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武穆秘卷(2 / 2)

盧景又露出那種怪異的表情,他與斯明信交換了一個眼色,然後斟酌半晌,才勉強開口,「這一個,是岳帥青梅竹馬的戀人。我和老四初次遇到岳帥時,岳帥說過,他來長安,就是為了找尋這個初戀情人。」

「哎喲,岳帥還挺痴情的啊。」

盧景權當沒聽出他的諷刺,「岳帥說,他們以前在晴州是鄰居,後來岳帥游歷六朝,去鄉萬里。返回時才知道楊家已經移居唐國。岳帥千里迢迢趕來,要接她回晴州成親。結果一到長安,才聽說她被選入宮中,成了唐帝的妃嬪。」

「岳帥那天喝得大醉,在我和老四面前嚎啕大哭,說他從小就對這位楊氏女鍾情萬分,兩人情投意合,情比金堅。無論千山萬水,刀山火海,也要把她找回來。他紅著眼睛問我,要是楊氏真在宮里,要從大唐皇帝的身邊把她搶回來,我們敢不敢去?」

「你們去了嗎?」

「去了。」斯明信冷著臉道:「宮里都找遍了。沒有。」

「岳帥又說,她可能去了道觀,改號叫楊太真。」盧景道:「我們兩個跟著岳帥,把長安城所有的道觀也翻了一遍。人沒找到,倒是得罪了道門諸宗。」

「到最後也沒找到?」

「找到了。」盧景道:「我們每回到長安城,岳帥都會打發我們去找。前後不知道找了多久,終於在一個官員家里找到了這位楊氏。」

「還挺不容易啊。」程宗揚乾笑一聲,指著紙箋道:「這後面為什么寫個六字?」

盧景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們找到楊氏那年,她才六歲。」

程宗揚張大嘴巴。震驚之余,感覺就像三伏天喝了碗冰鎮酸梅湯一樣,說不出來的冰爽舒暢。沒想到啊沒想到,岳鳥人還是個戲精,這么會給自己加戲!這下好,人家不按劇本來啊!

他平衡了一下情緒,笑眯眯道:「找錯人了吧?」

「沒錯。岳帥認准了,就是她。」

「不是青梅竹馬,情比金堅嗎?你說岳帥找了幾十年,結果人家才六歲,他的初戀情人是什么鬼?」

斯明信道:「岳帥說,大概是磚石吧。」

哎喲,岳鳥人還是個金牌編制?!著都能把戲接上?

斯明信目光銳利地問道:「你知道她?」

程宗揚嘴角抽動了一下,「你們信嗎?」

「信啊,怎么不信。」盧景道:「岳帥說是轉世,肯定就是轉世。」

好吧,你們是仗著岳鳥人是研究避雷針的,不怕雷劈。

「後來呢?」

「岳帥送了她一件信物,約定十年之後來接她。」

「不會是手表吧?」

盧景「呵呵」干笑兩聲,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十年……」程宗揚摸著下巴說道:「岳帥哪年失蹤的?」

「第二年。」

那就是十七、十八年之前,楊玉環如今差不多是二十四歲……

「其實吧,」程宗揚悠悠道:「我的夢中情人,也是她……大哥別急!我現在愛的只有月霜和小紫!」

「上輩子的事了。」程宗揚眼也不眨地說道:「輪回轉世嘛。」

這路數,我也會。

紙箋里面除了人名和岳鳥人自創的標記,並沒有留下更多線索。

程宗揚拿起秘籍翻了一遍,里面沒有再夾帶什么品。他倒是發現自己錯怪了自家岳父。岳鳥人並不是只改了人名,內容也有修整。比如有好幾頁都被他用墨筆畫了個大叉,還貼心地加上備注:「這頁不要看」,「這個不用看」,「看了也是白看」,「有毒」,「大毒草!」……

接著書冊內出現了一些小字的批注,越往後越多。那些字跡娟秀雅致,與岳鳥人的狗爬體截然不同。內容是對原文作的注解,雖然自己看不懂,但能看出來批注的人很細致。

翻到最後一頁,程宗揚又看到熟悉的岳氏狗爬體。他在書頁的空白處寫著: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我的寶藏在書里,叫聲爸爸就給你!

程宗揚鎮靜地攤開秘籍,好讓大家一同觀賞,「你們岳帥——平常就是這么寫詩的?」

「一董二腫三講四紙,」盧景拍案道:「好韻!」

要不是看在大家兄弟一場的份上,我弄死你信不信!

「咱們先不說押韻的事,這種口水詩,他怎么好意思寫在上面?」

「寶藏。」盧景指了指那兩個字,提醒他重點。

程宗揚把秘籍往盧景手里一塞,「歸你了。」

他對岳鳥人的寶藏已經絕望了。瞧瞧自己這一番千辛萬苦,最後找到的都是什么東西:魔尊,改過臉的;秘籍,改過名的;帝陵,被人挖過的;天子,燒成灰的。就一份名單,還差不多都是被他打過靶的。

「收好吧。」盧景嚴肅地說道:「指不定什么時候能用上呢。」

敢情你也拿不准啊?

尋寶的結果一點驚喜沒有,倒是收獲了一堆驚嚇。程宗揚意興闌珊地打了個呵欠,疲憊感席卷而來。他出來之後才知道,自己在秘境足足待了兩天,再晚一點,只怕連自己的婚禮都錯過了。

程宗揚打起精神說道:「明天是小弟的婚期,四哥五哥,我專門給你們安排了一席……」

「醒醒,醒醒哎!」盧景道:「我說,你是不是忙昏頭了?」

程宗揚茫然道:「怎么了?」

「月姑娘還在江州,你這邊就要成親——你說,我是當知道呢,還是當不知道呢?」

程宗揚一拍腦門,趕緊解釋道:「盧五哥……」

「甭解釋。什么兩頭大,平妻啥的,你覺得跟我說有用嗎?」盧景翻著白眼道:「得了,我也不為難你,就當不知道吧。」

程宗揚轉頭道:「四哥……」

斯明信沒作聲,只是抬起臉,對他不理不睬。

程宗揚自己也是心虛,一來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二來時間還早,一直沒有跟江州那邊說自己娶親的事。等再想起來,已經來不及了。

這會兒眼看著生米已經成了熟飯,程宗揚只好道:「等這邊忙完,我去江州親口跟月姑娘說吧。」

「我們倆就算了。其他兄弟你可別漏了。」

「啊?」

盧景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他們都退役了!」

「哦!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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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揚拿到秘籍出來,秦檜已經在外面等候良久。

見到主公,秦檜提醒道:「明日便是婚期。」

「沒忘。」程宗揚嘆道:「剛還在說呢。」

秦檜鬆了口氣,「屬下只怕主公誤了時辰。」

程宗揚打起精神,「婚事准備得怎么樣了?」

「新邸已然備妥,還剩些瑣碎細務,今晚便能收拾停當。」秦檜道:「大致就是這些了。」

「朝廷里面就有沒有哪個搏出位的,跳出來當忠臣?」

秦檜笑道:「主公身為平叛首功之臣,匡扶帝室,功績彪炳,豈有這等不開眼的蠢人,做此仗馬之鳴?」

劉驁秉政不過數月,根基不深,所謂的帝黨早在劉驁駕崩之前,就被清洗過一遍。洛都之亂中,失去靠山的帝黨成員大多阿附劉建,成為叛臣,隨著劉建兵敗身死,或死或囚,幾乎掃地無遺。僅剩的帝黨成員,除了董宣和失蹤的寧成,恐怕就要數曾經的大行令程某人了。

橫行多年的呂氏外戚一朝覆滅,被劉建下場嚇到的宗室噤口無言,一邊是朝中群臣對劉驁無感,一邊是皇後賜婚,重臣捧場,如此不合禮法之舉,竟然在朝野中沒有激起半點風浪,婚事順利得異乎尋常。

負責處置逆黨財物的官吏早已得到消息,一接到宮中諭旨,便把整座襄城君府,連同府內的奴仆全數移交給舞陽侯,還很識相的奉上一份不菲的賀儀。這些官吏倒不是存心要討好舞陽侯,只不過洛都城內殺得人頭滾滾,誰也不想去觸這位新貴的霉頭。

相對而言,朝中群臣還是頗有分寸的,親近而不失之於親熱,釋放出足夠的善意,又不至於顯露出阿諛奉承之態。洛都城內的商賈就沒有官員那種矜持了,他們在程鄭的游說下,在洛都之亂中大多選擇站在長秋宮一方,為定陶王上位出錢出力。而程宗揚也不負眾望,不僅當初承諾過的廢止算緡令做到了,甚至連他們想都沒想過的廢除商人賤籍,將商賈列為良家也做到了。

漢國抑商已久,好不容易出來一個能為商人出頭的功臣,商賈們無不歡欣雀躍,把這位炙手可熱的新封諸侯視為領頭人。聽聞程侯大婚,原本就有利益往來的商賈自然不甘人後,那些當初沒有趕上雪中送炭的,眼下的錦上添花機會可萬萬不能錯過。程鄭出面放出消息,商賈們一呼百應,爭相效力。

最賣力還是雲氏,雲家當初盤出產業,一堆掌櫃、執事都聚在雲氏在城外的別院中,城中打得天翻地覆,他們則幸運地避開戰亂,毫髮無傷。眼下給自己家里辦事,又有雲蒼峰親自坐鎮,這些賦閑的掌櫃、執事們悉數上陣,各自分派活計,全力操持婚事。

有這么多人情練達的熟手相助,以秦檜的能力,自然是諸事順遂。他笑道:「紫姑娘已經前往主公的新邸,主公此時若有閑暇,不妨一去。」

程宗揚被他說得心動,「走!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