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刀兵映雪·錦書為箋(1 / 2)

江山雲羅 九叔林笑天 6188 字 2021-01-02

柴郡雖算不得大城邦,卻是歷史悠久,千百年前就設了縣制。北臨葬天江,東面緊挨著廬山,風景清幽雅致。國師費鴻羲就出自廬山派,自他功成以來天下無敵,為公認的第一高手。輔佐盛國君王至今已是第二世,不僅功勞大,資格也老,在盛國可謂一人之下,連帶著廬山派與柴郡均名聲大噪。

深冬時節,白雪皚皚覆蓋之下,仍依稀能見漫山林木。現今雖已落盡了綠葉,只待春雷一響雨絲如霧,又會是連綿青翠。

「這里種了滿山的茶樹,每年開春的時候滿山都是采茶女。茶葉出成後,山腳下還有連天從早到晚的茶戲看。咱們柴郡這里最好的茶便是雲霧綠了,不知道你們喝過沒有?」年輕的兵丁是柴郡人,回到了故鄉如數家珍,說得口若懸河,嘴里呵出的白氣竟似寒天都溫暖了幾分。

「來了柴郡不給我們說說一潯二濂三盧丘,郡中少婦最風流,誰鳥耐煩聽你說什么茶?大伙兒說是不是啊?」

據說柴郡下轄六縣里美人如雲,還有好事者編了個不知真假的順口溜。在血氣旺盛的軍中說起些風流軼事與女人,立刻引來一大片的起哄聲,似乎把全軍的熱乎氣都激了起來。

猥瑣淫邪的嬉笑聲連著片響起,只消是男人便逃不過去。後軍的不少年輕兵丁不敢應聲,漲紅了臉偷眼向醫官們瞄去。

顧盼將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若是從前,驕傲的少女定然會橫眉怒瞪一眼,甚至斥他們下流無恥。如今在陷陣營里呆得久了,深明這一切乃人之本性,大體都是如此。且一旦戰事開啟,一眾兵丁們還不知能活下多少來,開些玩笑話沒甚么了不得。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顧盼見兵丁說起采茶女時露出十分神往之色,不由心中涌起無數的詩句。看兵丁年歲甚輕料想還未婚配,或許是憶起一場美妙的邂逅?想來是最終無果,只能在記憶里美美地回味,若是喜結良緣,又怎會年紀輕輕地來了陷陣營?一念至此又自嘲地一笑,自己的年歲比他還要輕,還不一樣是在這里?不知道此刻娘親在哪里,他在哪里……

經歷過涼州逃難的艱辛路途,也有過血腥戰場的洗禮,顧盼的眼力與從前早不可同日而語。依她看來,陷陣營可謂精兵中的精兵。這支成立起便以老帶新,再歷經嚴苛苦訓之後層層選拔留下的大軍,絕對是盛國最強軍伍之一。甚至光從操練時的精銳程度看,並不遜於韓歸雁在涼州手底下的那支精兵。

只是顧盼也知道,操練和戰場是兩回事。自己十余年的修煉,到了戰場上連一半的威力都發揮不出來。第一次看見人一排排稻草一樣倒下,四分五裂,鮮血飛濺的各種血腥殘酷,那種四肢發軟,頭暈目眩,恨不得把胃都吐出來的難受仍記憶猶新。

這座陷陣營也是一樣,想要成為真正強大的軍伍,沒有血與火的洗練不可能做到。成為精兵強軍之後,現在這些兵丁們,又能剩下多少呢?

穿過了種茶的長山便是柴郡的城郭,從城郭外向西再行四十里便到了軍營駐扎地。五萬人的大軍營帳延綿數里,煙火縱橫,在冬雪天里也是一道奇景。每日都會有從柴郡的車隊民夫,運來柴薪炭火與糧油米面,絡繹不絕,至今已將這座營寨充實得滿滿當當,顧盼見了不由嘆服江南的富庶。

若論魚米之鄉,還有何地比得上江南?這里有連片的水域湖泊,有一年兩熟的水稻,還有四季豐沛的陽光雨露。燕國的強盛,能西抗大秦北拒黑胡,離不開盛國連年的納貢。即便如此,盛國依然攢下了良好的家底。三國紛爭多災多難的大地上,盛國仿佛一片世外桃源,數十年來國境之內沒有戰事,也讓這片得天獨厚的土地富得流油。

有失有得。

顧盼心中暗道一聲,卸下包裹細心整理起來。縱使她身負昆侖的上乘內功,且已有了六品的修為,雪天嚴寒長途跋涉下來也覺甚是疲累。幸好無論先前還是現在,給醫官們安置的帳篷都十分舒適,尤其是待她這樣嬌滴滴的少女,似乎更加地偏愛些。

篷布外罩好了羊絨,讓燒了小火爐的帳子里溫暖如春。木床鋪了厚厚的棉墊,雖沒有錦綉為套,躺上去卻又軟又舒適,更難得的是床旁還有一張小幾。小幾面上漆色尤新,打開抽屜還能聞見散發的木香,不知是不是營中特意為這些年輕的醫官女子們備下的。

說來也怪,陷陣營里至今無人見過主將,平日的操練都由折沖將軍盧元洲引領。盧將軍一張鍋底臉面,為人也是一絲不苟鐵面無私,帶兵操演是極佳的。但是在顧盼看來,這人過於刻板失之靈巧機變,以他的才干想要執掌精銳的陷陣營遠遠不夠。

譬如盧將軍就絕不會這么貼心地在營帳中給醫官與女子們置辦一張小幾,他本人也不止一次地吆喝過自己不是主將,只是代為操演。想想這一次遷軍至此,這位久未露面的主將也該這里現身。看他細心的模樣,當時愛兵如子,而懂得收買人心,料想也是領軍經驗頗豐,或許還是位風度翩翩的儒將。

顧盼利落地收拾好了營帳,從胡思亂想中回過神來,泡上一壺紅棗茶坐在小幾旁。

同伴們還在忙碌,不知道為什么,自從進了營之後,雜事就以自家的最少。今日剛剛駐扎別無他事,顧盼最早便可歇了下來,喝了兩口熱茶便信步走出營帳。

兵丁們里里外外忙碌不停,來來回回將人行密集處的道路積雪都踩做爛泥,讓一片雪白的世界里現出縱橫阡陌來。可無論有多忙碌,顧盼走到哪里,都有人會不自覺地停下手中活計向她看來。她深知自己隨著歲月的長成,終於和母親一樣如一顆熠熠發光的明珠,到哪里都如此耀眼。

顧盼避開人群,在荒僻處一躍上了樹梢。

大營的構建外圈住人,中央擺放糧草軍械,山腳下背風處的後營則是主將與後勤人員的居所。除此之外,還有成隊的兵丁在大營之外拖著扒犁掃開積雪,清理出大片平整的校場。大營依山而立,這一大片的空地建立得和先前操演之處頗為相似。想來騎軍還是會每日驅趕著兵丁,將他們趕上山坡之後結陣自保。來到柴郡,只是為了換一處地方操演么?

兵丁們或有這樣的疑問,但對於已知曉部分內情的顧盼而言則再清楚不過。柴郡北臨葬天江,與燕國的梅岡郡劃江而望。兩郡相去不到百余里不說,波瀾壯闊的葬天江在這一帶波濤湍急,兩岸卻僅有五里的寬度。比起紫陵城江海連成一線,放眼望不到邊際,在柴郡一帶若能等待江水較枯竭,水流平緩的季節,是用兵的最好時機。

也一直到了這里,顧盼才醒悟過來。盛國本土已有數十年沒有戰事,這一回也不會有,張聖傑與吳征定下的戰略是主動出擊,而不是等待燕國來攻。——至少在戰事初期,本土沒有戰火。

即使是顧盼這樣經驗不夠豐富,思量也無法全面的少女,想起來仍是汗流浹背。

燕國攜大勝草馬黑胡的余威,又覆滅了祝家之後得到大筆資財,可謂糧秣充足兵鋒正盛。連顧盼都知道,燕國的皇位在這樣的形勢下更迭,是最完美的時機。欒楚廷登基之後,燕國不僅沒有大的動盪,國運之盛不下於欒廣江在位之時。甚至收繳了祝家的大筆資財充入國庫,國力雄厚還要勝過前代皇帝。

反觀比起大秦的動盪不安,幾乎已裂成了兩國。盛國的新君登基難以服眾,朝中上下黨派林立,政令下達陽奉陰違,張聖傑想要掌控大權還是痴人說夢。此時是燕國最強大,誰都明白不可與之爭鋒的時候。

大秦國二龍爭霸,但涼州三關早已守得嚴嚴實實,只等熬過這一段最艱難的時刻。更加羸弱的盛國,居然要主動出擊?如果不是對吳征向來太過熟悉和了解,顧盼幾乎會以為張聖傑是不是失心瘋了——只有瘋子才會去陪著瘋子一起發瘋。

山坡上林木聳立,站在樹梢便能遠眺遠處水霧間奔騰的葬天江水,甚至能隱約聽見江水翻起排空濁浪的聲響。顧盼心中一黯,自己躲藏在軍營里,這一場戰後不知道還能不能活下來。若是埋骨沙場,說不定連個名姓都沒有,便是有了,她現下也不叫顧盼,而是【谷木芳】。這么個土氣的名字,沙場上屍首定然也給毀得面目全非,娘親和大師兄又怎生認得出來?說不准還被就地掩埋在哪個荒野里……

顧盼心中頓覺委屈,忍不住眼角含淚。她忙擦去淚珠,不惟天寒地凍,淚珠掛在眼角有凍傷皮膚的可能,也因遠處雪飛冰揚,數十騎頂著寒風朝軍營飛奔而來。

馬兒喘著呵呵白氣,馬蹄踏破一地碎冰。雄壯高頭大馬上的騎士個個精神,在軍營外數丈之地放一齊停下。數十匹健馬齊聲長嘶,有些人立而起再重重踏地,顯得威風凜凜。不多時盧元洲便親自出營迎接,站在為首者的身側將他請入了大營。

隔得遠了,又是風雪連天看得模糊不清,只隱約見到那人身材奇高,肩膀奇寬,左搖右擺地走起路來姿勢也頗為怪異,活像只大狗熊。顧盼料想這是主將到了,不由失聲而笑,先前還猜測或是位風度翩翩的儒將,現在一看,怕是只熊羆才對。軍中大都是粗豪漢子,長得好模樣的都是萬里挑一,哪來那么多儒雅之輩。

主將抵達,顧盼不敢於樹梢再行逗留,輕飄飄落下地來回了營帳等候軍令,只奇怪方才似乎有幾道說不清道不明的電光往自己這邊閃了幾閃,十分怪異。

剛回了營帳片刻,果見後護軍急匆匆地趕至,召集後營所有人等,沉著臉道:「行軍司馬大人今日已到營中,你們都給老子長點心,若是沖撞了大人,一概不講情面重重責罰!」

原來不是主將,是行軍司馬?顧盼心中暗忖。行軍司馬這個職銜權柄差異極大,總的來說便是個參議營中諸事,協理軍政的職務,在軍中幾乎僅次於主將,權柄大小也看這一軍的規模大小。這位落在陷陣營這樣精兵大軍營中的行軍司馬,便是堂堂了不得的人物了,通常而言都會由名臣良將兼任。只可惜自己來盛國不久,實在認不得這位熊羆司馬。還不知道陷陣營的主將是誰,怎地架子這般大,至今尚不露面,難道折沖將軍之後,又要由行軍司馬暫為領軍?

後營里很快各自散去,新的主官到來八成都會來場訓示立威。兵丁們上上下下都不由心頭惴惴,不知道這位行軍司馬大人的脾氣如何。有了護軍的警告,手頭有活計的便低頭專心忙碌,不敢貿然造次,忙完了的也安心呆在營帳中等候軍令。

顧盼等在營帳里,只聽一陣慌亂嘈雜的聲響,想是這位行軍司馬入駐了後營的營帳,之後便與往日一般無二。

漫無目的的等候最是無聊,好的是營帳里火爐燒得正旺。營中的薪炭備得甚足,每日按例分下也足管夠用,大軍新來大營別無他事,也不需出操練兵,今日還多分了一些供兵丁們取暖。

這一等就等了足足一日,直到夜間宵禁也未見這位行軍司馬現身。似乎天寒地凍,這位大人打熬不住,縮在營帳里烤了一整日的火。

第二日晨間起來,大雪終於停下。天空中碎雲朵朵,只漏出條條縷縷幾道陽光。地上的積雪慢慢開始結冰,天氣雖好,寒冷卻是更加地刺骨。後營里剛用了早飯,這位行軍司馬忽然從左營行來。

看他身披銀黑兩色鎧甲,腰別軍刀,白色的披風在他虎步龍行之下不住漫卷飛舞。身後十名手按長刀,寸步不離的隨從一臉肅殺之氣,其威風赫赫,讓人哪敢逼視?

顧盼見慣了達官貴人,和藹可親者有之,威儀深重者有之,早已見怪不怪。只是看了這位行軍司馬一眼便暗暗蹙眉低下了頭去,面色發白。

這位剛到任的新官著實和溫文儒雅搭不上半點關系。一臉橫肉,鼠目蒜鼻不說,嘴長得像只猿猴一樣向前突起,一張嘴便咧出張血口,加上臉頰那一道蜈蚣般的長長刀疤,就算看了不害怕,也丑得讓人絕不想再看第二眼。

顧盼一眼就看得腹中不適,讓她大吃一驚的還是行軍司馬身旁披著紫色披風,身著白衣,露出的肌膚卻比衣服與冰雪還要更白,身量苗條修長的女子。行軍司馬身邊一個個都是惡行惡相,唯獨這位女子舒欣清爽,簡直像是泥潭中的一朵白蓮,原本就分外出眾的相貌更如仙女下凡。遇見這位熟人是她始料未及,不免就生出瑟縮之意。

行軍司馬忽然露面,引得後營中一陣慌亂,不過片刻之後便即安定,人人位居其位,顯是平日里訓練有素。

「這位是行軍司馬申屠大人,這位是中監軍倪大人,爾等好生認得莫要沖撞……」後護軍疾言厲色一通呵斥,將幾位新官都介紹了一遍。

「江浙一帶還有這個姓,但是聽說族人也不多了,舉世都罕見。想不到倪前輩居然擔任中監軍這樣的要職,她……該當看不見我吧……」顧盼心中暗忖。她站在人群里,雖身量高挑卻刻意矮了半身又低著頭,料想現下倪妙筠看不見。轉念又一想,在軍中兵丁雖多,倪妙筠身居要職遲早會與自己碰面,兩人之間半生不熟,至多就是翻了面皮而已。她原本還有些左右為難的惆悵,這一下激起心中意氣來,把心一橫,那是誰來也勸不回了。

顧盼下定了決心,便大大方方地抬起頭來,不刻意顯山露水,也不再瑟縮躲藏,只在她該在的地方立定站好。正巧後護軍說完了話,那申屠司馬向前一步,目光橫掃全營。顧盼只覺這人雖丑陋,目光掃過時似與自己對了一眼,暗道:「倒是好銳利的目光。」

剛暗贊未落,申屠司馬便清了清嗓子道:「本官申屠神輝至此可不是來散心的……」

這聲音就像面銹跡斑斑的破鑼,偏生有股不知好歹的生猛之氣,明明已是難聽至極,還強要在宴會之中諸般樂器奏出曼妙之聲時湊上一腳。越發顯得難聽之外,還能光憑聲音就惹人討厭,也算是份難得的本事。

顧盼聽得縮了縮脖子,悄悄地又收回了那一點點暗贊腹誹道:「神輝……神氣你個頭……」遠遠還瞧見倪妙筠也縮了縮脖子,盯著申屠司馬的目光一凝,透出股恨不得一刀從他後背插下去的沖動,可見受不了這位大爺的不止自己一人。

「……平日多流汗,戰時少流血……本官今日就要看一看,你們操練得如何……」一席話倒沒太多幺蛾子,只是太過難聽,等他閉了嘴,人人都松了一口氣,還覺得後背冒汗,也不知道方才聽他的聲音,到底多么堅忍才能受得了。

主官初次下令非同小可,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誰又想被架在這把火上烤?陷陣營這一回的集合比平日里還要快速利落,不一時便在營前整理出的大片平原空地里列隊完畢。五萬人的大軍,即使在獵獵寒風中看上去也是氣勢磅礴。

後勤人員不需參與這種操演,伙夫廚師們開始忙著飯菜,醫官們也做好了准備。聽著前營空地里喊聲震天,顧盼見左右暫時無事,遂又悄悄溜出營帳,尋荒僻無人處躍上樹梢遠遠打量。

吳府要與倪家聯姻的事情,恰在顧盼離開之前,她已有耳聞,也不知道倪家對此事態度如何,是否已應承下來。看倪妙筠孤身來此,這事兒莫非沒成?顧盼心頭一陣輕松,又是一陣揪心,她正強忍著惡心遠眺那位申屠司馬,一時沒來得及思量為何又是輕松又是揪心。

行軍司馬在軍中舉足輕重,顧盼實在想看一看清楚,這位今後會擔起營中大部分將士——包括自己性命的重要人物究竟有幾分真本事。若是被一個草包莫名其妙地送去了性命,那可真是冤到了家。這位行軍司馬長得怪異,走路姿勢也怪異,無一處不透著古怪,身邊的隨從卻個個不同凡響。從氣魄上看都是見過世面風雨,立在申屠神輝身邊也顯沉穩。從步伐上看,武功也都不弱,顧盼自忖自己對上任何一人都未必討得了好,當都是江湖上叫得出名號的豪傑。能讓這么多豪傑一同為他效命,這人恐怕是有幾分真本事的。

「倪前輩也在這里,她是皇後的表姐,總不會被派到一個草包身邊去吧……」顧盼心頭惴惴不安間,就見那申屠司馬像只猴子似地上躥下跳,大呼小叫。居然內功還不弱,把他難聽到極點的聲音傳得滿營皆是,真真正正的【震耳欲聾】——五萬陷陣營都恨不得自己的耳朵聾了的好。

顧盼強耐著不適,不去看申屠神輝,只看操演。今日未演戰陣,只讓兵丁們一撥又一撥地沖鋒,翻越或是突進,對練等等,暫時看不出他領兵的本事。顧盼暗自計算,只覺強度頗大,想要堅持下來可不容易,莫說操演過程中難免磕磕碰碰,不多時就有人掛了彩。

後營里陸陸續續抬來了傷兵,皮肉傷也不算太重,將養個三五日便好了,但在寒冬里光是解開衣甲包扎也不好受。顧盼回了營帳里,與醫官們一起將受傷的兵丁安置好,一忙就忙到了午間時分。

這一通馬不停蹄地忙碌,身上都不由冒出了香汗,連寒風都吹不走身上熱氣。校場里也適時地停了操演,大軍就地用餐。

「這位司馬大人有點意思……」

「怎么說?」

「瞧瞧這幾人都是上午抬來的,營里出了名的泥鰍兒一個都沒跑,司馬大人收拾他們來著,只怕今後還有苦頭吃。」

每處軍營都有些兵痞子。這些人當老了兵,熟知營中各種例法,大錯不犯小錯不斷,要從條規上整治他們實在難辦,不把他們管教得服了,又容易造謠生事或是亂了營中規章,更容易把旁人給帶壞了。不過這些老兵又有他們的能耐與經驗在,頗有可取之處,軍營里沒有這些老兵又會少了些什么。

顧盼原本未曾留意,聽得身邊的同儕竊笑著私語,又聽傷了的兵丁叫苦連天,說司馬大人一點都不體恤軍心,操演得也太過凶狠,這么下去非得把小命都練沒了不可。她也心中跟著竊笑,這些兵痞子平常欺負人的事情也沒少干,挨了收拾自然大快人心。但這位司馬大人的心思也摸不清,一來營中便操演得如此之狠,這頓殺威棒未免打得也太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