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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 未知 3882 字 2021-01-13

那日大妗子家去,叫下轎子門首伺候。也是合當有事,月娘裝了兩盒子茶食點心下飯,送出門首上轎。只見畫童兒小廝躲在門房,大哭不止。那平安兒只顧扯他,那小廝越扯越哭起來。被月娘等聽見,送出大妗子去了,便問平安兒:「賊囚,你平白扯他怎的?惹的他恁怪哭。」平安道:「溫師父那邊叫扯,他白不去,只是罵小的。」月娘道:「你教他好好去罷。」因問道:「小廝,你師父那邊叫,去就是了,怎的哭起來?」那畫童嚷平安道:「又不關你事,我不去罷了,你扯我怎的?」月娘道:「你因何不去?」那小廝又不言語。金蓮道:「這賊小囚兒,就是個肉佞賊。你大娘問你,怎的不言語?被平安向前打了一個嘴巴,那小廝越發大哭了。月娘道:「怪囚根子,你平白打他怎的?你好好教他說,怎的不去?」正問著,只見玳安騎了馬進來。月娘問道:「你爹來了?」玳安道:「被雲二叔留住吃酒哩。使我送衣裳來了,要還氈巾去。」看見畫童兒哭,便問:「小大官兒,怎的號啕痛也是的?」平安道:「對過溫師父叫他不去,反哭罵起我來了。玳安道:「我的哥哥,溫師父叫,你仔細,有名的溫屁股,他一日沒屁股也成不的。你每常怎么挨他的,今日又躲起來了?」月娘罵道:「怪囚根子,怎么溫屁股?」玳安道:「娘只問他就是。」潘金蓮得不的風兒就是雨兒,一面叫過畫童兒來,只顧問他:「小奴才,你實說他叫你做甚么?你不說,看我教你大娘打你。」逼問那小廝急了,說道:「他只要哄著小的,把他那行貨子放在小的屁股里,弄和脹脹的疼起來。我說你還不快拔出來,他又不肯拔,只顧來回動。且教小的拿出,跑過來,他又來叫小的。」月娘聽了便喝道:「怪賊小奴才兒,還不與我過一邊去!也有這六姐,只管審問他,說的磣死了。我不知道,還當是好話兒,側著耳朵兒聽他。這蠻子也是個不上蘆帚的行貨子,人家小廝與你使,卻背地干這個營生。」金蓮道:「大娘,那個上蘆帚的肯干這營生,冷鋪睡的花子才這般所為。」孟玉樓道:「這蠻子,他有老婆,怎生這等沒廉恥?」金蓮道:「他來了這一向,俺們就沒見他老婆怎生樣兒。」平安道:「娘每會勝也不看見他。他但往那邊去就鎖了門。住了這半年,我只見他會轎子往娘家去了一遭,沒到晚就來家了。往常幾時出個門兒來,只好晚夕門首倒榪子走走兒罷了。」金蓮道:「他那老婆也是個不長俊的行貨子,嫁了他,怕不的也沒見個天日兒,敢每日只在屋里坐天牢哩。」說了回,月娘同眾人回後邊去了。

西門慶約莫日落時分來家,到上房坐下。月娘問道:「雲伙計留你坐來?」西門慶道:「他在家,見我去,旋放桌兒留我坐,打開一壇酒和我吃。如今衛中荊南崗升了,他就挨著掌印。明日連他和喬親家,就是兩分賀禮,眾同僚都說了,要與他掛軸子,少不得教溫葵軒做兩篇文章,買軸子寫。」月娘道:「還纏甚么溫葵軒、鳥葵軒哩!平白安扎恁樣行貨子,沒廉恥,傳出去教人家知道,把丑來出盡了。」西門慶聽言,唬了一跳,便問:「怎么的?」月娘道:「你別要來問我,你問你家小廝去。」西門慶道:「是那個小廝?」金蓮道:「情知是誰?畫童賊小奴才,俺去送大妗子去,他正在門首哭,如此這般,溫蠻子弄他來。」西門慶聽了,還有些不信,便道:「你叫那小奴才來,等我問他。」一面使玳安兒前邊把畫童兒叫到上房,跪下,西門慶要拿拶子拶他,便道:「賊奴才,你實說,他叫你做甚么?」畫童兒道:「他叫小的,要灌醉了小的,干那小營生兒。今日小的害疼,躲出來了,不敢去。他只顧使平安叫,又打小的,教娘出來看見了。他常時問爹家中各娘房里的事,小的不敢說。昨日爹家中擺酒,他又教唆小的偷銀器家火與他。又某日他望倪師父去,拿爹的書稿兒與倪師父瞧,倪師父又與夏老爺瞧。」這西門慶不聽便罷,聽了便道:「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把他當個人看,誰知他人皮包狗骨東西,要他何用?」一面喝令畫童起去,分付:「再不消過那邊去了。」那畫童磕了頭,起來往前邊去了。西門慶向月娘道:「怪道前日翟親家說我機事不密則害成,我想來沒人,原來是他把我的事透泄與人,我怎的曉得?這樣的狗骨禿東西,平白養在家做甚么?」月娘道:「你和誰說?你家又沒孩子上學,平白招攬個人在家養活,只為寫禮貼兒,饒養活著他,還教他弄乾坤兒。」西門慶道:「不消說了,明日教他走道兒就是了。」一面叫將平安來,分付:「對過對他說,家老爹要房子堆貨,教溫師父轉尋房兒便了。等他來見我,你在門首,只回我不在家。」那平安兒應諾去了。

西門慶告月娘說:「今日賁四來辭我,初六日起身,與夏龍溪送家小往東京去。我想來,線鋪子沒人,倒好教二舅來替他開兩日兒。好不好?」月娘道:「好不好,隨你叫他去。我不管你,省的人又說照顧了我的兄弟。」西門慶不聽,於是使棋童兒:「請你二舅來。」不一時,請吳二舅到,在前廳陪他吃酒坐的,把鑰匙交付與他:「明日同來昭早往獅子街開鋪子去。」不在話下。

卻說溫秀才見畫童兒一夜不過來睡,心中省恐。到次日,平安走來說:「家老爹多上覆溫師父,早晚要這房子堆貨,教師父別尋房兒罷。」這溫秀才聽了,大驚失色,就知畫童兒有甚話說,穿了衣巾,要見西門慶說話。平安道:「俺爹往衙門中去了,還未來哩。」比及來,這溫秀才又衣巾過來伺候,具了一篇長柬,遞與琴童兒。琴童又不敢接,說道:「俺爹才從衙門中回家,辛苦,後邊歇去了,俺每不敢稟。」這溫秀才就知疏遠他,一面走到倪秀才家商議,還搬移家小往舊處住去了。正是:誰人汲得西江水,難洗今朝一面羞。

靡不有初鮮克終,交情似水淡長濃。自古人無千日好,果然花無摘下紅。

第七十七回西門慶踏雪訪愛月賁四嫂帶水戰情郎

詞曰:

望江南

梅其雪,歲暮斗新妝。月底素華同弄色,風前輕片半含香,不比柳花狂。

雙雀影,堪比雪衣娘。六出光中曾結伴,百花頭上解尋芳,爭似兩鴛鴦。

話說溫秀才求見西門慶不得,自知慚愧,隨移家小,搬過舊家去了。西門慶收拾書院,做了客坐,不在話下。

一日,尚舉人來拜辭,上京會試,問西門慶借皮箱氈衫。西門慶陪坐待茶,因說起喬大戶、雲理守:「兩位舍親,一受義官,一受祖職,見任管事,欲求兩篇軸文奉賀。不知老翁可有相知否?借重一言,學生具幣禮相求。」尚舉人笑道:「老翁何用禮,學生敝同窗聶兩湖,見在武庫肄業,與小兒為師,本領雜作極富。學生就與他說,老翁差盛使持軸來就是了。」西門慶連忙致謝。茶畢起身。西門慶隨即封了兩方手帕、五錢白金,差琴童送軸子並氈衫、皮箱,到尚舉人處放下。那消兩日,寫成軸文差人送來。西門慶掛在壁上,但見金字輝粕,文不加點,心中大喜。只見應伯爵來問:「喬大戶與雲二哥的事,幾時舉行?軸文做了不曾?溫老先兒怎的連日不見?」西門慶道:「又題什么溫老先兒,通是個狗類之人!」如此這般,告訴一遍。伯爵道:「哥,我說此人言過其實,虛浮之甚,早時你有後眼,不然,教他調壞了咱家小兒每了。」又問他:「二公賀軸,何人寫了?」西門慶道:「昨日尚小塘來拜我,說他朋友聶兩湖善於詞藻,央求聶兩湖作了。文章已寫了來,你瞧!」於是引伯爵到廳上觀看,喝采不已,又說道:「人情都全了,哥,你早送與人家,好預備。」西門慶道:「明日好日期,早差人送去。」

正說著,忽報:「夏老爹兒來拜辭,說初六日起身去。小的回爹不在家。他說教對何老爹那里說聲,差人那邊看守去。」西門太看見貼兒上寫著「寅家晚生夏承恩頓首拜,謝辭」。西門慶道:「連尚舉人搭他家,就是兩分程儀香絹。」分付琴童:「連忙買了,教你姐夫封了,寫貼子送去。」正在書房中留伯爵吃飯,忽見平安兒慌慌張張拿進三個貼兒來報:「參議汪老爹、兵備雷老爹、郎中安老爹來拜。」西門慶看貼兒:「汪伯彥、雷啟元、安忱拜。」連忙穿衣系帶。伯爵道:「哥,你有事,我去罷。」西門慶道:「我明日會你哩。」一面整衣出迎。三官員皆相讓而入。進入大廳,敘禮,道及向日叨擾之事。少頃茶罷,坐話間,安郎中便道:「雷東谷、汪少華並學生,又來干瀆:有浙江本府趙大尹,新升大理寺正,學生三人借尊府奉請,已發柬,定初九日。主家共五席。戲子學生那里叫來。未知肯允諾否?」西門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