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2 / 2)

「就是腿的毛病,說啥脈管炎,哦,是個小姑娘,五歲。」

「哦!……是那孩子啊,就是我在銅陵這醫院里看過,後來又轉到我們院去。」

「啊,對呀!聽你們科的大夫說啦,那轉過去的病歷還是你寫的。」

「是啊是啊,那後來又怎麽樣啦?你今天來又為這事兒?」

「可不是咋的,那不嘛,前兩天,你們科的大夫找我那同事兒談話,告訴他治療不成功,脈管炎太嚴重,兩腿現在全保不住了,要手術切除,這不?我同兒還是托我找你想想招。」

「想招?家長不想手術?」

「嗨!當父母的哪有願意自己孩子缺胳膊少腿的,可他們也明白呀,中西醫看遍了,連你們上海那個啥龍華醫院的白胡子主任都請來了,中葯吃了一個多,一點起色都沒有,哪還能干挺著?你們那兒的誰?哦,劉大夫說啦,再拖下,小孩兒命都保不住,現在就已經黑到大胯啦,唉……,多漂亮的小閨女,眼著下半輩子……」章娜眼圈一紅,眼淚盈眶。

我趕緊從桌上抽了兩條紙巾遞給她,「行啊,你也別哭啦,既來之則安之,了病就得治,誰讓病呢?那你的意思是……」

章娜擦了擦眼窩,「啊,我的意思就是,嘿嘿……」她停了停,乾笑幾聲,現在的醫院不都興這個嘛?」她伸出右手,手心朝上,食指和大拇指捏在一起了搓。

我看明白了,拉長了臉:「我們科的問你們要啦?」

「那倒沒有,是我們幾個自己商量的,怕大夫不好意思開口,那咱們也得主點兒,是不是?」

「你別瞎費勁了!」我一臉不屑,「老實告訴你吧,那孩子做手術前,就算夫有要紅包的心,也沒有要紅包的膽,你給他,他也不敢要的,要是刀開得不,你們把這事兒一鬧,收紅包的立馬就得滾蛋,換了是你,你敢要不?」

「你說的真事兒?」章娜將信將疑地看著我。

「我騙你干什麽?」我大大咧咧地往椅子背上一靠,無意中眼角掃到了桌上手提電腦,我把身子往前一靠,鼻子尖差點碰到章娜的臉,「你當是現在大夫靠收紅包過日子啊?」

「那咋說?」章娜一臉不解。

「你知道不?紅包是犯法的,傳出去名聲也不好聽啊,現在搞的是合法的,麽說都有理,醫院靠賣葯都夠賺的,大夫靠治療費提成發獎金,你的明白?」掏出煙叼上,點著火吸了一口,看著章娜的表情。

「哎喲,你不說俺真不知道,這麽檔子事兒啊!」章娜恍然大悟,拍了一下掌,忽然,她又有點不放心,「哎?黃大夫,真不用送?你可別糊弄我。」

「不用送,不過呢?」我搖晃著腦袋,手指夾著香煙在煙灰缸里點了點,章目不轉睛地看著我一舉一動,「不過呢,你們要真想送紅包,就等開完了刀再,也別送別人,給我就行,我正缺錢花哪!哈!哈!哈!」我大笑起來,望著娜緊張的面部肌肉隨著我的話語緩和下來。

「嘿!黃大夫,你這『銀』,嚇死我了,我當你反悔了呢,」章娜臉上堆出笑,親昵地把上身探過來,伸出胳膊在我肩膀上掐了一下,「你這壞小子,嚇我的心直蹦。」

我的肩觸到章娜軟柔的手心,熱呼呼的,那熱度燙得我心里一動。我伸手搭章娜的手背上,輕輕地用力握住了她的手,然後用兩只手托在掌心里,慢慢揉。

章娜臉一熱,局促地抽回手,又扭頭看看虛掩的房門,我有些尷尬地笑笑,說什麽,抬起手腕看看手表:「喲,六點半了,天都快黑了,我請你到食堂小廳吃飯,走吧,別客氣了。」

章娜推脫不過我的邀請,客氣了幾句,站起身來,拎起沙發上小小的女式坤,隨著我走出宿舍。

下樓梯的時候,我有意讓章娜先走,看著她一扭一擺地搖著豐滿的臀部走在的前面,她身上穿的紫色裙子衣料單薄,漸漸向下收細的腰身緊緊卡住她小小蠻腰,後領口開得很低,露出一片雪白的脊梁,裙子下半截緊裹住她渾圓的屁,隨著她的走動,服貼地纏在章娜兩條大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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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院食堂樓上的小餐廳里吃過了晚飯,倆人都喝了酒,迷迷登登的,在銅的街道上亂逛,我順路送章娜回火車站。

我正和她並排走著,忽然走過一家鞋店,我一怔,靈機一動,拉著章娜的胳走了進去。

「你干啥?買鞋?」章娜酒後有點迷糊,跟著我,「哎喲,俺那大少爺,你瞧瞧啊,這是女式的呀!」

我並不搭理她,逕直走到女鞋櫃前,取下一只式樣和章娜腳上那雙差不多的皮鞋,一看價錢,四百八,合適,我讓店主取一雙三十八碼的來。

剛才在宿舍里我發現章娜的鞋底補過,而且鞋面顯得很舊,有好幾處裂紋,說明她非常地喜歡這雙高跟鞋,所以盡管鞋底磨得不行了,她仍是修補一下再,另外,看來她手頭不寬裕,一雙三、四百塊的女鞋對於她的收入來講可能份很重。

可最重要的是,剛才章娜下樓梯的時候,我在她身後觀察,她小腿的弧線和雅的腳型,配上白色高跟鞋很漂亮。

我付了錢,從笑嘻嘻的店主手里,接過包好的皮鞋盒塞給章娜,她吃驚地連擺手:「哎喲,不行不行,小老弟,我可不能讓你破費,說啥我也不能收。」完,她兩只眼緊盯著裝著白皮鞋的塑料提袋。

「你別客氣啦,說真的,」我一臉慷慨的模樣,「我在這兒舉目無親,連朋都沒有,你今天來看看我,我太高興了,實在沒准備什麽禮物,只好臨時買點意思,就當我認你做乾姐,你別嫌棄。」

章娜聽了我的話,又扭捏了一會兒,最後客氣了幾句,終於收下了。

我倆走出鞋店小鋪,順著人行道朝著火車站方向踱去。我的左手提著鞋盒,胳膊自然而然地攬上了章娜的腰,她起先稍稍向一旁閃了閃,我的手掌微微用一攔,她便不再掙脫,順從地把身子向我依偎過來,又走了幾步,章娜的左臂上了我的後腰,又用右手抓住我攬著她的手按在她腰胯之間。

我的手掌扶住章娜的腰側,兩個人身子貼住身子在人行道上慢慢地走,章娜卷發輕掃著我的臉頰,不時傳來一陣陣洗發香波的味道,她的胯骨在我的手心面一起一伏,我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她柔軟的腰肢,細意品味被薄如蟬翼的裙緊緊裹住的細膩肌膚。

火車站到了,章娜從小小的皮包里摸出了一本鐵路職工證在看門人眼前晃了,就領著我走進了大門。

「我還以為你住在鐵路食宿站呢。」我有些納悶,進了車站大門,我的手重攬住了章娜。

「沒,我這車是短途的,就在月台上過夜,哪有食宿站的好『四』兒?」

「那你們車上的其它人呢?他們也在車上睡覺?」我朝四周張望,遠近高低著幾盞黃昏的路燈,空空的月台邊,有一列暗綠色的列車趴在那里。

「他們哪?都是本地的,到地兒都回家了,就我一個外地的,以車為家,沒兒……」

章娜的高跟鞋敲擊著地面,在冷清的月台上孤獨地回響。

好不容易爬上了章娜的車廂,周圍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章娜緊緊攥著的手在前面引路,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她。

忽然,章娜止住了腳步,我來不及停步,一下撞了上去。「咚!」兩人的身碰到了車廂的板壁,寂靜的車廂里發出一聲沉悶的轟鳴。

「哎,對不起,對不起,」我一迭連聲地道歉,「黑咕隆咚的,我啥也看不,怎麽樣?撞疼了沒有?」

「呵呵呵呵!傻樣!」章娜在黑暗中笑出聲來,「這算啥?我們在班上磕磕碰的,誰還在乎這個?」

章娜在皮包里摸索了半天,「稀里嘩啦」地拽出一串鑰匙,在乘務員室門上弄了幾下,房門無聲地開了。

「你先等會兒,我叫你再進來。」她回頭輕聲地關照我,自己提腿邁過門檻了進去,關上了門。

我大瞪兩眼站在黑黝黝的車廂里,真是兩眼一抹黑,好在章娜很快就打開了門請我進去,屋里小桌子上點著一支蠟燭。

「哇!你可真有情調,一男一女共處一室,還點上蠟燭,不讓人家想歪羅都哦……」我油腔滑調做著鬼臉。

「呸……!」章娜笑著啐我一口,「你小子上海人就會整花花腸子,啥情調情調的,你當老姐我這兒有電哪?早停機啦!司機一下車就斷電了,說是怕火,整列車就我一個人,可不就得點洋蠟唄?」

我笑笑,放下手里的鞋盒,坐在乘務員室的木椅上,看著章娜忙乎著給我倒。

章娜動作麻利,剛才幾分鍾就換了衣服,重又穿上了鐵路制服,上身是白色杠的寬大襯衣,下面穿著又肥又大的綠裙子。

她遞給我茶水,在我對面的長椅上坐下,雙手放在小桌上,左手無名指上的指在燭光里閃了一閃。

「章娜,」我問她,「你整年這麽跑,孩子誰管呀?」

「閨女住她姥姥家,可滋潤哩。」章娜往後一靠,眼睛望向黑呼呼的窗外。

「哦……」,我掏出煙盒,抽出一支叼在嘴里,剛要點火,章娜忽然說了一:「給我根兒煙……」

「啊?」我瞪圓了眼珠子,「你也來來?」

「啊啥啊?沒見過娘們抽煙咋地?別廢話,給我!」章娜隨手從小桌下面摸一只玻璃煙灰缸擺到桌上。

「哎,」我老老實實地遞上煙,給她點著了,看著章娜深深地吸了一口,隔一會兒慢慢地吐出來,一股淡淡的青煙隨著小風飄向窗外。

「你……平常晚上就睡在這兒?」我指了指她坐著的長椅。

「啊,正好躺下能睡,椅子下面就是鋪蓋。」章娜腳跟往屁股下面頂了頂。

「你可真是以車為家呀……」

「嘿嘿,」章娜苦笑了笑,「小老弟,四海為家呀!」說完,她悶悶地吸煙再說話。

我陪著章娜吸完一支雲煙,在煙灰缸里掐熄了煙頭,站起身來:「行啦,我走了,你明天該出車了,早點休息吧,呃……,你出車回來給我打電話,閑著事我也怪悶的。」

「行,我沒事兒就找你玩去。」

我給章娜留了手機號碼,獨自走回了醫院宿舍。

回到宿舍時,蘇莉還在看電視,她告訴我,我出去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一會,因為我鎖在抽屜里,她沒法接。我謝了她,拍了拍她露在短褲外面的大腿,她去睡,她白了我一眼,哼哼著回房去了。

我洗了澡,回到房里開了空調,上床前想起蘇莉說的事情,打開抽屜取出手托在掌心看了看,屏幕上顯示有一個長途來電,在我回來前半個鍾頭,那時我在章娜的小房間里陪她抽煙。

是誰呢?我心里嘀咕著,是徐晶還是老爸老媽?姜敏?

管他呢,明天再說吧。

我關了機,把電話扔進抽屜,上床蓋了毛巾被,不一會兒,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