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襲擊(2 / 2)

「這山澗有一丈來高,水倒不深,涉水就能過去。」

祁遠說著,心里有些納悶。

在他印象里,這附近山高林密,根本沒有第二條路可走,難道朱老頭還能變出一條路來?

那些花苗漢子錯落著立在林中,將族中的女子護在中間,他們握緊腰刀,警覺地望著四周。人群中間,戴著面紗的新娘微微低著頭,如果不是昨晚見過她可愛的樣子,真像一名安靜的淑女。

程宗揚道:「過去兩個人看看,剩下的等朱老頭過來。」

蘇荔微微頷首,一名花苗漢子不作聲地攀住崖旁的粗藤,靈猴一樣敏捷地沒入山澗。

「易彪,等他們哨聲傳來,你射一箭看看有多寬。」

片刻後,遠處傳來尖銳的哨聲。易彪點燃油布,將鐵弓拉成滿月,望空一箭射出。

燃燒的火箭畫過一條弧線,飛過山澗。就在火光被濃霧吞沒的剎那,一張雪白的面孔從霧中凌空閃出,貼著箭矢飛掠過來。

「凝羽!」

程宗揚失聲叫道。

凝羽橫身掠過山澗,離崖邊還有兩步的距離已經力竭,身子直墮下去。程宗揚撲上前去,伸臂接應,但仍差了尺許。

一條青藤橫飛過來,纏住凝羽的纖腰。武二郎低喝一聲,抖手將凝羽從澗中扯出。

凝羽落地一個踉蹌,幾乎跌倒。眾人這才發現她半邊身體滿是血跡,長發也被利刃截去一縷,紛亂地貼在頰上,頸中露出一抹血痕。

凝羽兩天前登上猩猩崖之後就失去蹤影,沒想到突然在這里出現。程宗揚搶上前去,扶住她的手臂,還沒開口,就被凝羽推開,「當心!」

「呼」的一聲,一柄鐵斧從濃霧中飛出,重重劈在地上。

易彪厲喝一聲,手中鐵弓一震,長箭脫弦而出。

長箭仿佛被濃霧吞噬,沒有絲毫聲息。那些花苗漢子抽出腰刀,緊張地盯著眼前的濃霧。

濃霧深處忽然傳來一聲慘呼,緊接著戛然而止。是那個探路的花苗漢子,慘呼之後就再沒有聲息,顯然已經凶多吉少。

山林恢復了寂靜。每個人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在這片壓抑的寂靜中越來越強烈。

「是誰?」

程宗揚低聲道。

「鬼王峒的人。」

凝羽給出一個眾人最不想聽到的答案。

一雙黑色的腳掌踏上澗側的岩石,彎曲的腳趾像野獸的利爪一樣凶悍有力,接著是粗悍的雙腿,鼓脹的肌肉猶如鑌鐵鑄成般結實。那個黑色的身影從濃霧中緩緩浮現,壯碩的身體上披著一塊黑底白章的豹皮,裸露的手臂和大腿肌肉塊塊隆起,黝黑的皮膚仿佛鐫刻般,繪著可怖的紋飾。

那名武士頭顱光光的,沒有頭發,眼睛是暗紅的顏色,額頭正中生著一支可怖的利角,猶如洪荒走來的惡魔。他右手拿著一柄利斧,左手提著一顆滴血的頭顱。那頭顱脖頸被銳器斬斷,雙目圓睜,正是剛才的花苗漢子。

易彪扔下鐵弓,從腰間拔出長刀,暴喝著出手。他使用的刀法來自軍中,刀勢直來直去,比起吳戰威那種江湖漢子少了幾分花俏,但更加實用,一刀劈出便有著千軍辟易的氣勢。

鬼王峒的武士對易彪的長刀視若無睹,他用暗紅的眼珠看過眾人,然後咧開大嘴,無聲地笑了起來。

橫里一柄鐵斧揮出,「鐺」的架住長刀。另一個黝黑的身影從霧中出現,他同樣皮膚黝黑,骨骼粗大,手持巨斧,頭頂的怪角卻生在一側,狀如彎鉤。

一個又一個黑色的身影從濃霧中出現,他們沒有一個人開口,一現身便朝眾人沖來,鐵斧揮舞著發出沉悶的響聲。

最前方的花苗漢子首當其沖,他們都是族中精選出來的勇士,面對這些惡鬼般的對手,沒有一個人後退,挺身與敵人廝殺在一處。

濃霧中,黑色的身影時隱時現。誰也分不清鬼王峒的武士究竟有多少。那些花苗人與他們混戰成一團,易彪長刀直劈橫砍,擋住一名武士。連祁遠也抽出鋼刀,與兩名花苗漢子並肩對敵。

那個有著暗紅眼珠的鬼王峒武士拋掉手中的頭顱,抬腳踏得粉碎,然後獰笑著朝凝羽伸出大手。程宗揚把凝羽護在身後,反手握住刀柄,手臂一展,將鋼刀從鞘中揮出,掄圓朝他劈去。

武二郎的刀法程宗揚學得並不用心,只有這個拔刀式算是下過一點工夫。武二郎的五虎斷門刀以疾、勁為主,拔刀的同時就是出手,省略了一般刀汰的起手式。程宗揚鋼刀拔出,便搶得先機。

武士手腕一翻,鐵斧架住鋼刀。刀斧相交,程宗揚只覺手臂劇震,鋼刀幾乎要脫手飛出。他身不由己地退了一步,握刀的手臂隱隱發顫。

那名鬼王峒的武士手臂肌肉鐵塊一樣一團一團鼓起,然後舉斧重重劈在鋼刀上。

這一斧砍在程宗揚刀鍔前數寸的位置,以強攻弱。程宗揚感覺就像握著一柄匕首被那柄沉重至極的鐵斧砍中,手指一陣劇痛,仿佛被那股巨大的力量震斷。

程宗揚本能地吸了一口氣,丹田的氣輪旋轉起來,手臂麻意盡去,重新充滿力氣。他驚奇地發現,那柄鋼刀仍牢牢握在自己手中,沒有被一斧劈飛。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程宗揚還是第一次與人正式交手,發現自己並不是讓人一斧劈倒那么廢柴,不由精神一振。純以力量而論,自己單手持刀,肯定砍不過那武士的鐵斧,他兩手握住刀柄,朝鬼王峒武士頸中斜劈下來。

武士暗紅色的眼珠微微閃動了一下,似乎驚訝於他能這么快回過力氣,再次出手。武士再次舉斧擋住鋼刀,緊接著如山的身軀往前踏了一步,趁程宗揚鋼刀被盪開,露出空門的機會,沉肩撞在他胸口。

除了在籃球場偶爾跟人打架,程宗揚臨敵經驗基本上是空白,武二郎這師傅又牛氣得很,從來不跟他這種不入流的低手喂招。至於凝羽──他們兩個還是在床上交搏比較多一點。結果一個簡單的進擊,程宗揚都沒能躲開,被那武士肩膀撞了個結實。

程宗揚胸口如被鐵錘重擊,好在他修為已經略有根基,沒有當場吐血倒地;胸骨一陣格格作響,竟也沒有折斷,除了臉色發白,還能勉強站著。

耳邊傳來一聲嘶吼,一名花苗漢子被鐵斧攔腰砍斷,鮮血幾乎濺到程宗揚臉上。

隨即一縷陰寒的氣息透過太陽穴,游入丹田。丹田的氣輪微微收縮,然後像要爆裂一樣猛地鼓脹起來。程宗揚不由自主地大喝一聲,再次舉起鋼刀,擋住那名鬼王峒武士的進擊。

周圍不時有人受傷濺血,易彪和祁遠也各自掛彩。商隊的護衛正陸續從後面趕來,但濃霧中誰也不清楚前面發生了什么事,只能一邊高聲詢問,一邊拔刀戒備。

小魏和一名商館的同伴跳下馬,擎出兵刃。濃霧中風聲一響,一個黑色的身影揮斧劈來,小魏敏捷地向後跳去,用鋼刀封住鐵斧,那名同伴趁機掄刀朝敵人頭上砍去。

鬼王峒武士鐵斧被小魏纏住,無法擋格,眼見鋼刀劈來,他頭一低,「叮」

的一聲,鋼刀砍在他頭頂的鬼角上,發出金鐵相交般的震響,濺起一縷火花。

那名商館護衛錯愕間,鬼王峒武士巨大的頭顱向前一頂,尖利的鬼角像標槍一樣刺進他的胸膛,穿透了他的心臟。

小魏咬緊牙,臉上肌肉綳緊,不要命地朝那武士撲去。

程宗揚額頭涌出大滴大滴的汗水,一半因為緊張,另一半是這短短幾分鍾的交手,耗費了他大量體力。與他交手的鬼王峒武士簡直有著妖魔般的體魄,程宗揚有一刀明明砍到他手臂上,卻只留下一道淺淺的傷痕。

一縷陽光透入林中,濃霧微微散開。生著鬼角的鬼王峒武士鐵斧狠狠揮下,劈斷一名花苗漢子的背脊,然後抬起暗紅的眼睛,望向林中的花苗女子。

蘇荔面沉如水,張手取過一張彎弓,搭箭瞄向那武士的眉心。這些鬼王峒武士體如鐵石,誰也沒有信心她這一箭能否射穿對方的皮膚。但那些剽悍的花苗漢子已經人人帶傷,無法再分出人手來護衛她們。

忽然花苗人群中傳來一聲咆哮,一個高大的身影猛虎般撲出,挺胸重重與那名武士撞在一起。那鬼王峒武士身形已經足夠高大,但沖出來這名壯漢比他還大了兩號。

兩條人影撞在一起,鬼王峒武士像一塊石頭般被撞得飛起,一直飛出兩丈的距離,落在一棵樹上,將那裸碗口粗的松樹攔腰撞斷。

武二郎一步躍到那名武士身前,張手擰住他頭頂的鬼角,兩臂肌肉隆起,一腳踩住他的肩膀,用力一扳,「格」的一聲,擰斷了他的脖頸。

武二郎呸了一口,然後伸臂一撈。他臂展極長,同樣的距離程宗揚拿刀也未必能砍到,武二郎只隨便一伸手,就輕易抓住程宗揚對面那名武士的後頸,將他提得離開地面。

那武士揮斧朝武二郎手臂砍去,武二郎既不閃避也不擋格,大手一揮,把他拋到半空。

程宗揚早已支持不住,見武二郎出手解圍,頓時松了口氣,喝道:「武二!接住!」

一邊把鋼刀扔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