪,靠在他身邊沉沉睡去……

咽喉像有火焰在燃燒,如墜蒸籠地獄;周身卻冷若寒冰,如在冰山地獄;胸口又仿佛被人徒手插入,生生撕裂,如在刀鋸地獄受刑,難受得恨不能立時死去!

「呃!」吳征咽喉中喑啞地嘶鳴一聲,眼皮如有萬斤,死命地睜眼也只能裂開一線!

周身劇痛,經脈里受創處處,檀中穴處更可感到陷下一個小渦。吳征從昏迷中蘇醒,胸膛立時猛地起伏劇烈咳嗽起來。

「咳咳咳……」仿佛連五臟都被咳了出來!從來沒受過如此重的傷,甚至比起尋常武人,吳征一路順遂,那點傷真的連「傷」都算不上。他苦笑著,上一世被人在頭上開了瓢,今生又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莫急,莫急……」

溫柔又欣喜的聲音鑽耳而入,綿然的內力正由抵在後心的小手處傳入身體彌漫開來,像一鍋溫水澆得通體舒泰,連每一個毛孔都在暢快地大口呼吸。吳征費力地一笑,啞著聲道:「我沒有死。」

「沒有,沒有,沒有……」祝雅瞳泣不成聲,旋即伸手捂住口鼻,唯恐情緒過於激動影響吳征,也影響了內息的穩定。

「莫哭,我死不了的……」漸漸凝結的視線看清了周遭的一切,也不知祝雅瞳是如何的九死一生才帶著自己尋著這一處安穩的仙鄉。吳征又是喜悅,又是心疼,身邊的祝雅瞳哭的梨花帶雨,一頭青絲散亂不堪,發頂還粘著草葉子。破損的衣物里露出肌膚上的傷痕,雖說已敷上了丹葯,可數量之多觸目驚心。

「沒有,您……你沒事,我很高興,我是高興的。」祝雅瞳急忙抹去眼淚露出笑容溫言道:「身上哪里不舒服?還疼麽?我來幫你。」

「別……這樣就好,慢慢就愈可了。你……的傷也重……咳咳,咳咳……好渴……」神智漸復,雖腦中一陣陣眩暈,吳征仍覺祝雅瞳的內力遠不如前,激動之下又是一陣劇咳。

背心的小手始終不曾離去,胸前也加上了一只輕撫按揉助自己順氣。待咳喘稍停,一片大葉盛著捧清水已送到嘴邊。

貪婪地飲下清水將喉間火焰澆滅些許,胸臆大暢,腹中嘰嘰咕咕地唱起餓來。小半片肥羊又已及時架在篝火上!

「咱們沒危險了吧?」吳征餓得狠了,顧不得咀嚼會牽動胸口傷處的疼痛,奮不顧身地吞咽。所幸岩羊焦黃的部分都已被剝去,只留下剛巧熟透,最為肥嫩,最為可口的部分被喂在嘴邊,幾乎入口即化。

「算是沒了吧。」身在絕境,性命無虞,祝雅瞳的回答也不算欺騙。

「你怎麽還在這里。」吳征靠著岩壁,後背自然已墊好了厚厚的草席,眯著眼向欒采晴道:「還要報殺子之仇?」

「報不了了!」欒采晴一挫銀牙恨聲道:「她了不起得很,我算是認了栽。」

「哈哈。」吳征譏嘲地一笑,牽動身上疼痛,又是皺眉咬牙了好一陣才緩過勁來,喘息不停。

「莫要搭理她,好生歇息,要躺下來睡一覺麽?」祝雅瞳大為不滿,朝欒采晴狠狠地瞪了一眼以示警告。

「我睡了多久了?」

「有六七個時辰了吧。」

「那哪里還睡得著?好想動一動,全身骨頭都要睡散了……」

「現在不可!」祝雅瞳一板臉,又溫言道:「剛吃了東西,敷了丹葯,待葯效透了,我再扶你動一動試試。」

「好,我聽你的……你自己的傷?」

「放心,我沒事。」

欒采晴越聽越是惱怒,寒聲譏諷道:「好一個溫柔貼心的可人兒,我見猶憐,呵呵,呵呵!」

「總比你惡毒狠辣,動不動取人性命的強。」吳征反諷一句,心中也是一股火氣憋得慌,正巧找欒采晴打打嘴仗。

「是麽?女兒家都是蛇蠍心腸,尤以她和我為甚!你知道她安的什麽心?指不定哪一日就一口將你連皮帶骨頭都吞個一乾二凈!」

「你再說一個字,我立刻把你舌頭拔下來!」祝雅瞳正滿心欣喜,與吳征共溫劫後餘生的天倫之樂,欒采晴數度插嘴,實在是火氣難忍。若不是周身乏力,酸軟得連動都不願動一下,此前強行壓制的傷勢更已爆發出來,實在剩不得半成功力,早已出手教訓她了。當下無法,只能靠著積威警告!

山谷里陷入沉默,吳征又歇了一會兒,忽然道:「能不能讓她說一說?我好想知道從前發生了什麽,你又經歷了什麽……我好想知道……」

愛子無神的目光卻像直透靈魂,看透了自己,祝雅瞳嬌軀一震頹然低頭。或許是在與世隔絕的山谷,總覺萬事由天,也或許是時至今時今日,再也隱瞞不下去。祝雅瞳不再阻止,默許了吳征的請求。

「哈哈哈哈……」欒采晴癲狂般大笑,似被吳征一席話激起了沉痛的回憶,豁了出去怒道:「我就要說!你現下就算殺了我,我也要說!你這個惡毒心腸的女人,任你再裝作怎麽完美無瑕,終究不能抹去從前做的丑事!我現下就要告訴他,一直待他好,看似體恤入微的【迷蛇夢眼】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祝雅瞳似已認命,只嫺靜地偎依著吳征,淡淡地望著欒采晴,有歉疚,有無奈,亦有毫不後悔的決絕!

「你可知道,在你出生的那一年,燕國發生了一件大事……」

欒采晴娓娓道來,聽得吳征目瞪口呆!至此他才證實了心中的猜測,祝雅瞳曾經的男人果然是燕皇欒廣江,普天之下,也真只有這位文武雙全的帝君才配得上她。可他全然無法想像當時的結合居然是時勢逼迫,非是情投意合。再聯想起祝雅瞳之後拋棄天陰門闖盪江湖,又回到祝家以血腥雷霆的手段登上家主之位,可知當年的那一夜,她有多麽地不甘與屈辱。

「祝家本就不容於天地間,豈可再有皇子?這個道理你該明白的吧?」

「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祝家若有了皇子,你們欒家不免要擔憂外戚干政了……」

「這不重要!哼,我們家哪會容得下她的孩子。不過你說的倒不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祝雅瞳的罪可不僅僅是身懷皇子,還有如花容顏,令人食髓知味!你也修煉《九轉玄陽訣》,該當知道這門功法練下去不免靜脈破損,五內俱焚,非得藉由女子陰元溫養方可緩解!不怕告訴你,你身邊這位艷冠天下的女子身懷純陰之身,正是修煉《九轉玄陽訣》的絕佳伴侶,或是爐鼎!」欒采晴詞鋒犀利,說到此處不免泛起揶揄的笑意,好像在說:你遲早也有那麽一天,若想得救,非得祝雅瞳不可!

吳征心中嗤笑一聲!《九轉玄陽訣》脫胎於《太初歸真心訣》,卻並不完全,修習起來雖對功力大有增益,隱患卻是極大。可吳征並無這等問題,他與寧鵬翼來自同一個世界,《太初歸真心訣》里的一切寧鵬翼懂,他也明白,身上並無隱患。當下也不說破,只譏諷道:「也對!你們皇家自命真龍,哪里會顧惜一個女子?何況是人人垂涎的美女?之後定是除了欒廣江之外,還有什麽欒窄江,欒臭河之類的也不肯放過她了?」

「不錯。」欒采晴肅穆凝重,惡狠狠地盯著祝雅瞳,目中燃著滔天烈焰道:「天家無情!當年祝家死了那麽多人,皇兄占了祝雅瞳還大得裨益之事哪里還藏得住?莫說我的另一位哥哥,就是我皇兄也忍不住想再與她溫存幾回!除了我,當年想幫著這個惡毒婦人的,整座皇宮只有我一個人!」

祝雅瞳現下安然無恙就在身邊,當年若是落入魔掌早已永世不得翻身,哪里還有現在能在世上呼風喚雨的祝家主。可念及當年形勢之險,吳征仍不由心驚肉跳!

「我欠了你的,對不住。」祝雅瞳淡淡回道。

「一句對不住就算了?」欒采晴尖聲高叫道:「你自知難以幸免,所以來宮中找到了我!我與奚半樓的事情鬧得天下皆知,你猜測我有別於皇族,前來苦苦哀求我助你逃出升天,我也一力助你!可你呢?你又怎地報答於我的?」

「倒不是這麽回事。」祝雅瞳面頰微微窘,瞟了吳征一眼,嘆了口氣,思緒飄遠著道:「也沒什麽不能說的了……當年族中有長老要巴結你欒家,也有長老暗地里反對!我接到的任務不僅是助欒廣江洗伐體內暗創,亦有探知你欒家的秘密!呵呵,你說得好,天家無情,我家也好不到哪里去。當時我已走投無路,就是擺在案上的祭品,唯有奉命行事而已。也就是那時候,我才知道你身負冰肌之體,欒廣江覬覦你許久了……」

「你說什麽?」欒采晴憤而握拳,指甲深陷肉里道:「你……你說的可真?」

祝雅瞳淡淡點了點頭道:「我又何須要再騙你?冰肌之體是你欒家功法的秘密,若不是被我僥幸得手,我又怎會知道?呵呵,當年我又能怎麽辦呢?所謂探知欒家的秘密,不僅是要交辦族中的密令,也是為自己謀求一條後路,我不能不全力施為。」

二女又陷入沉默,吳征聽得心中大痛!欒廣江當年的修為較祝雅瞳要高得多,離幻魔瞳風險極大,祝雅瞳冒險一擊中的,自是要趁著欒廣江最為虛弱,神智最為渙散的一刻!是個男人都懂是什麽時候。一念至此,不由也握緊了雙拳。

「那你也不該誘我出宮,把我推入火坑!你……你害得我好慘!」欒采晴妙目含淚,大聲地啜泣,指著祝雅瞳道:「今時今日,我名聲狼藉臭遍世間,都是拜你之賜!」

當年祝雅瞳結好欒采晴,又假意被逼迫之下,無奈答應與欒廣江暗中幽會。可當欒廣江抵達時,擺在床上的卻是渾身赤裸,被制住了穴道的欒采晴!

聲聲泣血,訴說著皇室的無情與無義!祝雅瞳「獻祭」了欒采晴飄然離去,雖流落江湖,卻遠離了火坑,待她回到燕都長安已然洗凈了鉛華,成了名震天下的絕頂高手,再也沒人能奈何得了她,強求得了她!所有的不堪與屈辱,只留在了祝家的那一夜。

而欒采晴則徹徹底底被推入了火坑,欒廣江藉以冰肌之體再度提升了修為,彌補了暗創,一舉超越了競爭皇位的兄弟們。受此打擊的欒采晴原本已然認命,可她從小太過受寵,太過純真,全預料不到之後發生的一切。

雄才大略的欒廣江借由欒采晴設下陷阱,一個簡單的口風就足以讓落後於自己,正焦急得如熱鍋上螞蟻的兄弟們鋌而走險!你欒廣江占得妹妹,我為什麽占不了?於是這位皇兄在欣喜若狂,正感功力提升的一刻被牆上刺出的寶劍扎透了心臟!

最強的競爭對手已死,欒廣江登基,君臨天下!那一日群臣跪拜,山呼萬歲,欒采晴就在皇宮的角落里遠遠望著從小疼愛他如心頭肉的兄長,那麽意氣風發,龍袍一擺,一呼百應!她凄慘又癲狂地大笑著,淚水已不知何時濡濕了衣襟……

夢魘仍未過去。欒廣江深知這位妹妹自小得寵,任性妄為,連逃出宮中這種事都做得出來!聖君登基,自不能有丑事在身。可是欒采晴殺不得,她還有用!

欒采晴下嫁狄家原本不願,可得了欒廣江的承諾,還有一面無事不可免的金令。她轉念一想,留在宮中難免不再遭受侮辱,去了狄家總是臣子之妻,欒廣江再不要顏面,總不至於連臣子之妻都沾染,盡早離開皇宮也是一件好事!

嫁入狄家之後,夫郎從來不敢正眼看自己,甚至從未與自己同過房!她不明所以,卻也有一絲竊喜。欒采晴看不上這位破落的狄家主人,原本只是委曲求全,他不來碰自己本就是天大的好事!

可她根本想不到狄家只是遮掩這一切的藏污納垢之所,嫁入狄家也不是一切悲劇的終點!欒廣江強行練功傷身,子嗣不多,於是欒楚廷忽然來了!這位侄兒已被立為儲君,被傾力培養為燕國未來之主,他自然有理由使用冰肌之體!

是的,使用!欒采晴已全然死心!天家之無情無義一致如斯!她痛恨著狄府,一邊下手害死了狄家主人,全面掌控了狄府!一邊大開府門,廣納賓客,狄府夜夜張燈結彩,燈火通明,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從不止歇!天家無情的人們,還會再來嗎?還敢再來嗎?還好意思再來嗎?我已豁出了所有面皮,以狼藉的聲名包裹起自己,你們,放不放過我?

終於沒有人來了!可是天下的男人都一般地可惡,他們的目光讓人作嘔,一個個地虐殺他們極有樂趣,也是平生最大的樂趣了……

欒采晴如癲似狂,聲如啼血向吳征道:「你現在懂了麽?都是她害的我!否則我怎會如此恨她?你說她是不是蛇蠍心腸,是不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妖精?」說到此處,欒采晴面上泛起迷離又曖昧的笑容,柔聲道:「你可知道,這麽個惡毒的婦人,為什麽要對你這麽好?她是你什麽人?」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吳征從前雖對欒采晴有許多惡感,聞言也不由凄然,低聲道:「欒家和祝家兩個巨擘搞出了事情,沾染者焉能幸免?不僅僅是你,還有天陰門啊……實話實說,我覺得這事兒不地道,可是,換了我是她,我也會這麽做。你們欒家做的惡事,自當由你們欒家來承擔!你若要恨,該恨天家無情,這一份無情之下,你們都是受害者……」

「至於你……」吳征轉向祝雅瞳,臉上的神情極其精彩,錯愕,不舍,憐惜,意外,又在意料之中,更有一份難言的情愫離自己越來越遠的難受,以及不知該如何面對的迷茫道:「從前你老是很奇怪,不時對著我說您……我一直很納悶……現下我在想,你的手段一向夠果決,夠狠毒,對人下手都不容情。可是對我一直很好,又是寬容,又是貼心!其實我還記得很多事情,五歲那一年有個女子夜入昆侖把我帶到後山荒原,我本該很驚慌,可當夜我一點都不害怕,此後我一直想著她,念著她,時不時就猜一猜她為什麽這麽做,她是我的誰!」

吳征揉了把眼珠,拉起祝雅瞳的手。祝雅瞳早已熱淚盈眶,死死抿著花瓣般的香唇,頻頻搖頭,愧疚與無奈,還有刻骨的疼愛與相思都化在淚水之中。

「其實前不久,無意之間我已知道你並非處子。我一直在想,什麽人有資格占了仙子下凡的祝家主!」這一副身體里的有著前世的記憶,他對祝雅瞳的情感早已超脫了普通的血緣之親。尤其這一夜桃花山惡戰,更讓他打定了主意要關心她,愛護她,疼愛她一輩子!不顧一切!提起這件事,又說出這樣古怪的話,雖是心緒大震有些胡言亂語,吳征卻知自己心中的不忿與不舍。憑什麽!憑什麽是這樣的關系?我不服,我不服!

緩和了下心緒,吳征緩緩投身在祝雅瞳肩頭道:「我咒駡過很多人,唯獨欒廣江你不讓!因為我罵他王八也好,狗也好,罵了他可是連我自己也罵進去了,你舍不得對麽?你一直說您……其實是想說娘對不對?所以……我是燕皇欒廣江的兒子,雖然我們都不願承認,甚至以此為恥!你對她做的事情確實不地道,就算今後她避不開這種結局,總是由你的手開始。我從小在昆侖山長大,師長們待我很好,視同己出,可是那不一樣,總之不一樣。我不懂親情是什麽,可我也知道,就算像她說的,你是個惡毒的婦人,吃人不吐骨頭的妖精,可是這樣一個惡婦為什麽全心待我?面對如此多的高手還要拼力救我出升天,豁出了一切!天下間的女子若是待人如此,又不是她的丈夫,那就只有一個結果了,您……是我的娘親,對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