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歸家(2 / 2)

「娘。」

白雪蓮見娘看得出神,又喚了聲,「娘。真的是我。」

丹娘謂然嘆道:「真的長大了。」

白雪蓮格格笑道:「娘都說了兩遍了。玉蓮妹妹呢?還有英兒弟弟,怎么不見他倆?」

「英兒膽子小,玉蓮陪著他,這會兒已經睡了。雪蓮,剛才那些都是你在羅霄山學的嗎?」

「是啊。我學的可多了呢。」

姑娘家舞槍弄棒總不是長久之事,丹娘想著問道:「你姨娘好嗎?」

「好啊,就是有時候想我姨丈。」

瀟瀟嫁的是羅霄山下徐員外的獨子,也是羅霄派弟子,七年前過的世,連子嗣也未留下。

徐家饒有資產,丈夫在時又與門中諸人交好,裴瀟瀟雖然不會武功,羅霄派上下都把她當自己人看待,因此雪蓮才能拜到羅霄派門下。

「娘,那四個人是什么來頭?」

丹娘蹙起眉頭,「這一兩個月常來,多半是山下哪家請來做工的。」

「做工的?」白雪蓮搖了搖頭道,「這幾個雖然功夫不怎么樣,但都是會家子。」

「什么會家子?」丹娘沒聽過這些江湖行話。

「就是練過武功的。」

「啊?他們也是習武的?」

白雪蓮笑道:「娘不用擔心。有女兒在,不用怕他們。」

「你一個人怎么對付得了他們那么多人?不行,我要告訴你爹爹去。」

白雪蓮拉住母親,「真的沒事的。」

丹娘半信半疑坐了下來,問道:「這次回來,不用走了吧?」

「今天是四月初一,我十五要到廣東。這趟是路過,回家陪娘住幾日,後日就走。」

「怎么?還要走?」

「娘,你不知道,廣東正鬧白蓮教,羅霄派不少弟子都在那里,幫朝廷捉拿逆匪呢。」

「白蓮教?」

「有個紅陽真人,說是天師下凡,鼓動百姓造反。我這次去是給門里的師叔送信。」

「可別告訴你爹爹,一個姑娘家獨自出門已經不該了,何況還要做這些事。哎呀,你還沒吃飯吧,娘給你做去。」

白雪蓮挽丹娘的手臂,「娘,我要吃你燜的筍!」

丹娘笑著在女兒手上打了一下,「還跟小時候一樣。都十八,該說得親了,要有些大姑娘的樣子了。」

白雪蓮吐了吐舌頭,跟娘一起進了廚房。

◆◆◆◆◆◆◆◆

天未亮,白雪蓮已經醒了,她起身正要穿衣,突然想起這是家里,不用起來練劍。她拉起被子,躺在溫暖舒軟的床上,什么都沒想,很快又進入夢鄉。

一根涼涼手指撥開被角,然後一個細柔的聲音說:「姐,你回來了。」

「玉蓮!」白雪蓮睜開眼睛,拉住妹妹的手。

白玉蓮比她小了兩歲,今年剛滿十六。白孝儒方正持家,所謂女子無才便是德,對這個女兒管得極嚴。她穿著件半舊的鵝黃衫子,櫻唇秀口,未語先笑,舉止溫婉可人,讓人禁不住心生疼愛。

「上來啊。」白雪蓮把妹妹拉到床上,一眼瞥見她那雙小巧的纖足,「裹這么小?真漂亮呢。」

白玉蓮羞紅了臉,連忙蜷起雙足。白雪蓮以前也是纏過足的,因為學武才放開了,但平時還要束緊,不然使不上力氣,因此一雙腳比旁人小了許多。白玉蓮自小纏足,一雙玉足纖秀之極,又比姐姐更為精巧。

姐妹倆並肩躺在床上,花容玉貌猶如一對並蒂蓮花。兩人的眉目相仿,眉線都很細,彎如月牙,但是白雪蓮眉梢微微上挑,透出一股英氣。玉蓮的嬌靨尤為精致,肌膚吹彈可破。尤其是那只櫻唇,柔美紅潤,整個人就如一粒亮晶晶的珍珠。

「許了人家沒有?」

白玉蓮紅著臉搖了搖頭。她們一家住在山里,極少與周圍人家來往,這兩年白孝儒咳病越來越重,操持客棧每每力不從心。丹娘有心招個女婿入贅,但白孝儒始終沒有點頭。雖然嘴上不說,丹娘也知道丈夫是對大女兒有一分愧疚,想找戶好人家,安定了雪蓮的終身,再說玉蓮的事。

「姐,娘說你昨晚一個人打敗了四個男人,好厲害……」

白雪蓮笑道:「是他們太不中用了。我的功夫是剛入門,這次下山正是要在江湖歷練。」

「江湖?」

白雪蓮笑了起來,「不說了,說了你也不懂。英兒呢?」

「起來了。正在房里念書。」

「哦?已經開始念書了?」

「七歲了呢。前年爹爹就給他開了蒙。英兒聰明得很,念書又快又好,就是有些膽小,」白玉蓮笑著慢聲細氣地說:「聽說姐姐回來了,滿心想來。你走的時候他才兩歲,記不清你的樣子,不敢來呢。」

「怕姐姐吃了他啊。」想起了以前抱著小弟弟,在自己懷里軟乎乎蹬腿的可愛樣子,白雪蓮心頭像被那只小腳丫踩了一下般,禁不住坐了起來,「我去看看他。」

「等他先念完書吧。」白玉蓮也坐了起來,「姐,我給你梳頭。」

光亮的秀發在玉指間長長垂下,玉蓮先用黃楊木梳給姐姐理好發絲,再用篦子仔細梳理整齊,分成兩綹,結成辮子,然後向上盤去,在腦後總在一起,再散開披在胸前。乍看一束青絲似乎是隨意挽起,細看來越看越是精致。 白雪蓮在羅霄山習武多年,平時只隨便梳條辮子,忙時用條手帕包住頭發也就罷了,此時看著鏡中妹妹白凈的手指在發絲間輕柔滑過,心頭不由得一片溫暖。

「妹妹的手真巧。」

白玉蓮羞澀地一笑,將挽好的秀發用一根釵子簪住。等她松開手,鏡中的少女嬌靨勝雪,面如蓮花,英武中平添了幾分嫵媚。

「對了。」白雪蓮起身從包裹取出一只小巧的匣子,「這是給你的。」

白玉蓮打開來一看,里面是對鑲著珍珠的耳環。

白雪蓮吃吃笑道:「這是姐給你的嫁妝。」

「姐!」白玉蓮羞紅了臉。

「怕什么?」白雪蓮撩起妹妹的秀發,輕聲道:「姐給你帶上。」

白玉蓮的耳垂又白又嫩,涼涼的,宛如白玉雕成。那對珍珠垂在耳下,玉頰被淡淡的珠暈一映,散發出迷人的光澤。她愛不釋手的撫摸著,說道:「謝謝姐姐。」

白雪蓮給父親帶的禮物是包銀耳,還有一盒丹葯。

「銀耳給爹爹熬湯喝。這是丹葯姨娘請人配的,每月用上一丸,一個月都不會咳嗽。爹爹,方子我也找大夫要了過來。有幾味葯要到川中去采,等下個月女兒就去采來。」

「那倒不必急了。」白孝儒看了女兒半晌,似乎想說些什么,最後道:「去看你娘吧。」

白雪蓮暗自吐了吐舌頭,昨晚她跟人動手,還凶巴巴地逼人掏銀子,按爹爹的脾氣,早就是一番痛斥,說什么德容言功,還要講女誡。爹爹真的老了……

白雪蓮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那一刻,她看到父親的眼神里充滿了慈愛。白孝儒擺了擺手,溫言道:「去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