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巧取賊窠(2 / 2)

「能讓功力倍增的霸道法門也不是沒有,但那些法門多半會折損壽命,不到生死關頭,不會有人施展。」

孟非卿冷冷道:「即便黑魔海的人也不肯死的。」

黑魔海出來應付場面的都是年輕人並不奇怪,畢竟他們被岳帥清剿過,撐場面的不是年輕人,就是古冥隱那樣攬來的供奉。

但這些年輕人都是高手,而且功夫越來越高就很古怪。難道他們找到什么能夠提升功力的秘寶?

程宗揚壓下疑問。「老大,碰到硬茬了,你還不出手?」

「無妨。」孟非卿道:「臧修應付得了。」

臧修一連數刀都被青驅舉手投足間輕易破解,他手中的雷霆戰刀雖如同驚雷狂殛,卻無法在少年身上留下一道刀痕。臧修殺得興起,索性扯下那件不合身的吳服,露出鐵塔般的身軀;一邊拋下戰刀,赤手空拳與那少年的龍筋鶴骨硬撼。

兩人以強對強、以堅攻堅。雖然都是徒手,聲勢卻如同兩個重逾千斤的鐵甲銅人碰撞在一起,發出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聲。

房舍中沖出十余人,依靠廊柱、台階與星月湖群雄交鋒。他們身手不弱,隨便拉出哪個也能打上幾百招,但星月湖軍士根本不與他們纏斗,一人強攻、兩人側應;一組遇阻,隨即又上來一組。雖然人數不及黑魔海兩倍,但嚴密的配合和高效協作,使他們形成三人圍攻一人,甚至五人圍攻一人的局面。

以最快的速度、最有效的攻擊、最簡單的招術解決對手。在程宗揚看來,這幫漢子簡直像一台無堅不摧的壓路機,把一切對手直接碾平。

當然,這一切以實力為基礎。仔細看去,能看出星月湖軍士嚴謹分明的組織結構:他們以一組三人為最基本單位,每三組有一人單列出來做基層指揮者。

如果自己沒有記錯,這是一個班的標准配置。在這一個班中,長短兵器一應俱全,能隨時根據對手兵刃的不同調整攻擊手段。三個班組成一個排,隨著攻擊不斷變換陣形,由各班輪流擔任主攻;在不停歇的進攻中,以最大可能節省每個人的體力。

可惜鵬翼社的人手大都陸續前往江州,俞子元也奉命運載同袍,未能參戰,再加上還要安排人手去夜影關監視劍玉姬,孟非卿能動用的只有一個排,無法看到他們大規模作戰的雄姿。

幸運的是一連專職術者匡仲玉及時趕到,這個在龍川靠招搖撞騙為生的算命先生露出他凶悍一面。他兩手齊出,鉤陽宗的流星火、飛火輪、干陽訣、明光術……

諸般術法層出不窮。這些來自一連的軍士畫然如虎添翼,魚無夷也投鼠忌器,無法隨意使用毒物。

敖潤他們有樣學樣,敖老大當仁不讓,一馬當先在前主攻;馮源和秋少君一左一右跟他身後。這三人武功、招術、性格犬相逕庭,出手時也不是一般熱鬧。

往往敖潤先頂住一名對手、狂呼猛斗,在前打生打死;馮源在後面一邊鬼叫,一邊手忙腳亂地拍出符篆;秋少君客客氣氣地在旁邊打招呼:「敷隊長,這一劍我來可以呢?」

「干!」

敖潤大罵一聲,舉刀猛砍,對面那名黑魔海對手的彎刀卻莫名其妙脫手落地。

原來是秋少君老老實實一劍干過去,刺中對手脈門。

敖潤一刀劈個空,險些砍到馮源。他急忙斜時撞在那人腋下,將他一排肋骨撞碎,一邊大叫:「我就日了!你怎么不朝要命地方扎!」

秋少君一手攏在嘴邊,小聲道:「我告訴你,你別跟別人說啊--我立過誓,不殺生的。」

敖潤眼睛瞪得如銅鈴大,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一刀把地上的黑魔海幫眾劈死,「我靠!」

馮源使勁甩著黏在手上的符篆,一邊道:「我說小子,你到底是和尚還是道士?」

秋少君詫異地問:「你們沒見過吃素的道士嗎?」

敖潤和馮源異口同聲道:「沒有!」

秋少君挺了挺胸。」我就是!真的!」

星月湖的軍士已經攻到階下,在他們身後倒著七、八具屍體,而他們付出的代價僅是五人受傷,只有一人被對手瀕死一擊、刺穿大腿,傷重退出戰斗。

魚無夷早已無影無蹤。他只是受邀來的客卿,犯不著為黑魔海送命。黑魔海唯一強手只剩下那名叫青軀的少年,他獨自守住房舍大門,一身龍筋鶴骨的橫練功夫筋結外露。

他對面的臧修也不遑多讓。臧修精赤的上身糾結,起初皮膚淡如黃銅,隨著真氣運轉,色澤越來越鮮明,最後仿佛鎏金般金光四射,宛如一尊金甲天神,與青軀的龍筋鶴骨酣戰不已。

兩人拳腳相撞金聲大振,程宗揚幾乎懷疑他們再打下去能迸出火花,甚至掉下幾塊金渣也有可能。

「這是什么功夫?金鍾罩嗎?」

「不錯。」

孟非卿抱著肩道:「臧修的金鍾罩難得遇上龍筋鶴骨,讓他們好好斗一場。」

「該我出面了吧?」

程宗揚道:「一會兒人都被你們殺光,想演戲也找不到觀眾。」

「不用急。」

孟非卿道:「黑魔海在晴州的巢穴不會只這點實力。」

程宗揚聳了聳肩。」你們慢慢打,我去看小紫。」

依照孟非卿的意思,原本不想讓小紫跟來,免得冒險。但死丫頭眼淚汪汪地低下頭,孟非卿立刻改變主意。

不過兩人很有默契地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月霜。那丫頭恐怕會沖在最前面,想攔者!不住。

小紫悠閑地躺在一張搖椅上,泉玉姬像婢女屈膝跪在椅旁,輕柔地替她捶腿。

還是忍者打扮的程宗揚攏起雙手:「外面打生打死,你倒輕閑。」

小紫小小地打個呵欠,佣懶地說道:「黑魔海這么快就輸了,一點都不好玩。」

程宗揚左右看了看。」會之呢?」

泉玉姬道:「秦爺已經上島了。」

自己一直盯著岸上都沒看到秦檜的蹤跡,真不知道死奸臣怎么上岸。那家伙到現在都沒有出手,多半在哪兒藏著,准備給巫宗來個狠的。

程宗揚這會兒有些後悔不該支走劍玉姬,憑自己手頭實力,把她一並干掉也不是夢想。

泉玉姬微微側過身,露出臀腿優美的曲線。程宗揚知道她在害怕。星月湖顯露的實力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一個臧修就能與黑魔海精心培養的新生代高手斗得難解難分。

星月湖像他這樣的上尉連長至少有二十四個,況且上尉以下的中尉、少尉,甚至軍士也藏龍卧虎。這種實力難怪能橫掃當年的黑魔海。

但泉玉姬的害怕還來自另外一方面。黑魔海這十余年間已經脫胎換骨,與以往專注於巫法修煉的教派大相逕庭。

星月湖這些虎賁之士縱然能在戰場上所向披靡,並不意味他們是最後的勝利者。自己任何一個選擇都可能淪落到萬劫不復的境地。

如果不想被當成無用的垃圾處理掉,泉玉姬只能盡力展現自己的價值。自己唯一有用並且對主人不具備威脅的,就是她的肉體。

大戰當前,這點色誘當然起不了效果。但程宗揚猶豫,究竟是冒險帶她上島?

還是安全起見,將她留在船上,先收拾完島上黑魔海教眾,再來了結這個可能的後患?

暮色四合,島上已經伏屍處處,只是距離太遠,生死根無法感應島上彌漫的死亡氣息。然而可以想象,一旦自己踏足島上立刻會被濃郁的死亡氣息包園。

黑魔海教眾只剩下兩、三人苦苦支撐,他們已經退到房舍前,背後便是黑沉沉的大門。重斧再度劈出,震飛一名黑魔海教眾的彎刀,接著斧手旁一名拿著馬刀的軍士游身向前,將他逼得退入門中。

忽然一抹黑光從門中涌出,將兩名黑魔海教眾攔腰劈斷,接著斬在那名軍士持刀的肘上。

馬刀帶著一截斷臂飛開。那名軍士牙關咬緊,面無表情地後退一步,一手握住斷臂。旁邊立刻有人過來替他止血裹傷,同時填補他留下來的空缺。

一名穿著粗黃葛衣的仆婦出現在門口,她四十多歲年紀,粗壯身材又高又大;相貌丑陋,臉頰上一道長長刀疤幾乎將鼻子砍成兩半,眼睛像蛇一樣細小而黃濁,更顯得凶獰丑怪。

她頭發蓬松,手中拿著一柄長近五尺的長刀;刀鋒平直,刀頭鑽了一個圓孔,卻是一柄農家用的鰂刀。

「哪里來的鼠輩!敢闖我黑魔海!」

仆婦喉嚨似乎受過傷,嘶啞聲像鋸條鋸過碎玻璃,讓人毛骨悚然。

程宗揚認出她便是那日和魚無夷同行的仆婦,看她的身手絕不是平常奴仆。

孟非卿眼睛緩緩亮起,他十指交叉,活動一下手指,指骨發出一串脆響。

正在纏斗的兩條身影驀然分開。臧修臉上挨了一拳,唇角淌出一串血沫,身上卻全無異樣。他盯著那名仆婦,抬起金光燦燦的右臂橫放胸前,沉聲道:「日出東方,唯我不敗!」

仆婦細小瞳孔微微一縮,像蛇一樣收緊,神情愈發猙獰。

臧修踏前一步,聲如洪鍾地喝道:「岳帥麾下星月湖大營!黑魔海妖人氣數已盡,還不受死!」

「原來是岳賊的余孽!有本事便來吧!」

仆婦向門中退去,一邊嘶啞著喉嚨厲喝:「青驅!」

那少年神情本然地立在房舍大門處,聽到仆婦的召喚,他骨骼上糾纏的筋結突然活動起來,像無數巨蟒在皮膚下游動。

臧修立刻變了臉色。」天龍解體--退!」

周圍軍士飛身後退,首當其沖的臧修卻不退反進。他像一尊金佛挺直身軀、雙掌合什,高聲念誦:「大悲天羅,三世諸佛!與一切眾生樂,拔一切眾生苦!揭諦揭諦,波羅揭諦!」

少年軀體上的筋結膨脹起來,他昂首發出一聲怪嘯,緊接著一聲巨響震徹天地。磚瓦、碎石、木屑……雨點般四散激射,連一人合抱的廊柱也在狂飆中拔地飛起,青石砌成的台階寸寸碎裂。

巨大沖擊力覆蓋方圓十幾丈范圍,連靠近房舍的屍首都在一瞬間化為羅粉。

旁邊幾名星月湖軍士被這股以精血化成的狂親卷住,肢體連同手中兵刃都受到重擊,鮮血從口鼻間濺出,隨即又被狂風抹去。匡仲玉抖手打出一道靈符,張開一個直徑丈許的半圓形白色光球,將附近幾名同伴籠罩其中。但這道光幕在狂飆中只支撐片刻,旋即光芒一閃消失無痕。

秋少君張開大袖把敖潤和馮源罩在身後。勁氣割體欲裂,三人連說話カ氣都沒有,只能拼盡カ氣死死支撐。

狂親中,一團金黃光芒分外奪目。臧修的金鍾罩像一道屏障,將天龍解體狂猛沖擊力硬生生阻擋。正是他這一擋才使眾人受到的沖擊減至最低,讓匡仲玉等人撿了條性命。

狂飆仿佛沒有窮盡般的不斷攀升,臧修身上金黃光芒漸漸黯淡下去。忽然兩道勁氣蛟龍般破開狂飆,「叮」的釘在風眼正中。幾乎震破耳膜的狂飆聲一瞬間停止,天地間寧靜得仿佛沒有任何聲音。

秋少君放下衣袖,一面吐著砂礫,一面心有余悸地說:「好厲害!」

孟非卿緩步走來,威猛無儔的天龍霸戟釘在青軀最後站立的位置;那個古怪少年已經骸骨盡滅,找不到一絲痕跡。

眼前景物面目全非,整座房舍盪然無存,連一磚一瓦都沒有留下,以青軀剛才站立的位置為中心,形成一片方圓十幾丈的白地。只見地上露出一道狹長裂縫,深不見底。

孟非卿手一張,兩枝天龍霸戟跳回掌中,接著他騰身躍入洞中。

程宗揚拉了拉衣服。」該我出場了!泉賤人,來吧!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