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相見容易別時難(2 / 2)

踏莎行 花間浪子 4799 字 2021-01-03

伏建龍道:「難道賢侄不去麽?」

嚴曉星道:「魏醉白必需按時換易金針,故小侄及時趕回。」

伏建龍霍地立起,巡視了馮叔康董飄萍等人一眼,道:「諸位也難道無動於衷麽?」

馮叔康微笑道:「強敵逼伺,未必白眉老怪不是調虎離山之計。」伏建龍聞言,深感有理,也不再問。嚴曉星即傳命府中武士朱彬隨行。

馮叔康目送伏建龍去後,轉顧嚴曉星笑道:「枝節迭生,重重進逼,使老賊疲於奔命,非星兒之智焉曷臻此。」

嚴曉星道:「設非如此,怎能將藏珍圖安然到手,小侄亦要趕去。」說著閃出水榭外,振臂穿空飛起,去勢如電,瞬眼無蹤。

再說乾坤八掌伏建龍心情沉重,隨著朱彬疾奔而去.途中問朱彬道:「白眉老怪所居之處嚴少俠昨晚已探明,為何不適時救出?」

朱彬道:「老前輩說得如此容易,嚴曉星雖武功才智極高,也不無投鼠忌器,恐激怒白眉老怪,反害了孟大俠性命,要知孟大俠所知敝庄隱秘不多,嚴少俠又疑白眉叟有鬼,必不致加害孟大俠,故少俠從容若定,胸有成竹。」

伏建龍冷笑道:「嚴覽侄未免太自負大意了。」

朱彬搖首笑道:「伏前輩,嚴少俠行事極為慎重,籌思再三,謀定後動,晚輩一向嘆服,前輩謂他剛愎自用,未免過甚其詞,須知那白眉叟黨羽藍野民今晨已找上門來了。」

「什麽。」伏建龍詫道:「藍野民來了麽?」

「正是。」朱彬答道:「是晚輩領入,由嚴少俠接待,彼此唇槍舌劍,藍野民威脅少俠須交出兩幅藏珍圖才可放人。」

「應允了麽?」

「少俠怎會應允,藍野民怒沖沖離去後,少俠遣出三撥高手迫蹤而去,嚴命不可輕舉妄動,相機設法救出孟逸雷韓寧等人。」

伏建龍心中暗暗驚疑嚴曉星為何不說出藍野民來訪之事,百思莫解其故。兩人疾奔如飛,不覺投入一片黑壓壓的密林中,只見古木合抱參天,連柯接日,枝葉翳蔽不見天日,幽森駭人。

驀地——一條身影迎面疾閃掠至,道:「是朱兄麽?」定睛望去,只見是一約莫三旬年歲,英氣逼人背劍中年漢子。

此人似發現伏建龍,忙抱拳躬身道:「原來伏老前輩也來了。」繼又道:「朱兄,適才接獲少俠急訊飛傳,說是白眉老怪果然調虎離山,庄外頻頻告警,命我等速速趕回,並命朱兄亦須趕回湖濱別業。」

朱彬道:「少俠睿智無匹,料事如神。」

伏建龍道:「老怪潛跡之處就在此林中麽?」

中年漢子頷首笑道:「深入林中約莫五里,便是老怪潛跡之處,但四外伏樁密布,老前輩不可輕身涉險。」

伏建龍搖首答道:「無妨,你們回去吧,老朽自有道理。」

朱彬道:「如此晚輩告辭,前輩須小心一二。」雙雙疾奔出林而去。

伏建龍小心翼翼,身法輕巧深入林莽三里許,雙肩輕振,一鶴沖天拔起,騰上樹頂藏於濃枝密葉間,銳利雙目掃視四外。突發現一條黑影立在相距存身之處十丈外一枝樹柯上,手捧諸葛連弩,兩道眼神炯如電射。伏建龍尋思須臾,忽兩臂疾伸,施展「飛燕穿林」身法,迅如離弦之弩。要知無論輕功身法如何高絕,在濃林密葉間穿掠難免發出分拂枝葉聲響。

手持連弩匪徒警覺,面色一變,無如伏建龍身法大快,匪徒只覺一縷勁風擊實在腰眼穴上,渾身痿麻,眼前漆黑,噤不能聲,栽身望下墜去。不料伏建龍身先落地,一把挾著匪徒掠出林外。匪徒兩目睜開醒來,但見面前屹立著一蒙面黑衣老叟,兩道眼神懾人心魄,乍地憶起這蒙面老人無疑為外界盛傳的武林魔頭無極幫主,不由面色慘變。

蒙面老人沉聲道:「朋友,你此刻知道身在何處麽?」

匪徒目光四巡,不禁把心一橫,獰笑道:「無極幫臨時總壇是麽?閣下最好不要逼問敝上隱秘,不惜把在下擒來,不過閣下聰明反被聰明誤,已然鑄成大錯。」

「什么。」蒙面老人冷笑道:「老夫怎會聰明反被聰明誤,嘿嘿,你死在眼前尚膽敢危言聳聽。」匪徒放聲哈哈大笑,笑聲宏然,震耳欲聾。

蒙面老人目光一寒,厲喝道:「你笑什么?」

匪徒沉聲道:「在下笑你自作聰明,須知我等連環布樁,分刻換易方位,此時早發現在下失蹤,敝上亦及時撤退,若閣下不信,何妨再遣人察視。」蒙面老人不禁一怔,兩指疾伸。匪徒胸前一冷,立時倒了下去。

蒙面老人率眾趕往那片密林,如入無人之境,一無攔阻。忽聞一手下高聲道:「在這里了。」火光一閃,一支松油火炬燃起,發出鮮紅光焰,只見林內落葉成茵,零亂連有十數幢木屋,一幢屋角懸有四顆血淋淋首級,其中一具赫然正是韓寧。

蒙面老人只覺心肺氣炸欲裂,大叫道:「氣煞老夫。」

骷髏人魔首徒披頭星袁洪,道:「啟稟幫主,方才此間已發生一場凶博,數處遺有鮮明血跡。」

蒙面老人心忽有所悟,道:「你等速速趕回。」

袁洪道:「幫主意欲何往?」

蒙面老人道:「老夫欲查明一事,片刻即回。」袁洪不敢多言,率眾退出林外。蒙面老人朝另一方向疾閃而隱。

釣魚崖外,人影紛紛,為首者正是錢百涵,目中精芒逼射,道:「我等如不及時而動,一鼓生擒那嚴曉星小輩,驪龍谷藏珍將永遠無我等插足余地。」

一黃衣獅面人目露驚疑之色,道:「風聞禁制異常厲害,不然以無極幫、白眉老怪如許高手,何無人膽敢侵擾湖濱別業,依老朽之見,錢少俠還宜慎重。」

錢百涵搖首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刻正是如箭在弦,不能不發,方老師,在下之意已決。」

一手持鬼頭刀青衣漢子,道:「屬下願先往一探。」身形一塌,躬腰竄起,撲入綠雲叢中,身尚未落下,只聽轟的一聲,樹底冒起一片烈火青焰,卷束青衣漢子在內。只聞嗥叫凄厲慘不忍聞,群邪不禁心神巨震,面色大變。

驀地——林中傳來冷峻笑聲道:「錢百涵,你為何命無辜前來送死。」話聲中,只見一俊美如玉,氣度非凡背劍少年飄然慢步走出。

錢百涵見來人正是嚴曉星,不禁胸中怒火沸騰,大喝一聲,道:「嚴曉星,我與你誓不兩立。」

嚴曉星聞言,面上竟泛起藹然微笑,道:「錢少俠,在下與你無怨無仇,無端侵擾何故,風聞少俠自稱神木尊者再傳弟子,就該立德立譽,與那蒙面少年及金刀四煞一爭短長,使武林欽服。似你到處無事生非,混淆黑白,令人齒冷不屑,須知湖濱別業並非你揚名立萬之處。」錢百涵大怒,雙掌猛地劈出一股真力,勁風如潮,威勢駭人。

嚴曉星身形疾閃,霍地拔劍出鞘,青虹閃起一抹眩目寒飈,沉聲道:「無事生非,自不量力,我這一劍要將你長衫割裂。」

錢百涵雙掌擊空,立時身形退了開去,肩頭長劍亦倏地撤出鞘外,聞言冷笑道:「大言不慚,只怕未必。」語音未落,已自面色大變,原來嚴曉星長劍平胸而指,劍尖顫動,飛出無數劍花,幻變不測,劍勢未發,已是玄奧不測,只覺自己全身都在他那劍勢罩襲之下,非但無法閃避,而且無法化解。

錢百涵武功堪稱登峰造極,只覺今日遇上生平未遇的勁敵,面色凝重,一瞬不瞬。群邪屏息凝神注視著,他們均是武林名手,已瞧出嚴曉星劍勢一發,威勢猶如雷霆大怒,不禁油然興起一股奇寒,噤不能聲,氣氛肅殺。嚴曉星劍尖劃出一道圓弧,空中陡生裂帛銳嘯,刺耳欲聾。錢百涵面色一變,大喝出聲,身劍合一撲襲而出。嚴曉星屹立如山,長劍疾弧,銀虹迎擊飛去。只聽金鐵交擊,叮叮當當迸冒火星,錢百涵鼻中發出一聲悶哼,身形疾飄而退。錢百涵一襲灰衫化成片片段段,如同蝴蝶漫天飛舞,露出一身短裝,但見錢百涵面如茹血,目露怨毒神光。

嚴曉星冷笑道:「在下這第二劍要叫你須眉盡失。」錢百涵聞言心膽俱寒,掉面穿空遁去。群邪紛紛四散,抱頭鼠竄,轉眼逃奔一空。

只聽傳來一聲豪邁大笑道:「一劍之威如此,老朽生平僅見。」忽見一株參天凌霄古柏上疾如鷹隼電瀉落下一條身影。

嚴曉星一眼望去,見是乾坤八掌伏建龍,忙撤劍回鞘,含笑道:「小侄新近才悟出此一劍招玄奧。」

伏建龍道:「劍招何名?」

嚴曉星道:「兩儀初生。」

伏建龍默然須臾,道:「賢侄可是救出了那孟逸雷?」

嚴曉星點點頭道:「小侄僥幸得逞,不知為何,白眉老怪正要撤走,小侄乘他們防守不周之際,搏殺三人將孟逸雷救出,可惜韓寧等四人已遭殺害。」

伏建龍嘆息一聲道:「韓寧死不足惜,只是解葯未得,柳姑娘只恐無法活命。」

嚴曉星道:「無妨,稍假時日,必可治愈。」

伏建龍道:「再等兩日,老朽那友人將藏圖偷來便自不妨了。」

嚴曉星搖首正色道:「雖兩日時短,卻事關成敗極鉅,小侄今晚必需找出冷面秀士隱跡之處,如小侄所料不差,他們藏身所在定距秘徑不遠。」

伏建龍道:「賢侄這就動身麽?」

嚴曉星道:「正是,小侄還有一事見告,適才瓊姐恩師葛老前輩得訊,五台明月禪師等七位武林高人為神木尊者傳人治愈。」

伏建龍神色微變道:「那有此等之事,莫非捕風捉影,以訛傳訛。」

嚴曉星微笑道:「伯父那里知道,那山腹洞中明月禪師等七位武林名宿,早經換易而出。」

伏建龍心中震驚大恐,卻面現笑容道:「此言若真,則屬武林之幸,老朽須當面相詢葛老兒。」

嚴曉星轉面喝道:「朱彬。」

柳雲轉處朱彬疾閃而出,嚴曉星道:「朱彬,你領伏老前輩入庄,傳命小心戒備,謹防白眉老怪偷襲。」說著施展上乘輕功疾奔而去。

杜翠雲芳心郁郁,獨坐潭側一塊崖石上,仰視飛瀑怒瀉,玉龍舞空,腦中則一片混沌。半晌,徐徐發出一聲曼嘆。瀑聲如雷,那聲幽怨凄嘆,自己猶難聽聞,卻聽得一闋歌聲入耳:「使君欲醉離亭酒,酒醒離愁轉有,紫禁多時虛石,苕雪留難久。一聲歌掩雙羅袖,日落亂山春後,猶有東城煙柳,青蔭長依舊。」

那歌聲異常稔熟,尤其那飛瀑奔瀉,沉潭若雷,歌聲竟能傳入耳中,杜翠雲不禁震驚異常,轉面回顧,但那有絲毫人影,遠處群邪守護木壇,伏魔真人扎好十數具草人手執法劍,立在壇上拔發焚符,口中念念有詞。杜翠雲驚疑不勝,旁徨四顧,忽聞細如發絲語音傳入耳中道:「問卿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愁能傷人,姑娘善自珍攝,不可誤入歧途。」

杜翠雲憬然而悟,道:「是嚴公子麽?你藏身何處,為何不與賤妾見面。」

只聽嚴曉星話聲傳來道:「此時此地,不宜見面,那妖道在此築壇行何妖法?」

杜翠雲道:「他役使邪神惡鬼附著草人進入秘徑擾亂無極幫匪徒巢穴,若能僥幸成功,則妾身大仇可報。」忽地藺文襄索寒及一赤發頭陀飛身掠至。

藺文襄詫道:「姑娘為何在此自言自語?」

杜翠雲高聲道:「玉龍飛空,能不令人嘆為觀止。」

赤發頭陀眯著一線小眼,笑道:「貧僧俗家有一侄兒,才學非凡,望藺施主作劃如何?」索寒心中冷冷一笑。

藺文襄道:「待此閑事了,再談如何?」

杜翠雲芳心大怒,恨不得一劍將赤發頭陀刺個透明窟窿,忽見赤發頭陀如被蛇噬,身形暴騰而起,口中發出一聲大叫,忽頭上足下,如斷線之鳶般墜下潭去。潭高數十丈,赤發頭陀身軀墜入潭中冒了幾冒,便自漩入潭底不見。藺文襄索寒被這突如其來之料變,不禁目瞪口呆。赤發頭陀那聲大叫,顯然不為瀑聲掩,似所驚動了群邪,冷面秀士龐雨生率著數人飛掠而至詢問。藺文襄亦說不出所以然,只好直承其事,卻不知為何赤發頭陀墮入深潭。冷面秀士聞言心疑杜翠雲不忿赤發頭陀,暗施毒手,面色倏沉。

突然,壇上又起了巨變,原來伏魔真人劍挑一張符錄,以火焚化,不料一陣山風卷吹火焰落在草人身上,轟的一聲,十數具草人迅疾蔓延,霎那間火勢猛烈。伏魔真人狼狽掠飛下台,搶過一只飯碗盛裝一盛山泉,噙滿一口噴出,化作一蓬傾盆大雨。轉眼,煙消火滅,草人俱已焚毀殆盡。冷面秀士恍然大悟,並非杜翠雲所為,而是另有強敵潛入以聲東擊西之策,趁隙欲焚毀伏魔真人法壇,立時飛身掠至,傳命搜覓敵蹤。

索寒道:「不好,定為無極幫偵知我等在此。」

杜翠雲搖首道:「並非無極幫所為,否則此刻那有此安寧。」

藺文襄深覺杜翠雲之言有理,道:「莫非姑娘已發現了是何人?」

杜翠雲道:「我也不知,但絕非無極幫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