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九章 王子奔鄭弭兵夭(五)(2 / 2)

「你以為你所做的一切,是在改變天下?其實這是命中注定的,你們做是命,不做也是命!」

辯五十四聞言,笑不出來,只說道:「所以你一切安命?哪怕知道做一些事可以改變命運?」

列子仰天長笑道:「命運不可改。你豈不聞季梁生病之事?」

「季梁生病七日,其子以為必死,乃便求名醫巫祝。」

「一醫生說,你體內的寒氣與熱氣不調和,虛與實越過了限度,病由於時飢時飽和色欲過度,使精神思慮煩雜散漫,不是天的原因,也不是鬼的原因。雖然危重,仍然可以治療。」

「季梁大怒,說這是庸醫,將其趕走。」

「後另有名醫說,您的命運從您形成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決定了。葯物針砭能對你怎樣呢?沒有用,等待命運吧!」

「季梁大贊這就是名醫啊!於是幾天後,季梁的病就好了。」

「難道,這不就是命運嗎?」

「再者,生死,乃至親人的生死,這都是天命啊。」

「魏人東門吳的兒子死了,他卻不悲傷。只說:我過去沒有兒子,沒有兒子的時候並不憂愁。現在兒子死了,就和過去沒有兒子的時候一樣,我有什么可憂愁的呢?」

「這才是真正知命的人啊!」

列子起身,沖著辯五十四再拜,說道:「你們墨家啊!就該如同東門吳一樣。」

「過去沒有弭兵會,天下大亂,民眾也是這樣過來的。現在有了弭兵會卻因為王子定的出現而夭折,難道不是和沒有的時候一樣嗎?你們有什么可憂愁的呢?」

辯五十四勃然作色,拂袖不受列子之禮,怒道:「墨家非命!天命不存在!人定勝天!」

「我等既非命,便不得不救天下、利天下!您的學問,可以修身,卻不能夠平定亂世啊!」

「若亂世平,我或許會來聽您的學問,以為他山之石。若亂世不平,我實在不能夠再來聽您的學問了!」

說罷,轉動草鞋,扭動短褐,轉身疾走。

列子在後高唱:「天命豈可違?即便你們利天下、救了天下,那也是天命早已注定的。天命豈能非?你都不知道天命是什么,又怎么知道自己扭轉了天命?」

辯五十四頭也不回,佩劍於身,心道:「先生曾言,天下的士人君子,內心確實希望為天下謀利,為天下除害,面對『有命』論者的話,不可不努力批駁它。」

「若此言行於天下,世人安命,以為貧窮是命,富貴是命,是不能更改的,那么天下必將大亂!這樣的言論,是我墨家的大敵啊!」

「我即便辯贏了他,又能如何?適說,宣義之事,是為了宣而不是為了辯。墨家需要的是宣,而不是辯,我今日不與他辯,只待將來天下名士雲集,必在眾人面前將其駁倒!」

「言辭既要勝,我墨家利天下之勢也必要行!他日若天下樂土,他卻依舊歸於天命,我便刺而殺之!」

想畢,與身邊同行之墨者說道:「且去駟子陽府邸之中,親自求見,我墨家要知道鄭人要如何做!」

不久前禽滑厘經過鄭國,已經便會了鄭君與執政駟子陽,說出弭兵會之事,兩人多已應允,只說若三晉弭兵,他們必然會盟。

現如今,三晉那邊還沒有傳來消息,楚王子定已經入鄭,原本看似馬上就要成功的弭兵會,在辯五十四看來,又要成為泡影。

…………

熊定出逃至鄭,不僅在墨家引發了震動,也讓風雨飄搖的鄭國政局變得更為詭異。

這個曾經射傷周天子肩膀,稱霸春秋的鄭國,如今已經開始衰敗,早已不復當年之威。

上一任鄭君,被韓武子攻破鄭城擊殺,國人立了上一任鄭君的弟弟為新君。

因為有此血仇,因而與韓交惡,於是不得不朝於楚,加之鄭伯與楚王之間的姻親關系,鄭楚關系一直保持的極好。

鄭國以小國之力,連年出兵與韓國交戰,各有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