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九孔珊珠(2 / 2)

頓時,衣袂聲響,人影閃動,眨眼之間,階上眾人,已走得無影無蹤。蓬頭丐將手中的鐵拐隨意向地上一丟,錚然有聲,火星四射。於是,身形微動,縱身飛進大廳。大廳上,禿頭僧仍與四女打得難解難分,只見他閃身游走,極像教徒弟練功夫。

四女之中,以蘭娟姑娘最凶最狠,面罩寒霜,緊咬嘴唇,一柄長劍,舞得如狂風暴雨,但總刺不到禿頭僧身上。蓬頭丐看了,怪眼一翻,極不高興地說:「老二,你真有閑心和她們磨時間,三更都過了,還不快走?」就在蓬頭丐話聲剛落之際,一聲幽怨悲戚的嘆息,在眾人的耳邊響起。

蓉姑娘循聲望去,只見紫裝婦人,柳眉緊鎖,神色哀傷,一雙美目中,充滿了晶瑩淚水。紫裝婦人又輕輕一嘆,望著打斗正烈的娟姑娘,黯然戚聲說:「娟兒,回來。」娟姑娘驟聽媽媽呼喚,心頭不禁一震,一緊手中長劍,閃身沖出圈外。

定睛一看,哭喊一聲,飛身撲進紫裝婦人的懷里。紫裝婦人伸臂摟住娟姑娘,淚,再也忍不住簌簌地滾下來。娟姑娘伏在媽媽的懷里,哭聲說:「爹爹被禿和尚殺了,媽不去為爹爹報仇,也不讓娟兒去。」

紫裝婦人輕輕一嘆,說:「娟兒,你還小,有許多事是你不能理解的。」娟姑娘立即抬起頭來,茫然望著紫裝婦人,她弄不清媽媽話中的含意。

站在廳門口的蓬頭丐,忽然傷感地說:「珊珠女俠,事已至此,你也不必為你以往的悲慘遭遇而痛心,我奉勸你帶著小娟,找一清幽之地,靜度你以後的安適生活吧。」說著,又轉首對仍被三女纏著的禿頭僧,不耐煩地大聲說:「老二,走啦。」

蓬頭丐話聲未話,如煙的身形,已飛越兩排高房,直向庄外飛去。禿頭僧—聲暴喝,雙袖疾舞,勁風過處,廳上已沒有了禿頭僧的影子。接著,空際傳來禿頭僧的爽朗聲音:「娟丫頭,不要恨我禿和尚,也不要為死去的東海惡魔傷心,他並不是你的父親,好好孝順你苦命的媽媽吧。」

娟姑娘一直茫然偎在珊珠女俠的懷里,如今聽了禿頭僧的話,更糊塗了。她很想問問正在流淚的媽媽,但她忍住了。這時的蓉姑娘,痴呆地立著,兩眼望著滿面淚痕的珊珠女俠,心中仍有些震駭不止。她一直認為雍容的紫裝婦人,是一個略具武功的人,誰知,竟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珊珠女俠」聞紫芝。

珊珠女俠,武功極高,一手九孔赤珊珠暗器,獨步武林,一套飛鳳劍法尤為驚人。方才四女圍攻禿頭僧,如果女俠伸手加入,也許禿頭僧會弄個手忙腳亂,窮於應付。蓉姑娘又看了滿面憂戚神色的女俠一眼,頓時想起前輩幾位女俠中,很有幾人,為情所困,遭遇著悲慘的命運。

因此,她經常在心里警告自己,要謹慎,冷靜地去選擇自己的終身夫婿。以前,在她心扉里是空白的,但自今夜起,在她心靈的深處,已印上一個英挺俊秀的衛天麟。心念間,她竟不自覺地吶吶輕呼著:「衛天麟,衛天麟。」

正在沉思中的娟姑娘,突被這個她一直念念不忘的熟悉名字驚醒了。即使是小翠,也不禁聽得心頭一震。娟姑娘立即離開女俠,轉身急問:「蓉姊姊,你在喊誰?」說著,兩跟一直望著蓉姑娘的粉臉。

蓉姑娘被問得芳心狂跳,粉面通紅。在這時,廳外亮影一閃,飛身飄進一人。蓉姑娘定睛一看,心頭狂喜,來人正是她心里想著的衛天麟。衛天麟手持折扇,神采奕奕,一雙星目,朗朗有神,一掃全廳之後,兩跟一直望著正以驚異目光望著他的娟姑娘。

這時,全廳所有目光,俱都集中在這個突然而來的英俊少年身上。小翠愈來愈驚,娟姑娘愈看愈喜,三妙仙姑,一雙媚眼,盡在衛天麟的俊面上閃來閃去。其余幾個侍女,也覺這個穿著隱隱發亮長衫的公子,越看越面熟。只有珊珠女俠,鳳目閃著難以形容的光輝。是喜、是怨、是怒、是恨?

蓉姑娘一見衛天麟,真情流露,芳心難抑,急步走至天麟身前,關切地問:「方才你跑到哪去了?」這聲音,關切中含有嬌嗔。

衛天麟一定神,故意做了一個神秘的微笑,說:「我趁混亂之際,到後庄看了一番。」說著一頓,立時想起方才看到的大花園,於是又低聲急急說:「姊姊,這庄院的後面,還有一個大花園。」

蓉姑娘的鳳目一亮,頓時想起來此的目的,立時急聲說:「麟弟,快隨我再去一次花園。」說著,急步向廳外走去。

衛天麟一直沒機會問蓉姑娘為何來探這座庄院,當然,這時更不便問。於是,在愉快點頭應好之際,又看了一直用驚異目光望著自己的娟姑娘一眼,轉身也向廳外走去。就在天麟轉身的同時,驀地一聲嬌呼:「站住。」呼聲未落,黃影一閃,娟姑娘已縱至天麟的身前。

蘭娟閃著一雙晶瑩大眼,望著天麟的俊面,顫聲問:「你真是衛天麟?」衛天麟此時並不知道蘭娟姑娘就是他的師妹,「魔扇儒俠」的女兒,因為他剛才不在,如果他知道那位紫衣婦人就是「珊珠女俠」的話,他也就知道蘭娟姑娘就是他的師妹。星目在娟姑娘的粉臉上,閃了幾閃,點點頭。

一聲微哼,夾在極速的衣袂聲中,由廳外傳來。衛天麟心頭一驚,舉目一看,立在廳前的蓉姑娘不見了。於是心中一慌,閃過蘭娟,縱至廳外,騰身飛上房面。娟姑娘一聲凄惋的哭喊:「天麟……」

接著,是紫裝婦人凄厲驚心的怒喝:「娟兒回來……」

衛天麒飛身縱上屋面,四下一看,只見蓉姑娘,盡展輕功,身形如煙,直向庄外電掣馳去。這時,廳內已飄來娟姑娘的傷心哭泣。衛天麟立在房面,心神紊亂,進退難決,想到那聲厲喝,不禁泛起一絲寒意。於是,右袖一拂,疾向蓉姑娘的身影,閃電追去。

就在這時,一聲嬌叱,由身後響起。衛天麟心頭一凜,回頭一看。一道黃影,在身後櫛比的屋面上,疾如離弦之箭般飛射追來。衛天麟知道追來的黃影,即是娟姑娘,心情更形紊亂,不知應該停止,抑或繼續前追。因此,一面飛馳,一面頻頻回頭,既怕失掉前面蓉姑娘的影子,又怕身後娟姑娘賭氣不追了。他這時的心情,是矛盾的。

驀地,一個踉蹌,腳下一虛,身形突然向下墜去。衛天麟心頭驟然大驚,知道踏到了房面上的機關翻板,於是暴喝一聲,雙袖疾外,身形倏然上升。嘩啦一響,低頭一看,房面翻板恰好翻過,心知發覺得早,否則,已墜入陷阱中。

衛天麟身在空中,長袖微微一抖,直向橫里飄去。就在這時,風聲過處,黃影一閃,面前已擋住一人。衛天麟立住身形,定睛一看,竟是身穿淡黃道袍,狐媚撩人的三妙仙姑。三妙仙姑輕持拂塵,面含盪笑,一雙醉人媚眼,一直盯在天麟的俊面上,閃著令人難以思議的光芒。

衛天麟見追來的黃影竟是中年道姑,心情在失望中,夾著一絲忿怒,但他追人要緊,閃身掠過三妙仙姑,繼續向前追去。但舉目向前再看,哪里還有蓉姑娘的影子?一聲盪笑,黃影電閃,三妙仙姑再度攔在天麟身前。衛天麟不見了蓉姑娘的影子,已經怒火高燒,再見三妙仙姑無端攔阻,不由勃然大怒。於是,劍眉一豎,眼射冷電,一聲暴喝:「閃開。」喝聲中,衣袖隨著揮出一股剛猛無比的潛力,直向三妙仙姑卷去。

三妙仙姑媚跟一瞟,盪聲說:「喲,干嘛這么凶?」說著,身形一旋,橫飄一丈,繼而再一縱身,又擋在衛天麟的身前。

衛天麟心神一凜,他確沒想到這中年道姑,身形微微一旋,便脫出自己揮出的勁力范圍。當然,衛天麟不會知道三妙仙姑三妙之中的第一妙,便是輕靈奇妙的身法,其次是一手百發百中的銀梅花,和勾魂盪魄的媚人術。

三妙仙姑,武林尤物,閱人不計其數,這時見衛天麟神色一愣,誤認已被她的媚態所迷。於是,盪然一笑,盪聲說:「小兄弟,什么事如此急,匆匆地來,又匆匆地走?」說著,輕擺柳腰,翠袖掩口,一雙勾魂眸子,惺忪地望著天麟,緩緩逼來。

衛天麟從未見過如此無恥的女人,不禁怒火更熾,暴喝一聲,左掌閃電劈出。一股洶涌如波濤的掌風,直向三妙仙姑擊去。三妙仙姑似乎早有准備,咯咯一笑,身形仍是那么一旋。豈知,天麟身法之快,較她尤高一籌,一聲冷哼,手中折扇一招「橫截江河」,幻起一道瑞光,直擊三妙仙姑前身。

三妙仙姑驟然一驚,她確沒想到,身形未至,對方折扇已到身前。於是,一聲嬌叱,立頓身形,手中拂塵,疾向天麟折扇揮去。喳,一柄金絲拂塵,齊尾削斷。頓時,一聲尖叫,身影疾旋,漫天金絲,紛紛墜落屋面。

衛天麟微微一愣,他自己也沒想到這柄折扇,並未張開,僅暴射的光芒,輕輕一揮,竟然鋒利如劍。於是,大喝一聲,手中折扇再度劈向三妙仙姑的左肩。三妙仙姑羞怒交集,大叱一聲,疾舞玉掌,直抓天麟的面門。天麟雖恨她無恥,但並無心殺她,只是想盡快脫開她的糾纏。於是,冷哼一聲,手中折扇,閃電一繞。扇芒過處,哧的一聲,三妙仙姑兩只翠袖,應聲飄上半空。

就在這時,天麟大喝一聲:「倒下……」喝聲未畢,一道瑞光,已至三妙仙姑肩井穴,其勢之快,宛如電掣。三妙仙姑魂飛膽裂,一聲尖呼,身形自動倒向屋面,玉腕一揚。一蓬寒星,銀光閃閃,夾著尖銳嘯聲,向著天麟迎面射來。

事出突然,距離又近,天麟大驚之下,暴喝一聲,手中折扇,唰聲張開,順勢一揮,飛來寒星,盡被擊回。一聲凄厲慘叫,叭叭連聲中,銀星四射,瓦屑橫飛。天麟定晴一看,不禁呆了。只見三妙仙姑,身在屋面,一陣亂滾,血漬斑斑,頭發蓬散,樣子慘厲已極。三妙仙姑發出的銀梅花,被天麟一揮擊回,竟有數枚打在她自己身上。衛天麟一定神,收扇起身,看也不看,直向庄外馳去。

三妙仙姑一聲厲叫:「不留下命來想走嗎?」說著,縱身躍起,飛起一腿,直踢屋脊上的龍頭。嘩啦一陣大響,寒光閃閃,嗖嗖連聲,數百飛刀,挾著哧哧驚風,分由前面牆頭漫天射來,聲勢駭人,觸目驚心。

衛天麟心頭一震,立頓身形,一聲暴喝,騰空而起。身至空中,疾挺腰身,一招「八方風雨」,扇影如山,瑞光如雲。頓時,喳喳連聲,寒電四射。火花閃爍,片瓦橫飛。一時之間,飛刀漫空,疾射屋面,叮當之聲,不絕於耳。

天麟飄身落下,再看三妙仙姑,早已不見影子。於是,望著庄內,恨聲說:「無恥道姑,這次饒你一死,下次遇到小爺,定要你的性命。」說畢,轉身疾向庄外電掣飛去。

衛天麟來至庄外,盡展輕功,瘋狂疾追,他仍希望能追上蓉姑娘。剛剛穿越一座竹林,驀地,前面現出兩道嬌小人影,身法輕靈,直向山區以外飛去。這時,雨過天晴,藍藍的夜空,閃爍著點點銀星。夜風徐吹,涼爽如水。

衛天麟細看前面兩條人影,心頭不禁一陣狂跳,一穿淡紫,一穿鵝黃,正是娟姑娘母女。他心中不禁一陣迷惑,她們母女,不在庄內料理東海神君的後事,這般時候往哪里去?去找禿頭僧報仇?但為什么我回去時,廳上又不見了武林二傑?這時,他有些後悔當時離開得太快了。

可是,如果不在娟姑娘撲向禿頭僧,鐵拐震北川三人撲向蓬頭丐之際,以絕快的身法離開庄院,稍待一時,定難逃過兩位怪傑的眼睛。他心中非常感激禿頭僧一掌擊斃了東海神君,否則,他誓必殺這惡魔以踐諾言。如今雖非手刃東海神君,但卻親眼看到他死,也可安心了。

倏然,一聲驚呼,由前面響起:「媽,不要……」這聲驚呼,充滿了哀求、焦急、關切。衛天麟立由沉思中驚醒,定神一看,這時距前面娟姑娘母女已不足十丈了。只見紫裝婦人,鳳目中寒電閃閃,纖腕一揚。一道耀眼紅光,挾著尖銳刺耳、懾人心神的嘯聲,閃電射來。

衛天麟對這道紅光,非常熟悉,前年持鞭大漢接珠時的一幕,又在他腦海里一閃而過。這時,飛來的紅光物體已至面前,於是,伸臂抄在手里。衛天麟心頭不禁一震,覺得勁道奇足,低頭一看,果是一顆赤紅發亮的九孔赤珊珠。

當初他並不敢確定紫裝婦人即是珊珠女俠,因為當蓬頭丐呼紫裝女俠時,他正在庄外松林內脫掉那件大黑衣,和人皮面具。這時,他想到珊珠女俠就是他的師母,可是她怎地又嫁給了東海神君?衛天麟越想越不解,他正要向珊珠女俠說明身份,驀地,前面怪石矮樹中,暴起一陣哈哈狂笑。緊接著,閃身縱出六人,有胖有瘦,高矮不一,散亂地立在前面,擋住珊珠女俠和娟姑娘的去路。

衛天麟閃身隱在石後,定睛細看。為首一人,是個須發皆白,年過半百的干瘦老者,生得獐頭鼠眼,立眉塌鼻,一望而知不是個善良人。老者手持一柄護手鉤,神態傲然,立在當前,想是幾人中的首領。其次,是一個身材高大,虎背熊腰,豹眉環眼,一臉煞氣的帶發頭陀。惡頭陀手橫厚背大戒刀,寒光閃爍,一雙環眼,直在珊珠女俠和娟姑娘的粉臉上閃來閃去。

兩人身後,散亂站著四個如半截黑塔似的大漢,俱是寬額大嘴,絡腮胡。四個黑裝大漢手中兵器各不相同,一持鞭,一持錘,一持板斧,一持亮銀棍。衛天麟覺得這幾人俱都面熟,似在哪里見過。驀見為首老者倏斂大笑,怒聲說:「賤婢,賤婦,我等正要回庄找你,算算七年來,東海神君加在我們身上的這筆惡帳……」

珊珠女俠未待那人說完,冷冷一笑,沉聲問:「鬼鉤鍾枚良,你昔年率領狂蜂惡頭陀,和你的凶徒四勇士,夜入庄內為了何事?」隱身石後的衛天麟這才想起,這幾人在一個時辰前,還立在大廳的前廊上。

鬼鉤鍾枚良老臉一紅,桀桀一聲怪笑,干咳一聲,說:「老夫入庄目的,當然是為了要替武林同道,揭開這座神秘庄院之謎……」

立在一側的狂蜂惡頭陀未待鬼鉤話落,暴喝一聲,說:「你這賤婦明知故問,佛爺就再告訴你一次,大哥進庄,要取一些不義之財,佛爺進庄,要找幾個娘兒們樂上一樂。今夜如非廳上有那兩個老不死的蓬頭丐、禿頭僧在場,你母女兩人這時,哈哈……」狂蜂惡頭陀說至得意處,竟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就在這時,一道灰影挾著疾勁風聲,宛如一道灰線,直射惡頭陀張著的大嘴。惡頭陀頓時驚覺,倏然閉口。叭,那顆小石,恰巧擊在惡頭陀的四個大門牙上。狂蜂惡頭陀,身形一個踉蹌,噗的一聲,張嘴吐出四顆血牙。用手一摸,嘴唇竟漲大了一倍,只氣得暴跳如雷,直向小石飛來的方向搜索。

珊珠女俠和娟姑娘也轉身回首,茫然望著身後。但他們看到的只是一堆堆畸形怪石,和輕輕搖曳的松竹,哪里有半個人影?惡頭陀一陣怪叫之後,一聲暴喝:「賤婦納命來。」喝聲未畢,疾舞手中大戒刀,寒光閃閃,挾著一陣驚風,直奔珊珠女俠母女撲來。

娟姑娘倏然轉身,一聲嬌叱:「惡賊找死……」嬌叱聲中,翻腕掣劍,鏘一聲,光華大盛,一抖手中長劍,宛如一條白鏈,直點惡頭陀的胸前。

惡頭陀一陣怪笑,刀勢一變,舞起一片瑞雪寒光,直罩娟姑娘的全身,聲勢凌厲,勇猛至極。娟姑娘一聲冷哼,收招旋身,劍化萬點銀星,漫空灑下。惡頭陀,飛舞戒刀,勇猛如虎。娟姑娘,人比花嬌,劍如驚虹。鬼鉤鍾枚良一陣桀桀怪笑,說:「賤婦,現在該我們倆捉對啦。」說著,掠身面前,一抖手中鋼鉤,舞起一片銀花,直向女俠撲來。

珊珠女俠冷冷一笑,恨聲說:「鍾枚良,你這無恥狂徒,當初如沒有我在神君面前講情,你今天哪里還有活命?」說話之間,身形飄動,一雙玉掌,疾出如電,直扣鍾枚良的右腕。

鬼鉤心頭一凜,自知決非女俠敵手,但仍強自哈哈一笑說;「賤婦,死在眼前,還逞口舌之能。」說著,疾舞手中鋼溝,盡展絕學,拚命施為。片刻過去了,惡頭陀被娟姑娘殺得手忙腳亂,險象環生。鍾枚良被女俠逼得汗下如雨,膽戰心驚。

驀聞鍾枚良大聲說:「呆什么,還不亮家伙上?」話聲未落,他的四個惡徒立時一聲暴喝,分兩組撲來。

持錘持鞭的,直撲珊珠女俠,持斧持棍者,徑奔蘭娟姑娘。四個彪形大漢加入戰斗,情勢立形改觀,鬼鉤和惡頭陀身上壓力驟減,各舞手中兵刃,盡挑要害下手。女俠和娟姑娘,各自一聲嬌叱,玉掌翻飛,青鋒疾舞,奮勇力敵六人。

頓時,劍氣縱橫,刀光如電。錘風鞭影,玉掌如雲。八個人影,分做兩組,飛騰縱躍,狂飆陡增。六個男人,怒喝暴叱,臭汗如雨。珊珠女俠、蘭娟姑娘四手終於難敵六人,只打得嬌喘吁吁,香汗淋漓。驀地,一聲焦雷似的暴喝:「住手。」緊接著,刀光倏斂,劍影頓消。

鬼鉤等六個人,閃身暴退,俱以茫然的目光,望著發聲的方向,並舉手拭著臉上的汗水。珊珠女俠、蘭娟姑娘兩人同時橫飄一丈,慢舉纖手,輕理著香汗淋漓的鬢間。這時,在數丈外的一座大石後,緩緩走出一人,劍眉微挑,嘴哂冷笑,一臉的煞氣。

娟姑娘的眼睛倏然一亮,見緩緩而來的人,正是她空白少女心扉中,印著的破衣男孩衛天麟。她鳳目微睇,芳心狂跳,她要再仔細地看看。只見衛天麟,朗星為目,斜劍為眉,鼻如懸膽,口若塗丹,想不到兩年不見,他竟蛻變成一個翩翩濁世的佳公子。心喜之余,又想到方才那位秀麗絕俗的林麗蓉,頓時,柔腸寸斷,淚下如雨,頭再也抬不起來了。

鬼鉤鍾枚良確被那聲焦雷似的大喝給震住了。這時,一定神,見迎面走來的竟是一個年方弱冠的俊美書生,膽子頓時又壯了起來。於是,兩眼一瞪,沉聲說:「哪里來的窮酸,膽敢干擾老夫的好事,是否活得不耐煩了?」

衛天麟來至近前,根本不理鬼鉤的喝問,一掃全場,他不覺有些呆了。他看到娟姑娘黛眉輕蹙,鳳目含淚,泫然欲泣,垂首不語。再看珊珠女俠,粉面蒼白,櫻唇微抖,兩眼一直盯著衛天麟手中的折扇,不知她是否又想起了過去的悲慘遭遇。

鬼鉤見天麟不理,不禁大喝一聲說:「小子,老夫和你講話,你聽到了沒有?」

衛天麟冷冷一笑,說:「以多為勝,以眾凌寡,你們眼里還有武林規矩嗎?你們這些敗類,今天遇到小爺,俱都休想活著離開此地。」說著,「唰」的一聲,將手中折扇驟然合起,往肩頭第一個扣上一掛,緩步向著鬼鉤走去。

持錘大漢一聲暴喝:「好狂妄的小子……」喝聲中,疾舞手中大錘,幻起一輪光幕,直向衛天麟當頭砸來。

衛天麟哈哈一笑,說:「既然你來了,你就先死吧。」話聲未落,身形一閃,已至持錘大漢身後。右手腰間一按,咔噔一聲,順勢一抖,嗡然一陣龍吟。頓時,光華大盛,寒氣逼人。持錘大漢只覺眼前一花,少年書生不見了。

驀聞鬼鉤厲聲說:「注意身後……」持錘大漢驟然一驚,嚇得嗥叫一聲,翻身掄錘,橫掃背後。就在大漢翻身掄錘之際,一道耀眼長虹,刺到胸前。一聲凄厲慘叫,持錘大漢,翻身丟錘,仰面栽倒。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一陣兵刃破風聲,由天麟腦後響起。衛天麟冷哼一聲,看也不看,滑步閃身,一招「神龍擺尾」劍化一道光弧,直向身後掃去。喳的一聲,當啷一響,一根亮銀棍已被削為兩段。衛天麟翻身舞劍,迎身一揮,唰的一聲,以軟鞭手法,直向持棍者抽下。一聲刺耳慘叫,鮮血四濺,五臟齊出,持棍大漢,已被天麟劍由肩而肋,劈為兩片。

就在這時,兵刃破風,人影閃動,一枝鋼鞭,當頭砸下,一柄大斧,攔腰掃至。衛天麟一聲怒喝,身形騰空而起,就勢一旋,軟劍閃電下揮。一道耀眼銀虹,挾著一陣懾人驚心的嘯聲,直向襲來的兩個大漢擊下。突然兩聲狂喝,鬼鉤和惡頭陀同時向天麟撲來。

衛天麟狠狠地一笑,手中軟劍原勢不變,身形倒立微升。猛撲而來的鬼鉤和惡頭陀,刀鉤俱皆走空。銀虹過處,血射如注,芭斗大的兩顆人頭,已飛至半空。衛天麟疾拂衣袖,飄身已至兩丈以以外。鬼鉤、惡頭陀,俱都愣了,他們做夢也想不到,四個勇猛如虎的惡徒,在那個少年手下竟走不到三招,俱都濺血當地。珊珠女俠望著天麟,螓首微搖,輕聲嘆息。娟姑娘疾轉嬌軀,兩手撫面,不忍再睹。

愣在那兒的鬼鉤、惡頭陀,只驚得全身打顫,冷汗直流,兩眼慌急地望著天麟手中的薄劍,不禁連連自語:「騰龍劍……騰龍劍……」

衛天麟倔強任性,嫉惡如仇之心,尤較騰龍劍客為甚。手中軟劍,顫顫巍巍,一雙電目,直盯在面色蒼白、冷汗直流的鬼鉤臉上。於是,冷冷一笑說:「不錯,我手中持的正是騰龍劍,不過,今天念你認出先父仗以成名的寶刃,我將格外開恩,留你一個全屍。」說著,真氣貫注劍身,軟劍筆直,光芒暴漲,立即發出一陣嗡嗡之聲。

惡頭陀一聲暴喝:「好狂妄的小子,讓佛爺今天超渡了你。」喝聲中,疾舞手中大戒刀,幻起無數銀鋒,向著天麟滾滾卷來。緊接著,又是一聲暴喝:「老夫也跟你拚了……」鬼鉤的喝聲未畢,千百鉤影,已罩至天麟胸前。

衛天麟縱聲一笑,說,「你們倆就一同魂歸地府吧。」說著,軟劍一掄,身形一閃,已進入刀光鉤影之中。驀地,一陣懾人心神的風雷聲,由如幻的劍林中響起。這聲音聽來,令人膽戰驚心,奪人心魂。惡頭陀面現猙獰,咬牙切齒,一柄大戒刀挾著疾勁驚風,只舞得風雨不透。

鬼鉤鍾枚良,冷汗直流,怪嗥連連,一柄護手鉤盡展所學,宛如驚風駭浪。衛天麟一陣疾走,身形如電,一招七絕劍中的「怒龍逞威」,劍影如幻,劍氣彌空,出手之快,一閃即至。

「惡人納命來。」衛天麟喝聲未畢,如林劍影,已穿過鬼鉤和惡頭陀的兩團光幕。但聽慘叫聲中,喳喳數響,刀斷鉤飛。勢如噴泉的鮮血,飛濺四射,漫空滿地,盡是一片血雨。衛天麟也被自己的這招「怒龍逞威」,驚得一愣。就在這一愣之際,沙沙沙沙,漫空血雨,竟灑了他一身。

衛天麟忿怒交加,大喝一聲,身形暴退兩丈。低頭看看隱隱發著亮光的長衫,他不禁脫口喊了一聲「怪」。因為他的長衫上,依然如舊,一滴血跡也沒有。再看倒在地上的鬼鉤和惡頭陀,已是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了。衛天麟呆呆望著鬼鉤殘腿斷臂的屍體,心中也有一絲歉然,怪沒有實踐自己的諾言,給他留個全屍。

他只是隨意演了一招「怒龍逞威」,竟想不到,如此凌厲驚人。驀地,心頭一震,倏然抬頭。人呢?立在不遠處的珊珠女俠和娟姑娘竟然不見了。衛天麟心中懊惱萬分,越想越惱,昂首發出一聲高吭的長嘯。嘯聲高吭,搖曳入雲,響徹蒼空,萬峰回應,歷久不絕。這聲長嘯,隨著疾勁的山風,飄向山區以外,而衛天麟的身形,宛如夜空中的流星,閃著隱隱暗光,也向山區以外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