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偷天換日(1 / 2)

踏莎行 花間浪子 8629 字 2021-01-03

馮宅。平靜如水。但,湖濱別業卻風雲險惡,拼搏凶斗,日有數起。釣魚崖附近土阜上,屹立著四位蒙面黑衣老叟,湖風狂勁,撲面生寒,衣袂在摺摺飛舞。四蒙面老叟均無心眺賞那浩淼無際,煙波萬頃的湖光山色,卻目注崖後綠蔭叢中,察看奇門變化。其中一人忽道:「有人來了。」四蒙面老叟疾閃隱去。

只見七八條人影如風掠至,中立者是錢百涵,其餘諸人老少不一,卻都太陽穴高高隆起,眼中精芒逼射。錢百涵咳了一聲道:「這幾日,無極幫按兵不動,分明蘊有異謀,欲坐收漁利,在下豈能讓他如願。」

忽聞風送入耳陰惻惻冷笑道:「這倒未必。」

錢百涵面色一變,大喝道:「發話何人?」只見不遠處現出無極幫主,仍然黑巾蒙面,目光炯炯懾人,身後兩旁緊隨著魏醉白等高手。錢百涵面色微變,道:「原來是無極幫主。」

無極幫主冷冷一笑道:「語雲識時務者乃為俊傑,錢少俠為何妄想混水摸魚,委實不識時務。」

錢百涵朗笑道:「在下為了找同師門遺物,有何不當。」

「什么師門遺物?」

「驪龍谷藏珍。」無極幫主忽張口狂笑,笑聲宏列,震耳欲聾。

錢百涵怒道:「幫主笑甚麽?」

無極幫主笑聲倏然而止,沉聲道:「迄至如今,錢少俠仍無法證明確是神木尊者再傳弟子,何可妄言驪龍谷藏珍是你師門遺物,何況藏珍亦未必是神木尊者所遺留。」

錢百涵冷笑道:「幫主是說藏珍系無主之物麽?」

「不錯,藏珍雖說知者有份,但應量力而行,老夫更不明白少俠來此覬覦,志在什么?」

錢百涵道:「幫主明白,何必多問?」

突聞一朗笑傳來,一株巨干古木上疾如鷹隼瀉落一面色臘黃似帶病容少年,目光寒冽如冰,道:「欲取得藏珍必先取得秘圖,但圖在陸道玄手中,又不在湖濱別業內,無極幫在此布下伏樁,欲將異己者一網打盡,錢百涵,你已身陷重伏,還不省悟則甚。」言畢,一聲哈哈長笑倏已沖霄騰起,杳失在濃枝密葉間。

錢百涵猛然省悟,面色疾變,厲喝道:「老賊敢爾。」

無極幫主大笑道:「錢少俠,你醒悟得遲了,還不束手就縛則甚。」說時示意魏醉白追擒面色蠟黃少年。

魏醉白一鶴沖天而起。錢百涵等人轉面撲去,欲沖出重伏。無極幫主大笑道:「你逃得了么?」

轉瞬,錢百涵等已奔出數十丈外,卻發現其後緊隨四條迅疾如飛黑影,無極幫主目中迸射懾人怒光。魏醉白冷笑道:「原來錢百涵竟與白眉老怪沆瀣一氣,本幫沿途布下伏樁必然被老怪黨羽屠戮,如不及早殲除,恐後患無窮,容屬下追去。」

無極幫空手掌一擺,沉聲道:「小不忍則亂大謀,讓他去吧,老夫不願節外生枝。」

魏醉白道:「屬下欲查明他們去蹤及有何異謀,亦可有備無患。」

無極幫主點點頭,道:「也好,但不可中了老怪誘敵之計。」

魏醉白道:「屬下省得。」偕同兩人追去,無極幫主轉身隱去。

其實,錢百涵現身釣魚崖外是誘敵之計,意在無極幫主或魏醉白兩人,魏醉白這一追去,無異自投羅網。那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一條形如淡煙的人影,若有若無遙躡魏醉白三人之後。魏醉白沿途發現本門伏樁,為點上昏穴,暈迷不醒,卻未遭殺害,心頭震怒異常。追出十數里之遙湖濱漁村之外,錢百涵等人突一閃無蹤,魏醉白冷笑道:「原來老怪藏身在這小漁村內。」

藍衣勁裝老者道:「我等三人似嫌實力單薄,深入虎穴必蹈凶危。」

魏醉白道:「不如我等在村外潛藏,老怪必以為我等已離去了,俟至深夜再入漁村……」

言猶未了,突傳來一聲陰惻惻冷笑道:「魏醉白,你不要等待深夜了,老夫現在此處。」魏醉白心頭一凜,循聲望去,只見白眉叟面泛獰笑立在五丈開外,八蒙面老叟散布在要道,互相呼應,無異撒下天羅地網。

白眉叟道:「三位速俯首歸順,免得白白送死。」

那藍衣勁裝老者聞言大怒,身形騰空另飛,撤出肩頭五爪鐮疾揮,夾著悸耳排空猛嘯,望一蒙面老叟兜頭罩襲而下。魏醉白偕同另一人亦出劍猛攻而去。白眉叟陡地發出一聲宏烈大笑,身形騰霄飛起,那八蒙面老叟卻漸漸推進猛逼,宛如將袋口束緊,刀光寒飈滾轉,威勢宛如驚濤駭浪。片刻,藍衣短裝老叟左肩被凌厲劍芒掃及,血光噴射,發出一聲悶哼,身形踉蹌。兩蒙面老叟劍勢合璧,藍衣勁裝大漢生生攔腰橫斬,只慘嗥得出聲,便屍分兩截。

魏醉白及另一無極幫高手雖武功極高,卻難敵八蒙面人合臂猛攻,雖施展獨門暗器但劍被磕飛,八蒙面人劍勢宛如怒濤飛瀉,排空奔浪般襲去,魏醉白頓感焦急不已。一聲慘嗥揚起,無極幫匪徒胸口罹受劍穿,一道血泉涌出倒地斃命。只聽,一蒙面老叟喝道:「魏醉白,還不棄劍就縛麽?」

雖然魏醉白身負奇學,異招頻施,卻無如這八蒙面老叟都有一身臻入化境的武功,無法解救困厄,肩背等處劍傷甚多,血污斑斑,已是守多攻少,聞言悶聲不答,劍勢反更凌厲。魏醉白此刻已認定非死不可,抱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之心,是以充耳不聞。驀地,天際遙處忽隨風傳來一聲清澈長嘯,聲如龍吟。

只聽傳來白眉叟大喝道:「速退。」一個蒙面老叟卻迅疾如電撞向魏醉白而至。魏醉白喉中發出一聲悶哼,身形沖出四五步。八蒙面人穿空飛起,去勢如電,瞬眼無蹤。

魏醉白只感一陣頭暈目眩,卻察覺面前立著神木尊者傳人及金刀四煞,心中大驚,眼前陡然漆黑,昏死在地。蒙面少年五指疾伸抓住魏醉白腰間絲絛,偕金刀四煞離去。這情景被無極幫一名匪徒目擊,他乃幫中小卒,武功相差太大,所以潛伏在草叢中,眼見魏醉白被帶走,暗暗躡隨其後。

蒙面少年及金刀口煞步履從容,進入一片密林中放下魏醉白,微喟一聲道:「魏醉白劍傷多處,卻不至有礙性命,但被點穴道手法異常奇奧,在下若強行解穴,不但功力全失,而且內腑受傷極重。」

只聽四煞中一人問道:「那麽主人帶來魏醉白又有何用?」

蒙面少年微微一笑道:「在下心愛魏醉白一身武學,是以帶來此處,依在下看來點穴手法奇奧,半個對時後必自動解開,那時在下再問他無極門中隱秘。」

無極匪徒似察覺林內結有一座茅廬,暗道:「神木尊者傳人原來潛跡林內,我不免回報幫主知道。」心意一定,轉身疾奔而去。

無極幫主一聞知魏醉白落在神木尊者傳人手中,心頭巨震,魏醉白生死本無關宏旨,卻知幫中機密,若被神木尊者傳人逼供吐露,本門將蒙極重大不利,短時急急傳命率眾趕去。他們到達林外之際,卻不敢恃強沖入,潛伏林外窺視,隱隱可見神木尊者傳人及金刀四煞均在茅屋席地而坐,一面飲食,一面談話,魏醉白竟昏睡在丈外草地上。

只聽神木尊者傳人道:「為今之計,我等暫莫輕舉妄動,一俟那兩份藏圖獲有確訊,立即采取雙管齊下之策。」

「少主,若陸道玄將藏圖交與嚴曉星手中,亦不惜破顏為敵么?」

神木尊者傳人長嘆一聲道:「為了武林安危,亦不得不爾,我與那嚴曉星惺惺相惜,嚴曉星似是一極通情達理之人,決不致以私仇為重,否則,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但另一份藏圖卻在無極幫手中。」

「不錯。」神木尊者傳人頷首笑道:「那魏醉白在無極幫內似是位居崇高,極可能知道那藏珍圖放置何處,如他能醒轉,定可從他口中問出。」

只聽四煞中人道:「魏醉白罹受之手法極為歹毒,未必能醒轉。」

神木尊者傳人朗笑道:「我等在無極幫內已布伏數處內應,最短期間必能探明他們總壇巢穴及藏圖之處,有否魏醉白都是一樣。」

無極幫主聞知不禁大駭,忖道:「這小輩竟然神通廣大,無孔不入,本門中亦要有內應,此事極為可慮。」默默尋思須臾,作了一斷然決定,密命他手下潛守此處,伺機救出魏醉白,若無法救出則殺之滅口,急急返身掠去。

逍遙太歲馮叔康與青面伽藍董飄萍兩人徘徊在桃林中,正值桃花盛放,風動枝葉,只見一片紅浪,馥郁芳香,飄送十里,沁人心脾。忽見一庄丁勿勿奔來稟白乾坤八掌伏建龍求見。馮叔康目注董飄萍微笑道:「果然不出星兒所料,董賢弟,你我出巡。」庄丁急奔而去。

馮董兩人步履如行雲流水般向庄外走出,迎著伏建龍,相與哈哈大笑。步入大廳內,伏建龍即道:「嚴賢侄現在何處,速速請來,伏某有話對他說。」

馮叔康笑道:「伏兄別忙,我這位義子去游湖去了,今日天氣晴和,你我何不設席望湖樓上暢敘。」

伏建龍大笑道:「客由主便,伏某恭敬不如從命了。」

望湖樓建造瑰麗,金碧輝煌,樓高三層,重檐走棟,浮雕刻鏤極工,令人嘆為觀止,倚欄眺等,只見浩渺煙波,一碧萬頃,風帆沙鳥,遠山隱約,期暉夕陰,氣象萬千。伏建龍登樓四面巡觀了一眼,贊賞不絕。馮叔康點燃一支旗花,拋擲雲空,爆射五彩流焰瓔珞。伏建龍知馮叔康此舉乃召還嚴曉星,也不多問,笑道:「馮兄知伏某為何而來。」

馮叔康在伏建龍樽中斟酒,微笑道:「小弟那有不知之理,但外事一切皆由星兒作主,煩惱無所縈懷,來,小弟敬伏兄一杯。」

伏建龍舉杯一飲而盡,暗暗冷笑道:「事到頭來不由人,你怎能置身事外。」

馮叔康手望外一指,道:「他們來了。」

伏建龍凝目望去,只見水天遙處現出一葉扁舟,駛行似箭,人影似豆。舟行臨近,可以瞧出一男一女,伏建龍不禁問道:「與嚴賢侄同舟者是柳姑娘麽。」

馮叔康搖首笑道:「柳姑娘大病方愈,仍在靜養中,同舟者乃小女。」

伏建龍點點頭,忽笑道:「馮兄,尊府戒備森嚴,安若泰山,卻察覺不出絲毫有異,平靜如水,小弟只見過青面伽藍董飄萍一人而已,此一舉措,小弟望塵莫及,否則小弟亦不致再出江湖了。」

馮叔康捋須笑道:「武林是非,干戈四起,為求自保,小弟能不無動於衷麽?」

正說之間,嚴曉星已自登樓,忙與伏建龍施禮,又向馮叔康道:「義父,蘭姐有事須與義父商談。」

馮叔康雙眉微皺,笑笑道:「這丫頭真煩人,小弟去去就來。」說著離座下樓而去。

伏建龍道:「賢侄,事急矣,神木尊者傳人與金刀四煞亦在附近潛隱,為了驪龍谷藏珍,不惜與賢侄為敵。」

嚴曉星黯然一笑道:「箭在弦上,他不得不發,與小侄雖彼此惺惺相惜,但無淵源,既均有志在必得之心,縱然為仇,那也無可奈何。」

伏建龍道:「你沒問柳無情圖藏在何處么?」

嚴曉星道:「問了,她說藏在盤龍谷子午洞內,子午洞里禁制厲害,她要繪一圖形並說明禁制布設應如何避開,不過柳姑娘言,此刻是否將藏圖移置另處就不得而知了。」

伏建龍聞言不禁暗暗心喜,忖道:「柳無情並未將實情吐露,大事可成矣。」

嚴曉星又道:「柳姑娘心憂的是伏伯父那兩位至友無法將圖盜出,而且白白送了性命。」

伏建龍笑道:「無妨,老朽友人武功已臻化境,心計尤工,只在老朽之上,必可全身而退,得手與否,不妨一試。」說著話聲倏頓,又道:「但不知賢侄有陸道玄下落麽?」

嚴曉星略一沉吟道:「昨日接獲孟逸雷傳訊,他在洞庭湖畔岳陽樓中已與陸道玄見面,陸道玄堅稱必須小侄取得無極幫中那幅藏圖,辨明真假後才可出示。」

「他隨身攜帶麽?」

「沒有。」嚴曉星搖首答道:「陸道玄行事如此謹慎,他必不會帶在身旁。」

伏建龍嘆息一聲道:「老朽委實對陸道玄無法理解,他既然有心相助賢侄,為何不將此圖贈與。」

嚴曉星道:「這就是他深謀遠慮之處,若及早交與小侄,反招來殺身之禍,愛之適以害之,殊屬不智。」

伏建龍頷首微笑道:「此言甚是,賢侄速去向柳姑娘索取子午洞路徑圖來。」

嚴曉星道:「柳姑娘體力尚未恢復,小侄不便勉強,凡事欲速則不達,伯父如無事,不妨小住一兩日。」

伏建龍道:「也好,但老朽不耐枯坐,只在庄外附近走走,亦可察明時分形勢。」說看起身離座。

嚴曉星相送出庄,目送伏建龍身影消失後,一閃隱入奇門中。奇門內已有馮叔康,偷天二鼠呂鄯姜大年,廖獨,許飛瓊,柳無情在。嚴曉星道:「他此去必欲搶救魏醉白,在下如臆料不差,這藏珍圖只有他們教主及伏建龍魏醉白三人知之,我要比伏建龍先一步趕到,燕姐請速繪圖,他明日必重來此處。」說看與偷天二鼠疾掠如飛而去。

林外靜悄悄地似一泓死水,隱伏著無極幫匪徒,屏息凝神,數百目光注視著那幢茅屋。忽有一沙啞語聲道:「幫主回來了。」

蒙面老叟身形疾閃落在林外草叢中,低聲道:「魏香主怎么了?」

一匪徒答道:「魏香主尚棄置在屋外草地上,迄未醒轉,金刀四煞及神木尊者傳人自進入茅屋內就未再出來過,幫主,如此僵持著終非了局,我等人多,他們武功再高,也寡不敵眾。」

蒙面老叟沉聲道:「老夫不願節外生枝,冒險逞強,徒然送死,容老夫思一良策。」

驀地,茅屋內神木尊者傳人及金刀四煞魚貫走出,步向魏醉白身前,只見蒙面少年俯身探臂一撫魏醉白脈象,立起搖首太息道:「這制住魏醉白之人究竟是何來歷,點穴手法居然如此奇奧姓解,在下思索了半天,迄未求得其解,若強行解穴,必內腑迸裂,口噴鮮血而亡。」

四煞中一人道:「既無法解救,主人亦無須婦人之仁,賜他一死,以免後患無窮。」無極幫主聞言心中大急。

只聽蒙面少年道:「在下何能妄殺無辜,徒貽武林話柄,我等離去吧。」

「這魏醉白咧?」

蒙面少年微微一笑道:「自有無極幫中人帶他回去。」說著一鶴沖天而起,金刀四煞紛紛騰身奔空,瞬眼疾杳。

無極幫主倏地搶身入林,飛落在茅屋門前探身內望,只見屋內桌上置有殘餚餘酒,並一草榻,其餘無任何什物。他巡視了眼,反身躍落在魏醉白身前,察扶脈象,感覺六脈散亂,陰陽二氣逆沖,不禁呆住,他亦束手無策,長嘆一聲,挾起魏醉白率眾飛奔而去。

日落西山,玉免東升,一夜易過,天色微現魚肚白,柳林小徑中乾坤八掌伏建龍快步如飛奔往湖濱別業而去。只聽一聲大喝道:「站住。」四條人影疾如鬼魅,占住四象方位,攔阻伏建龍。

乾坤八掌伏建龍面無驚容,僅望了四人一眼。那四人俱首戴鬼臉,猙獰恐怖,伏建龍冷笑道:「錢百涵咧?」

四鬼臉人心神一震,一人厲聲道:「伏老師眼力如神,居然瞧出我等來歷,不瞞伏老師說,錢少俠命我等四人邀請伏老師前往一見,有要事相商。」

伏建龍哈哈大笑道:「道不同不相為謀,無法相商。」說著猛向一鬼臉人撲去,手出如風,太掌微弦。

那鬼臉人頓感眼前掌形生眩,暗道不好,急欲避開時已是不及,猛覺左肩如中鋼鉤,奇痛澈骨。只聽一串骨碎響音,鬼臉人發出一聲嗥,伏建龍左掌順水推舟按實在心窩上,那鬼臉人心脈震斷仰屍在地。這不過瞬眼功夫,其餘三鬼臉人不禁驚駭已極,料不到伏建龍武功如此奇高,紛紛道:「老賊,怎地如此手黑心辣。」

伏建龍倏地騰身拔起,身在半空化為「神龍在天」,一個疾旋,兩臂猛浪,挾著一片重如山岳內家勁氣道襲而下。三鬼臉人只覺罡風如焚,重逾萬鈞,令人窒息,身形滯重,閃避不開,只發出一聲悶嗥仆倒在地,軀體壓成一堆肉泥。伏建龍身形落下,望也不望四鬼臉人一眼,疾行如飛奔去。

約莫一頓飯時分,伏建龍已自奔出十數里外,身入一片紅白相間,繁花似錦桃林內,忽聞青面伽藍董飄萍笑聲傳來道:「伏大俠,你神色不寧,途中似遇強敵襲擊。」

伏建龍心中微微一驚,循聲望去,只見青面伽藍董飄萍含笑迎來,當即答道:「伏某相遇四蒙鬼強敵,恐寡不敵眾纏斗費時,不得已施展「天怒雷霆」奇擊,幸而得逞,將來犯者盡殲。」

董飄萍笑道:「此乃伏大俠一招最精萃之威力絕倫奇學,么魔小丑,怎經受得起。」

伏建龍赧然笑道:「董兄謬獎。」

兩人相偕步入庄內,董飄萍命家丁領伏建龍去見嚴曉星。嚴曉星正與東斗天君葛元良在水閣中敘談,聞得伏建龍來訪,雙雙出迎。舊友重逢,歡愉之情何似,葛元良伏建龍相與寒暄大笑。伏建龍向嚴曉星問道:「不知柳姑娘圖繪好了麽。」

嚴曉星道:「現仍在繪描,今晚當交與伯父。」

伏建龍點點頭,道:「賢侄,老朽發覺了一宗驚人之事。」便敘出魏醉白身罹白眉叟黨羽禁制昏迷不醒,神木尊者傳人金刀四煞及時搶救出險,但無法解開那奇奧點穴手法,遂棄置林中生死由之,無極幫主將翻醉白帶往一座土洞內之事。

葛元良道:「無極幫主救醒了未?」

伏建龍搖首道:「沒有,伏某心想魏醉白必是無極幫內極重要之人物,或知無極幫內蘊秘,嚴賢侄精擅醫理,也許可能解開他那穴道禁制,對我等有莫大助益。」

嚴曉星搖首答道:「小侄確略擅醫理,卻不能無病不治,有道是葯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神木尊者傳人武功曠絕,他既束手無策,小侄有何能為奪造化之能。」伏建龍不禁大感失望。

葛元良道:「賢侄,話不能如此說,凡一人在其有限生命中所得者不過滄海一粟,神木尊者傳人才華秉賦再高,也不能廣收並蓄,也許賢侄在醫道方面成就較他要高出一籌,死馬權作活馬醫,賢侄不妨試治。」

嚴曉星不禁微笑道:「魏醉白仍在無極幫主手中,小侄何能毛遂自薦,況魏醉白與我等並無大用。」

伏建龍正色道:「魏醉白與我等有莫大用處,老朽認為魏醉由最知無極幫內蘊秘,依老朽之見,應將魏醉白偷出,若能治愈,他定感恩圖報,甘為我用。」

葛元良哈哈一笑道:「此無異痴人說夢,如何能將魏醉白偷出?」

伏建龍霍地立起,道:「傍晚時分,必將魏醉白偷出,賢侄只在庄外接應老朽就是。」快步如飛走出水閣外。

葛元良搖首太息道:「賢侄以退為進之計果然收效,不過賢侄欲易容扮作魏醉白,魚目混珠,希圖混入無極幫總壇重地實為不智。」

嚴曉星搖首答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小侄要見見那魔頭究竟是何人物?」

再說伏建龍途中行經一茂密林中,只見古木如天,森翳蔽日,他騰身拔上一株古松上,須臾疾如飛鳥瀉落,換作無極幫主蒙面黑衣裝束,施展絕頂輕功,奔往一處山谷內。谷口內立疾閃出四勁裝老者,躬身施禮道:「幫主回來了。」

無極幫主鼻中低哼一聲道:「魏香主醒轉來了沒有?」

其中一人答道:「魏香主仍是昏迷不醒。」

無極幫主略一沉吟道:「老夫意欲將就香主帶往一處求治,或有可救。」

「帶往何處求治?。」

無極幫主道:「這無須你問。」語音微含不悅,四老者不禁戰栗,面色微變。

無極幫主又道:「百獸天尊趕來了麽?」

「片刻之前已然趕至。」

無極幫主點點頭道:「這就好,老夫若將魏醉白帶出,非短短兩三日可返,有他在老夫可安心離去。」說著邁入谷中而去。

谷外靜悄悄地,忽有一形如淡煙人影疾閃而出,藏在一株古木巨干之後,眼神炯炯如電凝望谷口,正是那錢百涵,面色森沉。突聞一輕微語聲傳來道:「錢少俠不可造次,無極幫戒備森嚴,我等不宜在此刻節外生枝,速速離去為上。」

驀地——山谷內傳出洞蕭吹奏之音,節奏刺耳,宛如兒哭,令人毛骨皆豎,神搖魂飛。四外草地中忽起了一片沙沙聲音,錢百涵不禁一怔,凝目望去,只見草叢中蠕蠕滑出群蛇,昂首吐信,長短不一,腥臭刺鼻。錢百涵大驚失色,立時雙肩一振,穿空拔起,曳空電射逸去。那片山谷外萬蛇攢動,光怪陸離,巨蟒尋丈,小僅尺許,五色斑斕,鐵甲鱗皮,無奇不有,俱為刺耳簫響催動。

約莫一個時辰後,簫響戛然而止,群蛇紛紛四散,片刻之間走得一乾二凈。谷口內突掠出無極幫主,右臂挾住魏醉白軀體如飛掠去。小道上現出錢百涵及一群武林高手身影,疾行如風。突聞驚呼道:「在這里了。」地面上呈現一具屍體及三團肉泥,由於衣履俱在,可以辨明其人身分。

錢百涵目中暴射怒焰,冷笑道:「羅浮四友死在湖濱別業附近,顯然系馮叔康黨羽所為……」

「胡說。」草叢中突傳出一聲冷笑道:「事無明證,焉能妄入人罪。」只見草中冉冉立起嚴曉星。

錢百涵不禁一怔,道:「原來是尊駕,那是何人所為?」

嚴團星微笑道:「兄台明知,何以故問。」

錢百涵面上一紅,道:「敢莫是乾坤八掌伏建龍。」

「不錯。」嚴曉星道:「那也怪不得伏大俠,聯臂偷襲,自取其死,在下不明白羅浮四友為何暗算伏建龍?」

錢百涵冷笑道:「那要當面問伏建龍了,伏建龍分明藏身湖濱別業,有道是血債血還,恕我等要登門索罪了。」

嚴曉星淡淡一笑道:「可借的是伏建龍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

「他往何處去了?」

「去無定處,在下何能知之。」

錢百涵面色一寒,冷笑道:「找你也是一樣。」

嚴曉星朗聲大笑道:「錢少俠你也太目中無人了,膽敢在湖濱別業外放言無忌,不過在下已知你來意,無須矯揉做作。」

錢百涵道:「什么來意?」

嚴曉星道:「你那里是替羅浮四友復仇,無非藉口尋釁,意在我嚴曉星,生擒了在下,還怕陸道玄不乖乖將圖送出。」

錢百涵聞言不由暗感大駭,忖道:「此人端的聰明。」但見嚴曉星只孤身一人,惡念頓萌,冷笑道:「既被閣下猜著,何不束手就擒。」身形陡地後躍三丈。

嚴曉星淡淡一笑道:「那要瞧你等有無如此能為。」右手迅如閃電撤出肩後長劍,應手震起一片眩目寒飈。

隨行錢百涵的一群武林高手陡然四散,紛紛大喝出聲,振臂猛攻,刃光電奔。嚴曉星哈哈大笑,劍隨身轉,展出一式「秋風掃落葉」,青虹宛如浪濤奔,涌逼起破空悸耳銳嘯,勁風山涌,四外搶攻而來的武林高手均感劍氣逼人,重如山岳,令人窒息,由不得翻身逃了開去。錢百涵見狀不禁大驚。

只見嚴曉星面向一面目奇丑之老者喝道:「在下要挑斷尊駕足筋。」聲猶未了,身形奇快無比,劍光疾閃,那老者只嗥叫一聲倒地不起。

嚴曉星身形卻落在另一人面前,冷笑道:「尊駕助紂為虐,在下要斷除尊駕右臂。」

那人顯然身負極高武功,冷笑道:「閣下未免太狂了點。」右手一振判官筆,九招同出,幻出筆路千萬,罩襲嚴曉星全身重穴,歹毒無比。

不料嚴曉星比他更辣,一招「青蜂戲蕊」攻出,五點寒星穿隙而入,只聽一聲狂嗥,漫空筆影全消,但見那人已倒卧血泊中,雙臂齊肩斬斷,血涌如注,已然昏死過去。猛然嚴曉星振吭發出一聲長嘯,身形穿空騰起,青鋼劍發出一式「萬花吐蕊」,撒下漫天劍雨飛星。嗥聲此落彼起之際,嚴曉星身影已疾落在錢百涵面前,冷冷一笑道:「在下劍法比起少俠如如?」

錢百涵環顧左右,只見一個個倒卧血泊中,雖未殞命,卻罹受重創,無法立起,不禁面色如土。只聽嚴曉星又道:「錢少俠,你來此實為不智,倘少俠靈智未泯,就不該自損師門威望信譽,應結納同道,以德服人,先將無極幫那幅藏圖奪來,在下或可相助,以陸道玄那幅圖贈與少俠,以竟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