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似水柔情(2 / 2)

武林狀元 花間浪子 9171 字 2021-01-03

小紅、鐵若華聽得悠然神往,同時說道:「天下有這樣高深的神功。」

桑鳩婆呷呷笑道:「阮小兄弟,你們形意門從前也有一招劍法,可以取敵於百步之外,叫做形意神劍,也是以氣馭劍,和昆侖派縱鶴擒龍劍法差不多,但和真正的馭劍術。又大有區別。」

小紅眨眨眼睛問道:「以氣馭劍和馭劍術怎么會不一樣?」這話當然也是阮夭華和鐵若華心里想問的了。

桑鳩婆道:「當然不一樣。能夠練到以氣馭劍,在劍術上已是功臻上乘。放眼天下,罕有無匹,但不過是把真氣貫注到劍上,取敵百步,對方如果也精於劍術,仍可用劍封格得開。馭劍術乃是劍術中最上乘的功夫,發出來的劍,可以劍氣傷人,無堅不摧,練到上乘境界,可以身劍合一,瞬息千里,那就是只有傳聞,並沒有人見過的劍仙之流了。」

阮天華矍然道:「聽了老婆子這一席話,真是勝讀十年書……啊,婆婆,你說形意門也有以氣馭劍的功夫,晚輩怎么從沒聽家父說過呢?」

桑鳩婆笑道:「形意神劍失傳已有百年,大家也只有如此傳說,令尊身為一代掌門,自己既然無法做到,豈肯隨便說話,讓人家聽了,還以為他吹噓哩。」

阮天華只是低頭刻思,忖道:「形意神劍,以氣馭劍……哦,本門有兩句口訣:「以形使意,以意使形」,莫非這兩句話和以氣馭劍有關……」

青兒領著店伙,送上酒菜。大家用過午餐,又閑聊了一回,小紅又回到師父的房里練功去了。鐵若華等店伙來收過碗盤之後,也開始在廳上繼續練她的劍法,如何配合身法。

阮天華一個人走到小天井中間,拔出賽干將,心中只是凝思著,自己如果運起紫正神功,貫注劍上,如何可以做到以形使意,以意使形呢?本門武學,一向以內功為主,拳、掌、劍法,出手之際,必先運氣,父親時常說,形意二字的解釋,形為有形之物,意為無形之物,本門的精意,就是要以無形的意為主,有形的形為輔;但自己練了十多年拳劍,始終無法貫通。

對了,劍是有形之物,自己只要以意來使它,豈不就是以氣馭劍了。他在思索之際,手中緩緩發劍,一面集中心志,研練著如何把真氣貫注劍身,再脫手飛擲,但擲出去了,能不能以意使形,把劍收回來呢。在思索中,又好像若有所得;但又在一瞬間消滅,捕捉不到真實的影子。

一個下午,他就在小天井中不住的緩緩發劍,也不住的舉足跨步,就是思索不出什么名堂來。天色漸漸昏暗下來,阮天華廢然收起長劍,心中暗道:「看來形意神劍果然失傳了,形意門的武功口訣中,竟然沒有一句和形意神劍有關的了。」

只見桑鳩婆從房中走出,呷呷笑道:「阮小兄弟,這一個下午,你在研練形意神劍?」

阮天華臉上一熱,說道:「晚輩只是胡亂練的,那里說得上形意神劍?簡直連一點影子都摸不到。」

桑鳩婆搖著頭道:「不然,老婆子聽得出來,你劍發得極為緩慢,真氣鼓動,拂拂有聲,在劍術上說,已是極少人能練到這種境界了,形意神劍,是你們形意門的最高劍術,失傳已有百年,這要慢慢精研,一步步的來,那能一蹴即就,馬上被你想通,一個下午就練成了,那還叫什么形意神劍,還會失傳了百年以上嗎?」

阮夭華拱手道:「多謝婆婆鼓勵,晚輩自當謹記。」

一天時間很快的過去,翌日一早,大家盥洗完畢,用過早點,飛天鼠來復過店帳。一起走出大門,早有客店小廝牽著馬匹在侍候。本來每人一口坐騎,共為五口,但如今又多了一個桑鳩婆,同往岳陽,來復不待鐵若華吩咐,已在大街馬販中買了一匹健馬。

小紅道:「師父,請上馬了。」

桑鳩婆呷呷笑道;」你們只管騎馬,老婆子還跟得上。」

來復道:「老婆婆的坐騎,晚輩已經替你老准備好了,你老只管請上馬。」

桑鳩婆上了年紀的人,喜人奉承,失笑道:「鐵幫主,這位來復總管辯事可真能干。」說著一手提杖,跨上了馬匹,大家也依次上馬。

十年一次的君山大會,日期是十一月初一日,地點在君山軒轅台。參加的門派,必須在會期前三天,到崇勝寺報到。阮天華等一行六騎趕到岳陽,離會期正日,還有五天,因此就在岳陽城中找了一家客店落腳。凡是到過岳陽,沒有不去登岳陽樓的。

岳陽樓的名氣,是因為八仙之一的目洞賓題詩「三醉岳陽人不認,朗吟飛過洞庭湖」,更膾灸人口。作者在三十多年前,也有一首登岳陽的詩,頗能道出洞庭景色,詩雲:「洞庭秋色晚生涼,半角樓檐掛夕陽;天擁山光連楚蜀,波涵雲氣接極湘。清風皓月飛仙醉。岸證訂蘭蜀酒香;我自長吟君未認,飄然琴劍一蕭郎。」

這是阮天華等人抵達岳陽的第二天,大家久聞岳陽樓之名,就嚷著要去游岳陽樓。桑鳩婆國江湖上有許多入認識他,不想在會初露面,就由阮天華、鐵若華、小紅三人攜帶書量打扮的青兒同去。岳陽樓早晨的茶客,以士著較多,好些湖湘客人,借著喝茶,商談交易,是以人聲嘈圖,流品頗難。

第二層四面環以明廊,可以在這里欣嘗洞庭煙波,和水晶般里擁青螺的君山。第三層供奉的是三醉岳陽樓的品純陽祖師。阮天華等四人,登上第二層。這里茶資比第一層稍貴,茶客也就比第一層整齊了許多,在臨檻一張桌子上坐下。

伙計過來問了四人要喝什么茶?登岳陽樓的人自然全都要喝碧蘿春的了。阮天華說了聲碧蘿春,伙計退下之後很快就了四盞香茗送上。

阮天華忽然耳邊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嘻嘻,公子爺也到岳陽來了,咱們在這里遇上倒是很巧得很,小老兒,運道不錯,喝了酒,正愁付不出酒帳,公子爺不是要和小老兒交朋友嗎?朋友有通財之義,小老兒區區酒帳,公子爺不會吝嗇吧?」

阮天華聽得心頭一怔,這說話的口氣,不就是在長沙遇上的賣解老頭還會是誰?急忙舉目四顧,樓上那有賣解老頭只聽耳邊又響起小老頭的聲音,嘻嘻一笑道:「公子爺怎么會找得到小老兒,我在樓下呀,這樣好了,我要伙計上來跟公子爺收帳好了。」阮天華凝神細聆聲音,果然來自樓下。

鐵若華眼見阮天華忽而舉目四顧,忽而目注樓板,面有驚喜之色,心中覺得奇怪,忍不住問道:「阮大哥,你在想什么心事呢?」

阮天華還沒回答,只見一名伙計已從樓梯登上,目光一轉。就筆直朝自己一張桌子走來,心中已經有數,一面朝鐵若華笑道:「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話剛說完。那伙計已經走近,陪著笑說:「公子爺……」

阮天華陪笑道:「你是樓下喝酒的一位老丈要你上來的了?」。

伙計面帶驚奇,連連陪笑道:「是,是……老客官說……」

阮天華沒待他說下去,就點著頭道:「這位老人家是我朋友,你領我去看看他。」一面朝鐵若華、小紅道:「你們坐著,我下去一下就來。」那伙計聽阮天華承認是小老頭的朋友,連聲應是,就在前面領路。

阮天華跟著他下樓,走到一張桌旁,桌上還放著一個放咸水花生的空盤,和一堆花生亮,一個酒壺,一只空杯,卻不見小老頭的人影。伙計心里一急。攢攢眉道:「這位老客官要小的上樓找公子爺去的,他卻走了。」

阮天華道:「不要緊,你把他的酒帳一並算到我們帳上就好,下次這位老人家來了,你交代櫃上,我會來付的。」說完,摸出一錠碎銀,賞了伙計。

伙計接過銀子,只是唯唯應是,心想,老客官喝了三斤酒,也不過十幾文罷了,這位公子爺出手就賞了自己一兩銀子,比老客官的酒帳幾乎多了十倍還不止,口中連聲稱謝不迭。阮夭華回到樓上,小紅門道:「大哥,你的朋友是誰呢?」

阮天華在凳上坐下,笑道:「就是在長沙街上遇到的那位賣解老人家。」

小紅欣然道:「他人呢?」

阮天華道:「我下去。他已經走了。」接著就把剛才聽到「傳音入密」的事,和兩人說了。

鐵若華道:「他從樓下以傳音入密把話聲傳到樓上來,這份功力,已是十分驚人,應該不會是訛吃的人了……」話聲未落,突聽耳邊有人說道:「嘻嘻,當然不是。」鐵若華急忙看去,自己耳旁四周那有人說話?

這時阮天華聽到小老頭的聲音說道:「小老兒喝了三斤酒二尿急得很,所以匆匆趕了出來在城腳撒尿。公子爺果然夠朋友,不但替小老兌付了帳,以後小老兒上岳陽樓喝酒,有你公子爺一句話,小老兒就可以掛帳了。哦,小老兒還有點事去,咱們改天再見,不過小老兒要給你介紹一個朋友,你在岳陽樓上多待一回,中午時分,有一個一頭銀發,身穿彩衣的矮老頭,獨據一席,自斟自酌的喝酒,你不妨過去和地打個招呼。他如果向你,就說是小老兒介紹的,他如果不問你,不理不睬,這個朋友也交不成了。如果他要你喝酒,你陪他喝上幾碗,他一高興,那朋友就交成了,和他交上朋友,好處多著呢。」

鐵若華道:「阮大哥,是不是這位老人家又在和你說話了。」

阮天華道:「你怎么知道的?」

鐵若華道:「剛才我說了句他應該不是訛吃的,他就在我耳邊說「當然不是」,後來我看你一直在側耳傾聽,自然是他又在和你說話了。」

小紅道:「大哥,他和你說什么呢?」阮天華就壓低聲音,把小老頭剛才說的話,告訴了兩人。

小紅道:「他沒有說穿彩衣的老人會是誰?」

阮天華道:「沒有,大概也是一位風塵的高人了。」

鐵若華看看天色,說道:「這時離正午還有半個多時辰呢。」正說之際,只見一陣難沓的樓梯聲響,走上一群人來。

當前一個是身穿天藍長衫,腰懸紅穗長劍的少年,看去約莫二十出頭,生得劍眉朗目,只是一臉驕氣,上得樓來,大有顧盼自豪之概。他身後緊隨著兩個同樣穿天藍長衫,腰懸紅穗長劍的中年漢子,也同樣神色倔傲,眉宇之間流露出一股鏢悍之氣。接著又是四名身穿天藍長衫的少年,只是腰間懸掛的是白穗長劍。

這一行七人剛上得樓來,正好阮天華左首有兩張空桌,伙計就把他們領著走來。那藍衫少年和兩個佩紅穗長劍的中年漢於踞坐了一桌,四個佩青穗長劍的少年另外坐了一桌。這時離午牌漸近,酒客上來的多,幾乎已經坐滿了位子。

恰巧樓梯上又有人上來了,那是兩個身上穿著一式紫綢綉花襖、一色綉花湘裙的姑娘家,不但同樣生得粉臉桃腮,柳眉如畫,而且細腰款段,走起路來,有如風擺楊柳,好不妖婉動人。人才上樓,一陣熏人欲醉的香風,就吹了過來,又甜又香,聞到了誰都會渾淘淘。

這兩位姑娘唯一不同的就是年齡了,一個稍長,約莫二十出頭,有著一份成熟的魅力,一個年紀較小,不過十七八歲,還有點嬌憨作態。

伙計用快的還了上去,陪笑道:「姑娘一共兩位吧?」

年長的格的一聲嬌笑,說道:「不是兩個,難過會有三個人嗎?」光是這聲嬌笑,就會勾魂攝魄。

那伙計被問得臉紅耳赤,連連陪笑道:「是、是,小的問的一聲,可以給兩位姑娘安排坐位,二位姑娘清隨小的來。」

他領著兩人來至藍衫紅穗少年那張桌上,一面陪著笑道:「二位姑娘請這里坐吧。」

年長的嬌聲問道:「伙計,你們一張桌子坐幾個人?」

伙計忙道:「回姑娘的話,一張八仙桌,原可坐八個人。」

年長的甜甜一笑,伸出一根羊脂白玉般的手指,指指另外四個青穗長劍少年那一桌,才道:「他們不是一起的嗎?七個人坐在一桌正好,干嘛坐了兩桌?你要他們三個人坐過去,不就騰出一張空桌來了嗎?」

伙計不覺一楞,他在岳陽樓於了十幾年,看人的眼光多少總有一點,這三個身佩紅花長劍的人,只怕不好惹,他不敢說,只是拿眼朝三人望去。果然,只見藍衫少年怪笑一聲道:「伙計,你領兩個粉頭過來作甚?本公子一向不喜歡粉頭清酒,快叫她們走開。」伙計張了張口,還沒開口。

年長的一個忽然格的笑了,嬌聲道:「你說什么?」

藍衫少年目光一抬,發覺年長的一雙盈盈秋水正朝自己投來,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一時本待發作的脾氣,忽然化為烏有,不知不覺的從內心油生愛慕之忱,覺得她乃是天仙化人,自己簡直就像糞土,連忙站了起來,拱著雙手,說道:「在下一時口不擇言,還望二位姑娘多多恕罪。」

阮天華眼看這藍衫少年一臉嬌氣,還以為立時會引起沖突,此時聽他口氣忽然軟了下來,心中正感奇怪。只聽年長的一個又是格的一聲嬌笑,說道:「公子恕罪二字,愚姐妹以不敢當,三位如肯移到那一桌上去,讓愚姐妹有個地方坐就好了。」

藍衫少年連連拱手道:「應該的,應該的,在下三人和他們一起坐就好。」一面朝兩個藍衫中年漢子說道:「二位師父,咱們就搬到那一桌去。」那兩個藍衫中年漢子驚奇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暗暗奇怪,師弟今天怎么這樣好說話了?三人果然自動站起來,朝四個佩青穗長劍的桌上走去。

年長的嬌笑道:「真該謝謝這位公子了。」二位姑娘也就老實不客氣的坐了下來。

伙計眼看沒事了,才算放下心來,躬著身道:「二位娘要些什么?」

年長的道:「你去給咱們弄幾式可口的酒菜送來就好。」伙計退下之後,接著就送上兩盞香茗。

那年長坐的位子,正好和藍衫少年斜斜相對,她纖纖玉手托起茶盞,一雙水汪汪擠得出水來的俏眼,似有意、似無意的不時朝那藍衫少年膘去。

桃腮含春,槽唇微翹,似笑還羞,欲語還休。這份神情,就是柳下惠遇上了,也會如痴如醉,臭罵落魄,何況從藍衫少年並不是柳下惠,他簡直快要發狂了:不,直著兩眼,一霎一霎,一動不動,像是著了魔一般。鐵若華朝小紅呶呶咀,低笑道:「你瞧,方才他驕氣凌人,不可一世,現在變成了白痴。」

阮天華笑道:「這叫做道逢曲車口流誕,恨不移封向酒泉。」

小紅道:「這和酒有什么關系?」

阮天華道:「當然有關系,這叫做酒不醉人人自醉呀。」那兩個身佩紅穗長劍的中年漢子知道這位小師弟一向風流自命,和小妞媚來眼去,也是常事,是以並不在為意。

一回功夫,伙計端上酒菜。四個佩青穗長劍中的一個接過酒壺,給大家斟上了酒。坐在右側的一個舉杯道:「三師兄、小師弟,來,咱們喝酒。」藍衫少年依然恍如不聞,兩眼直勾勾望著人家,不言不動。

坐在左側的中年漢子港港眉道:「小師弟,你怎么啦?」藍衫少年依然沒有作聲。

右側的中年漢子笑道:「小師弟大概著了那妞兒的迷,別去管他,咱們喝酒。」

左側的三師兄放下酒杯。微微搖頭說道:「五師弟,你難道沒看出小師弟有點不對勁。」

右側的五師弟道:「那里不對勁?」

那三師兄用手肘輕輕碰了藍衫少年一下,說道:「小師弟,酒菜涼了,你怎么了?」藍衫少年還是直著兩眼,一動也沒動。

那三個師兄霍地站起身來,朝那兩位姑娘走了過去,沉聲道:「小丫頭,你們也不睜眼瞧瞧,居然把江湖下五門的狐媚手段,也使到咱們小師弟的身上來了。」

那兩位姑娘正在低頭吃酒菜,給他這一喝,不由得一起抬起頭來,年長的一個柳眉一挑,說道:「你在說些什么?」

那三位兄冷冷的道:「我說得還不夠明白嗎?」

年長的姑娘氣紅了臉,霍地站了起來,冷笑道:「你是仗著身佩寶劍,會上一些武功,就來欺侮人嗎?在大庭廣眾,姑娘犯了你什么?岳陽是有王法的地方,你要大家來評評理,你口出污言,以為姑娘是好欺侮的?」她說話之時,臉含薄怒,更是楚楚動人。

那三師兄聽得更怒,喝道:「小丫頭,不是你把小師弟迷了,這里有什么人會使狐媚手段?」全樓的食客,也都覺得他實在欺侮人家姑娘家,坐在較遠的人,忍不住發出「噓」聲。一個人噓了,擔著就有許多人噓了起來。

年長的得到眾人的支持,膽於也大了。嬌叱道:「你還敢口出污言?」

那三師兄經眾人一隊更是怒火上升,喝道:「小丫頭……」話聲未落,但聽「拍」的一聲脆響,他臉頰上重重的挨了一下。這下打得他怒火進發,一手摸摸臉頰,獰笑道:「你敢打人。」

廳上有人大聲叫道:「打得好。」這人喝聲出口,就有一只酒杯陡然朝那三師兄迎面飛去。

這人酒杯出手,另有一只盤子和吃剩的魚鹵魚骨朝他飛砸過來,緊接著又有幾只竹筷飛射而來。但這些杯盤竹筷當然傷不了這位三師兄,口中冷嘿一聲,左手衣袖一拂,就把砸來的杯食竹筷一起排出。右手一探,使了一記「鳥龍探爪」,疾向年長的肩頭抓去。

那年長的姑娘嬌叱道:「你口出污言,還敢動手?」說話之時,身到一側,避開來勢,左手又是「拍」的一聲扛在他臉頰上。

方才是那三師兄沒有准備,才被她摑在左頰上的。這回他出手抓人,應該已有准備,但還是被人家摑上了右頰,而且這一記比方才的一記要重得多,打得他臉頰上火辣辣生痛。一時不覺起了殺機,口中厲喝一聲:「丫頭拿命來。」左手五指箕張,閃電般朝年長的當胸抓去。

年長的忽然格的一聲嬌笑,脆生生說道:「你去拿自己的命吧。」

那三師兄眼看那年長的不避不閃,心中還在暗暗冷笑,但就在此時,陡覺縣己掌心像被針刺了一下。手掌隱隱發麻,心頭一驚,急忙低頭看去,掌心端端正正釘上了一支比綉花針還細的藍針。在這個瞬間,藍針外四周已有酒杯大一圈色呈靛青,分明這只藍針,淬過奇毒。

坐在右首的五師弟和四個佩青穗長劍的少年看到眾人擲竹筷,砸杯盤,也隨著紛紛站起,但聽嗆嗆連響,五支長劍一起出鞘,那五師弟大聲喝道:「好家伙,那一個再敢出手,那是不要命了。」

就在他說話之際,不知從那里飛來一只極細的東西,打入他口中,他啊了一聲,彎著腰連連咳嗽,終於給他連血帶涎吐出一根極細的茶梗。一時不禁凶性大發,一雙炯炯目光,朝樓上掃過,這時全樓的食客、差不多全站了起來,膽子小的早已悄悄下樓。只有阮天華桌上四人,依舊坐著不動。

那五師弟看到小紅臉上微有笑容,不覺想從心房長劍一指,喝道:「小子,這根茶梗是你彈出來的吧?好,你給老子出來。」

小紅還沒開口,阮天華伸出兩個指頭,一下夾住了他的劍尖。說道:「閣下你不嫌無理取鬧嗎?在下兄弟幾時犯了你們了?」

小紅哼道:「就是犯了他們又待怎樣?」

那五師弟用力一抽,經阮天華兩個指頭夾住的長劍,竟然一動沒動,抽不回去,心知遇上高手,但他還是仗著師門威風,盛氣的道:「好小子,你們也不看看咱們是那里來的?」

小紅道:「你們是那里來的?」

那五師弟道:「劍門山。」

阮天華道:「劍門山難道會吃人不成?」

那五師弟怒聲道:「老子會殺人。」

阮天華大笑道:「憑你這柄劍還能殺人?」兩個指頭一松,但聽「叮」的一聲,被他手指夾過的劍尖,竟像被剪斷了一截,劍尖隨著落到樓板之上。不,天下也沒有這樣鋒利的剪刀,可以剪得斷劍門山精鑄的百煉精鋼長劍。阮天華幾乎連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功力居然進到兩個手指尖一夾,就夾斷了對方劍尖,一時不由得怔了一怔。

那五師弟眼看有色長劍一下被人夾斷,不由得臉色大變,怒喝一聲:「小子,我和你拚了。」猛地右手一抖,斷劍閃電朝阮天華當胸就刺。

阮天華依然坐著沒動,只是劍眉一剔,喝道:「好個不知進退的東西。」左手拿起一支竹筷,朝刺來的長劍上削去。但聽又是「當」的一聲,劍被齊中震斷,時聲墮地。樓上許多食客方才沒有看到阮天華手指夾斷那師弟的劍尖。但這回大家都看到了,這位少年公子只以一支竹筷就震斷了人家長劍,不禁紛紛鼓掌叫起好來。

那另外四個手持青穗長劍的少年眼看五師弟被人震斷長劍一齊趕了過來,圍著阮天華一言不發舉劍就刺。鐵若華、小紅、青兒三人看得大怒,正待站起。阮天華大笑一聲,忽然站起,左手隨著揮出,轉了一個身,但聽四聲嗆嗆劍鳴,四柄青穗長劍又同時悉被震斷,四人手中只剩了一個劍柄,直看得食客們又紛紛喝起采來。

這下五師弟和四個佩青穗長劍的少年手中全沒劍了,他們才發現三師弟怔立當場,看著自己左手,呆若木雞,他一只左手,這一陣工夫,已經色如靛青,比平常脹大了一倍有奇。那兩個花不溜丟的姑娘家,不知何時已經走了,桌面上嵌著一綻銀子,敢情就是他們的酒菜錢了。

藍衫少年還是像白痴一樣,坐在那里,動也沒動,五師弟看出情形不對,朝四個師弟吩咐著:「你們快扶著三師兄、小師弟回去,咱們走。」一面面露獰厲之色,朝阮天華道:「很好,劍門山出來的人,有帳算帳,從沒平白栽過勵斗,朋友有種就亮個萬兒,咱們後會有期。」

阮天華大笑道:「劍門山也唬不倒人,在下於立雪,你記清楚了。」那五師弟只哼了一聲,一揮手,四個佩青穗長劍的師弟兩人扶一個,扶著他們三師兄和小師弟匆匆下樓而去。

小紅氣道:「劍門山出來的人,好像很了不起。」

鐵若華道:「我聽三姑說過,劍門山自成一派,劍術很厲害。門下弟於分為紅、白、青三級,佩紅色劍穗的已可說是一流高手,但今天看來,也並不高明到里去?」

小紅喜孜孜的道:「哦,對了。看來大哥功力最近又精進了很多,兩個手指就把他長劍夾斷了。」

阮天華笑了笑道:「本來不是咱們的釀,如今卻把這筆帳記到了咱們頭上,當真冤枉得很。」

小紅道:「難道咱們還怕了他們不成?」

鐵若華道:「那兩位姑娘看來有些古怪,劍門山那個小師弟,我看是她們出的手了。」

小紅低啊一聲道:「對了,她們剛上來的時候。那個小師弟不是口出污言嗎?她們不知用什么方法,把他弄得變成了白痴一般,哼,活該,誰要他口不擇言的?」

樓上經此一鬧,有許多膽小的人,早已紛紛回帳下樓,這時雖然已經平靜下來,但至少已有四分之一的桌子,空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