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似水柔情(1 / 2)

天麟飛馳在櫛比的屋面上,快逾電掣,舉目前看,只見較技場的觀武廳前,人影群集,火把通明,傳來一陣縱聲大笑。遙遙跟在天麟身後的宋大憨,不停地高聲喊叫:「公子老弟,現在來的可能是武當派的雜毛了。」破鑼似的聲音,顯得更沙啞了,想是跑得已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天麟一心牽掛藍天麗鳳的安危,不知傷勢如何,是否有生命危險,這時已無心注意憨哥嚷些什么了。飛下高大堡牆,直向觀武廳前馳去。驀聞一聲蒼勁大喝,接著怒聲說:「本幫幫主,位高至尊,豈肯輕會你這獨行大盜,你能勝得本堂主手中一雙短戟,幫主自會駕臨。」

一聲震耳暴喝:「費庭法,少出狂言,先吃老夫一拐。」一聲蒼勁大喝,接著傳來一陣兵刃破風聲。

天麟一聽,知道費堂主已與來人動上了手,由雙方的對話中,斷定藍天麗鳳不在廳前,想來傷勢定然不輕。因此,心中愈加焦急,雙袖一揮,縱身飛進大廳,直達九級階前,舉目一看,面色不禁一變。只見場中數十大漢,各舉一只松枝火把,分立十丈以外,場中光明如同白晝。廳前不遠處,僅幾個香主身份的勁裝大漢,立在一邊。

天麟看得清楚,不覺暗暗震驚,他確沒想到總壇的力量竟然如此薄弱,難怪麗鳳姊姊會被來人擊傷。繼而一想,愈加不解,心說:回風掌杜老伯呢?四阿姨玉簫仙子,還有麗蓉、杜冰,這些人為何一個不見?這時場中費堂主與一個灰發長臉,身穿綠袍手使鐵拐的老人,已激烈地斗在一起了。

費堂主雙戟威猛,揮舞帶嘯,綠袍老人鐵拐凌厲,運拐生風,看形勢百余招內,難分勝負。斗場對面,尚立著一個須眉皆白,長發如銀,左臂已缺的青衫老人,一雙深陷環目,凶焰閃射,炯炯望著斗場。斷臂老人身後,威猛地立著四個佩刀壯漢,俱都神態傲慢。

稍左,是個微駝老叟,面目清癯,黃須幾根,一雙三角眼,閃著淡綠光輝,手持一根龍頭拐杖,冷冷地立在一邊。再後,是個年逾半百,須發蒼蒼的老乞丐,生得獐頭鼠目,一臉狡獪之色,握著一根打狗棒,立在那里似乎靜觀變化。

天麟飛馳身形尚未到達,場中所有人眾已經發現。高舉火把的數十勁裝大漢,這時一見天麟,立即神情如狂,暴起一陣如雷歡呼,震耳欲聾。斷臂老人和老丐僅略抬眼皮,不屑地看了天麟一眼,這時聽了幫眾的驚喜狂呼,似乎引起一些注意。

人影閃處,風聲颯然,子母梭李堂主滿面怒容,雙手控梭,已如飛趕至。李沛然一到,老丐等人同時震驚,俱都目光炯炯,閃爍不定。驀地廳前傳來一陣衣袂破風和喘息聲,天麟轉首一看,只見宋大憨咬牙瞪眼,挺著如鼓肚皮才跑到。

宋大憨飛奔中,早已看清場上幾人,一到天麟身邊,立即指著對面斷臂老人幾人,喘著氣說:「公子老弟,這幾個老家伙都是該殺的,千萬不可放過,沒胳臂的老家伙是坐地分贓的獨臂蒼龍,拿打狗棒的是惡丐李虎,駝背老頭是專吃小孩兒的汪駝子,場中和費堂主打架的是獨行大盜風雷拐秦望德……」

宋大憨指指點點,擠眼晃腦,獨臂蒼龍,滿面鐵青,駝背老頭,黃須微抖,小眼圓睜,惡丐李虎怨毒地望著宋大憨,連聲嘿嘿冷笑。驀見獨臂蒼龍雙目一瞪,傲然一聲大喝:「宰了這個矮瓜。」喝聲甫落,身後應聲縱出兩個壯漢,唰的一聲,同時掣出兩柄雪亮大砍刀,滿面凶惡地直向宋大憨奔來。

宋大憨臉色一沉,環眼一蹬,大喝一聲說:「想宰我是簡單的嗎?」大喝聲撲身迎去,手中亮銀索子鞭,抖得嘩嘩直響。

兩個持刀壯漢,同時一聲暴喝,一個攔腰掃到,一個當頭就剁。宋大憨不閃不躲,一掄索子鞭,呼的一聲,直向迎面壯漢猛力砸下。迎面壯漢看了宋大憨這種不要命的打法,不由驚得嗥叫一聲,縱身暴退,抖手打出一顆銀彈。

唰的一聲,另一壯漢的單刀,已砍在宋大憨的後肩上。宋大憨一聲怒喝,倏然轉身,索子鞭閃電掃出。砰的一聲,暴起一聲慘叫,持刀大漢肚破腸出,翻身栽倒。寒光一閃,那顆銀彈已至宋大憨額前,咚的一聲,擊個正著,嗡的一聲,銀彈直射半空。宋大憨勃然大怒,怒哼一聲,直向逃回的壯漢追去。

天麟深知獨臂蒼龍的金剛指厲害,立即高聲急呼:「宋大哥回來。」宋大憨似乎也頗知厲害,聞聲止步,怒哼一聲,縱身退了回來,極神氣地立在天麟身邊。

場中一聲大喝,當的一響,火星四射,打斗中的費庭法和風雷拐兩人,兵刃相撞,悶哼一聲,兩人身形踉踉蹌蹌地分開了。一聲冷笑,人影閃動,惡丐李虎、駝背老頭,兩人一聲不吭,疾向身形踉蹌的費庭法撲去。天麟一見,頓時大怒,正待飛身前撲,耳邊暴起一聲蒼勁大喝,兩個拳大耀眼流星,挾著尖銳風嘯,直向惡丐、駝叟,閃電射去。

寒光過處,暴起兩聲凄厲刺耳慘叫,兩只飛梭,一只擊中惡丐頭顱,一只在駝叟前胸穿過,兩人同時栽倒。這時,全場震駭,寂靜無聲,獨臂蒼龍和風雷拐兩人,看得變顏變色,膽戰心驚,自知今夜凶多吉少了。天麟望著血泊中的惡丐、駝叟,面色微變,人傳子母梭百發百中,武林獨步,震驚江湖,愈加深信不疑,今夜雙梭連番出手,對方無不濺血五步,藍鳳幫在江湖上能有今日之浩大聲勢,李沛然功不可沒。

就在這時,正西數十丈外,突然傳來一聲內力渾厚的哈哈狂笑。天麟等人,聽得心頭一震,轉首一看,面色倏變。只見三道人影,快如馭風閃電,挾著噗噗衣袂聲,疾射而來。天麟凝目一看,不禁怒火高熾,殺機倏起。

當先一人皓首霜眉,兩眼如燈,似銀長髯飄散胸前,一身藍衣,肩披大氅,背插一柄精鋼劍。天麟認得這人,正是陰險狡詐,工於心計的點蒼掌門沈恭順。左邊是個肥頭大耳,體如水牛的高大和尚,身穿黃僧衣,肩披紅袈裟,虎頭燕額,眼如銅鈴,一張海口大嘴,宛如一道血槽,相貌凶猛懾人。手提一柄奇門兵器,多環禪杖,飛馳中,金環搖晃,叮叮當當。

天麟看後不禁劍眉一蹙,覺這個高大和尚,極像甘西三危山三佛寺的四大金剛之中的人物。再看右邊飛馳而來的一人,竟是一個白發如霜,獨眼有神,滿面黑斑,一臉皺紋的奇丑老婆婆。老婆婆長得雷公嘴、鷹勾鼻,一身天藍葛布褲褂,顯得又肥又大,手中持著一柄藍光閃閃的毒護手鉤,顯得刁蠻、難纏,正是西域狂人龍拐叟的老婆子獨眼鬼婆追魂鉤。

因此,天麟也斷定高大凶猛的肥和尚是來自甘西三危山三佛寺的凶僧,只是不知他們進入中原的目的,又為何與點蒼掌門沈恭順混在一起。天麟打量間,對方三人馳至已不足五丈了。點蒼掌門沈恭順飛馳中一看現場,不覺傲然一聲狂笑說:「入網魚,瓮中鱉,死到臨頭,還不束手就縛嗎?」話聲甫落,已至場中,衣袖一抖,倏然停身。

獨臂蒼龍和風雷拐,兩人本已心生寒意,這時一見點蒼掌門沈恭順趕到,精神頓時一振,立即抱拳朗聲說:「今夜沈兄駕到,大勢已定,勝券在握,不愁幫匪不束手就擒了。」說罷,兩人同時一陣呵呵干笑。

點蒼掌門沈恭順素性狂傲,自恃神力,單掌一推,力逾千鈞,舉世滔滔沒有幾人放進他的眼里,尤喜別人贊譽奉承。這時聽了獨臂蒼龍和風雷拐兩人的話,立即撫髯傲然一聲大笑說:「張、秦二兄,數載未遇,豐采依舊,想來武功定有大成,不知二兄為何突然在此現身……」

獨臂蒼龍、風雷拐兩人同時呵呵一笑說:「兄弟曾聞沈兄與崆峒各派,今夜協力圍剿大荊山之幫匪,為武林除一大害,特星夜趕來,聽候差遣以盡綿薄……」幾人寒喧敘舊,旁若無人,根本沒把在場的李沛然、費庭法等人放在眼中。

高大凶僧、獨眼鬼婆,三眼炯炯,仰首望天,看也不看一眼風雷拐兩人。天麟雖然怒火高熾,殺機時起,但父親神色自若,毫無慍意地立在面前,自是不敢輕舉妄動。宋大憨雖是身份特殊的號外壇主,平素在總壇無約無束,但他卻極尊敬幫主姊姊和幾位堂主。看了對方幾人的狂傲神態,只氣得眨眼咧嘴,咬牙切齒,不停向天麟做著放手大樂的手勢。

又見點蒼掌門沈恭順,傲然對獨臂蒼龍風雷拐說:「來,讓兄弟為二兄引見兩位西域高人。」說罷轉身,又是一陣寒喧。

天麟強壓心中怒火,凝神一聽,才知肥大和尚叫吉薩,果是三危山三佛寺的凶僧。子母校李沛然怕對方有意拖延時間,以待武當等派到來,那時更難應付了,於是,虎目一瞪,暴喝一聲說:「沈恭順,此地乃本幫總壇重地,並非你們寒喧敘舊之所,請即說明來意,劃出道來,李某人無不接下來。」

李沛然如此一喝,點蒼掌門沈恭順,獨眼鬼婆追魂鉤和凶僧吉薩幾人,同時怒目望了過來。天麟星目閃光,一道暗紅殺氣直沖天庭,雙目注定凶僧,緩緩向前逼去。點蒼掌門沈恭順心頭一震,表面不屑地看了天麟一眼,轉首對獨臂蒼龍傲然問:「張兄,可知這後生是誰?」

獨臂蒼龍見問,頓時想起天麟到達時引起的那陣瘋狂歡呼,知道這俊美少年,武功必有驚人之處,正待回答不知。驀聞一聲沙啞似的破鑼聲音響自場中:「場中後生乃在下宋大憨之公子老弟也。」

宋大憨的話聲甫落,風雷拐一聲大喝,縱身而出,同時厲聲說:「此地俱是尊長,哪有與你後生動手之人,還不與我滾了回去。」厲喝聲中,運拐如飛,一招橫掃千軍,勢挾一陣驚風,呼的一聲,直向天麟腰際猛力掃去。

天麟怒火高熾,殺機已起,一聲怒哼,疾演迷蹤,亮影一閃,已至風雷拐身後,一聲震耳大喝,右掌猛力劈出。風雷拐兩眼一花,鐵拐頓時擊空,心頭一震,暗呼不好,一聲大喝,鐵拐疾掄,右勢掃向身後。天麟殺機已起,豈肯放過這個一生害人的老賊,身形一閃,隨影附形,右掌已猛力擊在風雷拐的後背上。

砰然一響,悶哼一聲,風雷拐撒手撫胸,張口發出一聲刺耳驚心,劃破夜空的凄厲慘嚎。那只鐵拐,挾著呼呼風聲,直飛七八丈外。哇的一聲,風雷拐口鼻噴血,翻身栽倒,立即氣絕。眾人只覺兩眼一花,天麟巳出掌擊斃了風雷拐,全場震館,俱都呆了。

點蒼掌門沈恭顧神色一變,心頭如遭錘擊。獨臂蒼龍驚得面色如土,獨眼鬼婆老臉忽白忽青,凶僧吉薩雙目呆滯,已是汗下如雨了。天麟擊斃風雷拐,停身游目一看幾人神色,不覺發出一陣不屑的低沉冷笑。點蒼掌門沈恭順鎮定一下心神,望著李沛然,沉聲問:「李堂主,此少年何人?」聲音雖仍深沉,但臉上傲態已失。

李沛然傲然說道:「騰龍劍客的公子。」

沈恭順一震,不覺低聲輕「噢」,依然沉著臉,強自緩慢地贊聲說:「將門出虎子,所雲果然不謬……」說話之間,目光游移,神色數變,兩眼不停打量著天麟。

李沛然頗知沈恭順素性陰險,看了他的神色,立即怒哼一聲,冷冷地說:「沈恭順,勸你休動詭念,以你那點兒牛勁掌力,還不是衛小俠的對手。」沈恭順一聽,頓時大怒,雙目冷電一閃,仰面發出一聲怒極大笑,聲震山野,直上夜空。

獨臂蒼龍心中一動,霜眉一立,瞪眼暴喝:「小子,老夫先試試你的掌力如何?」暴喝聲中,急上三步,右臂一圈,呼的一聲,右掌全力劈出。

這一掌是獨臂蒼龍畢生功力所凝聚的一掌,寧違練武人之大忌,企圖全力一舉擊斃天麟,因此,威勢之猛,可想而知。一股巨大掌力,勢如驟風暴雨,向著天麟狂卷而至。李沛然和費庭法等人一見,面色同時大變,不覺脫口疾呼:「啊,小心。」呼聲未落,天麟右掌已經迎出。

一道山崩海嘯的狂飆,卷起碎石礫砂,直迎獨臂蒼龍的掌風。轟隆一聲大響,砂石疾射,塵土飛揚。一陣沉重的蹬蹬退步聲,獨臂蒼龍身形踉蹌,一直向後退去。天麟小臂微感酸麻,雙肩一連晃了幾晃。撲通一聲,獨臂蒼龍終於拿樁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驀然一聲暴喝:「小子功力果然不凡,老夫也試你一掌。」點蒼掌門沈恭順大喝聲中,撲進飛揚激旋的塵土中,左掌猛向天麟劈去。天麟怵然一驚,由於右臂微感酸麻,急忙中左臂圈,振腕迎出。砰然一聲大響,塵煙愈濃,飛石帶嘯,對面已看不清人影。

蹬蹬連聲中,天麟踉蹌連退三步。四周數十大漢,驚得揮動火把,吶喊沖天,震耳驚心,李沛然等急得連聲驚喝,舉手無措。由於場中濃塵彌空,已分不清雙方立身人影,因此都無法出手支援。濃煙塵霧中,點蒼掌門沈恭順,再度一聲嘶啞厲喝:「你再接老夫一掌。」喝聲甫落,又是一聲轟然大響。

這時場中,砂石橫飛,此起彼落,塵土濃煙,滾滾上升。雙方人眾,驚呼急喝,紛紛暴退。就在這時,一道人影如飛馳來,幻雲鐵扇黃堂主已疾馳趕到場中,看了這等駭人聲勢,也不覺驚呆了。激旋濃塵中,驀聞天麟一聲震耳暴喝:「你也接我一掌。」

轟然一聲驚天大響,聲震山野,地面顫動,遠處谷峰間,頓時掀起一陣嗡嗡如悶雷的回聲。一聲悶哼之後,響起一陣疾風,一道橫飛人影,呼的一聲,如飛沖出激滾濃塵煙霧,直向數丈以外射去。李沛然等人一見,俱都大驚失色,同時一聲暴喝,紛紛撲了過去。

撲通一聲,橫飛身影猛地掉在數丈外的地上,身軀滾了一滾再沒有動。李沛然等人撲至跟前一看,面色同時一變,不覺脫口低啊一聲。只見點蒼掌門沈恭順,面色鐵青,雙目圓睜,嘴角、鼻孔溢出數滴鮮血,呼吸早已停止了。大家互看一眼,緩緩搖了搖頭,一代梟雄,就此結束了他的一生。

費庭法心中一動,似乎想起什么,倏然轉頭,脫口一聲暴喝:「不留下命來想走嗎?」暴喝聲中,身形騰空而起,一揮雙戟,如飛撲去。幻雲鐵扇黃仲華雙肩一晃,緊跟前撲。李沛然轉首一看,只見獨眼鬼婆和凶僧,面色如土,慌慌張張,直向來時方向疾奔,於是,立即高聲急呼:「費堂主讓他們去吧。」話聲甫落,費黃兩人已截在對方兩人身前。

獨眼鬼婆和凶僧倏然停身,手橫兵刃,三只眼睛閃爍不停,緊張地望著兩位堂主,顯得進退維谷。幻雲鐵扇黃仲華,冷然一笑,手中鐵扇一指獨眼鬼婆兩人,怒聲說:「本堂主不再殺你們,但必須說明白你們與本幫有何過節,為何參與偷襲本幫總壇重地。」

獨眼鬼婆和凶僧這時已知中原能人輩出,不容忽視,自己這點藝業,實不足論,獨眼鬼婆冷冷一笑說道:「老婆子只是被人邀請助拳,別的事一概不知,就這兩句話,信不信由你。」

費庭法知道再問也問不出所以然來,立即忿忿地說:「仲華,讓他們滾。」說著,雙手橫戟,當先閃至一邊。獨眼鬼婆和凶僧,有如得到大赦,一聲不吭,如飛向山外馳去。

費庭法、黃仲華看了獨眼鬼婆兩人背影一眼,轉首發現李堂主等人,正圍著三個佩刀壯漢,似在質問什么。兩人急步走至近前,發現倒在地上的獨臂蒼龍,滿臉血漬,不少方才對掌震飛的碎石,已射進他的頭顱內,死狀慘不忍睹。

這時三個佩刀大漢,正述說著獨臂蒼龍聯合惡丐幾人來此的目的,企圖趁各派合力襲擊大荊山的機會,以報當年與藍鳳幫的積仇。李沛然聽罷,慨然一嘆,即對三個大漢說:「你們走吧。」三個大漢同時恭聲應是,抱起獨臂蒼龍的屍體,直向東南馳去。

三位堂主轉首一看東方,曉星已升至東邊兩座矮峰之間,五更將近了,費庭法霜眉一蹙說:「天將拂曉,武當、峨媚和邛崍三派,恐怕不會再來了。」

李沛然略一沉思說:「也許他們有意遲緩,乘我們搏斗終宵身疲力竭之後,再一舉來犯。」費庭法聽得心頭一震,面色一變,這個判斷極有可能,也極合理。

黃仲華立即接口說:「崆峒群道走後,連接各地分舵信鴿,據報大荊山方圓數十里內,尚未發現武當三派高手行蹤……」

李沛然聽得精神頓時一振,立即興奮地說:「既是這樣太好了,三派要來,亦在明日午後方能到達,我們大家都有半日休息,足可恢復體力重新布署迎敵對策,尤其衛小俠已經回山,總壇愈形固若金湯了。」說罷轉首去找天麟,不覺驚得面色一變,脫口急聲問:「衛小俠怎樣了?」

黃費兩人,聽得心頭一震,轉首望去,只見十數香主,團團將天麟圍住,宋大憨正神色惶急,舉著衣袖為天麟拭汗。幾人看罷,同時一驚,飛身撲了過去。十幾個香主一見三大堂主,立即紛紛閃至一側,兩邊高舉火把的數十勁裝大漢,也神色緊張的涌了過來。

只見天麟精神不振,俊面微顯蒼白,額角、鼻尖,已滲出絲絲汗水。李沛然等俱是久歷江湖,聲名卓著的人,一看即知天麟由於身心過度疲憊,以及連番對掌真力損耗過巨所致。費庭法精通醫道,伸手一扣天麟脈門,心頭不覺微微一震,即對神色惶急,滿頭大汗的宋大憨,關切的急聲說:「大憨,還不快陪衛小俠去堡中休息。」宋大憨一聽,立即舉起衣袖擦了一下自己頭上的大汗,咧著大嘴,眨著鵝卵大眼,連連點頭應是。

周圍十幾個香主和數十大漢,看了宋大憨的慌急相,知道這位平素無憂無慮的大憨哥,這時是真的傻了。天麟雖然心神極端疲憊,但心中仍惦念著藍天麗鳳,這時經費堂主一說,加之憨哥在旁不停催促,也就不再堅持了。於是,辭過三位堂主,轉身與憨哥大步走去。

這時後山大火逐漸滅弱,雖然依舊半天通紅,但已看不到躥起的熊熊火苗。天麟、大憨並肩疾步,穿過觀武廳,沿著高出地面的石鋪大道,直向二十丈外的高大堡門走去。宋大憨知道公子老弟精神不好,破例憋著一肚子話沒說。

天麟默默想著許多問題,因此也沒有問。堡上警衛早已看到天麟和憨哥並肩走來,兩人尚未到達,堡門已經打開。天麟對肅立堡門兩側的數十大漢,連連微笑頷首,直向堡內走去。堡內異常寂靜,僅曉風吹動通道兩側的修竹,不時發出瑟瑟響聲,高樓花閣上的門窗,多數緊閉著,不少處已熄了燈火。

轉過兩座獨院,兩人即沿長廊前進,繞過巍峨的議事大廳,即可看到藍天麗鳳專住的精舍獨院。天麟雖然沒說去看藍天麗鳳,但憨哥兩人心意似乎已經相通,直向藍天麗鳳的獨院前走去。這時院外仍有不少警衛少女,個個背劍,俱穿紅緞勁裝,有的明立院門,有的隱身暗處,俱都精神奕奕。

天麟、大憨剛剛走下廊口,院門的背劍少女們已經看到,個個杏目閃輝,俱都櫻唇綻笑,不少隱身暗處的少女,紛紛向院門走來。宋大憨一看,咧著大嘴無限感慨地轉首望著天麟,說:「公子老弟,她們這樣高興恐怕不是歡迎我哩。」

天麟這時心情激動,不覺間腳步已經加快,星目望著院門,心中泛起一陣迫不及待,急欲看到藍天麗鳳的渴求之感,身邊憨哥對他說些什么,他是一句也沒聽進耳里。兩人走至院門,背劍少女們立即圍了過來,頓時鶯聲燕語,紛紛向天麟問好。

天麟雖然心急進院,但也不得不停步展笑,頷首答禮了。其中一個年歲較長的秀麗少女,杏目望著天麟,甜甜一笑說:「幫主已知小俠回山,在內等候多時了。」

天麟含笑正待答話,驀見身後宋大憨壓低沙啞聲音,搖著晃腦,文縐縐地說:「公子老弟連日奔波,旅途勞頓,應該及早休息,今夜老弟萬幸趕回,力挽狂瀾於既倒,老弟連番激戰,鐵腕挫敵,崆峒群道鎩羽逸去,點蒼精英潰敗而逃,本幫得免此次浩劫,乃老弟一人所賜,今夜一戰,群賊威服,老弟豐功至偉……」

天麟見憨哥牛眼望著群女,大嘴開合不停,滔滔不絕,大賣文章,心中雖然有些不忍,但憨哥為人憨誠,又不便出言阻止,令他在群女面前難堪,只得緊蹙劍眉,佯裝欣然微笑。警衛少女多已圍來,個個望著憨哥掩口嬌笑,頓時花枝亂顫。

憨哥愈說愈有勁,愈說聲愈高:「……老弟入見幫主姊姊,望能對點蒼三英火燒庫房事,能適時美言幾句,我憨哥的壇主寶座是否能保,決定在老弟你了……」如此一說,群女俱都出聲笑了。

天麟見機不可失,立即含笑插言說:「憨哥放心,麗鳳姊姊決不會責你失職……」

宋大憨極神氣地看了群女一眼,一晃大頭,立即接口說:「老弟如此一說,令我寬心不少,原本不敢吃飯,現在有些餓了……」話未說完,群女又響起一陣鶯聲嬉笑。

宋大憨見天麟俊面仍有些蒼白,警覺該走了,於是說了聲「晚安」縱身飛至廊前,繼而一閃,頓時不見。天麟望著憨哥的背影,愉快地一笑,轉身向院中走去。正中小廳,廊前仍燃著宮燈,兩廂盆花已經盛放,飄散著淡淡花香。

穿過小廳,後院大庭光明如晝,兩廊燈下,立著數名侍女,一見天麟走來,立有一名侍女爭步奔進正房里。正房光線暗淡,室中僅懸有兩盞小型宮燈。天麟走上台階,正待止步,門內姍姍走出一名侍女,面向天麟襝衽恭聲說:「幫主有請衛小俠。」天麟微笑頷首,邁步走進門內。

一進房門,立即撲來一陣淡雅幽香,這種香,不是脂粉氣味,也不是鮮花芬芳。由於警衛少女們的表情神態,天麟斷定麗鳳姊姊並未受傷,即是有病,也無大礙,因此,寬心不少。這時游目室內,漆桌亮椅,隱閃暗光,四角高幾上,放置著玉珍古玩,正中壁間,高懸一面巨幅山水畫。

左右兩間,深垂著厚厚的巨大藍絨帷幕,兩名侍女,肅立中間。一聲微含激動的幽怨輕呼,透過深垂的帷幕傳了出來:「是麟弟嗎?」

天麟一聽,心情頓時掀起一陣難以抑制的怦動,這聲音正是麗鳳姊姊的聲音,於是輕咳一聲,立即親切地說:「是的,姊姊,是小弟回來了,特來看你。」

帷幕內立即傳出藍天麗鳳強自壓抑著的驚喜聲音:「麟弟,請進來坐,恕姊姊不能下床迎接你了。」天麟一聽,不覺驚呆了,他確沒想到,麗鳳姊姊病得竟然如此厲害。

這時,立在幕前的兩個侍女,已將厚重的帷幕,由中間掀開了。天麟星目一亮,輝煌有些眩眼。只見幕內,牙床綉被,粉帳羅幃,煥然奪目。五支巨燭,高燃台上,照得地上狸氈隱隱發亮。藍天麗鳳花容憔悴,嬌目斂輝、黛眉間深藏著無限憂郁,她斜斜倚著床欄,背靠錦枕,下覆綉被,雖是慵慵病態,但仍掩不住她的清麗秀美,如雲秀發,稍顯蓬亂,但令人看來愈增愛憐。

天麟望著藍天麗鳳,再度驚呆了,嵩山大會上,尚見麗鳳姊姊英姿勃勃,神采奕奕,如今才不過數天,竟然變得如此憔悴。藍天麗鳳一見天麟,鳳目倏現光輝,櫻唇立時掠上一絲欣喜微笑,看到天麟望著自己發呆,雙頰不由升上兩朵紅雲。於是,鳳目注定天麟,柔聲親切地說:「麟弟,這里坐。」說著,伸出纖纖玉手,指了指靠近床前的一張錦墩。

天麟一定神,親切低呼一聲「姊姊」舉步向幕內走去。兩個掀帷侍女,俟天麟過後,立即緩緩放下帷幕。天麟前進中,星目一直望著麗鳳憔悴清秀的面龐,心中不解地想著,麗鳳姊姊武功不凡,即使不適,也不致一病至此?

藍天麗鳳雖被天麟看得芳心怦跳,但看了麟弟弟微顯蒼白的削瘦面龐,不覺驚得粉面一變,撐臂坐起,同時急聲問:「弟弟,你的面色為何這等蒼白?」話音之中充滿了惶急關切。

天麟見藍天麗鳳欠身坐起,不覺慌了,急步走至床前,慌忙低聲說:「姊姊玉體欠安萬勿移動,小弟沒有什么不適之處。」說著伸手輕扶麗鳳香肩,讓她繼續倚在枕上。

藍天麗鳳對天麟關懷愛護之心,遠勝對她自己,這時驚得情不自禁地握住天麟的右手,一觸之下,不覺驚得再度輕呼:「啊,弟弟,你的手為何如此冰冷?可是連番與人對掌?」說著,關懷地拉天麟坐下,鳳目一眨不眨的望著天麟,神色惶急無比。

天麟的右手被藍天麗鳳的一雙凝脂柔荑握著,只覺潤滑細膩,軟若無骨,慌得急聲說:「姊姊沒什么,稍待片刻就好了。」說著,極自然地坐在藍天麗鳳的身邊,那絲淡雅幽香,愈來愈濃了。

天麟發覺藍天麗鳳的手心熱如火,不由心中一驚,立即關切地問:「姊姊欠安多久了?為何不請大夫?」

藍天麗鳳黛眉間立即罩上一層幽怨愁雲,凄然一笑說:「自得到五派聯合來襲總壇的報告後,心中一直感到郁悶不樂,不知不覺就病倒了……」

天麟聽後,信以為真,立即慰聲說:「姊姊盡可放心,任何門派來犯,必被擊得潰不成軍,崆峒、點蒼兩派,俱都重創逸去,老賊沈恭順,也被小弟當場擊斃……」

藍天麗鳳聽得面色一變,不覺脫口一聲輕「啊」,立即插言說:「沈恭順素性陰險,自恃鐵掌神力,不少武林高手被他震斃,此人死不足惜,只怕點蒼三英,勢必率眾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