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噩耗(1 / 2)

驚情淫夢 lucylaw 6411 字 2021-01-03

牛角沱,山城夜里最為特別的一個去處。從外地運送到山城的物資,無論是水路還是陸路,有接近一半都是在這里周轉。所以即使是在夜里,那些裝車的,卸貨的,盤點物資的,擺攤賣宵夜的,總會讓這里的夜晚反而比白天還要喧鬧。

在這樣的一個環境里,每個人的行為都顯得繁忙而又倉促。因此並沒有人會注意到位於牛角沱正街街拐角的和平旅店,今天有什麽特別的人。也許偶爾只有一兩個心思細膩的人才會發現,這個本來應該是住滿了人困體乏的來往商販地方,為何此時依然是燈火通明。

雖然已經盡量做到外松內緊,但畢竟要將這三層樓,二十多間客房的旅客控制住一一審問,還是需要一大幫的警力。好在當我趕到旅店的時候,傾巢出動的老蔡的人已經把這里所有的店員和住客都集中關在了旅店的餐廳里,然後一個一個的開始審問。

這些一臉怨氣的住客,大多是來往商人或者是替人跑完腿的夥計。此時他們忙碌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有個休息的時間,卻又被眼前這幫人從被窩里強行拉起來。他們只知道202號房間發生了命案,卻並不知道這里死的那個人,是他們祖宗幾輩子也達不到其萬一的山城富豪劉憲原。尤其是住在202號房隔壁的那幾個年輕的小夥,他們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說的每一個字,都會對山城造成巨大的震動。

我一言不發的站在202房間里,一邊看著每個人的審訊記錄,一邊等待著老錢對浴缸里死去的劉憲原的檢驗結果。就在十五分鍾前,我已經通知了劉家這個噩耗,估計很快,劉家的人也會到這里。所以我需要在這之前,盡可能多的得到一些線索。

在所有的口供里面,隔壁204青年人的線索至關重要。在兩天前的夜里,他們聽到了202房間一共出現過了一陣女人的呻吟。雖然這幾個青年有些含糊其辭,但我還是能看懂,他們其實是說在這間房里發生過男女之間的性行為。而這,這條線索很快就讓我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在鳳巧爺臨死前,也發生過過度的性行為。

在旅店老板記錄的旅客登記表中,這個202房間是在一個月之前就有人包下了,一次性給了兩個月的租金。租房的人,名字叫柴中石,身份只有簡單的商人兩個字。這種小旅店向來不會太在意核查居住者的身份,因此這也給我們增加了很多麻煩。

「在這一個月里,202的房間里來過幾次人?」我看著面前這個頭發稀疏,體型精瘦的旅店老板,仔細詢問者其中的幾處細節。

「回長官的話,202房間自從柴先生租下後,就一直沒有人住過。我們私下還議論過,是不是哪個有錢人,想要在這里養自己的小老婆,只是我們店是小店,也不上體面,這樣做的目的…」

「說簡單一點。」我見老板說話顛三倒四的啰嗦,不耐煩道:「所以這一次,202是什麽時候來人的,你們也不知道?」

「回長官的話,按照小店的規矩,柴先生付了租金後,就拿走了鑰匙。因此這一次的死者是什麽時候來的,還有誰來,我是真的不知道。」

「你們不是有備用鑰匙嗎?」我沈聲問道:「這個期間,你們不是應該按規矩每天打掃一次客房嗎?就沒有發現什麽端倪麽?」

「嗯,這…」老板聽了我的話,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這兩年山城鬧動盪,小店的生意也不如以前不景氣。為了節省開始,所以我雇的人少了一點。一般來說,除非是客人主動要我們打掃房間,我們一般都是能躲就躲。因此從上個月開始,雖然我們有備用鑰匙,但卻沒有來過202。」

「既然如此,那你們今天又是怎麽發現這里面出現了死者的?」我聽了老板話中有破綻,說話的語氣也立即嚴厲了起來。

「這個問題小的已經跟您身邊的長官交待過了,小的養的貓,今天也不知道怎麽了,一直上躥下跳的。就在今天下午,這瘟廝竟然從三樓跳到了202房間的客人。小的怕驚擾了客人,就想來看看。也是因為敲門沒有聲音,小的這才用備用鑰匙開了這里的房門。」

老板說完這話,我身邊的蔡康陽立即在我耳邊小聲說道:「我們檢查現場的時候,發現確實從陽台到浴室,都有貓的足跡。而且這些足跡的方向也確實是從陽台走到的浴室,然後就在浴室停留了。剛才我審問住在附近幾間房的旅客時,他們都聽見下午晚上大約九點十分左右,也就是老板報案前十分鍾,這里持續傳來了貓叫。所以他說的應該沒問題。」

「嗯,先讓他下去吧,送他到畫像的那里讓他們連夜把這個柴中石的畫像會出來。」

那個老板見我叫人帶他下去,似乎還有什麽話要說,站起來給我深深鞠了一躬道,用央求的語氣說道:「長官,我知道,出了人命案子你們肯定會嚴查。但你知道,我們這種地方,就靠著個口碑賺錢。一旦出了人命案,小的這店里的生意多半也就折在里面了,只求各位大人們不要驚擾我的客人們,早點放了他們吧。至少還不至於把這一次的買賣錢也賠了。」

我聽了老板的話,心中有些不耐煩,只是嘴上說了句「知道了」,就擺手讓手下把他帶走。

「你怎麽看?」我問了問身旁的老蔡。

「我覺得,他說的應該是合乎情理的。貓的六識本來就比人敏銳,比人先發現屍體也是正常的,我們以前不也有很多類似的案件是這樣的麽。」

「我不是說他,我是說這個老板。」我打斷了老蔡的話語。

「頭,你的意思是?」

「從剛才的對話來看,這個老板是典型的商人性格。就算是現在了,心里還只惦記著自己的買賣。你說這樣一個人,又是作為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為什麽要選擇報案這個方式呢?要知道,他剛才說的話里有一句實話,如果讓別人知道他這里出現了命案,那他的生意也就賠進去了。因此,他剛才回答我的話沒有任何破綻,這本身也算一個破綻。」

「可是,我剛才問過,他並不知道死者的身份。即使現在,他都不知道躺在浴缸中的人是劉憲原。所以,可能他覺得不過是一通普通的死人案,事情沒有這麽嚴重吧。」

「哦?身分不明的長期租客,離奇出現的死屍,對於這些精明世故的商人來說,他真注意不到任何的細節嗎?」我將信將疑到:「多盯緊這個老板,看看他是不是隱瞞了什麽線索。」

而給對老蔡吩咐完這件事後,老錢擦著手從浴室走了出來。

「怎麽樣,查出了什麽?」

「你的擔憂是對的,」老錢摘下臉上的口罩說道:「從屍體的檢查跡象來看,劉憲原的雙手跟雙腳,都被東西綁起來過,上面的勒痕十分清晰。應該是麻繩被水侵泡後劇烈收縮造成的。也就是說,劉憲原來這里是被脅迫的。要在眾目睽睽中脅迫一個大活人來這樣一個旅店,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就算這個老板沒問題,他的口供中也一定疏漏了什麽對我們有利的細節。」

「嗯…但這又有另外一個問題,」我說道:「這群人將劉憲原挾持到這個旅店的目的又是什麽?這才是此事的關鍵。」

「但是你要調查出這一點可不容易了。目前除了204房間那幾個年輕人嘴里,我們沒有任何關於劉憲原在這出現的線索。」老錢頓了頓,又接著說道:「而且,在剛才,我還發現了這個東西。」老錢說著,從一旁的證物袋里用鑷子取出了一段明顯有泡在水中痕跡的台燈電線。

「在哪里發現的?」

「浴池里,有人將通電的電線放在了浴缸里,致死的原因是因為電擊。」老錢說道:「但是,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死者的屍體有大量的痙攣反應。這導致我無法准確推斷出死亡的時間,只能大致估算到是在前天晚上。」

「也就是傳來女人聲音的那天晚上。」我看了老錢一眼,接著問道:「那他是否跟鳳巧爺一樣,在死亡前有過度的性行為。」

「有,」老錢說道:「但是沒有鳳巧爺那麽劇烈。剛才我用注射器抽取了他的精囊,從身體里發現了部分殘存精液,因此,他在死前應該有性行為,但是不是特別劇烈那種,而且…」

「而且什麽?」

「而且,他的頭頂沒有受到過針刺之刑。雖然在他的體內,有麻醉劑的痕跡,但卻沒有提取到針刺之刑所要用到的葯物。不過,這也不好說,畢竟屍體在水里浸泡了兩天,也許毒素已經被稀釋,因此,我還要把屍體帶回去再檢查下才行。也要進一步推測下死亡時間。」

「嗯,現場除了這些,還留下了什麽線索沒有?」

「時間倉促,我來不及仔細檢驗。不過從劉憲原的手指上,我發現了一些很嚴重的磨損痕跡。也就是說,他曾經用手指摳過什麽十分堅硬粗糙的東西,比如泥土或者牆面。而且,這個舉動應該不是在發生在這個房間里。所以我猜想,在此之前劉憲原應該嘗試過掙紮反抗,但是最後失敗了。」

「在他的手指里,有沒有發現泥土一類東西?」

「有極少量的泥沙。」老錢說到:「我不知道對方將劉憲原的屍體泡在水中的目的。但單就這最終的結果來看,這個舉動給我們的驗屍帶來了巨大的阻礙。如果這個行為是他們故意為之,我可以肯定的是,這群人對於混淆警察視聽有著很深的經驗。」

我點了點頭,目前來看,這群人的行動可謂天衣無縫。除了202房間曾經傳來女人的呻吟聲外,這群人的存在就像是幽靈一樣。我將老蔡手下做下的筆錄又仔細看了一遍,本來想要去審問下那幾個在隔壁聽到過動靜的青年。但劉家人的到來,卻讓我不得不先去應付下這群關鍵人物。

此時的旅館大堂,已經魚貫而入的涌進了至少二十號人,在人群中,我很快就注意到了林茵夢,劉忻媛,劉才等人的存在。當然,其中還有那日在小樓中見到的劉憲中。

「你不是跟我說,已經吩咐過劉家,不要打草驚蛇麽?」我見劉家這樣興師動眾,尤其是門口整齊停著的那一排劉家的汽車,恐怕此事現在我們想低調處理也不行了。

不過這一次,老蔡還沒有回答的時候,劉才卻在我面前搖了搖頭,用眼神看了一下劉憲中,做出了一副為難的表情。我立即明白,看來現在的局勢,是這個一直在背後打著自己算盤的劉家老二造成的。

「劉夫人,還有幾位。現場的情況有些慘絕人寰,幾位確定要看一下現場嗎?」我看著雖然依舊風姿綽約,但臉上卻是一臉慘白的林茵夢,心中有所不忍。於是對林茵夢等人說道:「是不是由在場的幾位男性跟在線去確認屍體的身份。」除了林茵夢跟劉忻媛,在來的人群中還有兩三個年齡不一的女性,目前還不能確認他們的身份。

「張局長,不必了。家夫噩耗傳來,我們做妻子的如果連認屍的勇氣都沒有,那又如何有臉面能稱為其結發之人?」林茵夢說話的語氣卻十分堅定,但隱約之間卻又似乎另有所指。我不知道她說這話是否在暗自譏諷此時沒有出現的鍾琪,但此時女人干澀而虛弱的語氣,讓我不得不盡快讓他們去走完流程。

「我來帶路吧。」我看著女人落寂的身影,心中竟然微微一呆,對劉才說道:「房間狹小,麻煩只來幾位關鍵的人物。」說完,帶著眾人往二樓走去。

在上樓的過程中,我借助樓梯的高度差偷偷看了跟隨而來的人。此時,跟在身後一共有五個人,除了林茵夢,劉忻媛,劉憲中,劉才之外,還有就是一個看上去跟林茵夢年齡相仿的女人。從她的穿著氣質跟林茵夢,劉忻媛相仿來看,這個人在劉家也應該是個重要人物,很可能,就是劉憲原三門親事中,我唯一沒有見過的那個阮凝秋。

不過眼下,我也不急細問此人的身份。很快,我們就來到202房間門口。在我以往的經歷中,家屬見到凶案現場的時候,要麽是驚叫,要麽是痛苦,要麽是哀嚎。然而這一次,當推開浴室房門的那一刻,劉家眾人的反應還是讓我有些意外。除了那個懷疑是阮凝秋的女人反應比較強烈意外,其他人面對這一幕,都陷入了一陣很難描述的沈默。

我很難描述出這種感覺,這是一種十分壓抑的沈默。從我的角度看過去,正好能看到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雖然每個人的目光之中都充滿了悲傷,但仔細來看,這種悲傷卻又顯得很克制。仿佛除了那個幾乎要昏厥過去,只能靠劉忻媛攙扶的力量支撐身體的阮凝秋以外,這個家族里每個人都已經變成了一種失去了情緒表達能力的動物。

老蔡的一個叫小周的下屬,在一旁按照我的要求給一眾人從頭念了一遍檢查報告。整個過程中,眾人一直在默默站著,沒有說一句話。直到小周念完,劉忻媛才從沈默中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問道:「這麽說來,你們目前還無法判斷家兄的准確死因。」

「是的,雖然目前來看,電擊是直接致死的原因。但是在死者的身上,有多種傷口,比如繩索捆綁的痕跡,溺水窒息的肌肉反應等。這些東西之間有什麽聯系,我們目前還無法得知。因此,只能將死者的遺體帶回去檢驗後才能判斷。」

「也就是說,我們目前連給家兄收屍都不行了?」我聽劉忻媛的語氣中有一絲不悅,急忙插嘴說道:「幾位的心情我理解,但我想,幾位恐怕也不希望劉老板就這樣不明不白的走了。請幾位放心,最多三日,我們一定給幾位一個明確的答復。」

為了避免現場遭到破壞,在眾人走了一遍認屍的流程之後,我就將眾人叫到了門口的過道里。劉忻媛見我開了口表態,也沒有說什麽。而是結過其他人的口供一個人在仔細閱讀。而那個剛才悲傷中回過神來的不知名女人,卻跟林茵夢一樣,雙眼無神的看著對方。

「警察方面的安排如何,不知道先生能否告知一二。」一直沈默的劉憲中,此時反而是眾人中情緒最鎮定的一人。

「按照警隊的規矩,之前林夫人委托警局的只是調查劉家財務失竊一案。雖然涉案金額巨大,但畢竟只是經濟犯罪。但到了今日命案開始,我們將會設獨立的專案組來調查此事。而同時,劉老板的遺體我們也會詳加檢驗,這個過程大概需要三天時間。」

「既然如此,那就有勞張局長多費心。我們先在家里准備好葬禮的全部禮幡,三日之後,我們派人來接三弟的遺體。」

「且慢,」劉憲中的話並沒有讓我覺得什麽不妥,但劉忻媛卻打斷了劉憲中的話說道:「二哥,我認為,家中如此危機之時,三哥的遺體我們怎麽處理還要商量一下。在此之前,此事我們不要公開才好。」

「哦?小妹你的意思是?這件事情我們也不能對外聲張麽?」劉憲中對劉忻媛的提議有些不滿,語氣中有些譏諷的意味。

「此事重大,我們幾人不能就這麽草率決定了,還是回家商量好後再做定奪。」劉忻媛針鋒相對的說完後,轉頭看著我問道:「張局長,請問這事兒在警局目前有多少人知道?」

「目前算上這里辦案的警察,整個警局知道此時的人不過十幾人,如果幾位覺得有必要,我也可以約束下屬,暫時不公開這件事情。不過,也就幾天時間內能夠做好保密工作,再久就難免有壓力了。」

其實,我心里當然清楚劉忻媛做出這番提議的原因。在此之前,只要劉憲原還活著,即使他玩失蹤,家里的事情她還可以說了算。就算沒有劉憲原在場,他們跟曹金山的協議也可以繼續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