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他日趨庭(2 / 2)

醉夢人間 一劍瀟瀟 5714 字 2021-01-02

室外槍聲響起,遠處疏落的兩聲槍響後,門外的槍聲停了下來,沉寂片刻,樓上兩聲槍響,隨即遠處槍聲再響,這一次才真正安靜下來。

「文!你終於來了!我要殺了你,哈哈哈,我要殺了你!」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嵐姐的親生兒子,漢森。相比於我記憶中的年輕小伙,現在的漢森蓄起了胡子,看著遠較同齡人成熟,只是他目中的狂熱從未改變,一如當初。

「…」我沉默不語,漢森繼續狂叫道:「我現在就用槍指著你的女人,你不出來,我就崩了她!你害得我失去了我的女…親人,我也要讓你嘗嘗滋味兒!」

「所以這一切其實不是為了那筆錢?」我終於耐不住沉默,大聲喊道:「所以你怪我害死了嵐姐?」

「對,就是你,就是你害死了她!」

「笑話,天大的笑話!」我也大聲咆哮,忘記了當初對嵐姐許下的諾言,說出了不為人知的秘密:「不是你強奸了自己的母親,讓她成日生活在亂倫的罪惡里,她怎么會死!」

「你…你說什么!」

「你以為你做的隱秘沒有人知道嗎?」我怒聲狂吼:「嵐姐臨死時把一切都告訴了我,不是她生無可戀,當時完全有機會逃掉的!」

「你做了如此喪盡天良的事情,卻把一切都怪罪在別人身上,可笑!可悲!」

「不!」漢森大聲嘶吼,癲狂至極:「若不是…若不是她引誘我,我怎么會…怎么會…那時我才十五歲,我才十五歲!十五歲我能知道什么!這根本就不怪我!」

我聞言一愣,這卻是嵐姐不曾跟我提起過的,想起她臨死時欲言又止的樣子,我心中已信了漢森的話。

「多說無益!你害死我的母親,弄得整個組織支離破碎,我不殺你誓不為人!」

漢森咆哮著,槍聲響起,我頭頂上的餐盤廚具叮當亂響。

計算著彈夾中子彈的數量,我心中暗自悲哀,漢森原本是個冷靜狡猾的人,沒想到變成今天這樣理智盡失,領袖如此,k 組覆亡在即也就不足為奇了。

我猛然探身出去,趁著他更換彈夾的時機開槍射擊,卻沒想到眼前一只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我,仔細一看,卻是漢森端著一柄m4突擊步槍緩緩出現在我們面前。

我一下子明白了,他的癲狂或許是真的,但他從未失去冷靜,他知道我會計算手槍子彈的數量,但他早已准備好了迎接我的反擊,有這樣的火力還能隱忍不發,我知道眼前的漢森比以往更加可怕。

我無奈的放下槍,漢森無聲一笑,緩緩說道:「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

看我不說話,漢森繼續說道:「我還是很困惑,我到底是想要你的命,還是拿回那筆錢,還是拿回那筆錢之後再要你的命。」

「我的命不值錢,我不會把錢給你的,它應該被用在需要的地方,而不是被你們拿來殺人!」

「你知道什么!」漢森咆哮起來,聲音很大:「你的叛逃讓組織分崩離析,兩派相互暗殺,人員銳減,我們的偉大事業已經無法繼續了!要保衛我們的人民不受侵害,我們只能主動出擊!你那可憐的偽善毫無意義,只有以血還血才是真正的正義!」

「繼續宣揚你那一套吧!我倒要看看沒有經濟來源你靠什么來招攬信徒!」

k 組的經濟來源都在保守派手里,兩派爭斗至今,估計激進派已經彈盡糧絕了,看今天的陣容就知道,眼前的這些屍體大概是漢森最後的底牌了。

「托尼抓了你的女人,我也抓了你的女人,他都可以要挾你,我為什么不行?他只是監禁她們,我要做的比他邪惡百倍,我要讓她們去賣淫,要讓野獸奸污她們,最後把她們的耳朵鼻子割下來,一塊一塊的送給你!」

「你…你覺得我會在乎么?」

「哈哈哈!你要不在乎就不會出現在這里了,托尼這樣的廢物都能夠要挾你,我有什么不行?」漢森縱情狂笑,充滿憧憬的說道:「拿到這筆錢,我要重新招兵買馬,先滅了保守派那些渣滓,然後繼續我的偉大事…」

「啪」的一聲槍響,漢森無聲的倒下,托尼緩緩的走過來,拾起步槍,說道:「到此為止吧!」說完,又用步槍掃射了一陣。

我正要伸手摸槍,托尼馬上將步槍對准了我:「哦,哦,文,不要考驗我,我的手受傷了,我保證我會在自己端不住槍之前開槍的。」

「走吧,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

之前我騙他說要到這里來取那兩份憑證,當時是權宜之計,此刻則已完全不同,因為我知道鮑勃窺伺在側,隨時都會要了托你的命。眼下我唯一擔心的就是托尼是否注意到了外面發生的一切,我沖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昏迷了過去,如果他醒過來是在外面安靜下來之後,那么我就有機會騙他上當。

我告訴托尼東西在蘇恬姐妹居住的那個房子里,他很容易就相信了,因為相比主樓,那個房子裝修的更加豪華,這正是鮑勃善待蘇恬姐妹為了她們的到來特地裝修的。

托尼告訴我去取東西過來,然後把車開進來,他要帶他弟弟一起走,有人質在手,他根本不怕我耍花樣。

我推門出來,正看到蘇恬姐妹倒在門口的血泊里,我心中劇痛,一下子就忘記了心中的謀劃,撲倒姐妹倆身邊查看她們是否還活著。

臉上的金絲眼鏡告訴我眼前的女子是蘇靜,我蹲下身去探她的鼻息脈搏,她呼吸均與,並未遇難,只是頭發上沾了不少的血跡。待我把蘇靜抱到一旁,才看到下面的蘇恬正瞪大了眼睛看著我。看姐妹倆平安無事,我才放下心來,用眼神示意蘇恬不要做聲,這才把她也抱起來,放在蘇靜身邊。

托尼走出門,來到廊下催促我快去取東西。因為鮑勃拉斷了電閘,星光下視線就有些受阻,饒是如此,感覺敏銳的托尼還是立刻就發現了不對,腳步還沒踩實就開始往回收,同時憤怒的罵道:「渾蛋!你敢耍我!」

他還沒拿到錢,自然不肯殺我,便在抽身往回跑的時候向姐妹倆連開數槍進行報復。電光火石之間,蘇恬一躍而起,撲到妹妹的身上,為她擋住子彈。我目眥欲裂,眼看著自己的女人被槍擊中,摔倒在血泊里,我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所幸的是,盡管托尼的反應已經是神速了,卻還是躲不過遠處的死神,他的前腳剛要邁進門檻,遠處槍聲響起,一發子彈呼嘯而來,擊中他的腦門,額頭一個血點淌出血來,後腦一片腦漿迸裂出來,摔倒在地,就此氣絕。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呼吸之間,托尼露頭,鮑勃開槍,托尼開槍,中槍倒地,普通人根本反應不過來,但托尼根本不是普通人,我為自己的大意付出了代價。

托尼倉促開槍,只有一發子彈擊中了蘇恬,卻已足夠致命。我撲倒蘇恬身旁,將她抱起,手上觸感濕乎乎的,盡是她的鮮血。燈光亮起,鮑勃從暗處跑出,他迅速的為蘇恬止血,同時撥打電話叫來救護車…

混亂中我方寸盡失,鮑勃打完電話之後沖我大聲的喊著什么,隨即沖向門外,把suv 開了進來。

我茫然不覺的看著他,不知道該怎么做。這時候蘇靜緩緩醒來,正看到我魂不守舍的樣子和姐姐渾身浴血,她瞬間就大致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隨即毫不猶豫的給了我一個耳光,然後大聲說道:「弟弟,現在不是亂了方寸的時候!」

疼痛和熟悉的漢語以及似曾相識的「弟弟」叫醒了我,我一下子清醒過來。

幫著鮑勃把蘇恬抬上車,我正要跟去,蘇靜攔住了我,她向著屋內比了個眼色,緊緊的抱了我一下,這才和鮑勃送蘇恬去醫院。

看著汽車消失在夜色里,我定了定神,知道自己還有很多事要做。我來到室內,將一些對自己不利的痕跡進行了清理,然後叫醒了那個被倒綁著雙手的黑發青年。

「你是什么人?」

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眼前的男子看見地上的屍體,他的臉上帶著驚恐,卻仍舊強笑道:「謝謝你救了我,謝謝,謝謝,我還以為自己這次得死在這兒呢!咦?不對,你是…」

我是用英語問的話,他的回答卻是漢語,我的腦海瞬間聯想起之前的遭遇,幾乎是瞬間,兩人同時說道:

「你是…」

「你是…」

我劈頭就是一個耳光,這個耳光明顯比蘇靜打我的那記重多了,眼前這個小子差點被我打暈過去。

看我還要繼續打,這小子連聲說道:「別打,別打了!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垂涎那對婆媳,我不該惦記老爺子的女人,我錯了,我錯了!」

「呵呵,你真當我傻呢?」我劈頭蓋臉又是一耳光,接著說道:「你會為了一個女人萬里迢迢跑到歐洲來?你蒙鬼呢?」

「我…我好色貪玩,這不…這不很正常嘛!」

臉都被我打腫了,這小子仍然嘴硬,他身上之前已經被漢森那伙人弄了好幾處傷口,我用拇指用力的按進破損的傷口中,劇痛之下,他再也堅持不住,道出了實情。

原來蘇恬伺候老爺子這些年在白家進進出出,作為老爺子的身邊人,或多或少的聽聞了許多秘辛,再加上蘇恬本身就是老爺子的一個污點,白家人忌她如虎,恨不得對她除之而後快。正當白家人磨刀霍霍的時候,白溱潼收到一封匿名信,里面有一份錄音,說的正是白家的往事。

當年老爺子和老嫂子在一起並不是什么戰友情深,早在出征之前倆人就已經有了奸情。這份錄音里不光說了這么一件事,還有很多涉及到派系斗爭的內容,這樣私密的內容,除了老爺子親近之人,根本沒人能夠將之記錄下來。錄音只是節選,不知道是老爺子和誰聊天的時候說起來的,這樣一來,能弄到這份錄音的人就屈指可數了。

這個時機選的不可謂不准,正是老爺子剛去世不久白家人對蘇恬動了壞心的時候,白家人自然而然的懷疑到蘇恬的身上。白家人大多穩重,但眼前這小子本來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主,有心把這件事做好了取悅父親,便自作主張,想要綁架蘇恬,於是才鬧了這么一出。

「所以說,自始至終,對婆媳倆,你都不是真的在意?」

聽我這么問,這小子搖搖頭,接著點點頭,說道:「這婆媳倆是挺誘人,但比她們誘人的我見多了。剛開始找她們是打算送給老爹嘗嘗鮮,牛皮都吹出去了,結果她們娘們跑了。到後來就完全是誤打誤撞趕上了,誰能想到蘇大姐和這婆媳倆都跟了你呢?」

感覺時間差不多了,我把他扶到沙發上,說道:「別的不說了,和你談個交易,蘇恬這事兒就這么過去,我保證以後她不會成為你們的困擾,你則跟我保證再也不糾纏我們。你同意,我就跟警察說你是我朋友,你帶來那些人是你的保鏢;你不同意,喏,我用他們的槍崩了你,還有你這兩個女伴兒。你自己選吧!」

在此之前,我從托尼弟弟的口中逼問出了希曼雪幾女的下落,隨後一槍送他上了路,這一切都被眼前這小子看在眼里,也正是我表現出來的冷血使他相信我確實會殺他,而不是嚇唬他。

「大…大哥,你這么問我,答案很明顯啊!誰想死啊!可…可我說我將來不糾纏你,你就能信我啊?」

「當然不信,但我也不是沒有後手。」我掏出兜里的手機,按下了停止錄音,然後說道:「我不知道之前那份錄音是誰弄的,但我相信不是蘇恬,不然她不會這么坐以待斃,還跑出這么老遠來重新開始生活。我手里這份錄音,我就明確告訴你,這是我錄的,再被我發現你們對我,對我身邊的人有一點點的針對行為,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你狠,夠狠!」這小子哈哈大笑,說道:「我真他媽傻逼,大傻逼,我把自己裝里頭了!」

他笑了一會兒,遠處的警笛聲越來越近,他才說道:「好,我答應你,絕對離你遠遠地,在國內,在我們家的能力范圍內,我都盡量保證你的人不受欺負。我不怕你把這東西宣揚出去,我怕的是你宣揚出去的東西是我說出去的。蘇大姐這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了。」

警察很快來到,他們例行封鎖了現場,做了筆錄。那小子抬上救護車的時候拿出了一個證件,竟然是駐芬蘭大使館參贊,看來即便我不說他是我朋友,他也會因為外交豁免權而無罪釋放。

警察通知我不許擅自離境,隨時接受調查,便將我從警局放了。打車回到農庄,開著鮑勃的車來到托尼弟弟所說的地方,果然一艘漁船停泊在一處淺灘附近。

漁船附近空無一人,看來如果不是事情有變,我最後身死,希曼雪諸女就要在這里活活渴死了。

爬到船上,在下層船艙里找到昏昏沉沉的幾女,我先叫醒了希曼雪。她嘴唇干裂,雙眼黯淡無神,只在看到我的瞬間亮了一下,她試著說話,卻發不出聲音來,只得撲到我懷里,緊緊地抱住我。

抱了片刻,我安撫了她的情緒,返身到上層甲板處找到半桶淡水,拎到下層來時,幾女都已經醒來,看著我的眼神都各有不同。

蕭沅荷緊緊抱著懷中的女兒,雙眼中充滿了探究的眼神,她不關心自己的安危,卻擔心孩子的安全,看我輕輕點頭,她才放松下來。希曼雪沒有喝我遞給她的水,而是給了蕭沅荷,後者感激的看了她一眼,然後輕輕地喂給懷中的女兒。

南冰自己喝了一口水,嘴對嘴喂給兒子,待兩個孩子都喝了水,幾個大人才各自喝了幾口。整個過程,程琳都不敢抬頭看我,穆雪嬌臉色灰敗,神情黯然,木然的喝了一口水,便和女兒靠在一起,一言不發。

又休息了一會兒,因為心中惦記蘇恬,我便將希曼雪抱起,先後帶幾女下船。

我已三天兩夜未睡,此刻又一番勞累,竟然絲毫不覺得累,我知道此刻自己全靠一股信念支撐,一旦倒下,就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得來了。

將幾女帶到醫院,醫生檢查她們身體的時候,我找到鮑勃,他告訴我,蘇恬正在手術,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

蘇靜面色蒼白,看我進來,安靜的依偎進我的懷里。我緊緊的抱緊她,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給她溫暖和依靠。

時間仿佛停止了流淌,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術室的門才打開,醫生走了出來,我們幾個人圍了上去,鮑勃問手術如何,醫生告訴我們,蘇恬的性命保住了,但因為脊柱受創,下半身失去了知覺,可能這輩子都站不起來了。

蘇靜無聲的哭了出來,一大顆眼淚墜下,滴在我的手上,也響在我的心頭:「都是我害了她,害了這些美麗的女子,我原本想讓她們幸福,何曾想竟然讓她們遭受如此多的痛苦!」

「這不怪你。」看出了我心中所想,蘇靜為我拭去淚水,她抽泣著說道:「這一切都怪我,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