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奇招用盡·痴心一片(2 / 2)

江山雲羅 九叔林笑天 7028 字 2021-01-02

「你忍著點,莫要害怕,放松,放松。」顧盼匆忙一擦滿頭的汗水,細細查探他的傷痕。

這傷兵年紀輕輕,正是此前的柴郡人。他一條手臂血肉模糊,五處刀傷深可見骨,連手指都少了一根。這樣的傷勢已算輕的,故而挨到此時顧盼才騰出手來為他包扎醫治。他綳著蒼白的臉點了點嘶聲道:「顧大夫,我不怕,您盡管動手。」他將一條白巾咬在口中,做好了准備。

顧盼朝他一笑以示寬慰,運指如風,連點他手臂幾處大穴先將血止住。不知是她手法精妙,還是笑容太過甜美好看,兵丁只覺痛感大輕,連冷汗都不再冒了。

敷了葯粉以白紗裹好傷臂,那兵丁流了不少血,此時疲累已極,痛感漸消之後困意襲來就此睡去。顧盼也覺腦中一陣眩暈,向後一跤坐倒。

吳征露出真容殺入敵陣之後,她在後軍也沒有片刻停下,運指點穴頗費內力,到此也覺支撐不住。

一只大手貼在她後心,熱熱的氣息傳入體內浸潤丹田,讓全身都仿佛泡在溫水里一樣,快活得想要呻吟出聲。顧盼回頭一望,面色一紅,忸怩不安地低聲道:「掌門師兄。」

吳征微微一笑,內力游走不絕,一手替她擦去額頭香汗,愛憐道:「歇一歇,強撐著不行。你若是也倒下了,誰來醫治這些傷兵?」

「嗯。」顧盼輕吟一聲,妙目流轉,耀室生輝,嗔道:「神輝神輝的,哼。」

她的大名來自吳征發自心底的稱贊一語,可謂名符其人,就此被采用。此時她百感交集,只覺胸中有千言萬語想要哭訴,溫存,埋怨,感念,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抬目間見韓歸雁,倪妙筠一同前來立於吳征身後,忙連連點頭。

「長大了呀,這樣也不錯。」韓歸雁露齒一笑。猶記得在涼州凄惶之時,顧盼還是天真浪漫的少女,韓歸雁譏嘲著求她快些長大之語猶在耳邊。女將今日率軍沖鋒一舉擊潰白鷂騎的英姿艷冠戰場,折服萬軍,得她肯定一句,可比旁人贊上成千上萬句還要值錢得多。

「嗯,總算……沒有白來一趟……」顧盼綳緊了神經仿佛一下子松弛下來,欣慰的笑道。

只見吳征朝旁一招手,醫女巧兒便拿了條溫熱潔凈的方巾,跪下遞給吳征道:「主人。」

「辛苦你們了,你們做得很好。」

「不辛苦,顧小姐聰明大方,美麗善良,待婢子們也極好,婢子們都很喜歡她。」巧兒極善言辭,話里話外將顧盼誇了個遍。

「咦——」顧盼一聲轉折極大的驚疑聲,可愛無比:「主人?原來,原來,好哇,你是祝家的人來通風報信的,你們早就知道我躲在這里?」

「唉。」吳征用方巾擦著她的臉頰與小手道:「陷陣營是大師兄組建的,今後便是雁兒的親軍。試問,我要怎么才能不知道你躲在這里呢?」

「噗嗤……」韓歸雁與倪妙筠掩口嬌笑,顧盼又是忸怩又是嬌嗔,不一時自家忍不住也笑起來。眾人在後營里不敢打擾了昏昏睡去的傷兵,只能竊竊而笑,只覺胸臆間的抒懷歡暢,一輩子也笑不夠。

天色將晚,這一日之勞頓人人疲累,吳征幾乎一合眼便睡了過去,直至天光大亮。

陷陣營還有諸多事宜需要安頓,韓歸雁卻等不得,用過了早飯便需領軍趕往壽昌城。臨別前殷殷囑咐道:「壽昌城里水陸兩處大寨已建好,與城池成掎角之勢,暫時無憂。周邊六郡便是死守之地,除此地之外,其余城池盡數搬空之後,諸軍自水路前往壽昌城附近匯合。白鷂騎此戰重創,沒有一年半載休想恢復元氣,料想燕賊暫無力在左近興風作浪,但吳郎萬萬小心在意。我與陸姐姐,湘兒匯合之後,讓湘兒來助你。吳郎可將斥候安心交予她統領,當不致再措手不及。」

「你也小心。」

千言萬語,只是簡簡單單地互道珍重與一個擁抱,韓歸雁翻身上馬,舉鞭一招,馬蹄轟隆聲中煙塵大起,漸漸地去得遠了。

陷陣營在原地駐扎還有三日。收拾戰利品,打點行裝,分出人手運送傷兵渡江回盛國,一切緊張又有條不紊。這一場大勝對陷陣營的影響是全方位的,更為喜人的是,韓歸雁尚未正式接手陷陣營,只一匆匆亮相已征服全軍的軍心。而吳征這位【申屠司馬】露了廬山真面目,陣斬敵將的功績說道哪里都無人不服,更不說於敗局之中指揮若定,力挽狂瀾。各位百夫長千夫長們與兵丁們聚在一處時添油加醋地一頓吹噓,他的面貌又不再惹人討厭,頓時上下歸心。

直馬不停蹄地忙了兩日,明日再休整一日又要動身,到了夜間用了晚飯才空閑下來。吳征巡了遍軍營,泡了一壺香茗,才請了顧盼與倪妙筠前來營中,屏退左右,終於有功夫獨處,說一說憋在心中許久的知心話兒。

顧盼在營中的一切,吳征了若指掌,也不怪她年幼無知,青春少艾時叛逆——她偷偷跑出來的原因復雜,歸根到底,還是吳征終究待她的關懷不夠,總當她是個小丫頭。

「人在這世上呀,總要有那么幾個貼心人,才好說說心里話,只需說了出來,心中的怨悶之氣便能消散了許多。若是說不出話來,堵著別提有多難受了。」吳征有些惆悵,望著顧盼道:「大師兄從前承諾你甚多,有許多都沒能做到,是大師兄的不是。還記得小時候,大師兄說要保護你一輩子不讓你受傷。哈哈,早間我讓志傑和宜知伴著你,莫要讓你受傷,心里還有些難受。」

顧盼張了張嘴,滿腹話語終是壓了下去道:「大師兄有話想說,盼兒在認真聽。」

「嗯。總之都是我不好,盼兒才會負氣跑出來。我知道盼兒有許多委屈,種種原因,要怪就怪我好了。你娘……我知道你心中也有氣,但還是我的錯,全天下待你最好的人便是你娘,盼兒不可怪她,不是她的錯。」吳征回憶無限,明明過去的時間不遠,那座溫馨又甜蜜的吳府小院,仿佛已是上輩子的事。

「我想聽一聽,到底為什么。大師兄勿怪,盼兒總是在想,娘不是那種人,你也不是,為什么……為什么……事實就在眼前,我真的無法接受。」

吳陸之戀本就世所不容,何況顧盼的心意陸菲嫣再也清楚不過,她不知前因後果,哪里能接受得來?吳征點了點頭,道:「這事情我與一百人說都沒用,唯獨與你說開了才能解開胸中郁結。妙筠在這里,除了她想知道緣由之外,還有旁的事遲早要有關聯,你們都當聽一聽。」

吳征理了理思緒,道:「世上生靈萬種,都躲不開兩件事。一件是吃,吃是為了活下去,就算是不會說不會聽不會想的花草樹木,它們也要吃土里的養分與水分,才能長得更高,更茂密,花開得更艷。咱們人也一樣,無論富貴貧窮,無論吃的好壞,都得吃才能活下去。另一件便是傳宗接代,這話兒說出來不好,但我沒調戲你們的意思,盼兒也長大了,該當知道這些道理。咱們人懂得情愛,與相知的伴侶結為夫妻之後便要想著傳宗接代。野獸不懂得情愛,憑著本能也會如此,以求得物種延續下去。這本是人之常情,生而有之,只是咱們人太聰明啦,有時不免有些條條框框,自詡高貴。放在一些假道學身上,更是滿口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你們都生在大戶人家,當是聽過見過不少了的。」

二女一同點頭。吳征沒有調戲之意,這些原本也都是常理,只是她們都是黃花閨女,聽來不免有些面紅耳赤。

「你們有沒想過,人靠什么傳宗接代?歸根究底,就是一個情動。因情動而促愛欲,再結合才有傳宗接代。這本也是人之常情,天生的,老天爺給的。一個人如果不會情動,要么是苦修之後的得道高僧,要么就是有病,我沒亂說吧?」

「那倒……沒有……」

「嗯,男女都一樣。有些男子不是性子好色,而是天生就容易情動。這世道就奇怪,男子好色,大多人還會豎起拇指誇贊,說他頗有男兒雄風。這話我就不服氣了,容易情動不是你的錯,可亂來就是了。人與野獸之不同在於知禮義廉恥,男子易情動可以,強迫女子便是錯了。同樣,女子也是如此,有些女子是性子上水性楊花,以色娛人以換得金銀財寶。有些女子則是天生就容易情動,盼兒你知道么?你的娘親就是如此,她天生就有易於情動的【病】。」

「啊?」顧盼大吃一驚。吳征說了許多,她隱約中猜到一些,且她的身體也頗有怪異之處,雖有特殊的功法協助,年齡漸長之後懂得的東西也越來越多。可聽到吳征這么一說還是心驚膽戰,世間對【淫婦】的唾棄可謂切齒痛恨,有多少女子由此丟了性命?母親若是如此,她簡直不敢再想下去。

「這里頭有一段往事……盼兒應該知道我五歲那一年,曾被一位女子擄去昆侖的後山荒原吧?哈哈,那是我娘親。不過有一件事你們都不知道,我和我娘親都算是見證了盼兒的孕育……」吳征將當年驚心動魄的一幕說來,自是略去了許多細節,只說陸菲嫣易於情動與顧不凡難以支撐,夫妻二人似因此生了許久的嫌隙,這一夜徹底爆發出來。

二女雖未經情事,耳濡目染也知夫妻若要恩愛須得事事相諧,似陸菲嫣與顧不凡這等房事不睦又恩義全無,夫妻之情便算是完了。何況顧不凡只喜男孩,陸菲嫣生下了顧盼,連最後一點點轉機都全然斷絕。

「那時我年紀尚幼不明個中隱情。」吳征這話也不算騙人,他當時只知顧陸二人感情不睦,陸菲嫣身體有恙,確確也沒猜到陸菲嫣【病】得如此嚴重:「日子一天天過去,我修了【道理訣】之後,才略微猜到了一些。呵呵,想起來當年我選了【道理訣】,昆侖上下對我最失望的其實不是你爹,而是你娘,她直斥我是昆侖養的白眼狼,後來我才知道為什么……」

「為何?」顧盼也憶起往事,當時她還年幼,可此時在昆侖太過轟動,記憶猶新。

「因為她也選了一門很生僻冷門,也很冒險的功法。就是這門功法,把她本就患病的身體折磨得生不如死。她當年對我失望,也因她對自己失望,不想看到我重蹈覆轍。可是這些都不要緊,我只知道的是,從你出生,一直到我下山這十余年,她都在這種苦痛中渡過,日日夜夜,無休無止。沒有人為她解除病痛便罷了,更沒有人與她說說貼心話,沒有人寬慰寬慰她。菲菲……她能與誰去說呢,這種話誰也說不得,也說不出口。她很可憐,也很無助,唯一的指望就是你,她之所以活著全都是因為你。」

「你……你說什么?」顧盼牙關顫抖,難以想象其中的艱難苦痛,仍顫聲道:「究竟怎么回事,大師兄你是怎生知道的。」

「江州,那座荒園里可謂險死還生,根本沒說的那么輕易。」吳征心有余悸道:「你的娘親,本應武功卓絕的天之驕女,居然連青城棄徒還受過重傷的賀群都打不過。直到那一天我才知道原因。她的功法像是一座熔爐,只需一運功便情欲如潮,加之她身軀本就天生地易感。你想想,她的功力有多少年未有寸進?那一日她與賀群交手,衣料的摩擦,竄高伏低,每一下都被情欲折磨,時時骨酥手軟,又哪里是賀群的對手?不是我們冒險拼力殺死賀群,她難免要受到賀群的凌辱。我這么說你可能不太明白,我想告訴你的是,如果賀群得了手,根本不需用任何外力,你娘就會徹底崩潰毫無抵抗之能地臣服。盼兒當知道的,這十余年間,菲菲每日都受這等折磨,可她咬牙苦忍始終未丟失自家的尊嚴。現下,你當能明白她過得多么艱難了吧?」

顧盼如五雷轟頂震驚不已,她原本猜來猜去,只猜是夫妻感情不睦為因,吳征為人有趣又細心,陸菲嫣久在吳府朝夕相處難免生情,逃不開苟合一說。哪里想得到在陸菲嫣入住吳府之前已然發生如此多的變故,輕描淡寫的江州荒園,居然險些就讓母親萬劫不復淪落地獄……

「她在那座荒園里,當時一定是萬念俱灰地看著你,巴望著你一劍把她殺了,對么?」

「是。」

「嗯。」倪妙筠呼吸急促道:「我在燕國時,門派常會去些賊窩解救苦命的女子。我見過,若是懦弱者多半就此受了。有些性情烈的女子被強辱之後便是那般神情,只求一死。」

見少女雙手捂著唇,眼淚唰地一下就流了下來,吳征頗感欣慰地撫了撫顧盼的額頭道:「若是自甘墮落沒什么了不得,反正大秦也有不少先例。以菲菲的姿色,願做她入幕之賓的男子只怕能從昆侖山一直排到成都城里去。但是她從來沒有,江州荒園之前沒有,之後也沒有。當時我就全明白啦,我怎么舍得讓她死了?這么好的女子,上天待她不公,但怎么能這般含冤含憤而死呢?」

「【清心訣】?」

「啊,你已經知道了?」吳征有些意外道:「【清心訣】治標不治本,只有暫時壓下她的病,根治不得。不過我記得她來成都之時,整個人都是容光煥發的。」

「嗯,我從小到大,那是第一回見到娘如此快活,如此迷人。」

「也沒有多久。後來我們出使長安,孟前輩搦戰,菲菲就無力應付,那時她已病入膏肓。只有我知道其中隱情,也只有我能替她應戰。當時我就知道她已有死志,一方面是被折磨得再也撐不下去了,另一面則是你已長大成人。呵呵,當時她不住地找我,要我娶你為妻。我就是不答應,怎么都不答應,盼兒,不是大師兄不喜歡你。你這么聰明伶俐,這么可愛漂亮,誰能不喜?可我不能答應她,我知道,只消我前頭應下了,菲菲後頭就一定會自盡!我已下定決心要救她,不僅因她的姿容,也實在敬她氣度高潔,待她又敬又愛。大師兄從小沒有父母照料,也不能讓盼兒承受喪母之痛,她那么愛你,你也那么愛她,你們怎能輕易分離?」

吳征動情已極,道:「但她絕然不會肯。她太過愛你,勝過一切,我不應承與你的婚事,她便苦熬著繼續活下去,只怕她撒手人寰之後你孤苦無依。每一天還是那樣的煎熬折磨,回成都的途中有暗想賊黨襲擊,以言語辱她,她只能落淚毫無反擊之力,我便知道她已到了油盡燈枯之境,再也撐不下去了。」

「我想起來了……她回昆侖山之後每一句話都像在交代後事,我……我當時還在心里嫌她啰嗦,原來如此。」即使陸菲嫣現下好端端的,顧盼回想起來仍後怕不已。這聽來玄奇像故事一樣,卻活生生地在自己身邊,她又是緊張,又是好奇,更是迫切地想要聽下去,知道這些年母親所承受的一切。

「嗯,其時我躲在屋上都聽見了,我知道不能再等下去,否則菲菲就算不死也會被逼瘋。」

「為何這么說?這么些年娘都熬過來了,為何,為何見了我之後就不能再等下去了?」顧盼只覺周身發冷,連打了幾個寒顫,隱隱然預感到了什么。

「還是因為你呀,盼兒。」吳征攜起她的小手道:「你是她的女兒,你身上留著她的血,你長大了,也會有男歡女愛也會動情,你的模樣和她當年一般無二。當然,你的功法無憂,不似她那樣會日日夜夜都受煎熬。可每一位娘親的心都是一樣的,她只怕你會和她一般。她束手無策,近乎崩潰,隨時都在死亡與發瘋的邊緣。所以……」

「所以大師兄……就……就……」

「是純心想救她,還是饞她身子,還是愛之極矣,我自己也說不清了。」吳征無奈又灑然地一笑道:「當時我半哄半誘,說我能治好她。她當然不允了,可我既然知她心結便逼迫她說,既能治好她,自也能治好盼兒……讓她親身先試一試,萬一不成,也不至於害了你。她無可奈何方才從了……」

「啊喲……」顧盼現下已不是孩童,自知個中的旖旎纏綿,又聽自小心愛的大師兄要用此法來為自己【治病】,不由失聲驚呼中面頰緋紅。她哪敢再去看吳征,目光閃躲著左右流連,正見倪妙筠也低下了頭,雪樣的膚色竟越發白了,唯獨兩只幼圓的秀耳嫣紅如血,越發醒目。

「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這樣逼迫親近之人,說起來著實有些無恥下作,可我至今從不後悔,將來也決計不會!【道理訣】正是她那本邪門功法的克星,菲菲的病好了,她現下的風姿那是昆侖山上那個滿面愁苦的女子可以比擬?我待她一片真心,她也全心全意的待我,一點都不後悔。盼兒,我們不是有意瞞著你,只是這些事各種恩怨曲折,有些話從前難以啟齒,是大師兄的錯……」

「撲通」,顧盼忽然雙膝跪地,見吳征一驚站起,少女板著臉道:「大師兄你坐好,不許亂動,受盼兒一拜。」

「救母之恩沒齒難忘。從前盼兒不知各種個中因由,心中老是怪罪掌門師兄,請掌門師兄贖罪。」顧盼磕了三個響頭,令吳征傻了眼,他萬萬沒想到一番話說完,居然是先受了這份大禮。

顧盼起身之後又擦去眼角的淚珠,香唇一扁又嘟得老高道:「你們老早就能與我說,就是不說,當人家是小孩子只知道發小孩子脾氣,這些就是你們的錯,哼!」

「是是是,當然了,這些話你娘親怎么能說?豈不是羞死人了?當然是大師兄來說,沒說就是大師兄的過。乖,莫哭。」顧盼不知是委屈還是念及母親的不易,眼淚擦了又擦依然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我就要哭。」顧盼一賭氣,眼淚掉得更狠了,滿腔幽怨道:「人家又不是不近人情,還一直替娘親不值,想著不管旁人怎么看,我就支持她找一個好人家。你們偷偷摸摸,好快活么?提早說了不成么?非要瞞著我,欺負人,你從小就欺負我,現下還欺負我……」

「我哪敢啊,那是楊宜知……」吳征震天地叫起屈來,先把楊宜知抓來墊背,又是賭咒發誓,又是痛斥己非,好說歹說,終於勸得顧盼暫止了啼哭。

顧盼知她還有話要說,發泄了一陣便道:「娘的功法是什么,那么邪門?」

「呵呵。」一說到此事,吳征便面露殺氣道:「和寧鵬翼有關,我猜測燕國皇家的【九轉玄陽決】,暗香賊黨的【玄元兩儀功】,還有咱們昆侖派的【娉女玄陽訣】都出自於他,連【道理訣】都是。我現在非常有興趣想知道,咱們昆侖的這兩本功法,到底是怎么來的!」

「肯定?」說了許多看似與倪妙筠無關,其實個中林林總總也是告知她自己並非卑鄙無恥之徒,實在事出有因,又責任在身躲不過去。到了功法這一處,便是請她一道兒聽一聽的主因了。

「確鑿無疑,我自己練的【道理訣】,菲菲練得【娉女玄陽訣】,兩相印證一清二楚!」吳征咬牙切齒道:「這四本功法,唯獨道理訣不坑人,其他全都是挖好了的大坑就等你來跳。咱們一家人老老小小,上上下下,都被寧家害得好慘啊。」

「嗯,我……有句話想問你。」倪妙筠見顧盼幾度欲言又止,實在忍不得了,又擔憂再出什么意外,戰事如此緊張的時刻怎生得了:「盼兒接下來怎么辦?」

「當然是待此間事了,一道兒回家了。」顧盼搶著道。

「一道兒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