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章 萬民約政勢洶洶(三)(2 / 2)

適咽下飯,心道只怕這里的民眾真要是約了令法,未必願意救商丘,但此時也不說破,只道:「先生的意思極好,這便是將來約束天下不義之戰的手段之一。但宋人只能守宋,總不能晉人圍鄭也去幫忙。墨者終究太少,縱然奔波騰雲,怕是也趕不及。」

他的意思墨子哪里能不知道,笑道:「你的嗓子已啞,便不必說這么多。將來若這里的事安定了,自然不會只在這里,鄭人守鄭,可總得有所守啊。若是鄭君畝稅十二、晉人畝稅什一,鄭人為何要守?」

「終究,還是要先約本國之君,才能守住不義之征啊。按你所說,這些國君都是可以替換或是以法約束的。只是這事萬萬不能急切。」

「你今日所做的極好,守住了墨者的規矩。既是你提出大聚同義,你若不守那可就破了當日的十三劍之令了。」

適知道墨子在開玩笑,心情暢快,也笑道:「我自然遵守,這是取利啊,我可不想死。真到我要害天下的時候,盡管殺,殺我一人以利天下,我還是沒有二話的。」

圍坐的眾人都笑,也不信他能做出什么害天下的舉動。

公造冶於一旁揶揄道:「你口舌雖利,可總要學些防身的本事。辯五十四雖說不精劍術,可尋常人一兩個也殺他不能。你學學劍,或是學學射?」

墨子卻道:「不必了。書秘吏今後的事太多,適能做的別人又做不得。他去學劍學射,還不如分出幾人護衛。公造冶,你選幾個人跟著適,但這些人仍舊你和摹成子管,只護衛他,卻不要歸他管轄。這是規矩。」

適也沒覺得這有什么不信任的,拜謝道:「如此就讓公造費心了。只是先生,書秘吏的人手還是不夠。今歲還好,咱們定好的明年要做的事,只怕書秘吏的人不能夠完成,更別提今後了。」

這倒是個急需解決的問題。

適這么一說,公造冶、摹成子、高孫子等部首也都紛紛訴苦,原本墨者只是守城,如今卻要暗地里管轄一方,人手著實捉襟見肘。

不只是書秘吏缺人,到處都缺人。那些深入到村社的墨者暫時不能撤回,至少也還要半年之後,就算撤回也未必人人都能做那些府庫吏的事。

況且一旦楚人圍宋,必須還要回去守宋城,這是墨者的義也是為將來准備。

成為墨者的規矩極為嚴格,選拔也極為苛刻,適在商丘村社里弄得那幾個小墨者,屬於特殊情況,又有當初村社谷米事,這才被允許。

墨子認為墨者一定要是精華,寧缺毋濫。

原本足以,可現在著實有些不夠。如今大部分七悟害都在這里,墨子便道:「今日只先說說,具體如何還要等秋季大聚之後再論。這事既是適你先提出的,你說說你的意思。」

適放下瓦罐,極為鄭重地說道:「先生,若約法成,有些事未必非要墨者去做。墨者固然有行義之心,可以被我們信任,但就算不是墨者,一旦定出規矩,能者舉而弊者下,也未必就能作惡。」

「墨者依舊要嚴,可是將來為政者,如今學文識字算九數,至少也要三年學成。先生則是非成墨者、不傳真學。」

「可我曾說,白沙在涅與之俱黑、蓬生麻中不扶自直。三年之內,或可讓一部分成為墨者,而這些墨者又是精通文字九數田畝的。」

「可仿當年仲尼私學或鄭地鄉校,也成一校。先生可為校長,我以輔佐,盡授所學,傳以大義。」

「以兩年為期,先聞大義、學文字九數田畝,待兩年後近墨已黑者,再以個人強壯聰慧,授以劍術、守城、天志、戰陣、鼓動等真學。」

「如此一來,以三五年為限,可用之墨源源不斷。一旦這里的事一了,便讓各村社選出聰慧可期的八、九歲孩童,送來。日後他們亦可為種,遍地開花,縱不能傳墨者之義,也可讓更多人識文斷字。」

「草帛已有,先生已可書義,可若識字之人太少,那又如何以草帛傳義呢?」

適說的很隱晦,也為了防止不必要的想法,直接表示讓墨子親自做這鄉校之長,自己只做輔助。

他這是主動承擔了許多疲憊的事,也能在三五年內解決墨者人手不足的情況,看上去大義凜然毫無私心。

墨子也知道,若真是這樣做,這管理鄉校的人,除了適也是在沒有更好的人選。他這個所謂的鄉校之長,怕是沒有多少時間去管,墨者一切的事他都要負責,如今看起來生機勃勃,更讓他有了希望,更難放下不忍不管。

其余人也覺得這樣正可解決各部人手不足的問題,也都同意,墨子便道:「那就這樣,待這里的事一了,墨者大聚之時就把這件事定下來。但現在還是要做成這里的事……」

他一指四周,看著適,問道:「明日若你難以發音,怕是要換個人。終究最後解決巫祝淫祀騙人之事,非你不可,那時候你若不能發音,這事不好辦。」

適自信滿滿地笑道:「先生放心,民眾之心已定一半,明日事不需我出面,五十四也能做好後面的事。之前已經講清楚,他口舌銳利,足以做成。」

「只要講清楚了道理,缺了誰都可以做,這正是我所盼望的。那我明後日就且歇息,倒要五十四受累了。明日要講的那些,只是今日事的延續,就像是秋水到來,草木被淹只是必然之事。」

「無非就是定下來,他們出讓的部分權利,轉讓後由誰掌管而已。」

眾人點頭,辯五十四搓了搓手,笑道:「那我明日就上去,但你卻要在我身邊,萬一有些事我答不上,還要靠你急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