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部分(2 / 2)

活剝金瓶梅 未知 6289 字 2021-01-03

潘金蓮鬧過一陣後安靜下來,武松繼續問道:「我哥他是怎么撞上車禍的?」潘金蓮擦拭著眼淚,深深嘆息一聲:「唉,只恨我命苦就是了,那天武大郎出門,喝了點酒,走路有些踉蹌,沒想到真的就撞上汽車了,也怨我沒勸他少喝兩口……」武松問:「開車的那人是誰?」

潘金蓮想了想說:「這事也怪不著人家,如今路上車多,走路全靠各人自己照顧自己,再說,出事之後,對方出了安葬費,也賠償了損失費。」武松接口追問:「那人是誰?」潘金蓮瞅武松一眼,臉上飄過一絲紅暈,語調有些不自然了:「是一個開葯店的老板,叫西門慶。」

見了潘金蓮如此支支吾吾的神情,武松心上頓生疑竇,哪有被撞死了親人反倒還替對方掩飾的?他不再繼續問下去,從沙發上起身站起來要往外走。潘金蓮問:「叔叔去哪?」武松道:

「我先到招待所登記個住處。」潘金蓮說:「登個什么記呀,叔叔只管來家里住就是了。」剛說出口又覺不妥,武大郎死後,屋子里就剩潘金蓮一人,武松再住進去,孤男寡女混居一室,成何體統?於是連忙改口道:「叔叔到家去住,我今晚到王婆那兒去借宿。」武松搖頭說:「不用了,我就住招待所,反正是出差,可以報銷。」

潘金蓮把武松送到發廊屋門口時,先前那個倚在門框上嗑瓜子的女孩兒走過來,像個前八輩子就熟悉的老相好,拍拍武松的肩膀:「先生要走?不多坐一會?」武松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懶得去搭理,自顧自地走開了。他聽見穿黑皮裙子的女孩兒在身後拍手哈哈大笑:「先生好大的脾氣,對本小姐一點也不溫柔。」潘金蓮嚴肅地批評她說:「春梅,休得無理取鬧,那人是我家叔叔。」叫春梅的女孩兒吐吐舌頭,馬上又反駁道:「是潘姐家叔叔又怎么樣?叔叔就不興搞按摩了?他總歸還是個男人吧,世上哪有不沾魚腥的貓兒?」潘金蓮一下撲上去:

「死妮子,看我不撕了你這張b嘴——」春梅來不及躲閃,被潘金蓮抱住了,她搔著潘金蓮的胳肢窩,二人嘻嘻哈哈,笑著鬧著滾成花簇錦綉的一團。

武松皺著眉,心里直想苦笑幾聲。嫂嫂這般快活地笑鬧著,哪里像是剛死了丈夫的女子?想到屍骨未寒的炊餅大王哥哥,武松心里一陣發酸,他快走幾步,逃跑似的逃避那串刺耳的笑聲。

03

武松特意買了一束花,要到殯葬館去看哥哥武大郎,准確地說是去看哥哥的骨灰盒。他本來是要叫嫂嫂一起去的,可是潘金蓮推說生意太忙,走不開,武松只好獨自一人去了。天氣y森森的,雲層壓得很低,一堆堆烏青的雲彩懸在天邊,像被人用紅藍鉛筆胡亂塗抹了幾下;一棵皂角樹孤零零地立在遠方,像個既疲倦又失意的旅人,眼前的一切看上去使人感覺有種說不清的壓抑。

看守殯葬館的是個干瘦老頭,他領著武松繞骨灰館走了一圈,來到靠南邊窗戶的一個金屬架前,「514號,就是炊餅大王。」他的手朝金屬架上指了指,聲音有些嘶啞。武松把手上的花放上去,朝哥哥武大郎的遺像瞅了好一會,眼睛潮濕了,想到哥哥身前對他的千般好處,一時竟克制不住,咬著嘴唇輕聲啜泣起來。干瘦老頭也嘆了口氣:「唉,俗話說好人命不長……」

臨走出殯葬館門口時,那個干瘦老頭叫住武松,欲言又止,一付有話要說的神情。武松在那里站了一會,二人都不說話,場面一時顯得有點尷尬。干瘦老頭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似的開口了:「有些話我本不該說,你哥武大郎他死得冤。」武松仿佛頭上挨了一悶g,「嗡」地一響,預感中的某種事實正在向他近:「你說什么?我哥他……怎么死的?」

干瘦老頭咂咂嘴唇說:「是被汽車輾死的,這個沒錯,可是輾死他的那人是個第三者。」武松問:「你說的是西門慶?」干瘦老頭說:「不是他是誰?不過這事我也是聽說,不能當真,我還聽說你那個嫂嫂潘金蓮,作風不太……正派。」武松問:「這話您老聽誰說的?」干瘦老頭搖搖頭,推托說想不起來了,沒把話繼續往深處說。接下來,不管武松怎么問,干瘦老頭一概緘默其口。被問得急了,他終於指點武松道:「這事有兩個人最清楚,一個王婆,另一個是鄆哥兒,真要想弄清事實,得去找他們問。」

武松離開殯葬館,在獅子街附近找到了鄆哥兒。那時,鄆哥兒正在一家電腦城里玩游戲機,玩得正起勁,忽然斷了,低下頭去一看,這局的時間到了。他的手往口袋里掏牌子,可是口袋里空盪盪的什么也沒有,這才想起玩了一上午,身上的錢已玩光了。他有些沮喪,悶著腦袋往外走,剛走到電腦城門口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鄆哥兒轉過頭來,看見拍他的那人是留學生武松。

鄆哥兒手上沒錢花,一肚子不高興,正想發作,忽然想到武松是留學生,腰包里一定脹鼓鼓的,是個大款,不要輕易得罪。於是破涕為笑,向武松唱了個喏。武松把鄆哥兒拉到一邊,拿從殯葬館干瘦老頭那兒聽到的話誑他,鄆哥兒一付見過大世面的派頭,手指反復捋來捋去,做著數鈔票的動作:「給多少信息費?」

武松恨不得一拳把這個小流氓捶扁,但那樣魯莽是不行的,他從口袋里掏出錢包,點了兩張百元鈔票遞過去,鄆哥兒學著電影里黑社會老大的鏡頭,手指在鈔票上彈了彈,然後又嘻皮笑臉地說:「就這?讓我提供重要情報,總得請我撮一頓吧?」武松無奈地苦笑,把鄆哥兒領到附近一家酒樓,到了酒樓門口,鄆哥兒不願進,提議上旺角海鮮城,那是個高消費的場合,武松咬咬牙,反正得破費一次,就當被狗咬一口花錢打針了吧。

鄆哥兒點了一只龍蝦,一盤大螃蟹,一盤青衣貝,一盤清蒸白蟮,一斤j尾蝦,外加一蛇三吃,仰著頭問武松:「差不多了吧?是你請客,不夠的話你再點。」武松暗中一算帳,這幾樣菜起碼也得花四五百塊,不禁在心中暗暗叫苦。鄆哥兒還說「不夠再點」,再點你娘個鳥!

心晨這般想,表面上卻仍得裝笑臉,好在作為一個中國人武松對這一套已經習慣了,他笑著說:「先吃吧,像干部那樣吃,放心,菜不夠可以再點。」

一場鴻門宴,總算從鄆哥兒口中套了點情況,果然潘金蓮和西門慶二人早已勾搭成j,據鄆哥兒說,西、潘之間這段羅漫史清河市差不多人人都知道,大家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付信息費,大概是沒有人願意說出來的。武松氣得全身發抖,鄆哥兒以為他在打冷顫,忙問道:

「武二哥,怎么回事?身體不舒服?」

武松沒回答他,喝了一口酒說:「鄆哥兒,到時候上法院打官司,我想請你出庭作證。」鄆哥兒連連擺手:「使不得的,我同慶哥是好哥們,我怎么好在法庭上告他?」武松說:「我出錢請你。」鄆哥兒說:「出錢可以考慮,但是那要看出錢多少。」武松知道再這樣泡下去已沒有意義,就不同他多羅嗦,扒了幾口飯,叫聲買單,結過帳便匆匆離開了。他現在要去找人民法院,依靠法律的武器為哥哥武大郎討回一個公道。

04

進法院大門要先登記:姓名,性別,職務,電話,文化程度,工作單位,家庭住址,身份證號碼……武松不厭其煩,一項項認真填寫。填寫到「要見何人」一欄時,武松拿不定主意,法院的人他一個也不認識,不知道「要見何人」。負責登記的老同志扶扶老花眼鏡,不耐煩地說:「連要見何人都不知道,你登什么記?這不是糊弄人嗎。」武松急中生智,大聲說:「誰說我不知道要見何人?我要見你們院長。」一聽說要見院長,老同志閉嘴了,人家是來找領導的,看樣子也是個頭頭,趕緊亮綠燈,像忽如其來的一陣春風,吹開了老同志臉上的朵朵桃花。

法院院長是個女的,說起來武松也認識,從美國剛回清河市的時候,市委書記來賓館接見他,當時提包包的有個女秘書,姓郝,叫郝小麗,才半年功夫不到,郝小麗榮升了,如今是清河市人民法院院長。武松在會客室等了十五分鍾,郝院長終於露面:「是武同志呀,你也來打官司?」上任沒幾天,郝小麗已經很會打官腔。武松心中暗想,還是給領導提包包好,靠領導近些,更能充分享受到組織的溫暖,這就像百米賽跑,靠領導近些的人起跑線劃在五十米處,有的干脆就劃在八十米、九十米處,跑那么幾步就到達目的地了。

正胡亂想著,郝院長叫秘書泡茶端上來了,是個男秘書,這多少使武松想到鴨公。這種思想情緒是不健康的,怎么能對革命領導胡亂猜疑?武松趕緊作自我批評,講政治,講正氣,講學習。郝院長打斷他的思路,和顏悅色地問:「武同志你狀告誰?」武松說:「我狀告西門慶,他開車撞死了我哥哥武大郎。」

郝院長偏著頭沉思一會,疑惑地問:「這個案子?我們好象已作過罰款處理。」武松說:「處理是處理了,可我有新線索,開車撞死我哥的那個西門慶,他同我嫂嫂潘金蓮通j,我懷疑那兩個j夫y婦合伙謀害了我哥。」郝院長說:「武同志,法律講究重證據,在這里不要隨便亂說。」

武松一甩頭發,喝口茶水冷靜一下,然後把從鄆哥兒那里得到的情報一五一十述說了一遍,結束時發表了個嚴正聲明:「據可靠消息,我哥死後,西門慶公開同潘金蓮廝混在一起,經常有人見他們成雙成對出入歌舞廳、卡拉ok包房。西門慶是開車撞死我哥的仇人,按理說我嫂嫂潘金蓮對他應該恨之入骨的,可是她非但不恨,反而親熱得賽過一家人,請郝院長明鑒,利用法律的手段為武松為主。」

郝院長白嫩的手往下做個按壓動作,示意武松不要太激動,在公堂上應該肅靜,她把桌上的電話拉過來,撥了個號碼,不一會兒從外邊進來一個人。此人叫李萬傳,是法院里的一個紀委干部,除日常工作,他還經常搞點第二職業,幫人打打官司啦,給人通風報個信啦,督促欠款單位還清欠款啦,諸如此類,樣樣都搶著做。當然做那些事是有條件的,四個字:有償服務。因為李萬傳同志外快嫌得多,周圍的干部群眾給他取了個渾名,叫「李外賺」。

李外賺點頭哈腰,在比自己小十幾歲的領導面前裝孫子,臉皮比樹皮還厚。郝院長說:「外賺,你去查查武大郎那個案子有沒有漏判誤判的地方。」李外賺說:「那個案子已經結了,是過失傷害,不是有意的。」郝院長說:「你再查查原始資料,給武同志作個詳細解釋,這位武同志是從美國留學回來的,市委書記曾經親自接見過他呢。」聽郝院長這么說,李外賺不由朝武松臉上多瞅了幾眼,爽朗地回答道:「是,領導的指示一定照辦。」

李外賺走後,法院院長郝小麗攤開雙手,聳聳肩膀,做了個外國佬經常做的洋姿勢,像是說哈嘍,也像是表示無能為力:「對不起,武同志,我要趕客了,為提高工作效率,辦公室不得留客人閑談,這是我定的規矩,自己不能帶頭違反。」武松站起身說:「這個我知道,政府公務員都是很講究工作效率的,誰說『一杯茶一盒煙一張報紙泡一天』?完全是污辱公務員形象嘛。」說著要告辭,臨走時問:「什么時候聽消息?」郝院長說:「三天之後。」

轉眼間三天過去,武松再來法院,看門的老同志認識了他,知道人家是來找領導的,便沒要他登記,小小地開了個後門。武松走到郝院長辦公室,郝院長讓他坐下,滿臉嚴肅地說道:

「這個案子我派人調查了,結論是不得翻案。」武松說:「人民法院應該為民作主呀。」郝院長說:「當然為人民作主,可是這案子,你說西門慶和潘金蓮如何如何,那只是你個人的猜疑,中國有句老古話,捉j捉雙,捉賊見臟,殺人看傷,你沒有確鑿證據證實西門慶有意開車撞死你哥,又不曾現場捉得他們二人的j,只憑幾句話,怎好給人定罪?如今我們是法制社會,一切得依法辦事。」

武松辯解說:「誰也沒說不依法辦事,我只是說這案子需要重新調查。」郝院長眉結緊鎖,為了維護政府公務員形象,她破壞了自己的淑女形象:「我不是說已經調查過了嗎?調查的結論是,這案子沒判錯,你別再無理取鬧了,這個狀告到北京也不靈。」武松沒想到郝院長會發火,更沒想到她會把話說得這么絕,真是三日不見,如隔九秋呀。

再說什么也沒用了,武松怏怏起身,要同郝院長告辭。郝院長把武松送到門口,一直緊綳綳的臉忽然松馳開了,像陽光忽然化開了冬日的積雪,她歉意地笑了笑:「對不起,剛才我脾氣好象有點大,一個女同志,經常會無緣無故發煩,這是生理緣故所導致的,武同志可能不太懂,請多原諒。」武松想,即使月經失調了也不該莫明其妙亂發火呀,想歸想,說出的話卻很柔和:「沒事,我能理解郝院長的難處。」

走出法院大門,武松照准一棵法國梧桐樹狠狠踢了一腳,他娘的,公了了不了,就去找西門慶私了!這么想著,他抬腿便氣沖沖地朝市一醫院方向走去,武松要到西門慶的葯店里,找那個新時代的流氓好好算一算帳。

05

葯店里一個姓傅的伙計正在哼歌,近段日子他迷上小燕子趙薇,天天哼《還珠格格》中那首主題歌:「當地球停止了轉動,當河水不再流……」哼著哼著,門外沖進來一條壯漢,倒把傅伙計嚇了一大跳。最近清河市社會治安有點問題,銀行連續發生了兩起持槍搶劫案,政府提醒大家提高警惕,布下天羅地網,不讓犯罪分子有任何可乘之機。傅伙計想,莫不是搶劫的吧?

壯漢三兩步已沖到櫃台前,一巴掌重重拍在桌面上:「你家老板到哪去了?」傅伙計抬頭一看,原來是個熟人——炊餅大王武大郎的胞弟武松,他哥哥被西門慶開車撞死了,他嫂嫂被西門慶接管了,這么一個不中用的人,在此逞什么威風?傅伙計一聲冷笑:「我家老板到哪去了關你p事?」武松本是帶著滿腔怒火來的,聽了傅伙計這話,氣得上去一把揪住對方衣領:「你要死,還是要活?」

傅伙計還想嘴硬,劈面被武松揍了一拳,鼻血噴薄而出,像紅光四s的朝霞,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聲說:「英雄饒命,小人只是他雇請的一個伙計,對老板的事小人一概不知。」武松說:「既然如此,你快快招來,那惡g西門慶現在躲在哪里?」傅伙計用手一指:「方才法院的李干部來叫他,說是到獅子街大酒樓吃酒去了,小人一點不敢撒謊。」武松聽了這話,才放了手,大步流星直奔獅子街大酒樓而去。

06

西門慶對面坐著法院干部李外賺,臉紅得象塊豬肝。二人一邊喝酒,一邊說些淡話,平時他們湊到一處,總愛談論風花雪月,哪兒的小姐上檔次,哪家歌舞廳新到三陪小姐特性感,等等。可這天不知為何,二人忽然關心起國家大事來,談的是政治。先是李外賺說了一段《新四項基本原則》:「吸煙基本靠送,喝酒基本靠貢,工資基本不動,老婆基本不用。」

西門慶聽後哈哈大笑:「外賺兄呀,這不是照准了你的生活說的嗎?好,我也來說一段,叫做《全國學三森》。」西門慶喝口酒,眼睛滴溜溜轉動一圈,接著往下說:「高級干部學泰森,中級干部學寶森,小老百姓學繁森。」

李外賺沒聽懂,問西門慶怎么解釋?西門慶搖頭晃腦地自鳴得意,要吊吊李外傳的胃口。李外賺急了,連聲催促,西門慶這才說道:「泰森,那個特愛qg的美國佬,搞拳擊的;寶森,王寶森也;繁森就不用說了,是那個姓孔的傻瓜。」李外賺拍著桌子大聲贊道:「好,真形象,入木三分。」西門慶說:「還有一段,叫《新四化》:老干部等火化,新干部在腐化,農民離村自由化,工人階級沒錢化。」李外傳沒聽完,笑得一口酒水噴出來,濺得滿地都是,連忙拿餐巾紙擦拭,一邊說:「不能講了,再講下去只怕要死人了。」西門慶問:「何以要死人?」李外賺說:「笑死人呀。」

二人說笑了一陣,才慢慢把話轉上正題。西門慶沒頭沒腦問了一句:「情況怎么樣?」李外賺說:「放心吧,紅包我早送到郝院長手上了,她開始還推辭,我說出你岳父吳千戶的名字,她才算答應收了。我還當她新上任,是個清廉干部呢,原來全都是一路的。」西門慶問:「那個武二郎這幾天沒繼續鬧?」李外賺說:「怎么沒鬧,今天上午還到法院去了,被郝院長批評了一頓,才灰溜溜出來。」西門慶仍有些不放心,向李外賺敬一杯酒,笑著說:「這事全拜托哥們了,萬一有什么閃失,我找你算帳。」李外賺一拍胸脯:「有問題盡管找我算帳,哥們辦事你還不放心?」

西門慶多喝了幾杯啤酒,膀胱脹得難受,起身要上衛生間。繞過幾張桌子,感覺到步子有些踉蹌,西門慶扶著窗子旁邊的一堵牆壁,喘了口氣,順勢伸頭朝窗外一看,猛一下驚呆了:

酒樓下邊的大街上,武松鐵青著臉,正怒氣沖沖朝這邊走來。此時酒已醒了七分,隱隱意識到情況不妙,看武松那個凶猛模樣,莫非是來拼命的不成?得趕緊先找地方躲一躲。這么想著,西門慶顧不得膀胱脹痛,也顧不得叫李外賺,悄沒聲兒地打後門溜掉了。

樓下闖來的那條漢子果然是武松,他拉住一個服務員便問:「西門慶在那間包房?」服務員搖頭說不認識,另一個領班小姐趕忙上來笑著說:「先生,他在樓上二號包間。」武松一團旋風般沖上酒樓,二號包間上用隸書寫著「風月閣」三字,武松罵道:「什么鳥風月,都死人了,還在風月快活!」一腳踢去,那門應聲開了,李外賺嚇得一下跳起來,大聲罵道:「哪個王八羔子,把老子心臟病嚇發了,找他賠償精神損失費!」

等他看清楚是武松時,李外賺臉上露出一絲嘰諷的笑容:「嘿嘿,是武同志呀,我當是誰在演《水滸傳》中的武打戲呢,人家那個武松才是真正的英雄。」言下之意,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的武松就是狗熊了。武松沒理睬他那一套,皺著眉頭問:「那個混混兒呢?」李外賺反問道:「你說誰是混混兒?」武松一腳踢翻一把椅子,一字一頓地說:「我說的是西門慶。」

李外賺瞪瞪眼睛,開始擺法官架子了,他揀起一根牙簽,慢條斯理地剔起牙來:「武同志,我可警告你了,不要亂來,你這般凶神惡煞的樣子是做什么?要打架是不是?這是向誰示威?同志,法律是公正的,你要相信我們的政策,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武松早已聽得不耐煩了,什么鳥玩藝,拿報紙上那些假話空話來誑我?西門慶是被告,哪有法官同被告坐在一張桌子上親親熱熱喝酒吃飯的?也不知他收了西門慶多少銀子,狗日的欠捧!武松猛一下掀翻桌子,碟兒盤子破碎的聲音乒乒乓乓響成一片,李外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