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交情最好·見面之初(2 / 2)

江山雲羅 九叔林笑天 5214 字 2021-01-02

「走吧,今後咱們打造一座更好,更溫馨,更漂亮的。」吳征一捏陸菲嫣的柔荑悄聲道:「咱們不好過,也不讓大對頭有好日子過。明天開始,就讓他客宿去吧。」

「嗯,先收些利息,早晚讓他連本帶利全都還回來,利滾利!」陸菲嫣恨聲罵道,想了想又道:「就怕你的想法,他們未必都能接受。」

「我自己也有許多疑問,今日正是要試一試看能不能行得通。」吳征目中逐漸燃起火焰,道:「其實以韓侯他們的遠見,我猜大都已是預料到,甚至已著手開始准備。另外像你爹爹也當是如此,現下咱們不細說,待兩邊在江州匯合之後,我自會說服大家,也能一一說服。我決心已下,不容人改變。」

「除了憐惜好人遭難之外,還有什麽?我總覺得,你還有些話未曾對我說。」陸菲嫣解開系腰的絲帶,長衫隨著雙臂展開,像一尾翩飛的雨燕。

「倒不是刻意瞞你,只是想到了江州再一道兒說,既然問起,那先說出來也無妨。」吳征失聲而笑,搖著頭湊近陸菲嫣耳邊悄聲道:「我怕真有了一份麻煩的基業,將來你和雁兒的兒子拿著刀砍來砍去,我該幫誰才好?無論我幫誰,無論誰贏了,我都會很傷心,這種事,咱們絕對不做!」

「嗯?啊……」陸菲嫣低聲驚呼,俏臉頓時變得緋紅!

燕國父子相殘,大秦兄弟拼命,每一出都是人倫慘劇。吳征所擔憂的並非空穴來風,看了那麽多慘事,陸菲嫣完全能理解愛郎所想。只是想到將來與吳征有了愛的結晶……

即將遠離大秦,昆侖已毀,再也沒有人可以阻擋兩人在一起,即使只是偷偷摸摸,也算是萬般不幸之中,唯一的一項幸事,聊以慰藉……

中書令作為股肱之臣,權柄甚重,通常而言,坐上了中書令的高位,其尊榮顯耀俱已達到巔峰,再難以寸進。不過對大秦國堪稱傳奇的一代名臣霍永寧而言,這些都不是桎梏。

霍府張燈結彩,宮中名貴的古玩,珍品流水價一般賞賜到府邸,近來每日一回,從無斷絕。現下剛到巳時,霍永寧上朝未歸,霍府門前卻已是門庭若市。

數日之後新皇登基,這位中書令居功至偉,理所當然會成為聖上跟前的紅人。近日來的朝會上,霍永寧已幾乎有了說一不二的氣魄。昆侖一系崩塌之後,朝中留出大片的職缺,這等機會誰都想把握住!

霍府總管收受禮物,迎來送往忙得滿頭大汗,各種奇珍異寶近日來見得太多,簡直有些麻木,再貴重的東西也是隨意瞟上一眼,便讓登記造冊在案,禮物暫且收下,待霍大人回來再行定奪。

忙了小半時辰,眼見人群排成的長龍不僅沒少,反而又長了些許。他抹了把額頭的汗珠,吩咐其餘仆從小心在意,莫要放些不開眼的人進了府里,以免驚擾了大人。剛想坐一會,忽然雙目仿佛被刺痛了般一縮,大怒起來。

只見人群中一面祭拜用的花圈高高舉起,潔白的紙花十分純潔,看著又十分扎眼。兩條黑色的條幅垂下,上用白漆書著一副挽聯:悲聲難挽流雲住,哭音相隨野鶴飛,橫批含笑九泉!下還有一行小字:霍永甯大人千古。

花圈舉得足有兩人高,誰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有人嚇得膽戰心驚,也有人覺得好笑。不用管家發話,早有人怒斥來人,還有人趕上前去要搶下花圈,同時拿下這等無知匪徒!

可是怒喝紛紛,花圈卻劈波斬浪一般破開人群,一步一行片刻不停。挨得近的,擋著路的,一旦花圈靠近俱都哎喲連聲,隱約可見人群里東倒西歪,似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道推開。

「哪里來的大膽狂徒敢在中書令府前放肆!來人,給我拿下!」管家氣得渾身發抖,沉聲喝道。

「你不認識我?啊,一個管家而已,不認識也不奇怪。」花圈舉到了跟前,來人終於現出真容,一男一女分舉一邊在府前站定。

女子是個少婦,眼波流動處百媚橫生,直令人銷魂蝕骨。男子則是個少年,臉上雖含笑,目中怒意卻極盛,直欲將霍府焚做灰燼。

「吳……吳征!」管家戟指想罵,卻嚇得手臂不停地發抖。

身為霍永寧的身邊人,他當然知道在涼州發生的事情。吳征幾乎不可能還活在世上,如今他活生生的站在眼前。可他人雖俊美,手舉花圈,語聲發寒,大白日里的烈陽之下,偏偏又像個地獄來的索命判官。

「大……大膽!來人,快來人,這人便是朝廷要犯,意圖謀反的吳征,拿下,快快拿下!」利字當頭,朝廷也確實頒下緝捕令,吳征這一顆人頭便值得一萬兩銀子,若是生擒,還能直接封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幾個官員的護衛率先大吼著撲了上來。

吳征有意賣弄,隨手揮舞著衣袖震開數人,與陸菲嫣一同趨步向前,朗聲道:「昆侖派為大秦效命百餘年,嘔心瀝血,何來的謀反?你家主人血口噴人,殘害忠良,必當遭天譴!我提前來送一只花圈,你收下吧!」

護衛中頗有武功不俗者,吳征揮灑自如,閑庭信步一般,這一手功夫果然震得管家大驚失色!一語已畢,吳征與陸菲嫣一同擲出花圈。以竹枝與白紙編制的花圈原本輕飄飄的,經這兩位大高手運起內力一擲,直如一桿被掰彎的標槍,支架噗噗兩聲插入霍府兩字的牌匾里!

「你們【暗香零落】高手眾多,我就在這里,怎麽,不敢讓那群賊子出來拿我麽?」吳征與陸菲嫣一同高飛而起落在府門上大聲道。

「現在出來可不叫人看見了麽?到時要怎生說得清楚?他們不敢的!」祝雅瞳乘著皇夜梟自雲端現身俯沖而下,笑吟吟道:「不是還有豹羽鵟麽?啊喲,還是不敢放出來。那沒得辦法,只好容我為所欲為一回。」

正如吳征所言,霍永寧已掌大勢,府中陸陸續續迎來不少族人,正待局勢穩定之後,逐一安插至朝中。這些族人不少文武雙全,還有些【暗香零落】賊黨中可堪一用者。原本一擁而上,吳祝陸三人也未必討得了好去,偏生這些內情前些日子叫祝雅瞳探查得八九不離十。審時度勢,這才定下了白晝間動手的策略。

霍府里隱藏的高手作繭自縛,向無極又引兵在外。這邊有祝雅瞳壓陣,還有皇夜梟與撲天雕接應,突襲之下幾乎予取予求!

「哈哈,陽光普照,萬物顯形!鬼物豈敢冒頭?」吳征與陸菲嫣點起松明,自府門起一路燃起火焰。

護院鏢師們不斷前來阻止,又哪里敵得過功力大進的吳征與陸菲嫣?吳征在光天化日之下縱火,大出了胸中一口悶氣,恨不得將整座霍府也如冷宮與天牢一樣,燒成一片白地!

「這女子就是祝雅瞳?」藏在霍府里一名黑發白須的老者皺眉道:「能從燕國皇室與長枝派手下逃生,盛名之下無虛士,今日一見,果然不易對付!」

「若不是被他們趁了便宜,這便去將他們拿住!當真是一陣悶氣!」

「不可,不可,你們出去都不是她三合之敵!若叫她拿住了可是大麻煩!」老者擺了擺手道:「家主未歸之前,不准輕舉妄動!」

「是……可是……爺爺,難道就看他們這等肆意妄為?」

「不錯,忍,等,已忍了兩百年,還差這一時?」

「是……」

吳征四處放火,有遇著前來阻止的霍府護院手底也不再容情,片刻間取了十餘條人命。正一路行凶,忽然雙目一凝,恨聲道:「劉榮,你……你好!」天井下方,劉榮呆呆望天,滿面羞慚,被吳征一喝嚇了一跳,垂著頭轉身便跑。

朝堂之上誣陷昆侖派的有他一份,吳征自知他是身不由己,又看見他空盪盪的手臂。這人有今天多少因自己而起,可新仇舊恨一同涌上心頭,吳征對他哪里還有半分憐憫之意?便是千刀萬剮亦不解恨!

吳征看他腳步踉蹌,顯是驚慌之下慌不擇路,略一沉吟便合身撲去。留他在世間終究是個禍患,也是無窮無盡的悲哀,送他上路不僅是報仇,對他本也是一條好的歸宿!吳征身形如電,單掌疾風般席卷而來。身在霍府,也不知劉榮是否刻意誘他上當,這一下運起了全身功力,務求一擊必殺!

殺招凜冽,劉榮的武功原本就遠不及他,況且今日吳征已是十一品大高手!眼看慌張的劉榮就要被斃於掌下,忽然一人電射而至,身形竟不比吳征慢上多少。那人擋在劉榮身前,面對吳征開碑裂石的掌力不敢怠慢,穩穩站定身形雙掌平推,嬌斥道:「傻瓜,快跑!」

砰砰兩聲大響,吳征渾身劇震,被一股巨力推得向後飛去。他一個翻身,巨力居然仍為卸完,騰騰騰地連退五步方能站穩。

那人則被他擊得橫身飛出,格拉拉撞碎了木質圍欄,摔在天井里哼哼唧唧,一時爬不起來。借此良機,也似是來人的喝令讓劉榮魂魄歸體,早跑得不見蹤影。

「你……你的武功……」

「哎喲……哼哼……吳大人今日的打扮倒是帥氣。你問人家武功?人家倒是驚異吳大人的武功怎地進步的如此之快。」

吳征又驚又怒,來人身形嬌小,面上頗顯浪盪,正是迭輕蝶。吳征的武功再度大進一步,迭輕蝶早已被他遠遠甩開。不想這一回交手,居然仍是稍占上風。

「認賊作父!居然與殺父仇人沆瀣一氣,你也真是夠恬不知恥!」一擊不中,吳征心生退意。迭輕蝶同樣也是幫凶,只是她武功進步如此之快,一時竟然拿她沒有辦法。

「最好交情見面初。當年吳大人一力要保他救他,如今卻只想著要殺死他。不過他現下還不能死!咱們卻是掉了個個兒。」迭輕蝶掙扎起身,臉上泛起一抹病態的嫣紅笑道:「人生如此無常,何況我一介小小弱女子呢?不過是隨波逐流而已,吳大人這是太苛責了。」

「不錯……今日奈何不了你們,改日有了良機,再取你們狗命!」

「嘖嘖,大丈夫能屈能伸,吳大人隨波逐流的本領也不比人家更差,了不得,了不得。」迭輕蝶抹去嘴角的血絲,做了個恭送的手勢。

吳征隨手將火把點燃一處窗棱,冷笑一聲翻身又上了院牆。

呼救聲,喝罵聲響成一片。事涉朝廷欽犯,除了驚動五城兵馬司,刑部,並且火速奏報宮中之外,遠遠來看熱鬧的也不少。祝雅瞳見時機成熟,嫣然一笑,招呼吳征與陸菲嫣一同暫停放火,一同上了撲天雕在空中盤旋。三人取出厚厚一遝紙頁臨空拋灑,像在成都城里開出了一片雪花。

這幾日來做得最多的籌備便是此事,吳征將霍永寧背後陰私事,昆侖派與暗香零落幾番死斗寫得清晰明了。訴說昆侖冤屈之外,矛頭直指霍永寧。在據點里以雕版一刻不停地印制,怕不備了有幾千頁之多。只恨藏身之所紙張備得不多,恨少,恨少!

這一頓攪風攪雨,再灑下紙頁,足以讓成都城里流言紛紛。三人大功告成,急忙駕起鳥兒向城東飛去。

大片官軍正在趕來,宮中的侍衛也騎乘著大鳥欲行截擊,再呆下去可就身陷重圍,反為不美。三人一路風馳電掣地低飛,在拐角處悄然落下地來,讓鳥兒們背著三個人偶振翅高飛而去。

「似乎甚是順利?」祝雅瞳拍了拍手,領著吳征與陸菲嫣一路潛行。三人武功高強,一意潛伏之下官軍雖多,怎能發現得了?

「算是好了一半,還得看另一半如何。」吳征看了看天色道:「時辰差不多了,且看邵承安他們辦得如何。」

「不錯。征兒的想法的確大有來頭,娘十分期待呢。」

「這一次嘗試成敗與否,會決定今後咱們的出路何在。」吳征頓了一頓,道:「我們先去一個賊人永遠想不到的地方藏好,呵呵。」

「走吧,你那位玉姐姐等得你可也苦了。」浣花溪旁新建成的庄園頗顯氣派,只是牛頭,獸骨等物令這一處蠻夷小院生人勿進。

三人潛至此處,一路鑽進開鑿好的地道里,點上火把摸索前進。地道兜兜轉轉連通了一條干了不知多久的暗溝,又繞了不知多久,吳征才道:「是這里了。」

自從得知先帝駕崩之後,玉蘢煙便如同心里忽然空了一塊,只知渾渾噩噩地度日。暗無天日的地底,更不知歲月幾何。食僅肉乾,飲僅清水,寡淡無味,幸而他久居冷宮,只需果腹即可。趙立春時不時憋得慌了,找她說上幾句話,玉蘢煙心中雖對他頗為感恩,也絲毫提不起甚麽興致來。只覺一世至今,一無所成,像塊行屍走肉一樣,轉眼已屆中年。

除了念及吳征,才會在心中泛起溫暖。她好想見到他,向他訴說心中的苦悶與失落,訴說自從家族慘案之後的凄楚無依。

「玉姐姐,趙兄,我來了。快請開門。」熟悉的聲音穿透石壁響起,玉蘢煙如遭雷震,趙立春更是一躍而起,瘋癲般撲向石門處大哭道:「吳兄,吳兄……你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