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九孔珊珠(1 / 2)

一陣輕步履聲,大廳屏風之後,左右魚貫走出數人。為首一人,黑袍虯髯,濃眉環眼,背插鋼鞭,這人正是出名的獨腳大盜塞上玄壇鄔天保。第二人,綠袍黃面,塌鼻高顴,身系長劍,這人即是稱霸長江下游的奇門一劍郝正年。

第三人,是一葛布老叟,劍眉虎目,垂鼻方口,花白胡須,飄散胸前,手捏一柄鐵拐,看來威武至極,此人正是震驚全蜀的鐵拐震北川。第四人,是一中年道姑,柳葉眉,桃花眼,一身淡黃道裝,輕持拂塵,狐媚撩人,正是武林尤物三妙仙姑紀翠蓮。

四人身後,陸續走出十數人,有僧有道,俱是身著勁裝,手持兵器,面罩殺氣的武林人物。先前四人,分立大廳兩側。後隨幾人,俱站大廳階前。頓時,人人面帶肅容,轉身侍立,全場寂靜無聲,落葉可聞。又是一聲震撼夜空的巨鍾大響。緊接著,大廳正中的屏風,驟然大開。

衛天麟看了這番威風氣象,不禁呆了,手中的折扇也不搖了。他舉目向里看去,屏風之後,是一道長廊,直通後庄。廊上,懸滿了精致宮燈,照耀如同白晝。地上,鋪滿了地氈,直達後院二廳。驀地,四個如花侍女,手持宮燈,丫髻分挽,衣裙飄飄,步履跚跚而來。

一個意念,閃電掠過天麟的心頭——庄主來了。他想,根據這些人的年齡,庄主必是一個武功高絕,年已近百的白胡子老頭。心念未畢,一片彩衣之中,擁著一人,跟在四個持燈侍女之後,向著大廳走來。定晴細看,心頭又是一震,中間一人,竟是一個中年書生。

中年書生面如滿月,長眉入鬢,一雙星目,朗朗有神,身穿淡青儒服,頭束淺黃儒巾,豐神如玉,儒雅至極。身後,緊跟兩個年約二十八九的婦人。一著淡紫衣裙,雍容清麗。一著艷紅勁裝,並罩同色大披風,面目姣好,媚眼橫生。

再向後看,衛天麟頓時嚇了一跳,身不由主向著身後階前一排花樹中隱去。因為,兩個婦人之後,正是他一直懷念的黃衣女孩和小翠,以及另三個侍女。的確,黃衣女孩變了,兩年不見,竟變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尤其,那雙晶瑩大眼晴,宛如秋水,清澈明亮。

這時,中年書生已端坐廳中唯一特大的椅子上,兩個婦人,分坐兩則,黃衣少女立在身著淡紫婦人的椅後。衛天麟想:這位雍容清麗的婦人,一定是黃衣少女的母親。中年書生坐在大椅上,神情冷漠,雙目電射,一掃全場之後,面上頓時罩上一層煞氣。衛天麟心中—動,在這一瞬間,覺得這中年書生似在什么地方見過,顯得有些熟悉。衛天麟苦苦地想,他只是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見過這個中年書生。

一陣涼風吹來,帶來絲絲涼意。衛天麟本能地看了看天空,烏雲更低了。他無心注意這些,他的視線依舊在廳上中年書生的英挺面孔上,閃來閃去。由於距離稍遠,風吹燈動,他不能極快地斷定這中年書生是誰。於是,他竭力在他腦海的記憶里去翻找,突然,衛天麟的全身一戰,身形疾向花樹下面隱去。他想起來了,他是洞壁上所繪的惡人。

中年書生掃視全場之後,又冷冷地望了一眼左側房面上正在兀自喝酒吃肉的蓬頭丐、禿頭僧一眼,然後,對駝背猿沉聲說:「孟掌院,武林二傑久未蒞庄,今夜前來,為何未請兩位入廳就坐?」

駝背猿強忍胸中怒氣,躬身說:「啟稟神君,二傑來時,卑職曾請兩位入廳,但……」

中年書生未待駝背猿說完,一擺手,說:「武林二傑一生游戲人間,一向不拘小節,只要你請過兩位,他們自不會怪你。」說著一頓,又望了院中面罩薄紗的蓉姑娘一眼,又問:「這位姑娘,你可曾問出她的來歷,和夜半入庄何事?」

駝背猿知道庄主的話意,是指為何還沒將白少女擒住。於是,心里一動,躬身說:「卑職出來,見地院督巡——西岳雙星正與這位姑娘交手,卑職見這位姑娘手持伏魔寶劍,想是師太傳人,因此……」中年書生一聽「師太傳人」四字,微一揮手,雙目冷電一閃而逝。

駝背猿一見,倏然住口,微一躬身,緩步走至三妙仙姑身邊,垂手而立。中年書生面色一霽,對著院中的蓉姑娘,微一頷首,笑著說:「高某東海神君,遷入中原,隱居於此已近二十年。久聞師太武功蓋世,超凡入聖,向往已久,奈高某無緣得睹師太法顏。」

說著一頓,又望了蓉姑娘背後晶瑩發亮的劍柄一眼,又說:「姑娘夤夜入庄,必有要事見告,現在即刻後廳設筵,為姑娘接風,並請武林二傑兩位老英雄作陪。」說著,轉身對背後黃衣少女,說:「娟兒,代為父請姑娘入廳。」黃衣少女粉頰微紅,輕聲應是,緩步向廳外走來。

蓉姑娘心中一陣猶豫,她不知是否應該進去,硬走,已不可能,進去,又怕東海神君不懷好意。輕輕游目向左看去,芳心不禁嚇了一跳,衛天麟呢?在場之人由於庄主的突然來廳,也俱都忽略了這個一直立在一側的少年人。

突然,左廂房上發出一陣哈哈大笑,接著,二傑飄身而下。蓬頭丐一斂笑聲,大酒葫蘆向背後一掛,急上一步說:「姑娘,進去吧,我們兩個老不死的,今天要沾你的光,大吃神君一頓豐食美酒,也好喂喂肚里的饞蟲。」說著,又是哈哈一笑,怪眼不斷暗示姑娘放心,大膽進去,一切有我。

這時,黃衣少女已姍姍來至蓉姑娘身前,襝衽一禮,親切地說:「姊姊,小妹高蘭娟,謹代家父,請姊姊進廳入座。」

蓉姑娘立即還禮,面含微笑,說:「謝謝妹妹,麗蓉理應入廳為神君請安。」

禿頭僧將未吃完的狗腿往懷里一放,嘿嘿一陣傻笑,說:「今天我狗肉和尚的口福果真不淺,昨夜吾佛如來便通知我了。」說著,跟在蓉姑娘和黃衣少女高蘭娟身後,大搖大擺,直向大廳上走去。

東海神君見武林二傑一同走進廳來,不得不由椅上立起,含笑抱拳迎客。蓉姑娘走上大廳,立即取下面罩薄紗,全廳數十只眼睛,頓時一亮。尤其東海神君的一雙俊眼,死盯在蓉姑娘的粉臉上,似乎看呆了。即是東海神君兩位嬌艷如花的愛妻,和三妙仙姑,也不禁為蓉姑娘的天生麗姿愣住了。

就在這時,一道劃破夜空電光,一閃而逝。緊接著,一聲震山撼岳,入耳欲聾的霹靂,驟然響起。頓時之間,地動山搖,狂風倏起,廳上宮燈,半數立被吹熄,隆隆雷聲,響徹夜空,連續不絕。大雨,驟然而臨,勢如渲瀑,傾盆而下。

就在暴雷隆隆不絕之際,狂風大雨傾盆渲下的同時,倏然,一聲刺耳驚心的凄厲怪嘯,夾在嘩嘩雨響,隆隆雷聲中,破空傳來。這聲如鬼哭,似狼嗥的凄厲嘯聲,一入廳上眾人的耳鼓,俱都面色一變。即是武功高絕的蓬頭丐、禿頭僧和東海神君,也不禁神態愕然。

這時,廳上眾人,俱都面色凝重,屏息靜聽暴風雨中傳來的怪嘯。怪嘯,對這座庄院里的人並不陌生,但以前是隱約可聞,如在雲端,如今,卻是嘯聲震耳,似在眼前。嘯聲,愈來愈近了,似乎是向庄內飛來。廳上眾人心情頓時緊張起來,每人心中,俱有一種不吉祥的預感,廳內空氣,也顯得異常沉悶、不安。尤其蓉姑娘,更為衛天麟的去向,擔心不止,這大的雨,他到哪里去了呢?

驀地,一陣噗噗沙沙的怪異聲音,由遠處風雨中響起。這怪異的聲音,愈來愈聽得真切了。蓬頭丐瞪著一雙怪眼,側耳凝神,似在細聽這種沙沙聲音。突然,他大聲說:「來了,這是衣袂沖破風雨的聲音。」

禿頭僧也側首細聽,連點禿頭,說:「唔。這身法好快。」就在這時,怪嘯修然停止了。

一道寬大黑影,突破狂風暴雨,挾著噗噗沙沙的聲音,電掣飛來。寬大黑影在一片櫛比的屋面上,如林的高樓間,幾個閃電飄身,已到大廳對面的屋脊上。夜空中,驟然一個長長的閃電,大廳上頓時一陣騷動,傳出一片驚啊尖呼聲,想是看到了寬大黑影的奇丑面孔。接著,一個暴雷,把一切聲音掩沒了。

寬大黑影,看了廳上眾人的凝重面孔和震駭神色,不禁仰天發出一陣狂笑。笑聲沙啞悲壯,震懾人心,充滿了憤怒。笑聲未畢,寬大黑影一展雙臂,飄身落在雨水盈尺的庭院中。就在寬大黑影落地的同時,廳上又響起幾聲驚呼。

傲然立在雨中的疤面人,倏斂狂笑,一指雙眉飛挑,目光電射,面罩殺機的中年書生,厲聲問:「狠毒如蛇蠍的神君,你還認得我嗎?十六年前的老帳,你我今夜也該算算了。」說著,緊閉雙唇,兩眼射出兩道怨毒的冷電,竟緩緩向著廳上走去。又是一個長長閃電,疤面人的丑臉看得更真切,顯得更怕人了,廳上又掀起一陣不安的騷動。

東海神君雙目如電,一聲暴喝:「站住……」這聲暴喝,聲震廳瓦,宮燈搖動,實不亞於方才天空中的那聲霹靂。這時,廳上所有高手,俱都功貫雙掌,蓄勢以待。兩位中年婦人,也俱由椅上站了起來。疤面人嘿嘿一聲冷笑,繼續向前走去。

東海神君,似乎也看出疤面人眉目間有些熟悉,於是,縱聲一笑,厲聲說:「想我東海神君,數十年來,殺人無數,哪個還記得與你之間的一筆爛帳,看你這幅丑臉,必是本神君的掌下游魂,把萬兒報上來,讓廳上的群豪聽聽。」

疤面人前進中,又發出一聲哈哈狂笑,說:「東海神君,我這張丑臉,十六年前,並不比你難看,你不要裝痴作呆,我是誰,你心里明白,現在我的萬兒,就在我的臉上……」

又是一聲暴雷,疤面人以下的話,被雷聲掩沒了。這時,疤面人距大廳階前,已不足三丈了。廳上氣氛,愈顯緊張。東海神君電目一掃全廳,厲聲道:「值巡何在,還不與我將這丑鬼拿下。」

疤面人一聲冷笑,說:「你死在眼前,還擺什么威風。」威風兩字剛剛出口,廳上同時暴起兩聲厲喝。接著,由廳上飛身撲下兩人。

疤面人定睛一看,竟是號稱西岳雙星的老道洪玄、和禿頭貢元。心說:這兩個家伙也不是好人,就先拿他兩人開刀吧。嘩啦兩聲水響,西岳雙星已身落廳前,立即揉身上步,疾揮四掌,幻起漫天掌影,直向疤面人罩至。

疤面人哈哈一笑,怒聲說:「怕死的東海神君,你要龜縮不前,可不要怨我心狠了。」說著,急上兩步,暴喝一聲,雙臂一圈,兩掌同時推出。立有兩道疾勁掌力,分擊撲來的洪玄和貢元。砰然一響,悶哼兩聲,雨水四濺中,兩道橫飛的人影,直向廳前飛去。數聲暴叱,人影閃動,廳上一連縱下幾人,飛身將洪玄、貢元接住。眾人定晴一看,洪玄、貢元,四目緊閉,渾身微抖,呼吸已經停止了。

一聲嗥叫,一道矮小身影,電射撲來。疤面人見是駝背猿,不禁心頭火起,一指東海神君,厲聲說:「東海神君,怕死惜命,你算什么英雄,讓我再殺了這駝子給你看。」駝背猿一聲狂笑,須發俱張,兩臂緩緩伸出,弄得格格直響。

疤面人冷哼一聲,又對著駝背猿不屑地說:「你就會這一套,還有什么驚人的功夫,不妨換一套新鮮的。」

突然,廳上的蓬頭丐一晃大腦袋,老氣橫秋地說:「哼,我看你這丑八怪也真有點不知死活。」疤面人心頭一動,知道蓬頭丐話中有意,於是立刻提高了警覺。

駝背猿見蓬頭丐暗示對方小心,不由更是怒不可遏,厲喝一聲:「丑鬼納命來……」喝聲中,兩臂俱舉,十指箕張如鉤,雙掌未至,十道凌厲指風,已將疤面人罩住。

疤面人大吃一驚,不禁殺機倏起。於是,身形一閃,已至駝背猿身後,一聲大喝:「去吧……」喝聲中,蓄滿功力的右掌,已閃電劈出。

就在這時,忽聽禿頭僧喟然一嘆,說:「阿彌陀佛,駝子完了。」禿頭僧的呼聲未落,隨之響起一聲凄厲刺耳的慘叫。駝背猿的矮小身軀,宛如斷線風箏,直向對面九級高階上撞去。數聲暴喝,人影閃動,兩道疾速的人影,向著駝背猿橫飛的身形,閃電撲去。但已經遲了,只聽叭的一聲,腦漿四射,頭蓋橫飛,駝背猿血肉模糊,滾落水中。頓時之間,院中盈尺的雨水,立被鮮血染紅了一片。

這時,搶救駝背猿的兩人,頓時愣住,廳上眾人俱都看得心頭一凜。尤其秀麗的蓉姑娘,只看得櫻唇緊閉,柳眉輕蹙。沒有人能想到,疤面人出手兩招,竟然連斃三人,也沒有人能知道,疤面人與東海神君之間,究竟有什么解不開的深仇。

雨停了,暴雷,仍一個接一個。疤面人,又是一陣哈哈狂笑,向著大廳,厲聲說:「東海神君,還不快快下來,難道真的要我上廳去殺你嗎?」

東海神君面色蒼白,渾身直抖,兩手緊緊握著大椅扶手,牙齒咬得格格直響,兩眼不時望著稟性耿直,嫉惡如仇的兩個怪傑——蓬頭丐和禿頭僧。不知這個一向心狠手辣的東海神君,是自恃身份不願出手,抑或是對在場的武林二傑和蓉姑娘有些顧忌。

這時,東海神君一聲冷笑,劍眉豎立,倏然由椅上站了起來。黃衣少女高蘭娟,面色一變,閃身而出,急聲說:「爹,娟兒願去殺了這個疤面人。」說著,柳眉一豎,面罩寒霜,玉腕一翻,鏘一聲清越龍吟,手中已多了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

庭院中的疤面人看得心頭一震,身不由主地打了個冷戰。他的眼神一陣閃爍,顯得內心焦急萬分。但他曾向蒼天發過誓,他必須履行他的諾言。於是,心里一橫,嘿嘿一陣冷笑,大聲說:「在下與東海神君有殘體之仇,希望別人不要涉足其間,所謂冤有頭,債有主,如有不怕死的人,硬要出來送死,可不要怨在下心狠手辣,妄殺無辜了。」疤面人的話聲未落,人影數閃,怒叱連聲。

「好狂徒,老夫鐵拐震北川倒要試試你有如何驚人的本領?」

「丑鬼,我塞上玄壇鄔天保,今夜不殺你,誓不為人。」

「讓我奇門一劍領教你這妖物幾招絕學。」

怒叱聲中,一連縱下三人。疤面人閃目一看,心頭不禁一震,身穿葛布老叟,手持鐵拐,黑袍虯髯老者,緊握鋼鞭,黃面高顴老人,緊扣長劍,三人齊由廳上,同時撲來。這確是他沒料到的事。他自信一個對一個,綽綽有余,一人打兩人,尚不要緊。三人一齊上,實沒有戰勝的把握。尤其,這三人俱是庄中的頂尖高手,一個疏神,定要命喪廳前。

心念問,驀聞一聲大喝:「站住……」這聲大喝,有如空中暴雷,只震得全廳顫動,宮燈直搖。撲向疤面人的三個老人,俱被這突來的大喝驚呆了。疤面人循聲望去,竟是武林怪傑蓬頭丐。

蓬頭丐怪眼一翻,油臉一綳,沉聲說:「你們輪流出手,已經違反常規,如今又要群毆,嘿嘿……」

東海神君頓時大怒,未待蓬頭丐說完,厲聲問:「群毆你又怎樣?」

蓬頭丐嘿嘿一笑,說:「那我就要活動活動我這把老骨頭。」

禿頭僧一晃禿頭,也接著說:「那我也不能袖手旁觀。」

東海神君仰首一陣狂笑,笑聲懾人,入耳驚心。禿頭僧對陰險詭詐、手毒心狠的東海神君,早就有意除去,只是苦無機會。尤其,自東海神君建立這座神秘庄院之後,不知毀掉了武林中多少俠義之士,因此,更增加了他除去這個儀表非凡,心如蛇蠍的惡魔之心。但東海神君又何嘗不是早就蓄意想殺了這一對嫉惡如仇的眼中釘?

這時,禿頭僧看了東海神君的狂妄神態,頓時動了殺心。於是,小眼一瞪,怒聲問:「笑什么,你可是有些不服?」

東海神君倏斂狂笑,雙目電射,也怒聲說,「我高某人自信對你們不薄,每次來庄,必備豐食美酒,我如此禮待,須知並不是我高某人怕了你們……」怕字剛落,禿頭僧右掌倏然劈出。

禿頭僧數十年前,即已震驚武林,如今功力之猛,可想而知。但見一道絕倫無比的剛猛勁力,直擊東海神君的前胸。蓬頭丐大喝一聲,出手如電,要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事出突然,距離又近,待東海神君驚覺,已被一股萬鈞力道擊中。

一聲慘叫,人影橫飛。哇的一聲,身在空中的東海神君,張口噴出一道血箭。數聲嬌叱,一陣尖呼。兩個婦人和三妙仙姑,閃電疾追東海神君被震飛的身影。八個侍女,只嚇得膽裂魂飛,紛紛暴退。一聲厲叱,銀虹暴漲,蘭娟姑娘,振腕吐劍,直向發愣的禿頭僧刺去。

禿頭僧一掌擊出之後,確沒想到東海神君竟然沒有出手,以東海神君的武功,當不至遲鈍到如此程度。是以,望著震飛的東海神君,不禁有些發愣,心說:這次我真算不了什么英雄。心念間,驟覺肋間襲來一陣冷風,心頭一凜,一定神,劍尖已距右肋不足三寸。

蓬頭丐大喝一聲:「丫頭找死……」喝聲中,大破袖子一揮,一股柔和潛力,硬將娟姑娘的前撲身形逼了回去。

立在一側的蓉姑娘,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這時,一定神,伸手將逼回來的娟姑娘攔住,立即關切地急聲說:「妹妹,快運功調息。」

娟姑娘見父親被震吐血,一時急怒攻心,因此未假思索,振劍刺向禿頭僧,看看得手,驀聞一聲暴喝,身軀不由自主地退了回來。這時,一收慌亂的心神,趕緊運氣,真氣暢通無阻。於是,一搖螓首,急說:「謝謝姊姊,我沒受傷。」說著,一聲嬌叱,一抖長劍,幻起漫天劍影,挾著絲絲劍風,再向禿頭僧撲去。

就在這時,數聲暴喝,人影閃動,院中驚呆的鐵拐震北川三人,各舞手中兵刃,直向大廳上撲來。蓬頭丐一聲狂笑,說:「我老花子今天又要大開殺戒了。」說著,身形微動,已至廳外,疾舞雙袖,揮起一團勁風,直向鐵拐震北川三人迎去。

塞上玄壇鄔天保,一招「霸王趕山」,手中鋼鞭挾著萬鈞之勢,直向蓬頭丐當頭砸下。鐵拐震北川用一式「橫掃千軍」,帶起一陣涼風,直擊蓬頭丐的後腰。奇門一劍,振腕吐劍,幻起一道銀鏈,直刺蓬頭丐的左肋。這三人俱是目下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出手之狠,聲勢之厲,可想而知。

蓬頭丐雖為老一輩人物,功力高絕,但面對三個有名高手,也不敢存有絲毫輕敵之心。於是,暴喝一聲,蓬發豎立,一雙怪眼中,寒電閃閃,破袖飛舞中,勁風襲面。蓬頭丐身形如電,在三人中,一陣游走,指點掌劈,橫發直擊,竟將三個黑道高手,逼得手忙腳亂,險象環生。

禿頭僧一人力敵四女,三妙仙姑拂塵飛舞,挾著哧哧勁風,直點禿頭僧的要穴。紅裝艷婦玉掌翻飛,恨不得一掌將這狗肉和尚擊斃。蘭娟姑娘和小翠,各展手中長劍,點刺削劈,招招狠辣,式式緊逼。禿頭僧破衣飄拂,疾走閃掠,不顧其余三人,盡找三妙仙姑下手。

三妙仙姑,武林尤物,功力雖然不高,可是毀在她手下的武林豪傑不知凡幾,為她媚態所迷的人,也大有人在,東海神君即是其中之一。禿頭僧對付這個女人,可說游刃有余,只是出家人不好向婦女下手,因此,雖有幾次可將三妙仙姑擊斃,但其余三人,卻俱能及時搶救。是以,只急得這位武林怪傑,怪叫連聲,直抓禿頭。

站在一側的蓉姑娘,已是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幫肪誰才好,忘了師父令她前來探庄的目的。轉首看看紫裝婦人,她一人孤獨地立在東海神君的屍前,沒有流淚,也沒有哭泣,只是茫然望著東海神君的屍體,不知她在想什么?也許是回憶她過去的一段辛酸史吧?幾個待女粉面蒼白,渾身直抖,俱都瞪著一雙大眼,偎在大廳的一角,似乎嚇得已經魂不附體。

大廳的階上,雖然立著不少高手,蓄勢以待,但俱是些貪生怕死之徒,加之神君已死,誰還再出來賣命?驀地,一聲慘叫,由院中響起。蓉姑娘疾轉螓首,循聲望去,只見一柄長劍,幻起一道白光,一直飛上半空。一道人影,也隨之直向兩丈以外飛去。當的一聲,長劍落在房上。叭的一響,奇門一劍的身軀,已重重地跌在地上。這次,竟無人出來搶救。

蓬頭丐一掌擊飛了奇門一劍,大破袖子一揮,又向塞上玄壇卷去。又是一聲慘叫,鄔天保如半截黑塔似的身體,立向大廳階台上撞去。一陣驚叫暴喝,廳階上的人眾,紛紛暴退。砰然一聲,塞上玄壇的身體,著著實實地撞在廳階上,一代獨腳大盜,就此嗚呼死了。

鐵拐震北川只嚇得魂飛魄散,哪里還敢出手,一抖手中鐵拐,直向蓬頭丐身上擲去。繼而,一個騰身,就要上房。蓬頭丐伸手抄住飛來的鐵拐,一聲厲笑,疾掄鐵拐,向著鐵拐震北川連肩帶背,閃電砸下。一聲凄厲慘叫,刺耳驚心,毛骨悚然。砰的一聲,鐵拐震北川被自己仗以成名的兵器,擊了個正著。頓時——腦漿四射,鮮血橫飛。

廳上的蓉姑娘,只看得玉手撫面,不忍卒睹。驀地,蓉姑娘的嬌軀一顫,撫在臉上的兩只玉手,倏然分開了。閃著一雙鳳目,不斷地穿院中尋視著。疤面人呢?怪,衛天麟和疤面人,為什么俱是一聲不響地不見了?蓉姑娘一直問著自己,她實在弄不清這是怎么回事,她始終認為這院中定有有什么機關、暗樁。她茫然地想著,視線本能地又望向院中,一看之下,心頭不禁又是一震。

只見蓬頭丐須發俱張,怪眼射電,臉上充滿了殺機,手中持著那柄血淋淋的鐵拐,正向著廳階上走來。廳階上所有立著的高手,俱都嚇得面色蒼白,渾身發抖,冷汗直流。蓬頭丐一聲厲喝:「猴崽子們,還不快滾,在這里等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