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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是誰在說話

「沈略,你聽好了我再給你兩天時間,再不睜眼我崩了那小子讓你連最後一面都見不著哦對了,還有你父親的小店,別說b城,我讓他在全國都別想立足」

哦,惡魔,是那只惡魔的聲音,他就在她的耳畔,如此近如此清晰,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炙熱的呼吸,感受到他伏在她身上的那份沉重。

還是沒能逃開嗎他怎么就陰魂不散呢

死,如此容易的一件事,之於她為何就這么困難

她覺得漂浮的身子一下子從雲端摔落,沉沉墜地,現實如冰冷的潮水,隨著他惡狠狠的威脅,全涌入大腦。父親再不會像小時候那樣哄著她了,他不要她了。顧允丞也不會再痞痞地對她笑,她要不起他了。

而這一切,罪魁禍首正是耳邊這個可惡的男人,好恨好恨,都到這份兒上了,他還在威脅她。

她手指微動想趕走他,胳膊卻像被鉛塊壓住一樣,怎么也抬不起。

「阿頌」

伴隨著一道威嚴而略帶譴責的聲音,身上的重量霍然一輕,接著,她聽到門鎖轉動的聲音,似乎有人把惡魔拽走了。

她暗暗呼出一口氣,緊綳的身體緩緩松弛,手腕上的刺痛感這才清晰地傳到她的大腦神經,仿佛最強烈的信號,嘲笑著她:瞧,又瞎折騰了吧,你沒死成

沈略很想就這么一直昏睡下去,囚在過往酸甜的夢里也好過面對絕望的現實。可知覺和意識已然恢復,蒸籠般熱烘烘的被子悶在她身上,害她出了好些汗,膠水一樣膠得渾身不爽快。她的手指在被中費力地拉扯,正想著怎么才能弄走它,結果下一秒被子就讓人給揭開了,涼爽的清風隨即送了進來。然而,黏住的毛孔都還沒舒展開,她的心又是一窒,頓時緊張起來。

有人在解她胸前的紐扣

這種觸碰讓沈略心口淘淘的想要惡心。她集中全副精力,試了好幾次才撐開沉重的眼皮,不待視線清明,急著用沙啞而微弱的嗓音問道:「你你要干什么」

正准備幫她擦身子的王嫂手一頓,抬眼看到那兩排微微顫動的眼睫後,難以置信般狂喜地叫道:「沈小姐,您醒了」她張著嘴巴傻笑了會兒,才乍然反應過來似的兩手一拍丟下毛巾,一邊手忙腳亂地按響了床頭的呼叫鈴,一邊朝門外揚聲喊道:「唐先生,大夫,沈小姐醒了」

頃刻間,醫生護士蜂擁而入,拉起她的胳膊又是量體溫又是測血壓,好多張陌生的臉在沈略眼前晃過,寫著全然的喜悅,周圍的空氣一下子稀薄窒悶起來,她隱隱聽到有人小聲地喊「唐先生」,於是厭倦地又閉上眼睛。

微敞的病房門口,男人撥開眾人便要往里沖,不防被人從後面拉住了。

「才跟你說的,又忘了你就別進去刺激她了。」陳述蹙起有些花白的眉毛,冷凝著臉把他推了出去,回頭就利落地合上了房門。

唐頌的手微抬,指尖觸到門板後又垂了下來。他的五根手指漸漸收緊,微顫著握成拳,腦中盤旋著方才在走廊上的談話。

「我說你小子迄小聰明,在女孩子面前咋就這么笨呢我們家剛上幼兒園的毛毛都知道惹哭了小姑娘要拿棒棒糖去哄。你自己琢磨下,剛才說的都啥渾話這像追求嗎旁人聽到了指不定還以為是追殺呢」

「陳叔,您不了解她。」

「哼,我的確不了解。但我知道哪個正常姑娘聽了那話,心里都舒坦不起來,還指望人家喜歡你」

是因為這樣才不喜歡可他對她還不夠好么見天哄著寵著,別說棒棒糖,就算她要天上的星星他都能給她摘下來。結果呢她還不是看見他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整個一養不熟的白眼狼,這次居然想用死亡來逃開他,來結束他們之間的關系。

唐頌是最最討厭女人尋死覓活的,以往分手時遇到這種胡攪蠻纏以死相逼的女人,他絕對冷酷地不會再瞅第二眼,管她們是演戲還是真想死。而里面的這個小女人

是,她成功了成功地讓他感到害怕,讓他煩惱,讓他焦躁讓他不知該拿她怎么辦。

他到現在都忘不了電梯門開啟時所見的那一幕,前所未有的恐懼塞滿心田,就連跑車撞上公交失控旋轉時都沒有這種強烈的慌亂感,怕她真的死掉,怕她就此不再醒來。這幾晚困頓到極致都難以入眠,好不容易睡著,驟然睜眼後卻是冷汗涔涔,非得去病房查看一下才能安心,一遍遍慶幸她並非如夢見的那樣躺在冰冷的太平間。

隔著病房木門上窄小的玻璃窗,唐頌攏著眉毛一瞬不瞬緊盯著白色的病床,他很想看清她的眼睛,想確定她是真的醒過來了,可醫生護士忙忙碌碌圍在那里,堵得嚴嚴實實,透過巴掌寬的縫隙,他只能看到陳述低著頭一臉慈和地對她說了什么,然後她蒼白干裂的唇微動,扯了抹虛弱的笑,如一抹衰紅在涼勁的秋風中抖顫。

唐頌揉了揉因為結痂而有些發癢的額頭,心里酸酸麻麻得很難受。他在想,如果此時面對的是他,她會怎樣恨不得再死過去,還是激烈地跳起來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