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伏流(2 / 2)

林清浦輕飄飄道:「這是陛下家事。」

蕭遙逸笑道:「連王家都敢說『王與馬,共天下』,司馬家沒這么大吧?」

程宗揚嘆了口氣,「兩位先別針鋒相對,萬事都可以商量。林兄,先說說你們怎么會在這里?」

林清浦也不隱瞞:「在下回臨川面見王爺,稟告程兄所見。王爺心系陛下安危,不顧非議,命易將軍率北府兵精銳星夜趕赴建康,准備一旦有變,立即樹幟勤王。」

蕭遙逸點頭道:「好主意,扮做禁軍正好混進宮內,先趁亂弒君,然後臨川王繼位平叛,清除異己就名正言順了。」

林清浦微微一笑,「生死由命,富貴在天,王爺不過但盡人事,造化如何,各憑天命而已。」

程宗揚攔住蕭遙逸,「小魏出去遇到你們?」

「正是。聽說公子遇險,易將軍立刻拔營,為了避免驚動峪口的州府兵,走得慢了些,所幸沒有來得太晚。」

程宗揚對蕭遙逸道:「這是我在南荒出生入死過的兄弟,你別把臉拉那么長好不好?」

蕭遙逸摸著下巴道:「多了這個變數,我也很為難。」

林清浦道:「陛下已不能理政,論親論貴,除臨川王外,又有何人?」

「你想拉攏我?」

蕭遙逸笑嘻嘻道:「這主意不壞。沒有我們這些世家支持,你們那位臨川王也未必能坐安穩。程兄說得好,萬事都有商量。吳越世仇,同舟尚且共濟,何況臨川王除了故作精明以外,沒有其他大毛病,這事咱們再商量吧。」

蕭遙逸這番似正似諧,又捧又貶,林清浦招架不住,只好苦笑道:「小侯爺明辯過人,令在下刮目相看。」

蕭遙逸懶洋洋道:「你還是別刮目了。今天這事我先替你們遮掩了吧。張侯爺!」

他笑著高聲道:「來見見這位禁軍的林參軍!」

鷹愁峪一戰,來襲的州府兵無一幸存,八百余人盡數被斬殺滅口。看著眼前幽靜的山林變成屠場,程宗揚一手撫著額角,微微皺起眉頭。

蕭遙逸提著馬鞭道:「自古以來,叛亂都是殺得人頭滾滾。這些人能葬身山谷,不用誅連九族,已經是運氣了。若這一場贏的是他們,就該我們這些人引頸就戮。勝負既分,聖人兄何必興此婦人之仁?」

「行了,我又沒說你做得不對。」

桓歆縱馬馳回丘上,得意洋洋地說道:「本公子親手射殺六名逆賊!比張侯爺還多了一個!」

那些世家子弟只知道來援的是禁軍,對易彪等人的身分沒有絲毫懷疑。州府兵潰敗後,這些人也一掃剛才的懼色,帶著隨從興致勃勃地打起落水狗。

蕭遙逸嘻笑道:「桓老三,別太得意了。徐敖那小子逃了。」

桓歆重重哼了一聲,「姓徐的敢造反,真是活膩了。這事我跟他沒完!」

桓、謝等人撿回性命,又露出眼高於頂的傲態,一個個自重身分,對趕來救援的「禁軍」愛理不理,倒省了自己解釋的力氣。

程宗揚與易彪低聲談了片刻,又叫過吳三桂吩咐幾句,便與眾人一同返回建康。

趕到建康已是深夜,除程宗揚和石超,眾人都住在世家貴族聚居的烏衣巷和東郊兩處。今日一同出生入死,感情分外不同,分手時都有些依依不舍。尤其程宗揚在山丘下受傷,諸人多少都有些歉意。張少煌、桓歆等人一一過來話別,約好改日探望,這才離開。

最後只剩石超哭喪著臉,拉著程宗揚不肯松手。他手下傷亡最慘重,五十名護衛一半埋骨鷹愁峪,剩下的人人帶傷,路上再撞到什么意外,連自保的力量都沒有。

程宗揚知道他是今天受驚過甚,心中膽怯,但自己受了傷,不可能把他送到金谷園,吳三桂又派去辦事,只好吩咐吳戰威,「老吳,你把石少主送回去。」

說著拍了拍石超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這是我的貼身兄弟,吳長伯還得叫他哥,有他在,保你沒事。」

吳戰威只是被馬蹄踏傷,休養一路已經能走動。他與易彪交情深厚,今日遇見本來不舍得分手,但這個粗人也知道事情緊要。吳三桂奉了程宗揚的命令,與易彪率領的州府兵一同離開,他便與小魏護送程宗揚回來。聽到吩咐,他答應一聲,打馬過去,粗聲大氣地說道:「石少主,走吧!」

聽說吳戰威與吳三桂武功差不多,石超放下心事。他在車里伸出頭來,感激不盡地說道:「程哥,等你傷勢大好了,我派人來接你到金谷園住幾日。」

「行!」程宗揚一口答應。

程宗揚要了石超一輛馬車,由小魏駕車回到玉雞巷。

秦檜看過他的傷勢:「還好,沒傷到筋骨。」

程宗揚晃了晃肩膀,「我覺得都好得差不多了。」

「哪里這么快。」

秦檜把他傷口重新清洗過,敷上傷葯,說道:「公子氣血旺盛,有兩三日就能行動自如了。」

程宗揚惱記著蘇妲己的事,問道:「那妖婦呢?來了嗎?」

「蘇夫人派了個小婢來,說知會公子一聲,明日午時她親來拜訪,若公子再避而不見就准備搬家好了。」

「告訴她!我最不怕搬家!」

程宗揚發了句火,又覺得不妥,問道:「祁老四沒事吧?」

秦檜笑道:「那妖婦對祁兄的事只字不提,看來還沒弄清緣由。」

秦檜道:「紫姑娘在後宅。」

程宗揚想起後宅的卓美人,心頭不禁一熱。今天自己吸收一堆死氣,丹田充溢,在車上又被石胖子的美姬揉摩一路,身上熾熱如火,只是礙著面子不好上下其手。這會兒回到家里,只想找那個自己專用的婊子痛痛快快地發泄一番。

「我先睡一覺,」程宗揚板著臉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說。」

小紫背著手靠在門邊:「我還以為你真要睡覺呢。」

「當然要睡,但睡覺之前娛樂一下不行啊?」

程宗揚停下來,「喂,你准備得怎么樣?」

「什么呀?」

「別裝傻!姓蘇那邊的事!」

小紫撇了撇鮮紅的小嘴,「又不殺人。好無聊。東西已經准備好了,保她看不出來。」

「別誤了我的事。」

程宗揚側身擠進去,一邊隨口道:「怎么不抱你那條小賤狗呢?」

「雪雪在搞你的女人哦。」

程宗揚嚇了一跳,「不會吧!」

「傻瓜!」

小紫攤開白嫩的小手,「拿來。」

程宗揚掏出十個銅銖,沒好氣地遞給她。「這種黑心錢你也掙,不怕哪天雷劈了你?喂,剛才我進來,看到雁兒頭發少了一綹,是你干的吧?」

「她要做娃娃,我幫她剪下來,給她的娃娃做頭發。」

家里多了幾個女人是不一樣,原本一群爺兒們哪想過這個。

程宗揚笑道:「還挺會玩呢。什么娃娃?」

「用稻草編的小人。」

小紫笑吟吟道:「然後貼個小標簽,寫上姓名和生辰八字,拿紅繩綁緊,一邊綁一邊念咒,再用針扎娃娃肚子……」

程宗揚愣了半晌,聽起來很耳熟,好像自己以前也玩過,「你是跟誰學的這種娃娃?」

「僧耆洲傳來的。」

小紫皺了皺鼻子,「那些人好黑,像鬼一樣。」

僧耆洲?聽起來像是非洲。程宗揚道:「是不是頭發還是卷的?」

「是啊,你見過?」

非洲傳過來的娃娃……

程宗揚吼道:「死丫頭!巫毒娃娃你們都亂玩?」

小紫委屈地說道:「她自己要玩的。」

程宗揚冷笑道:「你以為我會信嗎?」

「好吧。」小紫無奈地說道:「雁兒問我怎么才能討主人喜歡,我想起這種娃娃,然後她就自己做了。」

程宗揚愣了一會兒,然後抓狂地叫道:「死丫頭,我就知道你想整死我!」

只要跟這死丫頭沾邊就沒好事,隨隨便便就給自己扎了個小人,生怕自己死得不夠快]媽的的!今天受傷肯定就是她干的!

「不會啦,」小紫安慰道:「她問我主人的生辰八字,小紫也不知道,就隨便把秦檜的給她了。」

程宗揚怔了半晌,然後點了點小紫,「干得好。回頭我請你吃飯。」

心里大大松了口氣。生辰八字,他對這東西完全免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