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覆水難收情緣斷 木已成舟恨意生(2 / 2)

大漢應變不慢,手中巨斧一招「力劈華山」,向著白影兜頭劈下,可巨斧才剛舉起,「蓬」的一聲悶響,司馬瀟已從他面前閃過。

只見那昂藏大漢胸膛凹陷,雙目凸出,喉中嗬嗬出聲,七竅都滲出血來,巨斧當啷墜地,眼見是活不成了。

「師弟!」余下蒙面人紛紛驚呼。

「尊駕好毒辣的手段,休怪我等不客氣了。」領頭人冷聲道。

「生死之爭,不必客氣。」司馬瀟淡然一笑,再度猱身而上。

霎時間白光耀眼,各式兵刃齊向她砍去,司馬瀟無畏無懼,身形飄忽,奇快無比地在人群中穿插進退。

身形電轉,折扇向外一送,一名手持鐵槍的蒙面人手捂咽喉跌跌撞撞摔出了圈外,鮮血不斷從指縫間流出。

司馬瀟腳下不停,轉身之際已繞到一人身後,單掌在那人腰背間一按,將這個手持流星銅錘的大漢震得脊柱寸斷,如一灘爛泥般倒了下去,借這一掌之勢,司馬瀟疾退而出,左腳飛踢,正中持刀漢子胸膛,那人大叫一聲,一蓬血雨噴出,仰天直飛出去。

司馬瀟兔起鶻落,不過數招之間,四名好手慘死當場,余下二人嚇得心膽俱裂,發足狂奔,未跑出多遠,又見一名冷艷女子持劍橫在路中。

「你不逃么?」司馬瀟對唯一剩下的敵人笑道。

領頭人一聲不吭,雙掌翻飛,掌勢連綿,將周身護得牢固嚴密。

「不錯。」司馬瀟贊了一句,左掌揚起,拍出一記,領頭那人見這一掌詭譎縹緲,竟無法閃避,急忙雙掌一封,硬接了這一掌。

司馬瀟身形微微一搖,輕咦一聲,對方掌力內有一股陰柔之力,不同邪派功法的陰寒歹毒,而是玄門正宗的純正濃厚,萬馬堂中幾時有玄門弟子了。

領頭那人被司馬瀟那一掌震得倒翻而出,臟腑動盪不安,知是受了內傷,也不再停留,借勢在空中連翻兩個筋斗,向前奪路而逃。

「休走。」司馬瀟如影隨形,躡蹤而進。

蒙面人突然反手揮灑,寒光閃動,五支金錢鏢成串向司馬瀟射出,自來暗器名家所使手法各有不同,有的無聲無息,有的以數取勝,再有的所發暗器前後照應,讓對方無從閃避,可這人的金錢鏢出手便是串成一條直線,只要稍微偏個方向,任你數量再多,也可躲個干凈,甚是奇怪。

怎料這人的金錢鏢脫手之後,最後的一枚暗器去速陡然加快,撞擊前鏢,前鏢又再撞擊前枚,五支飛鏢連環相撞,方向全然改變,分成五路籠射近在咫尺的司馬瀟。

身在半空的司馬瀟眉頭一皺,也沒想到對方的一手五暗器竟然發出時藏有這般變化,翻掌間內力換成了霸道強勢的天冥斬,一掌劈出,五支金錢鏢被震得粉碎,司馬瀟也前勢用盡,身形飄落。

借暗器暫阻追兵,蒙面人氣息稍緩,瞅准一棵樹干准備再度借力躍起,驀地一柄長劍斜刺里飛出,向他肋下刺來。

這一劍使得若有若無,雖不露鋒芒,卻回轉如意,輕靈機巧,蒙面人此時一口內息舊力已盡,新力未生,千鈞一發之際勉強將腰身扭開半寸,隨著一聲慘叫,血霧噴灑,肋下皮破肉綻。

蒙面人不敢再做停留,手按傷口發力狂奔,連懷中物跌下也不曾發覺。

「映葭,不必追了。」司馬瀟喚住還要再追的白映葭,微笑道:「你的劍法大有進境。」

白映葭低頭注視著手中長劍,烏黑晶眸中也泛起了一絲喜意,司馬瀟助她打通經脈之後,快雨無形劍威力大增,已有了幾分返璞歸真的內斂劍韻。

「為何放了他?」

「流星趕月,是崆峒派九指飛環孫必敗那老兒的獨門手法,這些人不是萬馬堂的賊子。」

「那他們何必借那些馬賊的名頭?」白映葭斂眉問道。

司馬瀟瞥了眼暈死在馬車邊的吳儀,冷笑一聲,「與我們無關,走吧,去花馬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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暈厥中的吳儀終於醒了過來,茫然看看四周圍著的人影,「地府的鬼卒怎么和陽間軍兵一個打扮?」

「大人總算醒了,您沒事吧?」一個熟悉的腦袋湊到了眼前。

吳儀認出這是負責護衛的邊軍隊長,疑惑道:「怎么你也被賊人所害,下地府了?」

「大人安心,賊人已被弟兄們殺退了。」護衛隊長解釋道。

「沒事了?」好不容易弄清楚狀況的吳儀被軍卒攙起,渾身上下摸了自己一遍,又不顧形象地蹦躂了幾下,確認自己渾身上下沒缺什么零件,唯一別扭的就是臉龐似乎有些發腫。

見吳儀摸著臉發呆,邊軍士卒們不自然地扭頭看向別處,那個護衛隊長將兩只粗糙大手在身上棉甲上蹭了又蹭,干笑道:「大人,我等啟程吧?」

「啟程?啟什么程!賊人敗退可曾追回了什么東西?」吳儀想起了要命的物件。

「這個么……」我哪知道啊,搬開攔路巨石趕過來就看你小子躺在路邊裝死了,打算冒功的隊長想這事還不太好編,搖頭道:「不曾發現。」

「快去找!否則誰也……嗯——」眼尖的吳儀突然發現前方不遠處樹下那個眼熟的藍布包裹,立即連蹦帶跳地奔到了前面。

仔細翻檢一番,見包裹上雖然沾染了不少血漬,里面賬冊卻還完好無損,吳儀喜極而泣,隨後又仰天大笑,「天不絕我!」

「大人,您沒事吧?」這位爺又哭又笑的,可別是瘋了,護衛隊長憂心萬分。

「沒事。」吳儀猛然收住笑容,「立即啟程,趕赴花馬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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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馬池。

邊塞軍城,天幽幫自沒有設置暗樁產業的必要,司馬瀟二人住進了慕容白安排的客棧內。

「師父,這間客房可還滿意?」慕容白恭敬說道。

司馬瀟環視一周,微微點頭,「邊城小店,倒還干凈。」

「委屈師父了。」

司馬瀟擺手示意無礙,「這城門盤查甚嚴,若非是你,我與映葭還不易進城。」

「啟稟師父,傳消息韃子近期犯邊,故而城防嚴密,徒兒擔心師父進城受阻,事先向門軍使了銀子。」慕容白可不會說出是錦衣衛向門軍打了招呼。

「丁壽與蕭別情有什么動靜?」

「快意堂的人與丁壽都住在軍營內,徒兒不識路徑,未敢輕舉妄動。」慕容白道。

「不要打草驚蛇,為師會親自一探,你做得對。」司馬瀟頷首。

「謝師傅誇贊。」慕容白嫣然一笑,「師父一路風塵,熱水已然備下,待徒兒服侍您沐浴更衣。」

「映葭那里如何?」司馬瀟忽然道。

慕容白低頭瞬間眼中寒光一閃而過,抬首展顏道:「映葭師叔那里也已安排妥當,房內另有人前去服侍。」

「那便好。」司馬瀟放松心情,展臂由慕容白服侍寬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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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黃的燈光下,半人高的榆木浴桶中正散發著絲絲水氣。

試了水溫,白映葭輕解羅帶,下裳墜地,露出一雙修長筆直的渾圓玉腿,將羅裙掛在一旁的衣架上,才要脫去貼身小衣,忽聽窗格一聲輕響,白映葭抬手便要去搶桌上寶劍。

身子才一動,白映葭便覺暗勁透體,被制住了穴道。

「反應很快嘛,」背後一個憊懶的聲音笑嘻嘻道,「難怪將司馬瀟迷得顛三倒四,喜新厭舊,但看這雙腿和這小蠻腰便知這小模樣差不了。」

來人咂著嘴巴評點了一番白映葭的身材,又道:「姑娘,咱們沒什么仇,我也不想難為你,可無論人家是搞基還是搞姬,做小三總是不道德的,咱打個商量,我給你一筆銀子,讓你遠走高飛,若是實在沒地方去,嘿嘿,也可以安頓到我那……是你!!」

轉到白映葭身前的丁壽終於認出了人,急忙取過衣服披在姑娘身上,「大侄女,你怎么到這來了?這段時間去了哪?和司馬瀟一起的女人是你?」

白映葭面無表情,烏溜溜的眼珠轉了幾轉,丁壽省起人家還被自己點了穴道,連忙抬手解穴。

「大侄女,你……」

「啪」!

「有話好好說,打臉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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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好生歇息,徒兒告退。」

慕容白服侍完司馬瀟沐浴,少見的沒有自薦枕席,主動退出了房間。

擦了擦額鬢間的汗水,慕容白仰望明月,心頭說不出的舒暢,算算時辰那狐媚子也該受死了,今後她和師父還是相親相愛的兩個人,師父自會憶起白兒的溫存可愛,只是……

慕容白狠狠搖了搖頭,將一個滿臉壞笑的人影從腦子里摒除,說到底不過是個自以為是的臭男人,哪里及得上師父萬一,不過——好歹這次他也算出了大力……慕容白緊咬銀牙,最多再便宜他一次,總能抵償了吧。

打定主意的慕容白腳步輕快,直奔白映葭所住廂房,心頭還在想著編出個什么理由應對司馬瀟的盤問,是麻煩點毀屍滅跡說這狐媚子私奔了好呢,還是將這口鍋直接栽在蕭別情身上,反正蕭家與師門本就有血海深仇,債多了不愁,再加一條也不算委屈。

小算盤打得叮當響的慕容白推開廂房門,見里面二人並肩站立,房里根本沒有打斗的跡象,反倒是姓白的狐媚子雲鬢散亂,衣衫不整,兩人間好像剛剛發生了什么,立即變了臉色。

「怎么回事?」

丁壽揉揉鼻子,「那個小慕容,這事容我解釋……」

「解釋什么,定是你也受了這盪婦的蠱惑,言而無信!」慕容白沒打算聽丁壽解釋,自行腦補。

黛眉輕斂,白映葭輕聲道:「慕容姑娘,請慎言。」

「是啊,買賣不成仁義在,何必出口傷人呢。」已經吞了預付款的丁壽,倒是好意思說出這番話來。

「傷人?我還要殺人呢!」丁二的話無異火上澆油,被怒火燒得失去理智的慕容白搶起桌上寶劍,振腕便刺。

白映葭側身避讓,丁壽施展身形,搶步搭腕,按住慕容白柔荑,忙不迭道:「小慕容,事情還可轉圜,映葭她……」

「少叫得這么肉麻,你還偏幫她!」慕容白用力甩腕,沒有掙開,立即柳眉倒豎,嗔怒不已。

「你且聽我說兩句……」丁壽欲待再勸。

「不聽不聽,你再不放手,我咬舌自盡。」慕容白語氣堅決。

這小娘們如今不可理喻,保不齊真能做出來,丁壽無奈放手。

慕容白一聲嬌叱,屋內頓時劍光大盛,層層疊疊向白映葭涌去。

白映葭不願與她交手,秀足輕點,合身撞破軒窗,飛出屋外。

既然已經撕破臉了,怒不可遏的慕容白緊隨其後,沖到院中劍招連綿,一劍緊似一劍,不離白映葭周身要害。

「慕容姑娘,你若再行強逼,休怪我還手了。」白映葭幾次險象環生,語氣不善。

「盡管動手,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慕容白手上不停,真存了拼命的打算。

白映葭驀然出手,只見烏光閃動,當啷一聲,半截劍身墜地,慕容白手握殘劍,怔怔失神。

該二爺下場了,丁壽拍拍手掌,「兩位姑娘,聽丁某一言……」

「怎么回事?」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

今夜第五次被打斷話的丁壽頗為不爽,頭都不回地沒好氣道:「關你什么事!你他娘誰啊!」

劍拔弩張的慕容白突然斂衽施禮,「見過師父。」

「司馬瀟!」丁壽扭頭,一身便袍的天幽幫主如臨風玉樹,佇立月下。

「丁壽?」司馬瀟劍眉微攢,「映葭,可是這廝糾纏你?」

咳,怎么說話呢,二爺可還沒聾呢,丁壽乜眼瞅著這假小子,獨個兒生悶氣。

「是你徒弟要殺我。」白映葭神情淡漠。

「白兒,可是實情?」司馬瀟目光如電,厲聲喝道。

慕容白被師父凌厲的眼神瞅得心驚膽戰,垂首道;「是,師父,聽徒兒解釋……」

「休要多言。」所謂有其徒必有其師,司馬瀟根本不想聽取任何解釋,眼中厲光閃動,拂袖間一股無形真氣向慕容白襲去。

「九幽真氣!」丁壽一直在注意司馬瀟動向,見他出手便道聲不好,迷蹤步猱身而上,天魔手吸字訣用到極致,將痴立當場的慕容白霎時搶入懷中。

慕容白一時不明所以,忽聽蓬的一聲,轉目見她適才站立處後面的一株花樹陡然炸得四分五裂,落英紛紛。

「你要殺我?!」慕容白不可置信,一直孺慕愛戀的師尊一言不合,便對自己痛下殺手,美目中盡是迷惘不解,呆呆失神。

「司馬瀟,便是自己徒兒,你這手段也未免過於毒辣吧。」水靈靈一朵鮮花,二爺才睡了一次,險些被這男人婆糟蹋了,丁壽心中有氣。

「犯我大忌,死不足惜。」司馬瀟冷冷說道,手腕翻動,一股澎湃真氣再度蘊含指掌之中。

丁壽感受氣機波動,曉得這一擊非同小可,匆忙將慕容白移至身後,凝神戒備。

正當司馬瀟這一掌含而未發之際,白映葭打破了沉寂,「你們要打便打,我要走了。」

「走?映葭你要去哪里?」司馬瀟急聲發問。

「去哪里都可以,唯獨不留在你身邊,我不想被人打擾,也不願干擾別人。」白映葭漠然道。

「可是為了這孽徒?我立即清理門戶,映葭,留下來吧。」

「不干她的事,司馬瀟,我感激你幫我提升功力,也會念著這份好,但不要勉強我做一些不願意的事,這樣,我們將來還可以成為朋友。」

「可我不想與你做朋友,我們可以更進一步,做……」

「不要再說了,」白映葭厲聲打斷,輕輕勻了口氣,平復心境,道:「司馬瀟,我們不可能的,我早已心有所屬。」

「誰?!」司馬瀟尖聲厲喝。

還有這八卦聽呢,丁壽豎起了耳朵。

白映葭搖頭,「是誰不重要,司馬瀟,你太絕情了,看看慕容白,女人和你在一起不會幸福。」

掃了一眼藏身丁壽之後的慕容白,司馬瀟辯解道:「男人不都該是這樣,見獵心喜,喜新厭舊,始亂終棄……」

丁壽干咳一聲,作為場中唯一的男人,覺得該說句公道話,「司馬幫主,你對我們男人或許有些誤解……」

「住嘴。」司馬瀟怒叱。

「好的。」丁壽閉緊了嘴巴,安心看戲。

「映葭,你若不喜歡這樣的男人,我改了便是,花前月下,琴瑟和鳴,做一個從一而終的男子樣如何?」

白映葭默默搖頭。

「為什么?你喜歡的男人究竟有什么好?我又比他差在哪里!」司馬瀟失態得近乎咆哮。

「哈哈……」一陣瘋狂戲謔的大笑,慕容白仿佛恢復了精神,眼神中還多了幾分癲狂。

「司馬瀟你這個大傻瓜,你還不明白,她喜歡什么男人不重要,哪怕他是一個聾子、啞巴、跛子、傻子、是個牙齒掉光的老頭或者總角孺子都無所謂,因為那總歸是個男子,而你……」

慕容白輕蔑至極的一聲冷笑,「整日幻想著是什么天地間第一有為男兒,錦衣玉食、左擁右抱又如何,還不是個女人……」

「你問你比男人差在哪里,我告訴你……」慕容白親昵地依偎在丁壽懷中,當著司馬瀟的面,玉手下探,「你就差了這一根寶貝,這東西能讓女人瘋狂快活,神魂顛倒,欲仙欲死,而你——只會他媽的磨鏡子……」

呃,盡管知道不合時宜,但被柔軟小手握住的瞬間,丁壽還是無恥的硬了。

慕容白依舊喋喋不休,「整日趾高氣揚,不男不女的,你知不知道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惡心得想吐,與其伺候你姑娘我還不如嫁給一頭騾子……」

「夠了!!」司馬瀟的雙眼猶如無底深淵般深邃難測,以自身為漩渦,蒼茫夜色之中似乎有無盡黑氣向她周身滾滾聚集。

「天地九幽,森羅萬象;黑水歸墟,無絕無量。」司馬瀟輕聲低語,柔軟貼身的輕便白袍無風自動,獵獵生風。

要壞菜,丁壽心中倏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