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葵花初綻金烏棲(二)(1 / 2)

隨著那一天傳信的墨者將消息傳到,那些有墨者深入的村社都開始忙著割草,比起此時征召軍隊的傳播速度還要迅捷。

天氣越來越熱,眾人為了自己的利並不懼熱,干的熱火朝天。

以利導人,這是墨者做事的根基。

成片的草被割倒,按照墨者的要求等曬干後打成捆、或是用牛車拉回去做成垛來防雨儲存。

如何打捆、如何成垛,傳信的墨者都會一一指導,力求不要出現被雨水打濕發霉的情況。

勞作的人帶著簡單的飯,除非是下大雨,否則並不回去。

各村社的墨者都隨墨子學過守城術,《號令》與《雜守》中,對於守城的安排一樣可以用在分配做事上。

做飯的、送水的、打捆的、攤曬的……按照在村社中對每個人性格、力氣、家庭成員的了解,做出適合的決定,這是《號令》篇中守城必須的技術。

這些墨者單人來守三里之城或許不能,但用來安排一個小小丘甸村社的工作,卻是大材小用。

這樣的分配方式是之前沒有過的,效率也是之前不曾有過的。

這種勞作的疲憊也因為對未來生活的向往而沖淡,若是屬吏田俊之類的看到,非要驚嘆於這些懶惰農人勞作的速度。

割倒的青草的氣息,有種說不出的清香,彌漫在沛邑外圍的村社中。

骨匠帶著一群人正忙著打捆的時候,遠遠地聽到一個孩子的叫喊,那些忙碌的人停下手中的活,手支起涼棚看著遠處奔跑的孩童。

「出了什么事?」

眾人以為村社出了事,心頭不安,心說難道是誰家著了火?

這可不是小事,如今屋頂都是茅草,一旦著火整個村社就完了。

如今墨者深入村社,將村社中的人召集在一起,一同制定了村社都能接受和參與的簡單自治法令,誰家的房屋著了火可都是要追究責任的。

懲罰不消說,將來可能還要為同伍的人多付贖買牛馬的糧食。眾人心中惴惴,卻在勞作的快感和平日的信服中忘了那件他們曾魂牽夢繞的事。

待那孩子又跑近了,終於聽清了孩子呼哧帶喘地聲音說的是什么。

「開花了!開花了!真有一個太陽落在上面!」

眾人一時沒反應過來,等過了一陣才有人明悟,想起了幾個月前那個身穿紅袍的墨覡彈指之後說的那番話:金烏棲!

孩子不會說謊,看來村社的那幾株植物真的引來了什么異象?

骨匠知道這只是一朵向陽的、看著像是太陽的花。可村社的人卻不知道,叫嚷著、興奮著、拉著骨匠的手,讓他一同回村社看看。

…………

某個村社的花開了,便意味著別的村社的葵花或者已經開了,或者將要開了。

那一句讖語終於要到兌現的時候。

這一句讖語,對於沛邑城內的手工業者而言,意義不大。

他們不參加這樣的祭祀,也不看重這樣的祭祀,但他們還是和這些很少深入沛邑的墨者產生了種種聯系。

墨者很古怪。

他們來到沛邑後,手拿著宋公和司城的契令,卻不去管轄任何事。

收稅、斂賦、清查私田、整理田洫這些,全都不管,至少現在不管,順其自然。

甚至大部分墨者都住在城外的草房中,並不在城中居住,只是偶爾會入城。

即便只是偶爾入城,作為手工業者眾多的墨者組織,還是很快用各種不同的方式吸引了沛邑的私營手工業者。

木匠們看到了名為墨車的獨輪車、雙轅的馬車、城邊取水墨者「行義」安裝的桔槔,便知道那些傳聞不是假的,這位年已七十的墨翟確是木匠國手,即便弟子也有這樣的才能。

這種新奇之後不久,幾名墨者在城內開了一個豆腐店、一個麥粉鋪,順便還傳授了這些技巧給城中別人,各占一角互不影響。

再後來,就如同商丘一樣,免費使用的墨車、工匠會、公用的麥粉磨坊、用黃豆換取豆油的店鋪……

種種奇怪的、曾經沒有的事物開始在沛邑城內出現,占據著城市的西南角,那里逐漸從一處偏僻地成為了沛邑市井人物聚集的地方。

每每到了晚上,饞嘴的會過來用錢或是黃豆換些豆腐;弄到好魚的會來討幾根香菜熬煮魚湯;誰家積存了麥子便來這里磨成粉,跟著這里的墨者學學麥粉做食物;傍晚時候便過來聽人講故事。

參與到工匠會的人,共同出錢在城邑的西南角修建了一家專門雇工勞作的油鋪,壓榨黃豆,這些油不止在沛邑銷售,有時候也有商人帶回到陶邑、商丘、彭城等地。

原本只是牛馬帶著眼罩轉動的磨盤,也在不久前換成了河邊的水力磨坊,每天磨的麥粉數量更多,只不過暫時沒有那么多麥子。

在這里照應這些產業的,是兩名墨者,沛邑的人覺得那個個子很高、面帶傷疤的人一定是頭目。

這兩人都很有市井味,為人做事真是沒的說,誰有什么事只要對方能做的便能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