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其血玄黃(1 / 2)

手腕的傷口癒合極快,程宗揚中間不得不又割了兩刀,才能繼續。在場的侍奴多有殺人不眨眼的凶徒,但這樣自己給自己放血,還是看得她們心驚肉跳。

鮮血源源不絕的流淌出來,阮香琳用一柄團扇掩住紅唇,飛快地看一眼,又連忙避開。蛇夫人、罌粟女、驚理、何漪蓮等人屏息凝視,眼睛一眨不眨。卓雲君一手扶著銅壺,幾次欲言又止。尹馥蘭、成光、孫壽等心頭忐忑,生怕主子的血不夠用,自己被推過去放血。呂稚盯著程宗揚腕上的傷口,又情不自禁往他臉上看去,仿佛第一次認識他一樣。

鮮血邊放邊流,差不多流了大半隻銅壺的份量。程宗揚還要再割,小紫道:「已經好了,不要再放了!」

流了這么多血,自己居然沒有感覺半點不適,程宗揚道:「有點懸吧?這一壺頂多一千毫升,還差得遠呢。」

「你的血一滴頂別人十滴!不要再放了!」小紫不由分說,用紫帕蓋住他的傷口,扎了個花結。

卓雲君不失時機地說道:「皇後娘娘已經好多了。」

「真的?我來看看!」程宗揚從桌上躍下,走到榻旁。

輸血的效果立竿見影,一向嬌弱的趙飛燕此時已經沒有當初生命垂危的虛弱之態,蒼白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紅潤,肌膚白里透紅,紅唇嬌艷欲滴,甚至更勝從前,一副氣血旺盛,生機勃勃的動人美態。

伸手試了試趙飛燕的鼻息,程宗揚懸著的心終於放下。親手把這么個大美人兒救回來,還創造了六朝第一例輸血手術,程宗揚心下得意,情不自禁地吹了聲口哨。

似乎是聽到他的口哨聲,一直昏迷的趙飛燕睫毛微微一動,悠悠醒轉,入目的情形使她當場呆住。

自己躺在榻上,衣服被人解開,一條手臂光溜溜露在外面。面前一個光著上身的男子離自己近在咫尺,此時正笑眯眯盯著她,一邊伸手往自己臉上去摸,一邊還吹著口哨。還有他的下身,鼓起好大一團,幾乎挨到了自己的身體……

趙飛燕一手掩住紅唇,才沒有驚叫出聲。接著,她聞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然後看到那一堆拼湊起來,怪模怪樣的器具。

終於搞明白眼前的一切,趙飛燕驚惶盡去,只剩下濃濃的感激,「公子救命之恩,飛燕永世難忘。不知公子有哪些想要的賞賜,飛燕必盡力而為。」

方才的情形確實太過尷尬,程宗揚這會兒穿好衣服,一副恭謹的模樣說道:「不勞娘娘費心。賞賜的事我們已經談好,朝廷的意思,會封我為舞陽侯。」

趙飛燕嫣然一笑,「恭喜程侯。」

「娘娘失血太多,雖然剛輸了血,身體還有些虛弱。還是早些歇息,臣下就不打擾了。」程宗揚起身告辭。

「我來送你。」趙飛燕手臂一撐,竟然坐了起來。

蛇夫人扶住她,「娘娘小心。」

程宗揚連忙推辭,又忍不住問道:「我聽說,娘娘與合德姑娘失散了?一直沒有消息嗎?」

趙飛燕笑容褪去,滿面憂容地搖了搖頭。

殿外的徐璜等人已經聽說程大行自己割腕取血,救治皇後。這種事眾人還是頭一次聽說,心里七上八下,既怕皇後救不過來,又怕程大行出事。他們的生死榮辱全都在這兩個人身上,萬一有什么意外,他們跳河的心思都有。

程宗揚一出來,幾人便圍上來,一副想問又不敢問的模樣。

「僥天之幸,」程宗揚抱拳往天上一揖,「皇後殿下已然無恙。」

眾人頓時鬆了口氣,紛紛跪倒,望空禮拜,「上天保佑!」

「老天有眼,娘娘命不該絕!」

「多虧了程大行,又救了娘娘一命!」

「什么程大行?已經是程侯了。侯爺,奴才徐璜給你請安了。」

「行了,老徐,還跟我玩這一套。」程宗揚笑道:「好了好了,別都守在這兒了。明天再過來拜見吧。」

幾人紛紛應是,卻無人肯離開。接著人影一閃,小紫從殿內出來。她抱著一隻小狗,旁邊一個美婦像仆奴一樣扶著她的手臂,卻是太後呂稚。

徐璜立刻湊上去,殷勤地扶住她另一條手臂,「紫姑娘辛苦。姑娘昨天吩咐的事,奴才已經去辦了。姑娘放心,只要那東西還在宮里,奴才掘地三尺也要把它挖出來!」

唐衡也道:「奴才已經讓人徹查宮內藏品的記錄,必定能把那枚龍差星辰找出來。」

一名內侍道:「龍差星辰嗎?在昭陽宮啊,聖上把它賞給趙昭儀了。」

眾人齊齊一怔,徐璜臉色垮了下來,「你怎么知道?」

那名內侍也是個機靈人,見狀趕緊跪倒,「小的原本在昭陽宮伺候,親眼得見。」

小紫美眸閃閃發亮,「確定是龍差星辰嗎?」

「沒錯。昭儀對那枚寶石十分喜愛,一直貼身收藏。」

「這下麻煩了。」徐璜頓足道:「趙昭儀投繯自盡,那枚龍差星辰說不定還在她身上。快!趕緊去找趙昭儀的屍骸!」

唐衡道:「我去昭陽宮,說不定那枚龍差星辰還在宮里。」

小紫展顏笑道:「有勞兩位公公了。」

「不敢!不敢!」討好完小紫,徐璜和唐衡才向呂稚略微躬了躬腰,「奴才給娘娘請安。」

呂稚扭頭不語。

「讓讓。」蛇夫人擠過來,拉起呂稚的手,「一會兒你去給主子侍寢。」

此言一出,場內鴉雀無聲。一股強烈無比的羞恥感涌上心頭,使得呂稚手指發抖,眼前陣陣發黑。

她將所有的尊嚴和矜持都丟在永巷,本想著那位程侯不會聲張,自己在外人面前還能保住一分最起碼的體面。沒想到會被人當著眾人的面,把她最後一絲尊嚴徹底撕碎。

更讓她恐懼的是,那些奴仆沒有一個顯露出哪怕一絲一毫的忠心或者義憤,反而都是一副看笑話的表情。

是的,他們都在看自己的笑話,看自己一個失勢的太後,如何顏面掃地,甚至屈辱地去服侍一個外臣。

呂稚面露慘笑。當初巨君找來文士,編造皇後的謠言,使得皇後聲名狼藉,讓人看足了笑話。結果報應不爽,那些謠言一樁樁落在自己身上。

呂稚唇角顫抖著,然後軟軟倒下,暈厥過去。

徐璜奚落道:「喲,娘娘歡喜得暈過去了?」

程宗揚無奈道:「剛才只是嚇唬她,誰知道她這么不經嚇。你們可千萬別亂說啊。」

單超咳嗽了一聲,「侯爺放心。這里全是自己人。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全是托侯爺的福才有今日。你們說是不是?」

「那當然。咱們把話說開了,呂娘娘那些算什么正統?侯爺才是正經的正統嫡脈!」

「要不是程侯爺,天下早不知亂成什么樣了!國之柱石,說的就是侯爺!」

程宗揚黑著臉,聽著眾人七嘴八舌,把自己說成是陽武侯的嫡子,繼承了武皇帝的光榮血統,此番激於義憤,毅然撥亂反正,驅除偽帝,使帝位還歸正統。一套謠言編得活靈活現,甚至還有人考證出自己比呂稚還高了一輩,偽太後都得尊稱自己一聲皇叔……

好吧,皇叔都出來了。死老頭那該叫皇大爺了。這幫看熱鬧的,還真不嫌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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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丫頭,都是你造的謠吧?」

「不是啊。」小紫笑道:「不過很好玩啊。」

「不是你還能是誰?」

「什么沒想到?鐵定是故意的!」

這種炮制輿論的手法,可是奸臣兄的專長,沒想到嫂夫人也如此諳熟。這些鬼話只要一半人信,自己的舞陽侯之位就穩如泰山,即使換一位天子,也不敢輕易動自己這位武帝嫡脈。

同樣,有自己這位武帝嫡脈的支持,趙飛燕的地位也會更加穩固,即使幽禁太後,乃至廢去呂稚的太後之位,也沒人會說什么。有這些謠言做鋪墊,難怪徐璜一個奴才,都敢對呂稚大加奚落。

「笑什么?」看到小紫狡黠的笑容,程宗揚立刻警覺起來,鬼知道這死丫頭憋著什么壞呢。

「別人都說程頭兒是國之柱石……」

小紫低頭看著他下邊。「果然像石頭柱子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