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盔(1 / 2)

</br>兩人跟迎賓似的站在樓門口等待藺主任蒞臨「檢查指導」, 薛妙臉上提前掛上招牌笑容,人還沒走近,就響亮地喊了聲,「藺大娘好。」

藺主任步伐明顯亂了一下,再也沒法把誤差維持在一厘米。

廖藺聽了想扶額, 嘴唇微動, 「叫藺阿姨。」

「你爸媽比我那倆爸媽年齡大, 叫大娘正好,還顯得親近。」薛妙用氣音反駁。說完向正好走到面前的藺如萍介紹自己:「我是薛妙。」

旁邊的廖藺被直接忽略, 藺如萍眼睛從始至終一直放在薛妙身上, 她不是愛笑的人,但第一次見人家小姑娘不能太冷淡,牽起嘴角回了薛妙個自認為最和善的笑容, 「妙妙你好,叫我藺阿姨就行。」薛妙覺得, 樊志那張臉要是草花j, 那她未來婆婆就是黑桃q,一樣的撲克臉。

兩人不動聲色地互相打量, 藺主任常年跟那些總想打馬虎眼的企業負責人打交道,去搞刑偵也能干得來。看人看眼,她家大兒子自己找的小媳婦有雙純善又滿含靈氣的眼睛, 笑容真誠不作偽, 是個好姑娘, 心終於放下了。

家里人雖然跟廖藺在電話里說, 相信他的眼光,但做長輩的哪能不操心思慮,所以婆婆讓她出差時務必過來看一看人,雖然這姑娘前面跟他兒子有那樣的淵源……但人他們不了解。他們雖然不要求門當戶對,但作為長孫媳婦人品總得信得過,娶進來個攪家精就糟糕了。

薛妙覺得她未來婆婆都要把她的瞳距也拿來算算,看是不是合規,她的臉都要笑僵了,不行,要化被動為主動,她雖然兩輩子第一次有了婆婆這樣的長輩,但沒少受電視劇荼毒,做婆婆的都喜歡兒媳婦勤快能干,手伸向藺如萍手里的公文包,「阿姨,我幫你拎,咱們上樓去。」

結果……藺如萍躲開薛妙的手,直接把包塞到廖藺懷里,賞臉給了她兒子一個眼神,嫌棄道:「從小就懶,有了媳婦也沒見你多勤快,我就不明白小薛怎么就看上你這么個又饞又懶,還滿肚子壞水的家伙,人家哪哪都比你強,你也就長得能看。」說完拍拍薛妙肩膀,「小薛,以後你要受累了,不過不要擔心,阿姨能在這呆幾天,給你打個樣,男人就得管,你伯父我就是這么管過來的。」

薛妙拼命點頭,未來婆婆好威武。

廖藺拎著包跟在兩個太座身後,心里嘀咕,他媽一來果然對他來說就是噩夢。

下午的時候,廖藺神通廣大地從後勤弄了一袋面粉和一些食材回來,軍區招待所因為有思鄉的司令員關照,特地在一樓設了個有三個爐灶的小伙房,留給來探親的軍官家屬做點地方菜,正好方便了薛妙發揮廚藝,孝敬未來婆婆。

他們都住在二樓,薛妙陪藺如萍進了屋,准備下樓做飯,「阿姨,您餓了吧,我聽廖營長說您從小在陝北長大,喜歡吃面食,油潑扯面做起來不難,還快,面我已經提前餳好了,您等著,一會就能吃上。」

藺如萍愛憐地摸摸薛妙的頭,「真是個好孩子,阿姨不怎么餓,不用著急。」瞪了眼已經找了把椅子坐下來的兒子,怎么看怎么不順眼,踢了一腳,「你媳婦做飯,你怎么不幫忙?就知道吃現成的,懶得我都沒法看了,你爸都比你勤快。」

薛妙看廖藺吃癟,腸子都要笑抽筋了,你也有今天。

廖藺委屈:「做個油潑面統共就三步,把面扯了,煮熟,再潑油,你說我怎么幫?」

「你不會剝蒜啊,潑油濺到人家小姑娘怎么辦,還有……你都知道分三步了,為什們你不能做?」

說得好有道理,薛妙原本沒覺得,現在被藺主任這么一說,發現廖藺確實懶。

得,在這倆女的眼里,他就是天下第一懶蟲。廖藺麻溜下樓,邊走邊悄悄對薛妙說:「我跟我媽兩年沒見,她連句關心都沒有不說,一開口全是罵我的,我聽胡大夫說女人情緒容易受身體激素控制,這次見我媽明顯比以前還暴躁,你說我媽是不是……,真同情我爸。」

「好啊,你竟然說阿姨更年期激素紊亂,我要告訴她去。」薛妙轉過小臉控訴道。

「……果然傳染了。」廖藺覺得前途無亮。

「先把蒜剝好,再把豆芽跟蔥洗了,蘑菇也處理干凈。」薛妙一進屋就指揮廖藺干活。得虧這會廚房沒人,要是被人聽見,廖藺覺得自己都沒臉見人了,這樣下去不行,薛妙這丫頭再學兩天肯定就成了個「小藺主任」,得想辦法讓她媽早點回去。

手里剝著蒜,廖藺沒忍住吐槽,「你發沒發覺我媽跟我長得不像,我是交叉隔輩遺傳,長得更像我奶奶,雖然兒不嫌母丑,咱倆長這么好,將來生個兒子也隔輩遺傳像他奶奶,我都不好意思說那是我兒子。」

沒等薛妙回答,門口響起一道冰冷女中音,「這好辦,把你撇出來單過,不用認你兒子,反正我也不想認你。」收拾完下樓來的藺主任,正好一字不落地全聽見了。

廖藺嚇得使勁拍胸口,他媽這兩年到底走訪了多少企業?這背後靈的功力連他警惕性這么高的都沒發現,完了,罪上加罪。

晚飯時,廖藺就被單獨撇出來了,婆媳倆在把飯菜擺在小茶幾上,舒舒服服坐著吃,廖藺被打發了碗面條,連個凳子都沒有,蹲著吃的。一吃完就被趕出去洗碗。

藺如萍油潑面吃得滿意,拉著薛妙的手,婆媳兩人准備好好促膝長談一番。藺如萍吃得滿意看人更滿意,長得好,性格好,人勤快,關鍵這手廚藝真沒得說,簡簡單單的油潑面,被人家一做,面筋道,辣油噴香,豆芽清爽,連蔥花都格外好吃。

認准了這個兒媳婦,藺如萍決定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我首先要代表我們全家謝謝你救了廖藺。」廖藺出了那么大的事,雖然讓人瞞著,但怎么瞞得住故舊遍布軍區的廖將軍。他家孩子從小就養得糙,見沒出什么事情,才沒提起就是,但當時全家人得到消息的後怕,現在想想還止不住心悸。

薛妙搖頭:「當時正好趕上了,可能這就是我們倆的緣分吧。」這真就是命運的安排。

藺如萍摸摸薛妙的頭,目光慈愛,原本家里想運作讓薛妙通過選拔進到省直機關當有正式編制的干事,但調查發現這姑娘特別適合搞生活規劃,當了省直機關干事反而屈才,這才作罷,想著將來再用其它方式補償,這些廖藺跟薛妙都不知道,沒想到把這孩子留在當地,竟然跟她家廖藺談上對象,可能這真就是緣分吧,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藺如萍嘆了口氣說道:「阿姨是過來人,深知當軍嫂不容易,當一個合格的軍嫂更不容易,你得有心理准備,擔驚受怕是常態,尤其像廖藺這樣的,邊防兵任務更危險。

不只是任務,他別看成天嬉皮笑臉,作為長孫他身上背負的壓力很重,從小就比別的弟弟妹妹付出得多,你將來是我們家的長孫媳婦,也要分擔起一部分責任,當大的就是責任重,家和萬事興,你們的付出家里的長輩都不會忘。」

「我能理解,既然答應做廖藺的另一半,我就做好了准備跟他一起共擔風雨,哪怕暫時做不到完美,我也會不斷努力,不斷進步的。」薛妙目光誠懇答道。

小姑娘滿月般的臉龐笑盈盈,大眼睛閃著慧光,這樣的姑娘怎么能讓人不愛呢?藺如萍別看面冷,因為軍人家庭出身,是個再干脆不過的性格,喜歡一個人就認准了她,藺主任決定以後要對薛妙更加好,第一步從怎樣提高婦女在家庭中的地位做起,「廖藺那臭小子,沒學會走路說話,就學會忽悠人,滑不溜秋,估計在你面前也藏了幾分。你有什么要問的盡管問我,我答不上來的,還有他爺爺、奶奶跟他爸呢,咱們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薛妙:「……」廖營長,你家里人要把你給賣了。還有,藺主任你當著我的面教訓你兒子不是想擺個姿態給我看嗎?難道是發自肺腑地要我奴役廖營長?這樣好嗎……真的好嗎?自古婆媳哪有一條心的,薛妙受固有思維影響,沒好意思跟藺主任站上同一陣營。

見薛妙只是嘿嘿笑,不好意思問問題,藺主任也能猜出幾分來,回身從隨身行李里拿出一本硬皮工作薄遞給薛妙,「晚上回去看。」

就說嗎?剛剛是試探她,這么厚一本,是廖家兒媳行為准則?薛妙想著婆婆的工作性質,估計能給自己列出一百來條指導意見。

晚上洗漱完上床,趕緊翻開拜讀,看到內容,薛妙立即坐直了,這竟然是一本日記摘抄!藺主任雖然面上不顯,卻是個特別愛孩子的母親,從廖藺出生就開始記日記,哪怕中間有幾年母子倆沒生活在一起,她還是通過公公婆婆的渠道,把兒子的成長趣事記錄下來,一直到他進軍營為止。這是一本散發著濃濃母愛的廖營長成長日記,這同時還是廖營長的……真香預警。賺大了!廖寶碧你的小尾巴你媽全給你記下來了。

如果招待所隔音效果差,住在薛妙隔壁的廖藺一定會聽見薛妙不時發出的爆笑。薛妙睡前明白過來,如果自己表現沒過關,是絕對沒可能從藺主任手里得到這本東西的,看來自己是通過了藺主任考驗,那以後必須婆媳一條心,將廖家婦女的光榮地位繼續保持下去。

廖藺第二天吃早飯時,就發現薛妙這小丫頭看他的表情不對,難道他媽昨晚對薛妙說了什么?想到這里,廖藺想仰天長嘆,他媽真是他一輩子的克星。

對面薛妙看他一眼再喝口粥,喝完粥再低頭笑會,把他笑得發毛,沒時間追問,他開會時間到了。這次軍區開的是後勤系統會議,他參加的軍工方面的會議,比薛妙早兩天。

見他吃完,藺如萍開口:「你今天飯就在食堂解決,妙妙說要考察下省城的餐飲,我工作忙完了,我來陪她。」

「行,那你們出門注意安全。」廖藺站起身要走。

薛妙見狀,拿起他放在一旁的包,「我送你出去。」

廖藺得意地沖他媽一笑,看我媳婦對我比你對我爸體貼多了,藺主任面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薛妙也沒送多遠,出了門口就站住了,對廖藺笑得燦爛極了,「走好啊……大熊哥哥。」

「……!」門還沒關上,廖藺憤怒地回身瞪向他媽,竟然把他的小名都出賣了,讓他在媳婦面前還怎么混?藺主任慢條斯理地喝粥吃飯,根本不受他兒子憤怒小眼神影響,叫你說我長得不好看,你爸都沒嫌棄,我治你的法子多了去了。

廖藺根本沒法拿他媽怎么樣?咬牙切齒地對還在捂著小嘴笑個不停的薛妙說:「等我晚上回來咱倆好好交流交流,還有……把你知道的給我通通忘掉。」

「就不。」薛妙沖廖藺做了個鬼臉,跑回婆婆身邊給婆婆盛粥,婆婆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婆婆,等會帶婆婆好吃的去。

不行,今天必須得給他爸打個電話了,人已經見著了,不能讓他媽在這里繼續興風作浪了,廖藺憤憤地想。

送走了受氣包廖營長,小薛跟婆婆也收拾收拾上了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