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五章 抱殘守孤(1 / 2)

興漢室 武陵年少時 2210 字 2021-01-14

「於時將有離心,士無固志。」【周書·寇洛李弼等傳論】

早在建安四年之前,張遼等人便針對鄴城進行了多次攻城行動,法正奇思妙想,最開始由諸葛玄組織河內、魏郡民夫在鄴城周遭深挖溝塹,長長的將鄴城圈在里面,以示阻絕。

溝塹一開始只注重長度,挖得很淺,常人可以輕松越過。城上馮禮、韓范等將看到這一幕,紛紛建議袁尚派兵出城,攻殺城外民夫,不但組織對方修塹,更能驅趕民夫沖亂敵陣。

但這個建議被魏郡太守審配斷然拒絕了,他說:「以張遼、法正之智,此必為誘敵之計,吾等不得為其所騙。」

韓范遲疑著說道:「可是這溝塹」

「彼等要費這個力氣挖溝,就讓他們挖好了,此溝既能攔住我軍,也照樣能攔住他們。」審配面無表情的看著城下忙碌的人群,他在心頭估算著要組織這么多民夫,一日至少要耗費數萬糧草,長此以往,對面軍中負擔得起么?

韓范心里覺得不妥,對方如此明目張膽的挖掘溝塹,一定是有所圖謀,雖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趁現在出手阻止才是上策。可他反觀城上眾人,最有智謀的沮授沉默不言,最會設奇用兵的張郃也僅僅只是皺眉不語,至於淳於瓊、蔣奇等人,一個是被對方打怕了,不敢出城應敵,一個是性子謹小慎微慣了,寧肯保守也不肯貿然進擊。

這些重量級的人物一個個保持沉默,反倒是韓范、蘇由他們人微言輕,提的建議不失中肯卻偏偏沒什么分量。這讓韓范感到很奇怪,覺得這樣詭異的沉默實在太反常了。

由於沒人反對審配的主張,袁尚遂將其視為默認,他自以為得計,道:「既如此,就讓他們挖去,等他們精力疲憊、糧草不濟之時,我軍在擇機進取,一舉破敵。」

審配附和的說了幾句,便護送著袁尚走下城頭,經過沮授身旁時,他不經意的冷笑了一聲。

「這……」韓范似還要說什么,卻被身旁的馮禮給拉住了。

諸葛玄組織民夫在城外提心吊膽的挖了半個月後,見城中仍舊無動於衷,不禁去詢問法正:「袁尚難道要坐視自陷死地么?怎的還未出城?」

「好事。」法正得意一笑,轉頭對張遼說道:「彼等這是畏戰了。」

「這幾天夜里月缺,正好可以在今夜起事。」張遼淡淡說道,他們此次派人挖城外溝塹只是表象,其實更多的民夫被分派到漳水邊負責築壩引渠。

這天夜里,數萬民夫全部上陣,將漳水與鄴城之間的溝塹在一夜之間挖深二丈,而後漳水決堤,滾滾白浪沿著溝塹直灌鄴城。

鄴城城牆浸濕,城中頓時變作泥淖,只惜這個時候正值秋冬,水量不足以淹掉鄴城。法正見此雖然惋惜,但也不氣餒,仍建議張遼繼續圍城,消磨守軍銳氣。

就這樣從建安三年的寒冬到來年開春的這三四個月里,鄴城幾近糧絕,城中餓死者過半,審配不得不拿出自家存糧供給軍需,然而仍於事無補。城中守軍都認為堅持不下去,想陳兵突圍,背上趙國、常山,突襲劉虞後方,與袁熙匯合。

可是審配固執不從,他此時已經知道荀諶費盡千辛萬苦穿回來的消息:袁紹、袁術、袁譚相繼大敗,袁氏大勢已去,繼續頑抗都是徒然掙扎,有識之士都要為自己像一條後路,可審配偏不這樣。他自認袁紹對他有辟舉之恩,『君臣義在』,故而執意要與鄴城共存亡,就連袁尚自己想突圍出去都未曾動搖他的想法。

「審正南!」冀州主簿李孚罕見的對他厲聲厲色說話:「你一味死守,不知進取,可是犯了兵家大忌!去年張遼水灌鄴城的教訓你忘了么?」

淳於瓊心里其實早就想逃了,可誰叫他兵馬損失過半,審配在鄴城威望甚巨、又自視甚高,瞧不起他一個潁川人,導致他一直沒什么說話的余地,如今情況危急,他不得不站出來說句話了:

「局勢尚未糜爛至不可收拾的地步,今袁公退守渤海,幽州尚有二公子擁胡漢兵馬幾近三萬。現下朝廷大軍皆舉東望,無暇顧及鄴城,只要我等突圍而出,先破劉虞,或是繞道上谷,與烏桓等部接應,足以擾亂冀州,解袁公之圍。局勢尚有翻覆之機,如此,困守孤城何益?」

審配眯了眯眼睛,忽然看向沮授,問道:「公與可有良策教我?」

沮授輕咳一聲,慢吞吞答道:「其實突圍北上,不失為一條出路。河北諸路兵馬中,唯有劉虞兵馬最是微弱,若是輕兵背上,趁勢而襲,必能破朝廷一旅,振我氣勢。」他看到淳於瓊雀躍的神情,苦笑著搖搖頭,又轉而說道:「只是城外溝塹縱橫,張遼麾下騎兵神,突圍必會損失慘重,袁使君為一軍主帥,此際更不能以身犯險。」

淳於瓊不由大感失望,審配的臉色卻是凝重了幾分。袁尚也是膽怯無謀的,聽沮授、審配都不支持自己帶兵突圍的計策,他也不再做此想,不僅如此,既然自己輕易不能突圍,為了加強自己身邊的防守力量,自己就更不能分散任何兵力了。

於是突圍的討論就此結束,全軍上下斷了突圍的希望,是選擇繼續堅守待斃還是另謀生路,成為擺在當下所有人面前的一個選擇。

夜里,沮授打扮成仆人的裝束低調的潛入囚禁荀諶的地方,荀諶似乎毫不意外對方的到來。恰恰相反,他冒著風險進入鄴城的理由正是需要與沮授接觸,這些天他一直按捺著性子,此時果然先等來了沮授。

荀諶雖說是袁紹戰敗後潛逃而來,但審配並不信他這個拙劣的理由,一是因為潁川荀氏已坐實了朝廷那一邊,荀諶的立場並不可信;二是純粹的畛域之別,審配對任何非冀州士人都抱有一定的敵意。是故在審訊出足夠的信息後,荀諶緊接著就被打入牢獄,隨時等著被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