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伏流(1 / 2)

大漢雙手一抖,一柄西瓜大的流星鎚從腰後飛出。

「篷」的一聲巨響,將兩層樹干並起的木壘擊出一個六尺寬的缺口,壘後一名護衛來不及閃避,被折斷的樹木擊中,頓時胸骨盡碎,像斷線風箏一樣飛了出去。

木屑紛飛中,吳三桂騰身而起,人刀合一,大吼著朝大漢頭頂劈去。

「呼」的一聲銳響,流星鎚呼嘯著從大漢肘後翻起,重重砸在刀上。再鋒利的刀也經不起這樣的重鎚猛砸,吳三桂手腕微翻,避開鋒刃,長刀仍像被擊碎一樣發出震耳的響聲。

「死!」

那大漢嘶聲吼道。

流星鎚猛地橫擊,將一名護衛連人帶盾砸到樹上,破碎的骨骼和血肉同時飛濺。

蕭五揉身上前,帶鉤的雙刀蝴蝶般飛起。他身手穩勝吳戰威一籌,在護衛中是數得上的好手,但那大漢流星鎚盤旋飛舞,不時破開刀網,將旁邊的護衛接連轟殺。

蕭五額頭大汗淋漓,忽然叫道:「你是誰!你是誰!」

大漢獰然一笑。

流星鎚呼嘯而出,砸中蕭五的鉤刀;蕭五雙刀同時折斷,斷裂刀身被流星鎚撞到胸口,身體橫飛出去,口中鮮血狂噴。

幾個錦衣麗服的美姬跪在旁邊,肌膚間濃香四溢,柔滑如玉的手掌在身上游走揉摩,身體仿佛飄在雲端,幾乎忘了痛楚。

程宗揚舒服地閉上眼。忽然山丘下傳來一聲巨響,他頓時驚醒過來,連忙抬起身攀住車窗,朝外看去。

張少煌等人都張大嘴巴,臉色呆滯,望著下面的木壘。

抵御數百軍士猛攻的木壘此時像紙扎一樣被砸出六、七處缺口,十余名護衛屍橫就地。蕭五背依一棵大樹,面如金紙,不斷嘔出鮮血,六名出身星月湖的好手兩死一傷,剩下三人都守在丘下。只有吳三桂還在拼死搏殺。

那大漢流星鎚沾滿血肉,眼神猶如噬血的餓狼,旁邊那些平常如狼似虎的護衛這時都露出恐懼的神情,被他眼神一掃,便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卻。

蕭遙逸雙眼緊盯著那名大漢,一手緩緩伸到袖內。程宗揚知道他袖里藏著龍牙錐,事到如今,這小狐狸也顧不上暴露身分,要被迫出手了。

「叮」的一聲,吳三桂長刀脫手而出。

那大漢流星鎚如影隨形,朝他背後襲來。吳三桂一個筋斗,避開流星鎚,雙腳落在地上,接著沉腰坐馬,長吸一口氣,左臂揮出,迎向那大漢的流星鎚。「死狐狸!」

程宗揚大叫一聲。

蕭遙逸身體一動,然後又停下來,臉上露出古怪表情。

吳三桂手臂擊在流星鎚上,發出金鐵般的聲音。大漢瞳孔微微一縮,然後手掌張開,抓住飛射回來的流星鎚。蕭遙逸眼角抽動了一下:「大力金剛臂……貴屬可真好功夫。」

大漢瞳孔縮緊,似乎要看穿面前的對手,嘶啞著喉嚨道:「大力金剛臂?你、是、誰?」

吳三桂道:「盤江程氏護衛!吳長伯丨「那大漢想了一會兒,「不、認、識。」

說著他大手一推,擲出流星鎚。吳三桂雙臂開合,硬砸硬擋,將流星鎚的攻勢盡數接下。

「好身手。」

蕭遙逸贊道:「程兄這名護衛,至少是五級的修為!做個寨主綽綽有余。」

程宗揚趴在車窗上道:「大力金剛臂很厲害嗎?」

「能把血肉練得堅逾金石,程兄覺得呢?」

「不是吧?我看他是套了鐵護臂。」

程宗揚看了片刻,「喂,小狐狸,長伯能贏嗎?」

蕭遙逸搖了搖頭,「長伯血戰兩場,最多還能撐一盞茶的工夫。」

程宗揚咬牙壓低聲音,「你還要藏到什么時候?」

蕭遙逸苦笑道,「沒想到徐小子手里還有這樣的高手……」

蕭遙逸一直掩藏自己出身星月湖的真實身分。他少年便回到建康,整日以紈褲子弟的面目示人,即使那些世家子弟也只知道他喜好聲色犬馬,至於身手在公子哥里算挑頭的,僅此而已。

如果此時當著眾人的面顯露出真實功夫,立刻就要引起軒然大波。但情形已經不容他再留手,一旦吳三桂落敗,州府兵士氣大振,己方立刻要一敗塗地。

蕭遙逸挽住袖中的龍牙錐,正待出手,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慘叫。

「峪口!」

蕭遙逸大叫道。

鷹愁峪口,近百名州府兵潰散過來,接著一群穿著黑色甲衣的軍士從峪口涌入。

他們有條不紊地舉弩放箭,將奔逃的州府兵一一射殺。

「禁軍!是禁軍!」

看到軍士的衣甲,丘上的世家子弟們頓時狂叫起來。絕處逢生,有些甚至喜極而泣。

蕭遙逸喜悅的神情一閃而逝,臉色突然凝重起來:「不對!不是禁軍!」

是不是禁軍,這小子最清楚不過,周圍人歡叫雀躍,程宗揚卻與蕭遙逸相顧駭然,這支突然出現的軍隊又是何方神聖?

徐敖身邊的州府兵開始混亂起來,徐敖大叫道:「烏狼!先殺散後面的!」

那大漢與吳三桂交手穩居上風,流星鎚一擺,向後退去。吳三桂無力追擊,一屁股坐在地上,衣袖滲出斑斑血跡。

「戒備!」

蕭遙逸叫道:「休要放他們過來!」

蕭五和吳三桂受傷難起,眾護衛被烏狼一番沖殺,死傷枕藉,剩下都逃到一邊。

蕭遙逸情急之下,正要奔下去約束護衛,程宗揚突然大叫一聲。

蕭遙逸回過頭,只見程宗揚一手指著遠處,似乎認出某個人。

「小魏?」

蕭遙逸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認出那個年輕人。

程宗揚看的卻是旁邊那個鋼鐵般的漢子。

易彪!

徐敖臉上毫無血色,顫抖著手拔出佩劍放在頸下。那大漢站在他身旁,神情冷漠,沒有絲毫勸阻或幫忙的意思。

徐敖帶來的兩營州府兵已經徹底潰敗,那些禁軍絲毫不留活口,像狼群一樣將潰散的州府兵盡數斬殺。

徐敖手抖了半晌,終於還是沒有勇氣自盡,最後手一松,佩劍掉落下來。

他如夢初醒般說道:「走!我們快走!有你我還能沖出去!」

那大漢冷笑一聲,收起流星鎚,一把將徐敖挾到腋下,飛身攀上山崖。

「颼!」

一枝利箭飛出,烏狼憑空滑出尺許,避開要害,仍被箭枝射中肩背。烏狼身體微微一沉,然後以更快的速度攀上山崖。

蕭遙逸放下弓。這一箭雖然沒能取他性命,但三翼六棱的箭頭也夠他受的。

吳戰威一瘸一拐地奔過來,與易彪抱在一起,兩人咧開大嘴,握起拳頭,朝彼此胸口打著,大笑不已。

一個文士緩步過來,斯斯文文向程宗揚施了一禮,「公子。」

程宗揚笑道:「林兄,好久不見!」

「一去數日,如別經年。」

林清浦微笑道:「公子連日來聲名鵲起,在下於他鄉亦有耳聞。」

程宗揚苦笑道:「多半不是什么好名聲。小侯爺,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影月宗高徒,林清浦。」

蕭遙逸微笑道:「你們是北府兵吧?怎么想起來要扮成禁軍?」

林清浦一驚,程宗揚道:「別擔心,都是自己人。」

林清浦鎮定下來,從容道:「敢問小侯爺,我們哪里露出破綻?」

「破綻倒沒有,只不過面生得緊。」

蕭遙逸笑嘻嘻道:「八千禁軍,我能叫出一半人的名字來。」

程宗揚道:「你就聽他吹吧。」

說著他扭頭說道:「石胖子,你都聽到了,爛到肚子里好吧?」

石超過來想寒喧幾句,卻聽到臨川王手下的北府兵偽裝禁軍--邊軍不奉詔入京,等同謀反。剛逃過一劫,又撞上一場更危險的漩渦中,頓時嚇得臉都白了,聽程宗揚這么說,急忙點頭。

蕭遙逸似笑非笑地望著林清浦,說道:「王爺對建康朝局也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