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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雅琴嬌軀一旋,在空中輕盈地劃了個圈子,落在橫梁上。她素手持劍斜指著沮渠大師,五彩光華的錦衫內真氣鼓盪,飄飄而舞,彷佛一朵耀目的芙蓉。

盛怒之下,凌雅琴玉臉微微發紅,別具美態,她慍道:「沮渠方丈,我九華劍派與你大孚靈鷲寺一南一北,素來並無仇怨,大師為何設下圈套,誘我夫婦入彀?」

沮渠大師面色凜然,沉聲道:「妖孽敗類人人得而誅之!九華劍派勾結星月湖,妄圖為禍武林,難道還想抵賴嗎?」

凌雅琴愕然道:「方丈何出此言?」說著左手一抬,按在龍朔腕上,阻住他拔劍的動作,朗聲道:「此間必有誤會,大師莫不是受了奸人挑撥?」

龍朔本想突施暗算,卻被師娘誤認為是要與敵人廝殺,他心頭呯呯直跳,剛才動作若是再快得一分,師娘發現他拔劍是要對付自己,會不會扭斷他的手腕呢?

沮渠大師猶豫片刻,緩緩道:「那人所言鑿鑿有據,不容老衲不信,但賢伉儷俠名彰著……」

「那人現在何處?可否與我當面對質?」

「就在此間,請凌女俠下來說話。」沮渠大師擺了擺手,命眾人收起兵刃。

凌雅琴刷的合上長劍,拉著龍朔縱身躍下。那些黑衣人散開成一個五丈的圈子,將兩人團團圍住,只等北鎮神將一聲令下,就要上前動手。沮渠大師卻道:「凌女俠請隨我來。」說著給妙花師太使了個眼色,讓她在前引路。妙花心下會意,知道是要把她到殿後的地牢中。那地牢深在地下數丈,盡是花崗岩砌成,到了那里,就是九華雙劍齊至,也是插翅難飛,龍朔知道沮渠大師是對師娘的武功深自忌憚,才這般裝腔作勢,想將她誘入絕地。當下只詐作不知,隨眾人朝殿外走去。忽然手心一動,師娘用指尖在他掌中劃道:「西閣,房頂。」龍朔訝然舉目,只見凌雅琴玉容無波,神情淑雅自若。

殿門狹窄,黑衣人的包圍圈不得不分成兩截,妙花師太和五六個黑衣人走到殿外,沮渠大師和余下的還在殿內。凌雅琴走到門旁,忽然托住龍朔的腰身,朝西邊的閣樓使力一推,接著纖手在腰間一抹,花影劍鏘然出鞘,劍花宛如狂風吹落的寒星,朝殿內諸人射去。

沮渠展揚一向自負算無遺策,卻兩次著了凌雅琴的道兒,竟被她藉機逃出大殿,他慌忙大喝一聲,「奸賊!果然、果然是作賊心虛!」

凌雅琴回眸一笑,「大師先是茶中下葯,戒尺內又暗藏毒針,這等卑鄙手段豈是大孚靈鷲寺方丈的作為?此刻還以為能騙得過我,未免也太小看雅琴了。」

九華雙劍果然名不虛傳,花影劍施展開來,只見銀光耀目,將眾人阻在殿內。等妙花師太回身殺來,凌雅琴已經刺傷兩人,飛身躍出重圍。

閣樓距大殿不過十丈開外,龍朔借力腰身一翻,便上了檐角。只聽身後衣袂破空聲響,師娘已經擺脫追兵,落在身旁。

凌雅琴扶住龍朔,低聲道:「庵後便是秦淮河,我們且去那里,諒他們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下動手行凶。等回到九華知會了你師父,必定要上清涼山問個明白。」

龍朔心急如焚,滿是冷汗的手掌緊緊握著劍柄。在這么近的距離突施暗算,他有九成的把握能刺傷凌雅琴。但該刺哪里好呢……腳筋!龍朔手指一緊,長劍出鞘寸許。

忽然房後響起一聲嬌笑,兩個披著紅紗的艷女鬼魅般出現在閣上,一個道:「琴聲花影好厲害哦,展揚哥哥動了這么大的陣仗都留不住你呢。」

另一個嗲聲道:「好久不見,凌女俠又美了幾分呢。不知道還記不記得咱們姐妹呢?」

兩女猶如並蒂雙蓮,五官、體態分毫不差,正是十年前在洛陽遇到的那對孿生姐妹。凌雅琴芳心暗暗收緊,這兩名艷女武功極強,再加上沮渠大師和妙花師太,要脫身大不容易。

龍朔心里比師娘更為緊張,生怕兩女開口揭破他的身份。幸好姐妹倆目光瞟也不瞟他一眼,顯然已經心里有數。

隱如庵占地近千畝,這座別院深藏庵內,前殿固然香火鼎盛,此處卻是與世隔絕。站在金碧輝煌的閣樓上,只看到重檐疊障,聽不到半點人聲。

凌雅琴神情優雅自若,心里卻在苦思脫身之計。眼見姐妹倆眼中微現藍光,顯然十年來邪功大進,遠非昔日可比。而這些年自己一帆風順,沒有半點波折,而且全副心神都放在朔兒身上,修行不免有些松懈,此消彼長下,此戰凶多吉少……

白玉鶯笑道:「當日一見,我們姐妹這些年來念念不忘,一直想著要去九華拜訪凌女俠。又怕凌女俠身份高貴,未必看得起我們……」

白玉鸝插口道:「為著凌女俠,我姐姐想得腸子都打結了呢。聽說凌女俠要來庵里上香,我們姐妹巴巴地跑了來,想一睹凌女俠的風采……」她抿嘴一笑,妖嬈地說道:「凌女俠看起來越發滋潤呢,不知道拜的哪家菩薩,點了幾柱香啊?」

凌雅琴玉指在劍鋒上一彈,一聲鳳鳴似的清響壓過了兩女媚浪的聲音,「在下與兩位無怨無仇,為何屢次相逼?」

白玉鶯撫摸著頸中一道細細的紅痕,冷笑道:「凌女俠真是貴人多忘啊,當年我們姐妹可說過要好生報答您呢……」

想起她們當時的污言穢語,凌雅琴粉臉頓時漲紅,她一挑長劍,直刺白玉鶯肩頭,劍式又快又急。

姐妹倆原本手拉著手並肩而行,凌雅琴劍風襲來,兩女各自飛身飄開。她們紅紗下只用了條鮮紅的錦帕掩住粉軀,白馥馥的香肌皎然勝雪。此時凌空躍起,輕紗飄揚間玉體生輝,那曼妙香艷的身姿,宛如畫中艷麗的飛天。

白氏姐妹在空中劃了個圓弧,搶到凌雅琴身側。凌雅琴看准白玉鶯落腳之處,花影劍蓄勢待發,忽然錚的一聲輕響,白玉鶯身形竟然奇跡般地停在半空。

凌雅琴正自納罕,忽然心生警兆,連忙舉劍擋在胸前。長劍猛然一震,險些脫手而飛。她仔細看去,才發現那是一條細若發絲的銀線。

方才白氏姐妹兩手相握,就拿著這條極細的銀絲,借勢飄開時,兩女各自擎出短劍,暗中卻撒開銀絲,各執一端悄無聲息地朝凌雅琴當胸劃來,手法歹毒之極。

「卑鄙!」凌雅琴間不若發之際擋開銀絲,纖腰一擰,退開數丈,執劍與兩女遙遙相對。

兩女紅唇同時一撇,「喲,這算什么卑鄙呢?等凌女俠落到我們手里,再讓你知道什么是卑鄙、無恥。」

此時沮渠大師等人已經搶上閣樓,他對兩女施了一禮,說道:「多謝兩位援手。」似乎白氏姐妹地位還在他之上。

白玉鸝甜笑道:「展揚哥哥何必多禮,能把凌女俠誑到這里,我們姐妹還要多謝謝你呢。不過話可說前頭,功勞算你的,人可算我們姐妹的。」

沮渠展揚苦笑道:「屬下為了九華劍派費盡苦心,好不容易才將凌女俠請到此地,護法……」

「沮渠大師貴為四鎮神將之一,位高權重,竟然自稱屬下,小女子怎么敢當呢?」白玉鸝語含譏刺,她與姐姐並列為星月湖三護法之一,以紫微為號,在教內地位極高。四鎮神將雖然略遜一級,但各據一方,權勢渲赫,那種威風卻遠在護法之上,姐妹倆早已心有不滿。她瞥了凌雅琴一眼,笑道:「展揚哥哥對凌女俠仰慕已久,怎及我們姐妹相思之苦呢?」

沮渠大師還待再說,白玉鶯已經一抖銀絲,閃身朝凌雅琴攻去,冷喝道:「先擒下這賤人再作商議。」

白玉鸝貼著屋脊平平飛來,她藉著銀絲傳來的勁力,後發先至,短劍青光大盛,直逼凌雅琴腰腹。凌雅琴與她的短劍交了兩招,眼見銀絲齊膝劃來,忽然左手一揚,玉指上飛出幾條細弦,纏住銀絲,順勢掠下。

她剛才悄悄取下琴弦繞在指上,此時一經施展,立收奇兵之效。白玉鸝猝不及防下,握著銀絲的右手被五根琴弦接連擊中,雖然帶著天蠶手套,手指也疼如刀割,只得松開銀絲。

凌雅琴下手再不容情,施出九華絕技,花影劍光華四射,硬將白氏姐妹的合擊盡數擋住,同時左手五指忽挑忽抹,五根琴弦利刃般上下飛舞。白玉鸝一不留神,腳踝便被琴弦纏住,雖然運功震斷琴弦,踝間已經鮮血淋漓。

凌雅琴心下憂急,她只是搶得一時先機才勉強占了上風,白氏姐妹配合間精妙異常,再纏斗下去自己絕難撐過百招。忽然間背後轉來兵刃交鳴聲,朔兒已經與敵人動起手來。

轉眼眾人已交手十余招,凌雅琴見沮渠大師換了一柄金剛杵緩步逼來,立即劍招一緊,將白氏姐妹逼開兩步,然後仰身向後翻去,叫道:「朔兒!」龍朔一咬牙,伸手抓住師娘的纖掌,隨著她一同朝高牆掠去。

人在半空,龍朔忽然全身一震,接著松開手,直直朝地上落去。凌雅琴花容失色,不及多想便氣息急轉,嬌軀飛速下沉,跟著龍朔一同落在地上。

朔兒似乎是被暗器射中,在地上一個翻滾,伏身低喘不已。凌雅琴連忙拖住龍朔的手臂,叫道:「朔兒!」

龍朔手臂一擰,翻腕扣在她的脈門上,力道大得異乎尋常。凌雅琴半身酸麻,花影劍鏘然落地。她急忙吸了口氣,運功震開他的手指,惶急地叫道:「朔兒,是我!你醒醒!」

龍朔勉強抬起頭,臉色一片慘白。凌雅琴顧不上看徒兒傷在何處,立即揮掌震碎窗戶,抱著龍朔翻入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