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冷艷烈花心意何(2 / 2)

大俠魂 花間浪子 10098 字 2021-01-02

且說華雲龍走出敞廳,一路上雖見九陰教徒,卻未攔阻,他心中暗詫,難道今夜就讓他安安穩穩出庄。他心中警惕,卻取出折扇,大搖大擺地走,倒似在家中一般,好不瀟灑自在。將至庄門,卻見那身形瘦長的樊彤與頂門微禿的厲九疑,率了十來名九陰教徒,守在門旁,不由暗哼一聲,忖道:「今晚看來非經一場激戰,怕不能走了。」但覺這一戰已雖不懼,卻也可慮,尤其蔡薇薇迄未傳音通知,與約定不符,未免令他詫異。

轉念間,距厲九疑等已不足三丈,只聽厲九疑道:「華雲龍,若非本教主傳令,放你一馬,免得人言本教家中欺人,嘿嘿,本殿主定讓你今夜來得去不得。」

華雲龍暗道:「她言雖如此,明是暗存呵護之意,九陰教的人個個心機深沉,理當皆知,不知有何感想?我雖不必要她如此,其情卻是可感。」也不知是驚是喜,一時不由愣住。

只聽樊彤嘿嘿兩聲,道:「小子,今晚便宜你了,還不快滾。」

華雲龍明知他們心懷不忿,格於梅素若之令,故欲激他先行出手,推卸責任,無奈本已心煩,竟怒火上升,冷然一曬,道:「要打就打,羅嗦什么?」折扇入懷,龍行虎步,欺身上前。

厲九疑見他目中無人之態,怒哼一聲,右掌掄起,就待劈出,忽又忍住,道:「華家小子,動手之責,可由你負。」

華雲龍喝道:「羅嗦。」霍然一掌,已拍向樊彤胸前。原來他機警絕倫,見樊彤目光一轉,猜他欲出手偷襲,故先下手為強。

樊彤驚怒交迸,獰聲道:「好小子。」一式「推山填海」硬接上去。顯然,他是想仗著近一甲子的功力,華雲龍必是不敵,故硬接硬架。卻見華雲龍不避不閃,迎了上來,心中方喜得計,豈料兩掌一接,但覺對方掌力一吞一吐,掌勢一滑,幾乎帶動身子,總算功力深厚,真氣一沉,已然穩住,不禁脫口道:「小子邪門。」

華雲龍冷然道:「少見多怪。」口中說著,手下卻趁勢連出「困獸之斗」,掌掌如巨斧開山,追得樊彤連連倒退,除了見招拆招,見式破式,再難攻出一招。

厲九疑一旁暗道:「這小子看來不過十七八歲,就有這等功力,更難得機警已極,不趁今夜收拾下來,日後又是一大禍胎。」

再想起梅素若對華雲龍之景,他殺機更熾,覺得不斃了華雲龍,絕了梅素若念頭,只怕九陰教就要生生斷送了,正欲出手,忽聽華雲龍激斗中道:「厲殿主如有興趣,不妨也上來玩玩。」

兩人對博,勁風激盪,逼得四周九陰教徒紛紛散開,樊彤連退八九步,已出庄門。高手相戰,何能分心,華雲龍一開口,立於樊彤可乘之機,他「亂正行迷蹤遁法」神妙無窮,連踏三步,已脫華雲龍掌力范圍,冷冷一哼,反撲過去,連連八掌。

華雲龍凝立如山,左封右架,未退半步,驀地一招「變動不居」,擊了過去。這一招玄奧威盛,銳不可當,樊彤心驚之下,迅展「亂五行迷蹤遁法」,險險閃開。但見華雲龍並未追擊,哈哈一笑,道:「九陰教傳道堂主,不過爾爾,華某失陪了。」身形一掠,倏忽之間,已在十丈之外。

他們這一場對搏,早已出庄,誰也料不到他方占上風,卻暴然退走,連厲九疑都不及攔阻,遑論其他。樊彤怒發如狂,追上前去,厲吼道:「華家小子,有種的別走。」

忽聽一個銀鈴似的聲音冷然道:「樊堂主。」

樊彤心頭一震,駐足回身,卻見梅素若玉面充滿怒色,手拄鋼杖,站在庄院門口,厲九疑卻滿臉惶然,侍立身後,暗道不妙,忙躬身道:「屬下在。」

梅素若美艷如仙的面龐上,突然蓋上了一層萬載玄冰,道:「樊堂主,家師雖傳位與我,本座卻自知年輕識淺,功力薄弱,此不上諸位……」倏然頓住,目挾霜刀,森然盯住樊彤。

樊彤冷汗一暴,躬身道:「屬下知罪,請教主降罰。」

厲九疑心中暗暗忖道:「我若正言相勸,她怒火正熾,必同火上添油,不如這般。」眼珠一轉,計上心來,朝梅素若躬身道:「教主初登大位,而屬下與樊堂主即敢陽奉陰違,不嚴加懲處,何能以戒來茲?」

此話一出,梅素若反而面容消霽,道:「本座亦知厲殿主與樊堂主均是為本教著想。」一言至此,星眸一掃二人,見他兩人皆是惶然低首,略一吟哦,又道:「不過本座並非忘恩負義之輩,你們大可放心。」

厲九疑與樊彤齊惶然道:「教主言重了。」

梅素若道:「這番違命之罪,暫且寄下,你們戴罪立功,勉力為是。」語罷素袖一拂,逕入庄中。

厲九疑與樊彤,相視苦笑,也隨後入庄。

再說華雲龍疾馳向南,忽聽蔡薇薇的聲音道:「龍哥。」

華雲龍方一停步,香風吹來,蔡薇薇已飄落身畔,道:「時已不早,與尊長相會,豈可晚至?我們邊走邊談吧。」

華雲龍道:「薇妹說得是。」又舉步若飛,馳向南方。他雖至金陵不久,也知雨花台在府南聚寶門外。

蔡薇薇不疾不徐,與他並肩而奔,道:「龍哥,我見你與梅素若談得高興,所以沒有按照約定,以練氣成絲,傳音入密,告訴你我存身之處。」

華雲龍聽她純真一片,毫無不悅嫉妒,心中暗感到:「薇妹如此善良,我寧可死上千遍,也不能傷了她的心。」心中想著,口中卻道:「你藏在哪里?」

蔡薇薇道:「就在廳外五丈遠的花叢中啊。」嫣然一笑,又道:「梅素若口中雖說容貌不如我,哼,其實她心中一定自命天下第一美人。」

華雲龍聽她語氣中也有較量之意,莞爾一笑,道:「理她則甚?」

蔡薇薇默了一默,道:「龍哥,你下次與她相見,真要為生死大敵么?」

華雲龍正為此事煩心,聞言佯笑一聲,道:「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蔡薇薇道:「這件事應該及早拿定主意。」

華雲龍不欲多談此事,撇開道:「我自有道理,你大可寬心。前面就是聚寶山,我們快上。」

兩人何等輕功,雖未盡展,已快逾追風。循著城牆跑,時在夜深城閉,除了秦淮花舫,笙歌猶傳外,未見行人。今夜月色甚佳,上了雨花台,已見元清大師灰衣布衲飄飄,盤膝坐在峰頂。華雲龍見他寶相庄嚴之態,不禁下拜道:「晚輩遲至,公公恕罪。」

蔡薇薇卻奔上,喊道:「公公。」撲入他懷中。

元清大師修為已入神化,豈不知兩人已至,但直至此刻,始慈目緩睜,道:「龍兒不必多禮。」忽然一怔,沉聲道:「龍兒,你吃了什么?因何印堂神色,大異晨時。」

華雲龍暗贊他神目如電,起身將情形說了,元清大師又按脈細查,便閉目不語。蔡薇薇侯了片刻,見元清大師仍一語不發,推了他肩膀一下,嬌聲問道:「公公,怎么了?」

元清大師睜開雙目,微微一嘆,道:「你這情形,倒有幾分象「無極定衡心法」最高之境,正逆合運,生生不息……」

蔡薇薇歡聲道:「那好極啦。」

元清大師搖一搖頭,道:「不過老衲卻可斷言非是「無極定衡心法」最高之境,唉,是禍是福,連老衲也難斷定。」。

蔡薇薇大感失望,元清大師沉吟有頃,忽對蔡薇薇道:「薇兒守護一旁,待我再查一遍。」蔡薇薇知元清大師想用真氣搜脈,這可是異常危險的事,一個不巧,兩人俱有走火入魔的厄運,忙應了一聲,走出二丈,運功戒備。

元清大師面龐向華雲龍,道:「龍兒,你背我盤坐行運功。」華雲龍應了一聲,依囑盤膝坐下。蔡薇薇雖四外嚴戒,卻是不時望向他們。

元清大師掌按上華雲龍「百會穴」,一掌按上「命門穴」,垂簾塞兌。半晌,華雲龍忽面呈痛苦之色,汗下如雨。蔡薇薇芳心幾乎跳出口腔,運功之時,理當面呈安詳,如此情形,除非是走火入魔或散功之前,始會呈露。

忽聽元清大師道:「龍兒,不要運功抗拒,順其自然。」又過片刻,元清大師忽然收掌,取出一只余瓶,對華雲龍道:「服下一粒,運功調息。」

華雲龍一瞥之下,已見瓶高四寸,鐫有「小瑤池」三字,他知必是「瑤池丹」,忖道:「金陵世家的至寶,昌義兄未服,我豈能服?而且我也不需要用力增加內力。」對元清大師道:「大師,目前此丹對我來說,已非必要,不如留著救人有意義得多?」

元清大師微微一嘆,接道:「曾祖他老人家說,靈丹是用以濟世,希望這「瑤池丹」有朝一日,救上千百人性命,慚愧的是,三百年來,所用八顆,五顆是金陵世家用去,其他三顆,所施惠者,也是多少與金陵世家有關的人。」他言語至此,兩人均知其意了,分明是同意華雲龍所言。蔡薇薇一心只在華雲龍身上,大不以為然,只是元清大師陳義正大,卻也不敢爭論。

華雲龍站起身子,將玉瓶遞回元清大師,元清大師搖一搖頭,道:「你收著,留著救人,老衲疏懶成性,不欲再動。」

華雲龍也不多說,納入懷中,忽觸那根碧玉書簽,心頭一動,取出奉上,道:「這根書簽上有些掌式武功,可否請老公公鑒定?」

蔡薇薇也「啊」了一聲,取出那由陳明達身上搜出的玉瓶,送了過去,道:「這件東西也請公會看看。」

元清大師一並接過,先對那根上雕「九曲宮經齋」的書簽,執於面前,那簽上字,縱小逾蠅頭,憑他功力,無殊磐石,略一瀏覽,聳然動容,道:「九曲神君,不愧天縱之才,也唯有他那詭異性情,創得出這等詭譎武功。」將碧玉書簽遞還華雲龍,道:「上面武功,雖漫無體系,憑你聰明,不難理出頭緒,這套武功雖與你家武功路子大異,可是海納百川,有容乃大,不妨采擷精華,融會貫通。」

華雲龍諾諾連聲,收回懷中,卻見元清大師又拔開瓶塞,將瓶口湊近鼻端,驀地面色一變,蓋起瓶塞,連道:「好厲害,好厲害。」

蔡薇薇急聲道:「公公,有大礙么?」

元清大師長長吸了一口長氣,面色回轉,將頭一搖,道:「還好,不知瓶中乳汁究是何物,一嗅之下,連老衲也略感昏眩,你們由何得來?」

蔡薇薇駭然道:「連公公也覺不適,幸而得手之時,未曾開啟,否則怕不暈倒當場。」

華雲龍道:「此物本屬余伯父的。」

元清大師訝然道:「余尚德這孩子因何存此惡物?你仔細說來。」

蔡薇薇搶著道:「我來說。」急急將獲得經過說出,順便連荒谷夜戰,也細細敘述,敘完又道:「薇兒猜這瓶中之物,必是與「四目天娛」、「三足碧蜍」合葯用的。」

元清大師靜靜聽她說完,將玉瓶遞與華雲龍,道:「老衲於葯物一道,並未深究,令堂身為九毒仙姬衣缽傳人,還是由你轉交令堂,加以鑒定。」

華雲龍點頭收下,忽覺元清大師倏然住口,凝目望去,見他眉頭一蹙,竟苦苦思索起來。只聽蔡薇薇訝然道:「公公……」他連忙一拉蔡薇薇,低聲道:「別吵,公公一定想起什么要事,需要即刻解決。」蔡薇薇抿一抿嘴,不再說話。

寂然片刻,元清大師突然雙目一張,神光斗射,那光芒連天上星月,也似驀然一黯,功力之高,已臻不可思議,兩人也不由一驚,卻聽元清大師肅然道:「龍兒,老衲籌得一計,對你可增益功力,只是此法甚險,略有差錯,必致身死,你意下如何?」

華雲龍見元清大師面容肅穆,隱有沉重之色,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即元清大師,亦無十分把握,他穩健秉自天生,貌雖輕佻,豈是貪小失大之徒,便欲開口辭謝。忽然,心頭一動,暗道:「不對啊,這位前輩何等人物,縱然亟思造就後輩,也斷然不至出此下策,此中必有講究,恐怕因說出,徒擾人心,宣不宜之於口。」就這一忽,他已轉了百十個念頭,目光一抬,肅然道:「晚輩已然決定……」

元清大師截口道:「欲速則不達,見小則忘大,你多想想。」

蔡薇薇嬌軀忽然偎入華雲龍懷中道:「龍哥,公公既說此言,你就不必冒此大險了。」

華雲龍伸手一摸她如雲秀發,道:「薇妹,我的決定,你信任與否?」

蔡薇薇螓首一點,華雲龍微微一笑,道:「那就好。」轉面向元清大師,道:「龍兒有勞公公了。」

元清大師暗暗嘆道:「這孩子果然敏慧,竟讓他猜出幾分。」點一點頭,藹然道:「此舉雖有凶險,老衲卻有八分把握,你不必掛懷,那是最好。」

華雲龍笑道:「公公寬心,龍兒自信這等胸襟還有。」

元清大師四方一掃,道:「此地一無遮蔽,不宜施術,最好尋一深洞。」

蔡薇薇本待勸阻,旋又想道:「反正他有不幸,我也陪他,勸既不能,不如緘默。」一念及此,芳心竟是大感爽然,不覺之中,情根已深種如斯,見狀道:「薇兒以前常來此地揀彩石,熟的很,這附近有五六丈深石洞,干燥潔凈,可以么?」

元清大師點頭道:「雖小了些,也將就用了。」話聲中,立起身子。

蔡薇薇道:「薇兒帶路。」搶先走下峰頂。

那山洞位於山腰,上垂峭壁,藤蘿深覆,洞前有若平台,十余丈外卻是一片疏落竹林,洞雖不深,卻也寬敞、平坦。這等距離,在三人說來,真是舉足即至。入洞之後,元清大師即令蔡薇薇守在洞口,再命華雲龍盤膝坐下,他自己卻立於華雲龍身後。

蔡薇薇朝洞外站立,螓首一轉,卻將一雙清澈有若秋水的目光,緊緊盯著兩人。洞中雖暗,如何難得倒她。但見元清大師立身運功,半晌,忽出指連點華雲龍「膈俞」、「肝俞」、「脾俞」諸穴,然後掌心按住華雲龍「天柱穴」。這幾處穴道,都屬於「足太陽膀胱經」。

蔡薇薇但見華雲龍剛才雨花台上,面呈痛苦,身子略有顫抖,心懸不已。轉念間,只見元清大師忽然收手,後退半步,知道又將施展下一步手法,正欲看下去,突聞洞外傳來衣袂飄風之聲,聽聲音,分明是一流高手施展輕功奔馳,且來勢竟向此洞而來。

她急轉轉目望去,卻見月光下,一道人影,若風馳電掣,由樹梢奔來,距此不足五丈,不禁脫口喝道:「站住。」喝聲出口,追悔不迭,原來她在倉卒之下,竟未瞧出那灰影之勢,分明僅是路過,自己這一喝,豈不自露位置,又結怨家?

只見那灰影聞聲之後,略為一頓,身形一閃,巳縱落洞前丈余,兩道冷電般目光,似欲透過覆洞藤蘿。灰影一頓之際,蔡薇薇已見是一位挽道髻,手執拂塵,身穿灰布身形道袍,容貌清麗的中年道姑。她知這小洞決瞞不過這等高手,況又出聲。倉猝中,星目一瞥華雲龍,卻見元清大師已然盤坐地上,右掌壓在他褻衣「靈台穴」上。

她不假思索,碧蘿拂處,穿身而出。灰袍道姑先頭聞嬌喝之聲,脆若銀鈴,已知是位姑娘,卻不料艷麗如此,月光下,蔡薇薇羅袂飄飄,美若嫦娥謫凡,不禁微「噫」一聲,心念一轉,暗道:「難道是她?」手中拂塵一指,道:「你姓蔡?」

蔡薇薇本欲出面道歉,打發對方走路,朱唇方啟,卻聽灰袍道姑已喊出自己姓來,也「噫」了一聲奇道:「這位仙姑,你怎么知道的?」

灰袍道姑所測不錯,心中忖道:「這丫頭果然明媚絕世,玉兒確不如她。」漠然一笑,道:「華姓那小子為何不出來?」

蔡薇薇聽她語氣不善,戒心大起,道:「他不在此。」她生平從未撒過一次謊,話一出口,白玉般的臉上,早是羞紅一片。

灰袍道姑何許人也,一眼之下已自了然,冷聲道:「華雲龍在煉功么?」

蔡薇薇芳心一震,暗道:「好厲害。」楞了一楞,道:「你是誰?」

灰袍道姑仰天厲笑一聲,並不答話,拂塵一揮,籠天蓋地,當頭罩下,那拂塵上的數百根馬尾散開來,根根襲向蔡薇薇要穴。原來灰袍道姑愈看愈覺蔡薇薇嬌艷,那殺機竟也掩抑不住,愈來愈熾,故遂爾出手。蔡薇薇冷不防她驟然出手,驚怒交迸,怒聲道:「你是什么意思。」蓮步倒踩,嬌軀如行雲流水,一退倏進,一掌反擊回去竟未防灰袍道姑乘機沖入洞中。

灰袍道姑心中雖驚,冷然一哂,拂塵倏轉,刷的一聲,卷向敵人手腕,左袖一拂,暗勁陡涌,襲向蔡薇薇胸口。蔡薇薇暗道:「這道姑出招換式,無不見迅速神奧,自是當世第一流身手,是玄冥教的人么?」心中想著,左掌斜揮,已破去來勁,右手並指如戟,欺身向前,戳向灰袍道姑的「將台穴」。

灰袍道姑見她毫不退讓,處處搶攻,心中暗罵:「小丫頭好波辣。」卻也想到華雲龍必是煉功正緊,故而如此,倒也怕驚擾了他,轉念下,身形飄退二丈。蔡薇薇見她退卻,暗暗松了一口氣,躡跡而上,連出七掌。

灰袍道姑勃然大怒,冷聲道:「丫頭敢爾。」身形一閃,避開銳鋒,右手拂塵一張,逕襲敵面,拂塵玉柄,倒戳蔡薇薇「章門穴」。兩人出手均疾若閃電,剎那間,二十余招已過。那灰袍道姑招式奇詭,專走偏鋒,決不與敵硬拚,只是招招均襲向敵人重穴,挨上一記,不死也得重傷。

兩人均懼干擾了華雲龍,故悶聲相搏,一時除了勁風獵獵,帶動枝葉沙沙,無他聲且愈斗離洞口愈遠,此際,已離開十丈之遠。蔡薇薇漸感不耐,想道:「這道姑功力高強,如此要纏戰幾時,離洞過遠,也非所宜。」思忖及此,雙掌一左一右,施出「日月相推」,瞬轉「稿侖虛屈」。

灰袍道姑心頭暗駭道:「武林中何來如此掌法?」但見她這兩招,外觀平淡,其實一旋一按,圓通渾粹,蘊八卦太極之勢,藏天地運行之機。不敢硬接,身形一飄,轉至蔡薇薇側方丈余。

蔡薇薇大感意外,忖道:「她這身法飄逸迅速,比之「移形換位」,似猶勝二分,不在九陰教「亂五行迷仙遁法」之下。」

只聽灰袍道姑冷冷說道:「好掌法,好功力,只是貧道還想領教。」語聲中,拂交左手,碧光一閃,右手已握住一柄碧綠晶瑩的玉鉤。她縱橫天下,還沒有被人連番逼退過,心中早是殺機大盛,欲待一拚。

蔡薇薇並未見過阮紅玉,但卻聽華雲龍說過阮紅玉的事情,知道阮紅玉號稱「玉鉤娘子」,不由暗道:「江湖中用玉鉤的極為罕見,不知她與阮姊姊有何關系?」心念轉動,嬌聲問道:「阮紅玉姊姊與前輩……」

灰袍道姑截口道:「少廢話。」一式「天光雲影」,碧霞漫天,玉鉤挾著嘯嘯風聲,羅網一般罩了下去,左手拂塵一揮,轉襲敵腰。她一鉤一拂,兩面夾攻,剛柔互濟,勢若雷霆,威力大增。

蔡薇薇怒氣一涌,芳心暗道:「她置若罔聞,顯是與阮姊姊無關了。」

忽然,灰袍道姑收招後退,漫天碧霞,消散無蹤。蔡薇薇方自一怔,又見碧光一閃,那灰袍道姑玉鉤脫手,勢若驚雷,擲向洞口,冷然喝道:「端木世良,站住。」

蔡薇薇不顧大敵在前,回頭望去,卻見一個紅臉白髯的老者,正悄然欺向洞口。玉鉤電掣,閃擊那老者褻衣,紅臉老者萬般無奈,斜身一閃,躲將開來,玉鉤卻「嗆」地擊中洞口旁石牆,冒出一串火花,嗆啷落地。蔡薇薇又驚又怒,她功力雖高,一來經驗太少,未料有人偷襲,二來背對洞口,那老者功力甚高,竟瞞住她耳目,倉猝之中,無暇思索灰袍道姑因何突然助己,閃電般撲上前去,素手一揚,巳用上十二成功力。

紅臉老者猶欲加速入洞,倏感一股重愈山岳的無形勁氣撞來,暗暗驚道:「小丫頭真有此功力?」身形暴閃,掠出八尺。他年老成精,掠出之際烏光打閃,已撤出一對細若竹筷,長達二尺的點穴筆,轉身護住門戶。但他這份心是白擔了,倩影一閃,蔡薇薇縱落洞口。

只聽灰袍道姑冷聲嗤道:「端木世良,你半生英名,是如此得來的?」

端木世良老奸巨猾,也不由老臉一熱,本已紅臉,倒瞧不出來,微微一笑,道:「老夫本無英名,何來得失?」頓了一頓,沉聲道:「你是想與本教為敵?」

灰袍道姑拂塵一擺,姍姍走來,漠然道:「你不要拿玄冥教嚇人,就算惹上你這位總壇壇主,你待怎地?」

端木世良嘿嘿干笑兩聲,道:「也罷,想來你是自恃功力。」

忽聽蔡薇薇喊道:「前輩,你的玉鉤。」皓腕一抬,玉鉤已飛向灰袍道姑。蔡薇薇冰雪聰明,已猜出灰袍道姑十之八九即阮紅玉之師,雖不明她猛下辣手之故,卻已視之若友,故拾鉤拋還。她匆匆一瞥墨漆一團的洞中,已見華雲龍與元清大師俱安詳一片,靜座運功,未被干擾,芳心一寬,纖指一指端木世良,嬌叱道:「你這老家伙,鬼鬼崇崇,想干什么?講。」

端木世良闖盪江湖數十年,還未被人如此喝叱,怒涌如山,暗暗罵道:「臭丫頭。」卻是進既不可,退又難堪。

忽聽穿枝拂草之聲傳來,兩名紫衣大漢走出竹林,奔向端木世良,端木世良心頭一動,頓時得計,朝那兩名紫衣大漢一比手勢。那兩名紫衣大漢本因端木世良意欲偷襲,怕他們露出聲息,故奉命藏於竹林,眼下見端木世良已發覺,自是立刻奔出。端木世良手勢打出,其中一個紫衣大漢立由囊中取出一枚特制信炮,抖手朝一塊石頭擲去。

灰袍道姑接鉤在手,見狀罵道:「端木老兒,打不過人家,討救兵么?」

不及攔阻,「嗤」的一聲,一溜紅光直沖霄雲,隨即「啪」的一響,天空爆出一大片燦爛金星,排成「玄冥」二字,緩緩飄墮,良久始滅。霎時,遠處天空紛紛爆起金星,竟有六七處左右。灰袍道姑俱然一驚,暗道:「玄冥教群聚金陵,是有大事要辦?」

忽聽蔡薇薇道:「前輩,他是玄冥教總壇壇主么?」

灰袍道姑轉目望去,卻見她一雙清澈如水的明眸,望著自己,玉面一片焦急,一點芥蒂不存,心中暗暗忖道:「如此容貌,如此功力,玉兒萬萬不及。」饒她個性堅毅,一時間也大感氣餒。

只聽端木世良獰笑道:「小丫頭,總要叫你見識端木老爺手段。」

蔡薇薇黛眉一揚,心道:「公公替龍哥施術,也不知需時多久,那道姑來意莫測,不先下手,待玄冥教徒麇集,悔之已晚。」思忖及此,登時慈心收起,嬌叱一聲,道:「接招。」霍然一掌,拍了過去。

端木世良雙眉一挑,道:「來得好。」

雙腕一振,右手點穴筆疾挑敵人腕脈,左手點穴筆,幻出七八根,連點她左脅諸大穴,辛辣疾狠,火候老到且不說,那尖端勁風,震耳刮膚,功力之深,可見一斑。展眉間,兩人便已激斗起來。忽聞灰袍道姑冷然曬道:「端木世良,枉你身為前輩,竟以點穴筆對一個空手小姑娘。」她意在擾亂端木世良的心神,字字以真力送出,透過尖銳筆嘯,入他耳中。

端木世良雖知其意,仍不免暗暗切齒道:「臭道姑,現在由你一旁說風涼話,有朝一日……」

他先時猶仗手中點穴筆,有攻有守,此刻心頭震怒,筆勢略偏半分。高手互搏,招招式式皆當毫厘不爽,雖僅半分,實已是大大破綻,況蔡薇薇功力較他為高。但聽蔡薇薇冷然一曬,身形一轉,纖掌劃了半個圓弧,好不飄忽虛幻,倏忽之間,已欺近端木世良身旁三尺,斜劈敵腰。

端木世良冷汗一炸,總算他身經百戰,搏斗經驗豐富之極,臨危不亂,側身急竄,在千鈞一發中躲開要害。饒是如此,左肩依然中了一掌,「卜」的一響,踉蹌退出七步,烏光一閃,左手點穴筆已飛出三丈,肩骨怕不已碎成十余塊。

蔡薇薇見他居然逃過這「四象化形掌」第五招「二用無位」,也不由佩服他功力高強,不忍再行出手,收招玉立,道:「你速速回去……」

忽聽灰袍道姑峻聲道:「蔡家丫頭,除惡務盡,客氣什么?」

蔡薇薇向灰袍道姑道:「前輩,上天有好生之德啊。」

灰袍道姑曬然道:「你慈悲,我來。」拂塵一掃之際,身形隨之前進二丈,襲向端木世良胸口。

端木世良怒極反笑,道:「賤婢,你乘人之危。」雖余一臂,無奈左肩新碎,縱暗提真氣,壓住翻騰血氣,卻是難以動手,只有勉強揮動僅余一支的點穴筆,扶傷力戰。

灰袍道姑一邊搶攻,一邊冷然道:「貧道這是邯鄲學步,比之貴教,差之不知凡幾。」

蔡薇薇退回洞口,忖道:「這位道姑嫉惡如仇,可惜不知法號,她是否阮姊姊之師?」

展眼間,端木世良已險象環生,發發可危。旁邊兩名紫衣大漢見狀,一打眼色,突然拔劍,雙雙撲向灰袍道姑身後。蔡薇薇黛眉一挑,方待出手。卻見激戰中灰袍道姑冷聲叱道:「找死。」左手一揚,二縷烏光電閃而出,兩名紫衣大漢慘叫一聲,拋劍撲地倒下,在這一瞬,蔡薇薇已見他們眉心間各插一枚藍汪汪淬毒金針。

蔡薇薇不禁黛眉緊蹙,覺得玄冥教徒,固然死不足惜,灰袍道姑也太狠了。端木世良卻趁灰袍道姑出手空隙,放棄守勢,一筆點向她「京門」重穴。灰袍道姑雖能拂中端木世良左臂,自己也得陪上一筆,她勝券在握,如何肯干,身形一傾,避開鐵筆,卻也拂了一空。灰袍道姑勃然大怒,頓又掣出碧玉鉤,道:「可惜啊,玄冥教總壇壇主,無聲無息,死於聚寶山。」

端木世良心焦如焚,暗道:「信炮已出偌久,因何無人趕來?」他不愧總壇壇主身份,雖危不亂,也不做遁逃打算,聲色不動,道:「只伯沒有那么容易。」

灰袍道始冷冷一哼,幌身撲上,鉤拂交擊,勢不可當。端木世良已知遲早必敗,但盼拖一刻,是一刻,以待援手,凝神揮筆,背水一戰。這一來,灰袍道姑雖穩占上風,卻也難在三招兩式中拾奪對方。

蔡薇薇看了一看,已知灰袍道姑,百招之內,必可擊斃端木世良,想起洞中的元清大師及華雲龍,立刻拂開碧藤,奔了進去。洞深二丈,並無曲折,她其實根本不必入洞,已可清楚。她悄悄走至兩人身畔,垂目打量,見華雲龍面色安詳,無論如何,找不出半絲不適之容,芳心不勝欣慰。

卻見元清大師右掌,依舊按住華雲龍「靈台」穴,蔡薇薇柳眉微顰,忖道:「玄冥教的人即將群至,我一人雙拳難敵四手,這洞又太淺,些微聲息,即可傳入,於洞口迎敵,也不適宜,離開洞口,更是不可,這……」左思右想,竟是愈感彷徨無策。

忽見元清大師雙目一啟,在黑暗中,宛如打了個閃電,她喜得想打跌,正欲啟齒,洞中已聞元清大師細若蚊蠅的聲音道:「龍兒用功正緊,不可喧嘩,可用傳音入密或心語傳聲,略談片刻。」語音一頓,問道:「外面何人搏斗?」

蔡薇薇急以傳音入秘道:「是一位不知其號的道姑與玄冥教總壇壇主端木世良在斗,那道姑薇兒猜她是阮……」見元清大師單掌一直按住華雲龍褻衣,問道:「怎么,還未好么?」

元清大師點了點頭,以佛門心語傳聲道:「只怕要到拂曉。」

蔡薇薇尚擬再問,忽聽洞外傳來一個沉悶的聲音道:「端木大壇主,今夜怎么吃癟了?可要我兄弟相助一臂?」

蔡薇薇聞言一怔,暗道:「誰來了?好似非玄冥教下,聽口氣非友是敵。」

只聽端木世良冷然道:「令狐老兒,你少風涼了,三教同盟,早有明言,幸災樂禍,你是想自取其亡?」

先頭那沉悶的聲音嘿嘿一笑,道:「老二你說如何?」

又聽另一干澀的聲音道:「端木老兒所言,倒也有三分道理。」

蔡薇薇心中暗震,想道:「三教聯盟,那是玄冥教、九陰教、魔教了,龍哥以盪魔為志,這是更為棘手了,不過瞧這光景,並非融洽無間。」

忽聽拂塵玉鉤之聲大盛,令狐祺哈哈一笑,道:「老二,再不出手,端木大壇主只怕今夜就得歸位了。」話聲甫落,一陣衣襟帶風之聲,隨著凌厲的指掌風響傳來。

蔡薇薇聽出令狐兄弟是並肩出手,芳心一震,她當令狐祺一開口,已聽出功力奇高,灰袍道姑以一對一,也未必是敵手,兩人齊上,更無幸理。只聽灰袍道姑怒聲道:「姓令狐的,你們有臉皮沒有?」

令狐佑哈哈一笑,道:「誰不知道我兄弟遇敵同上,千軍萬馬也是如此。」

灰袍道姑心頭大怒,萬般無奈,高聲喊道:「蔡家丫頭,你死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