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四章 十步殺人笑晏晏(一)(1 / 2)

沛地的八月,風還很暖。

殷歷的八月也比夏歷的八月早一個月,金黃色的向日葵就在這樣的暖風中向著太陽微笑。

人還沒有到齊,不斷地有人趕來,墨者們帶領著新來的村社成員或是沛邑城內的人,安排到不同的位置坐下,先為他們准備了干糧飲食。

台上,幾名墨者正在互相做角抵、比劍之類的游戲,吸引著眾人的目光,消磨著等待的時間,時不時引來一陣叫好聲。

適與墨子等一些墨者站在刻意種植出儀式感排列的向日葵下,金色的花粉撲簌簌地落下,野蜂在上飛舞,別有情調。

幾名墨者從遠處趕來,在墨子的身邊說道:「那些巫祝從沛邑出來了,他們抬著棺木,穿著喪服。前面三五十人手持苴杖,後面人穿五服麻衣,邊哭邊朝這邊來。眾多人跟隨其後,許是要來復仇?」

墨子嘿了一聲,適似乎也明白過來對方這是要做什么。

「這也好,我還擔心他們會逃,既不逃,那就讓他們來。適,那些火葯都准備好了?」

適指著遠處的馬車道:「准備的不多,原料不足。但是用來震懾眾人還是可以做到的。不需要都這樣殺,只需要殺幾個就好。」

墨子看著不遠處正在那吃飯或是觀看墨者舞劍角抵的民眾,笑道:「讓他們哭吧,哭喪事,也哭自己。到時死了,又無人哭,先哭也好。」

適道:「先生不擔心?」

墨子淡淡一笑,反問道:「有何可擔心?口舌相辯不消說,爭民心這些人可能爭得過你們書秘吏的人?真要是借機生事,怕他們沒這個膽子。讓高孫子乘車,帶那些村社輕壯沿路准備相迎。」

傳令的墨者領命而去,原本在外圍巡邏的四輛車迅速集結,帶領著那些被墨者深入的村社的鄉民,沿著面向沛邑的小路前行。

片刻後,又有幾名墨者跑來道:「沛邑的大族、長者、屬吏等也都前來。」

墨子大約已經看清楚了,笑著對適說道:「看來這些人是來問罪的。不過他們問不了你毒殺巫祝的罪,總要想個別的罪名。你在這里等著,我會見見那些人。公造冶留在這里,和適在一起。」

公造冶略微有些擔憂,說道:「先生,我若不去,只怕他們有人借機行刺。此地不比商丘,恐怕這些人還不知道我墨者復仇的手段。適不是說過嘛,初生牛犢不怕虎,咱們這虎怕的不是那些大牛,反倒是要提防那些不曾見過猛虎的牛犢。」

墨子揮手大笑,揚長而去,毫不擔心。

公造冶拍了拍適的肩膀,以示鼓勵,或做期待,隨後一言不發站在適的左側。

…………

數里之外,一列長長的隊伍正朝這邊而來。

三十多具棺木被抬著,走在最前面的一些人,身穿三升的不縫邊的生麻布,頭戴六升麻布縫制的繩纓冠,腰間纏繞白布、繩纓冠之下垂有白帶。

最前面一人,手持一根齊胸高的竹杖,以示自己悲傷之下難以行走只能拄杖前行。

旁邊一棺木的主人生前可能並無嫡子,跟隨棺木前行的是一女子,容貌秀麗,身穿喪服。

只是不帶繩纓冠,而是以一寸寬的麻布從額前繞過,將頭發挽成一個髽髻,髽髻的後面用一尺長的竹子作為簪子,名為箭簪,以示自己悲傷。耳邊的垂飾早已取下,肉嘟嘟的耳垂上空留著一個不易察覺的小孔。

斬衰之後,便是服大功、小功、緦麻三喪的親友,此時尚未哭泣,正等著准備遇到墨者和那些鄉民之後再放聲大哭。

棺木之後,跟隨著幾名身穿草鞋的游俠兒劍客。他們並非墨者,穿草鞋只是滕國的習慣,可見這些人正是距離沛邑不遠的滕人。

這些游俠兒劍客中為首的一個,身高八尺,身負短劍,走的極為從容。

身後有巫祝跟上來,與那高八尺的劍士行禮,那劍士顯有些不耐煩,問道:「尚有多遠?」

巫祝小心回答,只說還有數里,這劍士的面色才算有些和藹。

身穿六升熟麻喪服的巫祝道:「實是沒有辦法,墨者凶殘,毒殺我血親,我等無力,只能請人復仇。事成之後,必以萬錢相謝。我只聽說墨者中也有善用劍的,還請小心。」

那劍士大笑道:「我十五歲便殺人,你們也在滕地聽過我名聲,哪個不知?我乃滕地第一勇士。」

巫祝連聲稱是,也知道此人卻有本事。

這人名叫滕叔羽,在滕地市井中也算是一等一的人物,十五歲便殺人,又是滕國公族之後,據稱當年越人破城之時滕叔羽也曾格殺過兩名越人甲士,隱居市井。

滕國乃是武王的十四弟封國,始得封者滕叔秀,十年前越王朱勾滅滕,公族不忘此恨,便以滕叔為姓,以待將來復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