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雲詭波譎(2 / 2)

踏莎行 花間浪子 8920 字 2021-01-03

遠處隱隱可辨一群人影,似前後追逐著,奔勢絕快。瑤池宮主突向無極幫主示一眼色,雙雙躍向路側藏起。

白發巨靈王申和衛方不期而遇,衛方一言不發,撲上就打。白發巨靈王申料不到衛方說打就打,慌不迭地左飄三尺,哭喪棒疾點向衛方胸前三處重穴。衛方冷笑一聲,身如附骨之蛆般跟蹤而去,眼見哭喪棒點來竟視若無睹,右腕疾翻奇奧無比一把抓住哭喪棒,真力疾發,暴喝一聲道:「撤手。」

白發巨靈王申只覺虎口欲裂,右臂酥麻,不由自主地五指一松,人卻被衛方一震之力帶飛起半空,宛如脫線紙鳶般,懸空翻轉如輪。王申人在半空,心中大駭,忙施展千斤墜身法,疾沉落地,突耳聞身後響起陰奎宏聲大笑,暗感覺不妙,只覺後心如中巨擊,叭的一聲,喉間血涌,心脈震斷,立時橫屍在地,耳目口鼻鮮血噴出。

北邙門下見狀大怒,喝叱出聲,紛紛撲出,形成毆斗之勢。海金鱉眼中怒焰火噴,怨毒已極注視著那俊美少年。少年正是嚴曉星,口角噙笑,好整以暇般立在道旁,隔岸觀火,神態異常悠閑。隱在暗處的瑤池宮主及無極幫主則屏息凝神觀看這一場凶險絕倫的鏖戰。

無極幫主低聲道:「衛方陰奎一身武功雖奇奧絕倫,但北邙門下均各有獨門歹毒暗器,持久下去,衛方陰奎必難占上風。」

瑤池宮主輕笑一聲道:「我甚難同意你的看法,戰勝北邙門下衛方陰奎兩人足足有餘,海金鱉若然伸手,則形勢轉逆,勝負之判,你瞧見麽?海金鱉虎視耽耽著嚴曉星,其實色厲內荏,須知嚴曉星必系棘手勁敵。」

無極幫主道:「屬下有一請求,不知宮主可否應允?」

瑤池宮主道:「你說說看。」

無極幫主道:「屬下只覺嚴曉星是本幫無窮的禍害,此人不除,屬下寢食難安。」

瑤池宮主面色一寒,目光如挾霜刃,冷笑道:「這幾年來,我讓你放手而為,但你卻屢遭重挫,使本門日漸衰微,得罪之身猶妄作主張。」無極幫主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心神猛凜。

瑤池宮主目注了他一眼,道:「我如此說,諒你心內不服得很。」

無極幫主忙道:「屬下怎敢。」

「那么我問你,這兩年來本幫之敗是否嚴曉星所壞的事?」

無極幫主略一沉吟搖首道:「這倒未當。」

「那么你為何一定欲將嚴曉星必置於死地不可?」

無極幫主囁嚅道:「這個……這個……」目中不禁露出惶恐之色。

瑤池宮主冷笑道:「不要這個那個了,哼,你心中無非是一個妒字作祟,你以為我心中不明白。」

此刻,場中凶博猛烈,北邙門下已有二人喪命,衛方頻頻施展閻羅釘與陰奎獨門武功鬼手配合得天衣無縫,而且手快眼快,不待北邙妖邪發出暗器,即遭掌釘夾攻,死於非命。北邙閻尊見狀大怒,獰笑一聲,身形飛躍而出,撲向衛方陰奎兩人。嚴曉星劍眉猛剔,發出一聲長嘯,迎著北邙閻尊撞去,雙掌平胸推出。兩條身影一合即分,北邙閻尊倒翻而出,忽發出一聲怪嘯,騰身穿空拔起,曳空星射逸去。北邙餘眾聞得嘯聲,紛紛穿空遁去。

藍衣儒判衛方鬼手陰奎也不追趕,雙雙走了過來,抱拳施禮道:「少俠暗中相助,老朽兩人心內異常感激。」

嚴曉星微微一笑道:「兩位均系武林前輩,武功已臻化境,實用不著暗中相助,別往在下臉上貼金了。」

衛方哈哈笑道:「倘老朽一對一,必穩操勝算,但在北邙鬼魅合攻之下,若非少俠暗助,早傷在黑罡屍毒之下了。」

嚴曉星抱拳笑道:「前路維艱,兩位珍重,海金鰲必在前途相候。」身形一躍而起,落向道旁林中身形疾杳。衛陰兩人互望了一眼,疾奔而去。

嚴曉星實未離去,目送衛方陰奎兩人身影消失後,心中道:「我必須在蕭婆婆之前趕至泰安分舵,以免起疑。」起念離去,暗中一提真氣,忽聞身後喚道:「你就是嚴曉星麽?」

嚴曉星心神一震,旋身抬面望去,只見是瑤池宮主,面色祥和,眼中露出一種藹然光輝暗道:「她怎麽尚未解去,那無極幫主咧?」口中應道:「在下正是嚴曉星,何故動問?」

村姑微微一笑道:「風聞你是甘涼大俠紫霞庄主嚴天梁後人是麽?」

嚴曉星點點頭道:「不錯。」

「你知道我是誰麽?」

嚴曉星道:「在下方離徐州,已聞得傳言,閣下奠非就是東岳主者瑤池宮主麽?」

瑤池宮主不承認,亦不否認,眸中忽露黯然之色嘆息一聲道:「血海大仇,不可不報,但少俠須證據確鑿,勿妄入人罪,若一意孤行,徒貽無窮之恨。」

嚴曉星目蘊怒光,朗聲道:「閣下此話恕在下愚昧難解。」

瑤池宮主面色微寒,沉聲道:「少俠為何斷言令尊令堂已死,妄自猜測當年罪魁禍首隱匿在無極門下。」

嚴曉星傲然微笑道:「在下未說此話,亦無此意。」

瑤池宮主冷笑道:「少俠身挾絕藝,結納天下英豪,無極一門獨號摒絕,若謂並無此意豈非違心之論?」

嚴曉星道:「道不向不相為謀,閣下無須強人所難,何況在下志在驪龍谷藏珍圖,宮主未必能慨然相贈。」

「少俠謀取藏珍圖何為?若少俠欲藉其習成曠絕武學,報卻血海大仇,我必成全少俠之志,但藏珍圖贈與少俠則有礙難。」

嚴曉星冷冷一笑道:「在下天生傲骨,決手刃親仇,宮主盛情心感,奉勸宮主,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藏珍圖未必能保。」

瑤池宮主面色一寒怒道:「如此說來,少俠定欲慫恿天下武林與東岳為敵了?」

嚴曉星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瑤池宮主叱道:「你不要後悔就是。」嚴曉星突一鶴沖天,半空中身如輪轉,彈腿斜飛而出,去如流星,瞬眼形蹤杳然。瑤池宮主目含幽怨,嘆息一聲道:「這孩子真倔強,像他父親一樣執傲。」

只見她迎風凝立,四巡了一眼,她將無極幫主早遣之離去,免使生出疑竇,察覺四外並無人潛跡,如釋重負,疾掠如飛而去。她奔出十餘里外,只見無極幫主站在山崖下一株大樹旁守候,含笑道:「有勞久候了。」

無極幫主欠身道:「不敢,宮主說服了嚴曉星沒有?」

瑤池宮主面色冷漠如冰,搖首道:「沒有,此子傲骨天生,倔強無比。」無極幫主張口欲言,卻又隱忍下去。

瑤池宮主瞧在眼里,心中明白,冷笑道:「你莫非腹誹我婦人之仁,不乘機除去,恐成心腹大患是麽?」

無極幫主惶恐答道:「屬下怎有此心。」瑤池宮主冷笑一聲也不再言,趕往東岳。

無極幫主一路無言默默隨行,心頭不禁泛起一股憤怒及失望的痛苦,多年來他忍耐著受人驅使,自甘卑下之辱,無非志在謀取驪龍谷藏珍,然而,形勢卻對他愈來愈不利,萬丈雄心一變為煙消烏有,前路茫茫,不知何去何從。

兩日後,瑤池宮主他們雙雙趕到了泰安縣城。泰安是一小小山城,商業不盛,眼前卻顯得蓬勃繁榮,酒樓客棧人滿為患,街衢小巷江湖人物充斥,熙攘不絕。瑤池宮主詫道:「我發現不少武林人物眉梢眼角隱泛重憂,豪氣消失,不知是何緣故?」

無極幫主郁郁寡歡,也不置意,答道:「屬下也曾留意,大概是神木尊者傳人之故,眼下不宜橫生枝節,到達分壇後命手下弟兄出外探索不難明白其中究竟。」

泰安分舵設在醬園內,這醬園規模宏偉,買賣茂盛,無論如何均未曾料到無極幫分舵立樁於此。瑤池宮主走入後,即見蕭婆婆閑立在廳堂上,觀賞壁懸字畫。蕭婆婆瞥見瑤池宮主及無極幫主先後走入,即道:「宮主趕到了。」

瑤池宮主道:「醉白咧?」

蕭婆婆道:「魏香主早比屬下半天前已自趕到,此刻他尚在熟睡。」

瑤池宮主皺眉道:「這是什麽時分,他還有心情安眠。」

廂房內突傳出魏醉白朗笑道:「屬下已睡夠了,宮主是否即趕回總壇?」

瑤池宮主面色凝肅,搖首道:「我在途中已想過,來而不往非禮也,他們妄想本門藏珍圖,反不如以牙還牙采取主動。」

魏醉白道:「宮主不可操之過急。」

「為什麽?」

魏醉白道:「如今泰安已是風雨聚會,天下英豪雲集,理該集結一股無比強大的洪流來對付木門,但仍然是一盤散砂,更如有大禍臨頭的感覺……」

「怎麽,你也知道了?」瑤池宮主不勝驚駭。

「不錯。」魏醉白點首道:「屬下趕來泰安便察覺有異,但無法查出內隱,不過對本門卻是一件令人振奮之事。」

「這卻是為何?」

魏醉白答道:「他們自顧不暇,未必再有餘力向本門尋釁。」

瑤池宮主冷冷一笑道:「醉白未必太掉以輕心大意了,焉知不是神木尊者傳人以神木令餘威逼使天下英豪聽命。」

魏醉白搖首微笑道:「屬下曾遇上一群少林高僧及白衣銀神龍翱翔等人,均面籠重憂,神色不寧,倘系神木尊者傳人,何以有此不安神情,顯然非是,宮主何妨易容去茂昌隆棧探視,或可探出一絲眉目。」

瑤池宮主頷首道:「若果真如你所言,其中必有蹊蹺,我決定去茂昌隆棧一行,讓蕭鳳與我易容同行。」

蕭鳳欠身應了一聲是,引著瑤池宮主走入另一間廂房。無極幫主面色憂郁森寒,在廳中來回踱步,似在沉思,與魏醉白不交一言。魏醉白瞧在眼里,心中暗算,似其所說卻句句是真,腹中又是一番算計,端坐在一把太師椅上,瞑目籌算。約莫一頓飯光景,瑤池宮主與蕭鳳均易容成朝山進香村嫗,皺紋滿面,背部微駝,走出房門。

無極幫主道:「宮主這就去了麽?」瑤池官中鼻中微哼一聲,與蕭婆婆雙雙離去。

無極幫主略一沉吟,道:「宮主此舉過於涉險,老朽意欲在後暗隨以便有個策應。」

魏醉白道:「也好,魏某隨後就來,幫主形跡宜加斂束,慎防敗露。」

無極幫主道:「這個老朽知道。」身形慢慢踱了出去。

東岳上下滿布古剎叢林,距泰安西南十數里外背山面林有座荒廢已久寺院,經樓殿閣半已倒坍,長草侵膝,亂礫殘瓦,滿目荒涼。月正中天,三更將盡,夜風呼嘯如濤,木葉沙沙,影映於地,宛如魅影飄忽,益增古剎荒涼。

驀地——寺外遠處,星月交輝,突見一條人影風馳電奔掠來,入得林中,突然振臂凌空而起,拔起四五丈高下,竟施展「展空八翻」上乘輕功身法,沖空中疾旋,雙足猛踹,身化魚鳶入水,流星曳空般投在古到內殿外長草中。

只見此人面似淡金,長發披肩,兩目開闔之間,精芒電射,身穿一襲黃綾長衫,肩披斑剝蒼古長劍,四下張望了一眼,嘴角露出一絲森冷笑意,猛地長身拔起隱入殿匾之後。片刻之後,寺外魚貫奔入廿餘人,均是黑道高手。接著風送一聲陰冷笑聲,跨步進入的卻是白眉老怪,後隨八衛,仍蒙面黑巾,面目極難分辨。

白眉老怪注視那群黑道高手一眼,道:「想不到還有比老夫先到的。」

忽聽一聲冷笑道:「稍時瞧你還能如此狂妄麽?」

白眉老怪哈哈大笑道:「老夫如無制勝之望,你等已陳屍寺中埋骨黃土了。」黑道高手目射怒光,竟不啟唇相稽,屹立夜風中,衣袂飄飛,宛如泥塑木雕般。

須臾——北邙閻尊率領六人疾掠而入,麻衣泥鬢,面目猙獰,使這荒涼古剎內更平添了恐怖氣氛。約莫一盞時分過去。只見白衣銀神龍翱翔偕同一個獨臂老丐雙雙奔入,後隨少林三僧,滄海客、崆峒二老一真子七星劍蕭道陽、五台文殊下院住持方丈明朗長老。四撥武林人物,各自聚在一方,面色凝肅,似在守候什么人。

忽聽一聲朗朗大笑道:「諸位真是信人,竟然前來履約,在下有事來遲,有勞久候了。」大殿內忽飄身走出那黃衫人,不知何時他由殿匾後轉入大殿。

滄海客冷笑道:「閣下以陰毒手法,暗算我等同道,有失英雄行徑。」黃衫人仰面發出一聲長笑,笑聲穿雲裂帛,聲振四外,令人神搖魄散,刺耳難耐。武林群豪不禁面色一變。

半晌,黃衫人笑笑,面色一沉道:「江湖鬼譎,勝者為高,雖說暗算,尊駕一派宗師,武功精博,能否解開在下施於太行三叟身上的禁制麽?」

滄海客老臉一熱,揚聲道:「老朽等雖未能解開太行三叟禁制,但也不是無人能解。」

「你是說神木尊者傳人麽?」黃衫人嘿嘿冷笑道:「他何以不來?」

滄海客道:「他如趕至泰安,自必來此與閣下相見。」

黃衫人傲然一笑道:「可惜得很,在下今晚極想與神木尊者傳人會面,錯過今晚,恐怕很難了。」

武林群豪,聞言同感驚詫,均不解黃衫人話中涵意究竟何指,他們都有一種想法,黃衫人今晚此舉,意在誘使神木尊者傳人自投羅網,迫使獻出藏珍圖。只見黃衫人微微一笑,伸手入懷取出數個密緘,道:「這些信函均是各門各派首腦或心愛親人親手筆函,托在下留交各位,拿去一瞧自然明白。」

滄海客面色嚴肅,接過信函望了一眼,分遞與少林五台及其他人手上,他自己也免不了有一封,上書:「恩師親啟,款落不肯徒楚……」只覺眼前一陣黑暗,胸中怒血沸騰。

黃衫人突哈哈大笑道:「如今長話短說,在下還有甚多書信轉交與各位,諸位請過目後慎加思慮,以免身敗名裂,導致滅門奇禍。」說著取出一束書信,以暗器手法疾向群豪擲去,疾漩電射,勁沉力猛。

白眉叟忽冷笑道:「閣下這種做法太欠高明,我天外三凶久已各行其是,面和心違,老大生死與老朽無干。」

黃衫人冷冷笑道:「真的麽?稍待自然明白,請稍安勿躁。」

驀地——一條身形疾撲向黃衫人,厲喝道:「老朽和你拚了。」刀光電奔,分向三路砍去。刀法奇奧不測,雄渾中涌現朵朵金星,耀目欲眩。

黃衫人冷笑道:「你真不要命了麽?」身如電光石火向左橫閃開去,身形疾旋,右掌叭的一聲擊實落在那人後胸上。

那人如中萬斤重擊,狂叫一聲,身不由主地沖出七八步,倒摔在地上,口噴鮮血而亡。黑白兩道群雄定睛望去,只見那人正是江湖上卓著盛名的左家堡主,不禁大驚失色。北邙閻尊海金鰲嘿嘿怪笑道:「閣下此舉究竟志在什么?」

「無他。」黃衫人面色森寒如冰道:「志在驪龍谷藏珍中武功秘笈及一柄魯陽戈,還有脫胎換骨靈葯雪蓮實,期以三月,有請各位相助,取得藏珍後決還各位自由之身並有厚贈。」

海金鰲狂笑道:「我輩武林人物,寧折毋彎,閣下無異痴人說夢。」

黃衫人道:「諸位雖不惜性命,但亦須為家小基業為重,在下不信世間真有如此絕情之人,以本身性命連累無辜來此孤注一擲,何其愚至此。」

五台高僧明朗大師高宣了一聲佛號道:「施主武功蓋世,心機絕倫,但是差了一步,有道是棋錯一著,滿盤皆輸。」

黃衫人微微一愕,道:「在下布置周密,決無錯失,大師無須危言聳聽。」

明朗大師微微一笑道:「藏珍圖共有兩幅,缺一不可,一幅現在東岳主者處,另一幅在神木尊者傳人手上,貧僧等縱然暫時聽命於閣下,也無濟於事。」

黃衫人道:「這個在下均已知情,但神木尊者傳人不能眼見諸位生死於不顧。」

「閣下是說神木尊者傳人自願將藏珍圖雙手獻出。」白眉叟冷夫道:「天下那有如此之事?」

黃衫人面色一寒,厲聲道:「諸位家小同道均命擊在下之手,三日之內全身經路逐漸僵硬,而且諸位方才拆閱信函時,信內均有無形奇毒,此刻已侵入內腑,諸位生死只是在下舉手之勞。」武林群雄聞言不禁膽寒,暗中運氣搜宮過穴。

明朗大師道:「施主既算無遺策,貧僧也無話可說了。」黑道群雄中電閃撲出四條人影,身法奇快,拳刃合攻,招式辣毒絕倫。

黃衫人不閃了避,哈哈長笑一揮右掌,喝道:「倒下。」四條人影撲至黃衫人身前,身形一震,各各發出一聲哀嗥,仰面摔在地上,七孔噴溢黑血而死。

武林群雄見狀不禁駭然變色。只見白眉叟身後八蒙面老叟快步走出。黃衫人目光逼射懾人寒芒,冷冷一笑道:「風聞八位身負絕學,在下不願失去有力臂助,不如作一賭注如何?」

一蒙面人道:「如何賭法?」

黃衫人道:「以真才實學印證,若在下輸招,立時賜贈解葯,此事作罷,八位倘敗於在下,必須聽命為奴。」

蒙面人笑道:「閣下好似神算在握。」二指駢指如箭,一招「懶龍取水」疾點了出去,破空勁嘯,勁力如水。

黃衫人吃了一驚,道:「好俊的武功,但尊駕尚沒有應允在下的賭注。」說時人卻玄奧無比閃了開去。

另一蒙面人大喝一聲,右腕猛振,呼的一聲蛟筋長鞭揮向黃衫人身後,攔腰卷束,疾如電奔。黃衫人目露驚容,身形一鶴沖天拔起,長鞭堪在他鞋底掠擊過去。一對蒙面人倏地騰空飛起,一前一後,撞向黃衫人。

黃衫人心神猛駭,暗道:「好厲害。」雙足一沉,疾墜於地,肩後長劍已拔在手中身形一轉,帶起漫空劍飈,芒雨流射,疾如電奔。

一蒙面人閃避不及,長衫胸前被劃破尺許口子,幸未傷及皮肉。另七蒙面人掌刃交擊,迅猛狠辣。黃衫人劍勢如山,流芒驚天,身形兔起鶻落,展開一場凶險絕倫拚搏。一盞茶時分過去,只聽黃衫人大喝道:「你等還不認輸麽?」左掌虛揚,劍化「一元太極」幻出一圈長虹。八蒙面人只覺頭目微微暈眩,招式略緩,黃衫人冷笑一聲,劍化「貫日白虹」刺向一蒙面人胸口。

驀地——場中響起一聲春雷,大喝:「閃開。」八蒙面人只覺一股奇猛無儔的無形潛勁撞來,身不由主地跌了開去。

一條身形疾如星瀉落在黃衫人之前,黃衫人亦被無形潛勁逼得躍出七尺,抬目一望,只見一個神采飄逸的青衣少年,目蘊怒光,冷笑道:「無恥狂徒,竟敢不守諾言。」

黃衫人大怒道:「在下為何不守諾言?」

少年道:「閣下少有不敵,左掌發出無形奇毒,似閣下如此無恥,竟敢挾持天下武林,忒也目中無人了。」

黃衫人目中逼射怨毒神光,冷笑道:「尊駕無故伸手,愚不可及,不論如何,武林群豪已受在下無形奇毒所制,尊駕亦難相救。」

少年冷笑道:「這倒未必。」

遙處突傳來一聲女童尖叫驚呼道:「爹……救我……」黃衫人聞聲面色大變,振臂一躍,穿空騰起,翻落寺外循聲掠去。

少年正是嚴曉星,見黃衫人逸去也不追趕,目光掃視了群雄一眼,道:「諸位暫莫離此,待在下向此人索取解葯回來相救。」

五台明朗大師高宣了一聲佛號道:「嚴施主,此人是何來歷?」

嚴曉星搖首道:「在下不知,因神木尊者傳人途中相遇一女童,自稱找他父親,神木尊者傳人套問之下,才知是黃衫人之女,窮思苦索解救之策,稍有失誤,諸位性命難保,所以命在下先行趕來,此刻黃衫人諒已隱身奇門……」說著抱拳一拱,接道:「在下去去就來,待取得解葯後再細敘根由。」說著一躍而起翻出寺牆外。

滄海客嘆息道:「老朽認為此次已死定了,那知吉人自有天相。」距大殿不遠破敗腐朽的閣樓上隱藏著瑤池宮主及蕭婆婆,殿坪上一舉一動瞧得逼真,不禁駭目驚心。

突然一條迅快的黑影掠入閣樓,瑤池宮主不禁大驚,引掌待發,只聽蕭婆婆作聲喝道:「且慢,來人是幫主。」

無極幫主道:「宮主,此乃大好良機,將武林群豪趁機除去,可逼使神木尊者傳人知難而退。」

瑤池宮主面色一寒道:「他真能知難而退麽?倘或變本加厲又將如何?」

無極幫主道:「萬一武林群雄因此結成一股龐大力量,屬下恐本門將無法阻遏。」

瑤池宮主冷哼一聲道:「擒賊須擒王,你是越來越糊塗了,咱們走。」反身向對面窗口疾如電射掠出。

無極幫主向蕭婆婆苦笑了笑,接踵先後射出,只見瑤池宮主竟向黃衫人逃走方向掠去。三人奔出數十丈外,只聽隨風傳來女童驚呼道:「爹……爹……你在何處?快來救我……」繼之以哭泣哀呼。

十數丈外,皎潔月華之下黃影一閃,正是那黃衫人,面色驚恐憤怒,厲喝道:「何人膽敢挾持在下愛女?」

忽聽一聲朗笑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有何不可?」矮樹中飄然走出一蒙面少年。

黃衫人不禁一呆,道:「尊駕就是武林盛傳之神木尊者傳人麽?稚齡幼女何辜,尊駕行徑不怕天下武林恥笑么?」

蒙面少年微微一笑道:「閣下行徑是否光明磊落?區區為救武林群雄,問心無愧。」反手一招,林中快步閃出凜凜如天神般金刀四煞,一人臂挾著涕淚模糊六齡女童,一柄金刀橫架在女童脖子上。

黃衫人目噴怒焰,心中憂急如焚,厲聲道:「尊駕有何所求?」

蒙面少年道:「請賜解葯。」

黃衫人眼珠微微一轉,道:「好,在下取出解葯,不過尊駕也要釋放小女,在下攜女轉返舍下,從此不問武林中事。」

蒙面少年大笑道:「我如何信得過閣下?」

黃衫人怒道:「在下一言九鼎,決無反悔。」

蒙面少年道:「我焉知閣下取出的就是真正解葯?」

黃衫人心中暗驚,冷笑道:「要如何尊駕才信得過?」

蒙面少年道:「閣下已身陷奇門禁制,插翅難飛,不過我也不為已甚,七日之後才撤去旗門,任閣下自動離去。」

黃衫人自知絕望,突一躍而起,迅如電射,撲向女童,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救出愛女。那知一式撲空,只覺人影一花,金刀四煞仍立在三丈開外,自己仍在原處不差分毫,暗道:「這就怪了,難道他還會邪法不成。」

蒙面少年聲寒如冰道:「閣下認栽了吧。」

黃衫人面色一變,大喝道:「英兒,為父去了。」一鶴沖天拔起,竟舍棄愛女生死於不顧。

驀地,黃衫人一聲大叫,身形飛沉落地,似遇重阻,滿臉驚詫之色,只見愛女被金刀人挾在肋下不聲不響,大喝道:「小女怎么樣了?」

蒙面少年微微一笑道:「誠如閣下所言,幼女何辜,受此驚呼,閣下既身困奇門,令媛已點了三處睡穴。」

黃衫客目光掃視了一眼,長嘆道:「在下認栽就是。」伸手入懷,取出一細頸玉瓶,接道:「瓶內解葯用無根水服下。」

蒙面少年伸手接過,微笑道:「委屈尊駕與令媛留此七天,區區按時命人送上食物,令媛明午自然醒轉,請勿強行解穴。」說著回面朗聲道:「嚴少俠。」

嚴曉星應聲掠出,目注黃衫人太息一聲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閣下一著錯滿盤皆輸,豈謂天道無憑。」黃衫人怒容滿面,冷笑一聲,不答一言。

蒙面少年將玉瓶遞與嚴曉星,道:「有勞少俠解救群雄,在下須趕赴泰山去了。」言畢人起,金刀四煞忙將女童放在地上,紛紛拔起,掠空如電瞬息疾杳。嚴曉星一閃隱去。黃衫人走前抱起女童,只見愛女沉睡甚香,目中不禁流露出無限慈愛之色,發出一聲長長嘆息。

瑤池宮主等人隱在近處見狀低聲道:「你們兩人速趕回總壇。」

無極幫主詫道:「宮主意欲何往?」

瑤池宮主道:「我想觀察這奇門,是否能悟出解開其中玄奧。」

無極幫主尚欲出言,蕭婆婆忙用手一舉,低聲道:「走吧。」雙雙穿空斜飛而去。

只見黃衫人抱著女童慢慢行遠,他身負奇學,精擅五行八卦星遁之術,但尋不出這奇門從何出去,步法愈走愈快,繞圈疾行,試圖強出,卻如凍蛇穿窩般到處碰壁,面色激動無比。片刻,黃衫人自知無望逃出,切齒冷笑一聲,不作逃出之念,盤坐於地,用手撫摸女童秀發。

瑤池宮主凝神觀察奇門玄奧,但又瞧不出絲毫跡象,暗暗嘆息道:「神木尊者傳人胸懷奇學,委實高深莫測……」

心念未了,忽感身後起了衣袂振風微聲,迅快回首,只見厲炎如飛掠至,目光望了那黃衫人一眼,詫道:「宮主,這黃衫人並非因在奇門中,而是……」說時,突面色慘變,口中忽噴出一股鮮血,仆倒在地。

瑤池宮主不禁大驚,發現厲炎後心上插著一杷利刃,四外一無人影,拔出屍體上利刃端詳,此刀僅一尺五寸緬鋼鑄打,鋒利無比,知不可逗留在此,急急回身掠向荒寺而去。殿外坪上武林群雄已不知何往,屍體亦已搬去,古剎中又恢復了往常的荒涼陰沉。

瑤池宮主不禁一怔,道:「怎么這樣快悉已離去。」忽聞草內傳來一聲呻吟,令人不寒而栗。她藝高膽大,一躍向前伸手一撥,只見草叢中仰躺著一人,滿面血污,兩眼圓睜,突躍身而起,雙掌推向瑤池宮主而去。勁力如山,只聽一聲凄厲慘呼,一條身影疾如電射穿空飛起,捷如飛鳥,掠出寺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