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易容(2 / 2)

蕭遙逸側臂擋住,竹杖頂端的銅頭突然一跳,中空的竹杖內彈出一條鐵煉,怪蟒般纏在蕭遙逸臂上。

蕭遙逸痛哼一聲,手臂血痕突現,被煉端的尖鉤劃破。那軍士奮力一拉,蕭遙逸仿佛被他扯得飛起般,身體橫飛空中,接著屈肘一退,龍牙錐破袖而出,直刺那軍士胸前。

那軍士避無可避,怪叫聲中騰起一團黑霧,身形倏忽消失。

龍牙錐閃電般破入黑霧卻擊了個空。黑霧散開,那軍士的甲衣兀自扔在地上,身體卻蹤影全無,蒸發般在他眼前憑空消失。

蕭遙逸冷汗直淌下來。這斗室不過丈許見方,根本沒有藏身之處。難道剛才和自己交手的真是鬼?

程宗揚掠來左右看了一眼,忽然手起一刀,砍在牆角一根不起眼的木樁上,慘叫聲戛然而止,鮮血飛濺中,那軍士露出身形。

「梭那八格那!」

那軍士脖頸被刀鋒砍中,嘶嘶吐著血沫,似是難以置信有這等蠢事。他怨毒的眼神死死盯著程宗揚,掙扎幾下便即氣絕。

程宗揚啐了一口。「變身還不用心,宮里有這么破的爛木樁嗎?」

蕭遙逸臉色由青轉白。他抹了把汗,驚魂未定地說道:「這……這是什么鬼東西?」

「東瀛來的忍者。」

程宗揚多少有點訝異,之前聽段強說書說得多了,知道穿越小說大多有個東瀛,總會碰上日本人,想不到此地也無法例外,還是他鄉遇故知,碰到日本忍者。

「幸好以前看片子,多多少少學了兩句東瀛文……」程宗揚暗自慶幸,蹲下來在軍士臉上摸了摸,然後剝下一層薄薄的面具。面具上須眉俱全,里面有還殘留的蜜蠟,果然是仿照被殺禁軍軍士面容制成的。

蕭遙逸衷心道:「程兄見聞廣博,連這些海外異術也精透得緊。」

「有個幽冥宗的老太監,又來個東瀛忍者……晉宮還真熱鬧啊。喂,你干什么?」

蕭遙逸撕開忍者的衣物。」當然是找線索了。」

那家伙身上的東西不少,短刀、繩索、飛爪、吹管、毒針……還有幾個一寸多長的小卷軸和一堆葯瓶。忽然兩人眼睛同時一亮,搶出一個竹筒。那竹筒一端的封泥已經打開,隱約能看出上面一個「魔「字,另一端則印著「黑」。

雨人異口同聲道:「果然是黑魔海!」

蕭遙逸取出筒里的信箋,上面的字跡已經顯過形,在燈下清晰可辨。

蕭遙逸一目十行地看完。「這廝原來叫飛鳥熊藏啊。」

書信以漢字書寫,程宗揚毫無障礙地讀完。那信是一封請柬,上面說久聞飛鳥熊藏兄弟是亂波上忍,因為兩人在東瀛犯事,無法存身,黑魔海義字當頭,誠請兩人加盟,位列教中供奉。信中說,如果弟弟要修練忍術,哥哥熊藏可以先赴建康,由供奉古冥隱接迎。

「古冥隱是那個老太監吧?」

程宗揚不解地說道:「他為什么一來就扮作禁軍呢?」

「這是個什么東西?」

蕭遙逸從飛鳥熊藏屍體上翻出一個油布包,里面包著一截光禿禿的劍柄。劍柄看起來又古又舊,上面貼著一張火紅的符印,透出一絲詭秘的氣息。

程宗揚也看不出來,隨便揣在身上,正要開口,外面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外面一個尖細的聲音道:「飛鳥大爺,古供奉讓小的來問問,大爺准備好了嗎?」

一個小太監嘻笑道:「他不通華語,你說的他聽不懂。計好,你不是會倭語嗎?」

另一個小太監吭哧幾聲,然後彎著舌頭嘰哩咕嚕說了幾句。

程宗揚和蕭遙逸對視一眼,都看出彼此的緊張。這斗室只有一桌一椅,兩人更沒有忍者的匿形術,兩個大活人一具屍體,想藏都沒有地方藏。

外面三名小太監等了片刻,其中一個高個兒小聲嘀咕道:「不會出了什么事吧?怎么沒聲音呢?」

「計好,是不是你說的他也聽不懂啊?」

那個叫計好的小太監委屈地說道:「相龍大哥,倭語我只會幾句,加上手勢他才好明白……」

高個兒太監相龍在計好頭上拍了一把:「你怎么這么笨呢?去催催他!」

計好推門欲進,里面突然傳來一陣嘰哩咕嚕的話語,語速極快,聲音又高又尖,似乎在不滿地大聲喝斥。

「那個鳥在說什么?」

計好為難地說道:「我也沒聽懂……」他皺著眉道:「味道好像和下午不太一樣……喂!相籠哥!」

鏘的一聲低響,那個叫相龍的小太監拔出短刀,低聲道:「供奉說過,讓咱們留點心。上次兩個逆賊闖進宮里險些撞破供奉的好事,說不定還有人能闖進來。計好,咱們進去看一眼!朱靈寶,你回去稟告供奉!」

相龍輕輕一推門。房內忽然傳來一聲怒喝,「八格!混帳野鹿伊瑪絲!」

計好連忙拉住相龍,點頭道:「沒錯!沒錯!就是這個調兒!下午這位爺就是這樣說話的!」

蕭遙逸緊貼在牆角,朝程宗揚豎了豎拇指。

程宗揚飛快地戴上面具,把地上的禁軍衣物披在身上,那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也一古腦塞到懷中。

蕭遙逸做了個小心的手勢,程宗揚點點頭,掀簾出來。

房門拉開,偽裝成禁軍面孔的程宗揚挺胸踏出。只見外面站著三個十幾歲的小太監,一個個頭高點,一個圓滾滾的,還有一個矮小機靈,這會兒三個人都張大嘴巴,然後驚叫道:「真像!」

「這個鳥大爺好厲害啊!」

「太像了!古供奉也想不到呢。」

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太監道:「你們懂什么?這叫忍者。幽長老好不容易從東瀛請來的!不能喊大爺,要叫上忍!」說著他一瞼諂媚笑道:「飛鳥上忍,小的計好--不是!」

小太監想起來他不通華語,連忙卷起舌頭嘰哩咕嚕說了幾句。

程宗揚故意板起臉,做出聽不懂的樣子。

小太監連忙指著自己。「計好!計好!」

程宗揚露出釋然的神色:「喲西,計好,喲西。」

旁邊兩個小太監也擠過來,指著自己道:「小的相龍。」、「小的朱靈寶。」

「喲西!喲西!」

程宗揚歡然拍了拍他們的腦袋,一邊尋思自己是不是該直接下重手,把這幾個小崽子的腦殼拍碎。

計好比著手勢,半是中文半是倭語結結巴巴地說道:「飛鳥上忍萬安,古供奉請上忍到殿里見面。就是那個--那個大房子。古供奉聽說上忍願意出手,喜歡得很,要好好招待大爺。」

那個叫朱靈寶的小太監諂笑這:「飛鳥大爺,這邊請。」

「喲--西。」程宗揚故意拉長聲音,聽著背後的動靜,一邊道:「喲西!開路伊瑪絲!」

相龍道:「喲,他還會說華語呢?」

計好背著臉撇了撇嘴,小聲道:「就幾個詞,路上現學的。咱們說什么他聽不懂。」

三個小太監堆起笑臉,點頭哈腰地向客人施禮,提著燈籠在前面引路;程宗揚邁步跟在後面,裝作四處打量的樣子,一邊豎起耳朵。

如果能選擇,自己這會兒巴不得調頭就走,剩下的爛攤子扔給蕭遙逸收拾。不過想想外面的八千禁軍,程宗揚還是打消這個念頭。

幾個小太監最大的相龍也不過十四、五歲,看起來滿臉童稚氣,只是這些小太監似乎在宮里待久了,沾染上太監的陰微,目光閃爍,不時露出與他們年齡不符的暴戾陰毒神情。

這會兒三個人以為他聽不懂,一邊走一邊毫無顧忌地交談。朱靈寶道:「古供奉很看得起他啊。」

相龍道:「他是幽長老請來的,古供奉當然要給他面子了。」

計好擠了擠眼,小聲道:「聽說他好色得很,在東瀛犯奸無數才逃出來。這一路都躲在船艙里不敢露面。」

相龍嘻笑道:「難怪剛才火氣那么旺呢。」

朱靈寶道:「相龍哥,聽說那個奸細是你抓到的,真是雲家的人?來跟那個長腿美妞見面的嗎?」

相龍得意地說道:「可不是嘛。我盯了侍衛長十幾天才盯到。還是死士呢,在古供奉手下什么都招了。要不是忌憚那長腿美妞的身手,古供奉早就把她叫到宮里來。好在現在有了鳥大爺,嘖嘖,這易容術,連我都看不出來!」

計好羨慕地說:「相龍哥立下這樣的大功,古供奉一高興,說不定會把太初宮賞給你看管。」

「太初宮沒意思。昭明宮還差不多。」相龍嘿嘿笑道:「最好能抓到活的,讓古供奉把那個長腿美妞賞給我玩幾天。」

幾個小太監嘻笑著朝神龍殿走去,程宗揚聽得驚心動魄。他們口里的長腿美妞九成可能是雲丹琉,這幾個死孩子在背後盯著雲丹琉,撞到雲家的死士扮成禁軍潛到宮中與她見面,於是擒下那個死士。正好趕上飛鳥熊藏到建康,讓這個忍者扮成死士,設計對付雲丹琉。如果不是自己運氣夠好,雲丹琉想不上當都難。

剛踏上台階,眼前黑沉沉的神龍殿一瞬間燈光通明,高逾丈許的殿門一扇扇打開,殿內傳來悠揚的樂曲聲,燈光下一片花團錦簇。

一個青衣小帽的老太監立在殿前,尖著嗓子道:「飛鳥上忍,鄙人古冥隱,忝居黑魔海供奉。」

小太監計好連忙嘰哩咕嚕翻譯,程宗揚點了點頭,裝作聽懂的樣子,怪腔怪調地說道:「古供奉?」

古冥隱滿臉喜色。「正是鄙人!上忍這番易容術可謂是出神入化!佩服!佩服!」

程宗揚搜腸刮肚,好不容易擠出來一句:「哈吉瑪系代有樓希庫!」

計好眼睛一亮,忙道:「這個我知道,他說初次見面,請多歹關照!」

古冥隱大喜,親自攜起程宗揚的手,尖聲笑道:「關照不敢當,上忍是幽長老親自邀請,難得來建康。萬余里舟車勞頓,今晚定要好生快活一番!快請!」

程宗揚被他拉住,不禁汗毛直豎。那死太監手掌又涼又滑,就和死魚一樣,令人毛骨悚然。但一入大殿,程宗揚立即眼花繚亂,把身邊死太監忘到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