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溫柔陷阱(2 / 2)

「熱……」司馬冰嘟囔著,一腳要把被子蹬了。

「段某想立刻帶小兒回去。」

「小少爺剛服了葯,大夫說不宜挪動,在一個時辰內出身大汗就好了。」段喻寒正要俯身抱起司馬冰,卻被江如畫攔住,「不如公子和如畫等小少爺好些再一起回去。」

看司馬冰昏昏沉沉的樣子,段喻寒心中一軟,還是放他到被子里。他額上的布巾已沒了涼意,段喻寒隨手拿下,放水盆里浸了浸,稍稍擰干,依然放在他額上。此刻,看段喻寒的溫柔細心,又有誰能想到他曾經殺人不眨眼?

司馬晚晴靜靜的望著他,不易察覺的笑意浮上嘴角。一切都在她的算計之中。盆中的水,早已溶了無色無味的化功散。不出兩個時辰,他就會真氣渙散,六個時辰內,渾身酥軟,武功盡失。

她算准了,以他的精明謹慎,必定會處處小心。於是,先說出她救了冰兒的事,消除他幾分戒心;然後利用他對冰兒的愛和關心,引他自己把手放到盆里去。他看到如畫換布巾,必定以為水中無毒。不錯,化功散的確不是毒葯,它對如畫這樣不會武功的人一點作用都沒有,但對段喻寒,卻足以致命。

六個時辰,時間足夠讓她完全控制他!

「夫人,左護法大人帶了許多人到樓下,說是有人闖了進來。」寶兒急促的聲音在門外說。

「叫他們回去,我這里是來了個客人,無須大驚小怪。」

「是。」隨著寶兒咚咚的下樓聲,樓下的人群迅速散去。

司馬晚晴淡淡一笑,「等令郎醒來,還有大半個時辰。霓裳有事想問段公子,段公子可願到樓下一敘?」她必須拖延時間,讓化功散的葯性充分發作。

此女是盛希賢的寵姬,段喻寒不想和她過多交往,但對方救了冰兒,卻不好駁她的好意。略一躊躇,他留了江如畫照顧司馬冰,自己隨司馬晚晴來到樓下的客廳。

「上茶。」一聲吩咐,寶兒很快送茶來。

「段公子請。」司馬晚晴優雅的輕呷一口,決心繼續她的安排。

那茶芽葉直立,上下沉浮,碧綠明亮,香馥如蘭,正是獅峰龍井。段喻寒聞香辨色,知茶水並無異樣,但他無心品茶,只是舉杯略略示意了一下。

「段公子愛子情深,不到未時就來了。想必進來時,那些下人有所得罪,尚請見諒。」厲冽和那許多人都未曾擋住他前進的步伐,三年不見,他的武功只怕已臻化境。司馬晚晴暗自慶幸自己沒有和他較量武功。

「他們護主心切,倒也情有可原。只是夫人既然寫信請段某來,為何又不知會下人一聲?」段喻寒始終覺得這美人有些神秘。

司馬晚晴無辜的淺笑,「是吩咐他們未時有客來,豈料段公子早到了呢?」她的黛眉如遠山煙嵐,清眸若秋水盪漾,所謂林下風致,動人心懷也不過如此。

段喻寒瞧著她的一顰一笑,已無初見時的眩惑。欣賞美人,有時就象欣賞山水,欣賞書畫,都是一種享受。面對這樣傾倒眾生的美人,只有平靜超然的心,才能不為之所惑吧。

「夫人有何事要問段某?」

「我很喜歡冰兒,段公子可否讓他認我作干娘?」這么久,第一次離他這么近,近到能看清他挺秀的眉,優雅的唇,子夜般誘人的黑眸,甚至連呼吸聲也如此清晰有韻律。不知不覺,她的目光漸漸迷蒙。

「段某過幾天就會帶冰兒回關外。即便認了干親,恐怕見面的機會也微乎其微。」從小到大,就有許多女子這樣看他,段喻寒早已習以為常。只是他不懂,那日矜持的霓裳,今日怎會如此專注的看他。不管怎樣,還是和她保持距離好,他當下婉言拒絕。

「真可惜。」司馬晚晴一聲輕嘆,又似才發現段喻寒面前的茶紋絲未動,「段公子不喜歡喝龍井?是了,這茶也涼了。寶兒,換茶。」說著話,她的心卻越來越冷,原來徹頭徹尾的虛偽,她也可以做到。為復仇,她已越來越不認識自己了。

呼吸有些阻滯,胸口悶得發疼,酥酥麻麻的感覺自指尖漸漸爬到手腕處,雙臂疲憊無力。是剛才動武導致經脈負荷過重,才如此不舒服?段喻寒忙起身,「夫人不必再費心張羅,段某尚有要事在身,即刻告辭。」

「段公子何必如此著急?品過霓裳最喜歡的九曲紅梅,再走不遲。」

「夫人盛情,段某心領。」段喻寒疾步上樓。可司馬晚晴豈會讓他輕易走脫?

「段公子未免太過傲慢,茶也不喝一口,就急著走?」她清泠泠的聲音含著倨傲,目光隱隱有些憤然,仿佛他急於離開,對她是天大的侮辱。

自負美貌的女子,總是容不得男子對她的拒絕和漠視吧。在段喻寒看來,她也不例外。只是這個女子,是被盛希賢寵壞了。只怕現在得罪她,她隨時會翻臉無情,命人留下他和司馬冰。憑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要帶司馬冰安然離開雅苑,機會太小。

「夫人對冰兒的救命之恩,段某莫齒難忘,日後定當報答。」段喻寒略略止步,回首懇切的說。

「我不要你報答什么。你若尊我為清心雅苑的主人,就喝了這杯茶再走。」她冷冷說來,猶如水激寒冰、風動碎玉,隱隱透著不可抗拒的氣勢。

她緩緩走近,接過寶兒新送上的熱茶。

潔凈瑩潤的柔荑,持了白定螭龍壺,倒入玉色琉璃盞中,遞到段喻寒手邊。茶水嫣紅如醉,芬芳馥郁,湯色鮮亮朱艷,葉底柔軟完整,望之有如丹梅初綻,映著她的冰肌玉骨,恍若畫中。

昨日,如畫又給段喻寒和司馬冰做了青團吃。青團里,加了青冥草的汁液。是的,青冥草無毒,可它若在三天之內遇到赤練醉,就會融合成天下第一奇毒「碧血照丹心」。

她早料到他不會喝第一杯茶,所以剛才的龍井很平常。而現在的這杯,九曲紅梅,極品紅茶,段喻寒從未喝過。所以,就算它的顏色、香味有些特別,就算加了赤練醉在里面,他也一定覺察不出來。

茶是熱茶,霧氣裊裊,她的手卻冰涼清冷如玉石。

段喻寒接過琉璃盞,心念如電,片刻間已權衡再三。審時度勢,他不該和她有無謂的敵對,喝一口茶給足她面子,是最簡單的離開方法。那杯獅峰龍井並無不妥,手中這杯是因他沒喝龍井才端出來的,理應不會有問題吧。

司馬晚晴明白他尚存疑慮,當下另倒一杯,自抿了一大口。同一個茶壺倒出的兩杯茶,她喝了,他一定會疑心大減。

「恭敬不如從命。」段喻寒慨然飲下。他不知道,最了解他最愛他的人,就站在他面前。而她,一旦決心算計他,比世間所有的人加起來都可怕。

司馬晚晴怔怔凝視那魂牽夢縈的面容,心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掐住,每呼吸一下都是窒息欲死的痛。

她傾心愛戀的男子,就將毀在她的手上。他,很快會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很快會嘗到人間地獄的滋味;然後,她想怎么報復他都可以。

曾經問自己,毀了他,是否會後悔,她答不出。因為有些事,不真正做了,就永遠不會知道心底深處的答案是什么。

此刻,她終於知道那答案。溫柔機智是他,倔強勇敢是他,殘忍陰狠是他,冷酷無情也是他。這樣的他,再不會有第二個,她也永遠不會象愛他那樣愛任何人。

司馬晚晴心情激盪之際,卻疏忽了一件事。以往的九曲紅梅,並不是她現在品嘗到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