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2 / 2)

第二天早晨吃過了早飯,我騎著自行車把章娜帶到地鐵站口,一直看著她穿紅裙的背影消失在如潮的人群中,才拔轉車輪駛向醫院。

星期六上午的病房里人來人往,趁著休息天來探視的病人家屬很多,亂哄哄,大人叫、孩子鬧,很有一點喜氣洋洋的歡慶的氣氛。

我無可奈何地躲進辦公室,陪著今天值班的洪良翻閱病歷。洪良興致勃勃地著在我離開以後醫學院里發生的變故。

他告訴我,現在的澡票己經漲到二塊五,學生們只能在洗衣間里沖冷水澡,下錢來去買四塊錢一包的「阿詩瑪」抽,還有看守宿舍大門的半大老頭子,那打過珍寶島之戰的老退伍兵,有一天半夜被校公安處的堵在門房里,房門砸開,終於發現屋里另有一個光著身子的女人,搞了半天才清楚那是老英雄花了五塊從老家買來的媳婦。

「哎,師兄,還有一件事咧,」洪良隔著辦公桌,從兩、三米的遠處向我伸了脖子,「你還記得老葉師傅吧?」

「老葉……師傅?」我愣了一會兒,在腦海中迅速地搜尋與這個詞組配套的像,「是不是食堂里的頭頭?老煙槍?」

「對對對,就是他,開飯的時候,他總是一副五斤狠六斤的樣子,」洪良使地點著腦袋,臉上忽然現出濃重的殺氣,「他死掉了,就在我畢業前的一個。」小醫生惡狠狠地撇了撇嘴。

「哦?他死掉啦?」我來了興趣,「肺癌?」

「不是……不是。」洪良很看不起我的想像力,身子靠在椅背上,嘲弄地望我。

「那…,怎麽死的?」我決心問個明白,隔著兩米多遠朝洪良伸長了脖子。

洪良的表情壞壞的,帶著惡作劇的興奮:「食物中毒。」

「哈哈哈哈!」我倆同時爆發出一陣大笑,「哈哈哈!好!死得好!誰讓他臭肉臭魚給我們吃?多死幾次才好!」

剛在辦公室里吃過午飯,鮑主任打來電話,讓我趕到車站醫院去。

當我熱汗直流地趕到車站醫院門診部,鮑主任隔著老遠笑咪咪地朝我招手:哦!小黃,你來得很快嘛!好好,年輕人守時間,很好,很好!」說完,他一三搖地踱著四方步走進了一間診室,我留意到門口牆上新貼著一張紅色海報,特聘骨科專家鮑主任長期駐診」,幾個大大的黑墨字下面有幾行中楷,無非是鮑的資歷和「手到病除」之類。

門診室很大,分置得很簡單,用白布單拉成內外兩間,外間放著張寫字台,為我和老鮑接待病人的地方,里間安置了幾張木床,准備等一會兒讓病人趴在面注射。

今天是老鮑在車站醫院掛單的第一天,因事先在《新民晚報》上登了廣告,人來得很多,我一面忙著給老鮑記錄病歷,一面開票讓前一個病人去交費,隨給老鮑准備好針筒和葯水交到他手里,空閑時候挨個觀察病人有無不良反應,個下午,陸陸續續看了四、五十個病人。

一個療程收三百,今天一下午實現了一萬多的gdp。

收攤的時候,我挺著又酸又麻的腰眼,從口袋里大把大把地往外掏病人交來收據。鮑主任笑逐顏開地點著白紙條,同時在小計算器上飛快地按著,好像面一堆已經變成了黃的條子,白的大頭,綠的美刀。

我坐在老鮑對面的椅子上,望著他喜孜孜的表情,過了一會兒,他終於算完,滿意地出了一口氣,說:「嗯,好啊,一共一萬六千五,哈哈!小黃,」他了我一眼,「等急了吧?」

我剛要客氣一句,交費處的女孩子抱著錢箱走了進來:「啊喲!鮑主任,不意思哦,讓你久等了……」

老鮑不耐煩地用右手在空中一劈:「哎!不要講客氣話!你那收了多少?」

「哦,一共是一萬四千五百五十塊錢,對不對?」

「什麽!」老鮑的眼珠瞪得有雞蛋那麽大,「數字不對!你算錯了,再算一!明明是一萬六千五,怎麽少了兩千?」

「少兩千?」女孩停了停,臉上浮出一絲冷笑,「還有葯費咧……」

「葯費?」老鮑一怔,顯然他忘了在談判的時候堵上這個漏洞,「那那…那不能收那麽多呀!五十幾個病人收了人家兩千的葯費,這太說不過去了吧?」兩手手心朝上往外一攤,眼睛期待地看著我。

我暗自核算了一下,少算兩千塊錢就損失了我的二百,豈能善罷甘休?

「就是呀,一個病人光葯費就要花四十塊,這個葯價定得不合理,」我湊上幫腔。

「就是呀!葯價不合理!」老鮑有了我撐腰,愈發得意地搖晃起腦袋。

「我們醫院的葯價是物價局定的,又不是我們想怎麽樣都行,」女孩冷冷地我一眼,「再說,你們醫院的葯價也是物價局定的哦?」

「這,這……這,」老鮑一時語塞,和我對望了一眼,無可奈何地坐回到椅上,「好吧好吧,」他擺擺手,「按你們的算吧……」

天色已經發暗,初秋的上海,明顯地感覺到白天變短了。揣著一千四百五十塊,我蹬著自行車慢吞吞地騎回了家。

快到家的時候路過「頂頂鮮」超市,我下了車走進去想買一桶農夫山泉。正著水排隊交錢的時候,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我回頭一看,孫東正沖我「嘿嘿」樂,油光光的頭發梳到腦後,紮成一把辮子。

「要死呀,你男扮女裝啊,走出去嚇得死人哪!」

「拆那!」孫東不屑地瞪我一眼,「你當你有多少好看?頭上半光不光,活發了芽的洋山芋。」

我鼓了鼓眼睛,想不出話回擊他,眼珠一轉,見他兩手提著滿滿的購物籃,面盡是些面包果漿和罐頭肉之類,剛要發問,被他的眼神制止了。

付了錢走出超市大門,孫東面帶得色地把我拉到一旁,低聲說:「想玩玩?下個禮拜五夜里來,替你介紹幾位新朋友,……今朝不行啦,人太多了不大,下趟,包你見識新花樣。」

家里照舊冷清清的。

以前徐晶在的時候,她比我下班早回到家,每天我推開家門,迎面都是「叮當當」的廚房家伙響,混合著撲鼻的油煙味。現在,我獨自坐在飯桌旁,嚼著下小吃店買來的肉包子,喝著奶粉「勾兌」的人工牛奶,嘴里直淡出個鳥來。

「鈴鈴鈴…」老媽打來電話,讓我去吃晚飯,我望了望滿桌零亂的包子皮,說吃過了,老媽悻悻地放了電話。

剛擱了電話聽筒,關先生的電話又來了,催促我趕快把最近一期的譯文交給,我答應了他今晚就給。

收拾了一下桌子,我找出兩片存得滿滿的軟盤帶在身上,下樓給關先生送。關先生見了我直說「瘦了」,我笑笑,接過他遞來的前一期報酬,離開了。

************

姜教授見了我很陌生,完全不記得我曾是他的學生。他滿腹狐疑地看著姜敏我迎進她的房間,一語不發地關上書房的門。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頭發剃得這麽短?」姜敏讓我坐在小書桌旁邊的藤椅,她身上穿著居家的睡裙,慵懶地斜坐在床頭,一只手輕輕拍打床上襁褓中的兒。

她比我最末一次見她時胖了些,下巴的肉有點下垂,可是氣色很好,臉膛紅彤的泛出油光。

「剛回來,今天來看看你和小孩,」我湊過去,彎腰看著熟睡中的孩子,你上次電話里說是女兒?」

「唔,是小姑娘,」姜敏頭也不抬,繼續隔著小毯子撫弄嬰孩,臉上露出無滿足,半晌,她抬起亮亮的眼睛問,「喜歡嗎?」

「喜歡,我的女兒,當然喜歡,」我笑了,輕輕地從床上抱起孩子,「真像,尤其是鼻子。」我端詳了一會兒說,親了親小月湖光潔的前額。

「呵呵呵……」姜敏快活地大笑起來,「亂講!她是大蒜鼻子,像你,哈!」

孩子被弄醒了,咧開嘴巴「哇哇」大哭,姜敏從我懷里接過去,攬在臂彎里晃,一面哼哼著哄她。

我環顧四周堆得密不透風的家俱:「你的東西都搬回來啦?」

「呣,東西先弄回來,省得以後煩,」姜敏小心地把哄睡了的孩子放回床,蓋好小毛巾毯,然後關掉房間里的大燈,扭亮了寫字桌上的台燈,自己找了椅子坐在我對面,眼睛在桔紅色的燈影里幽幽地看著我。

「缺錢嗎?我身上正好有點,剛才……」我翹起大拇指朝身後一比劃,「我道你沒告訴你家里人,所以沒有給孩子帶啥來……」

「不要不要,」姜敏急急地打斷我,「鈔票有的,本來我就打算自己帶大孩,早就考慮過的,以後……以後真有事情,我再找你要吧……」

我停住掏錢的手,有些尷尬。

「你瘦了,頭發短更顯得臉長。」姜敏饒有興味地盯著我那些一寸長的頭。

「哦,我想以後改成小平頭,」我搔搔後腦,「記得以前華國鋒還有鄧小平台的時候,都是小平頭,去年的董建華不也是?看來我也是前途無量啊!」

臨走的時候,姜敏送我到她家小樓下面,在路燈的暗影里,我從褲袋里掏出先生給的那疊錢,分出一半硬塞到姜敏手里,她默默地收了攥在手心里,沒再絕,輕聲關照我以後來看望孩子最好趁星期五來,那時候她爸爸不在家,她弟已經去了美國,怕是有一兩年回不來。

************

尚玉很驚訝我深夜到訪。

她彎腰從門後的鞋櫃取出一雙男式拖鞋讓我換上,拖鞋的絨布底有點溫熱,來那人還沒走遠,大概現在剛邁過嘉園小區的鐵柵門。

我走出浴室,用白浴巾擦乾濕漉漉的頭發和身上的水珠。尚玉熄了里外房間燈,只留卧室里梳妝台上一盞小小的,在雙人床的對角寂寞地亮著。

白色的床單,露出尚玉起落有致的曲線,她那頭烏黑的長發披開散落在枕頭,像黑孔雀的羽屏綻放。

我俯身掀開床單,誘人的軀體展現在眼前,飽脹的乳胸襯托出纖細的蜂腰,坦的小腹下方,一撮黑亮亮的陰毛整整齊齊地向下低伏,兩條修長的大腿並,夾成一道神秘的狹谷。

炒菜的鍋還沒涼,正好趁熱再火一回。

我伏上她的身子,尚玉順從地張開兩腿,雙腳踏住床褥抬高屁股。

她喘息著,隨著我的抽插不住向上抬起腹部,預熱良好的陰道綿軟濕滑,前場激情後的存留滋潤了我的進出。

忽然,尚玉尖叫了幾聲,然後憋住氣咬緊牙關,鼻子里用力哼哼著,使勁挺前胸,她的臉漲得通紅,雙目緊閉,兩片豐潤的嘴唇抿合在一起,緊鎖住丹田的一口氣。

男上女下的姿勢便於展現男性的征服欲,尤其當女人主動地分開大腿,蛇一盤上男人腰胯的時分。

尚玉的兩腿死死地纏繞住我,十分鍾前同樣地纏繞住另一個男人,直至那人挺挺地在她身體里一陣抖動。那一灘白花花的精液,曾證明了上半夜的激情,像長城磚上「到此一游」的紀念,此刻正順著她的大腿內側向下流淌。

沉浸在一片白濁濡濕之中的陰莖,奮力地搗出一串歡歌,兩人的靈魂在燈色昧的卧室里盤桓升騰,越飛越高,越飛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