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零章 王子奔鄭弭兵夭(六)(2 / 2)

墨家,這就是最好的宣傳。

而且,一旦弭兵成功,鄭國的變革也可以繼續開展。

駟子陽獨攬大權,封地又多,此消彼長之下,二十年和平,也就意味著自己家族將會徹底取代鄭君一系,成為鄭國真正的主人。

哪至於如同現在,還需要借助對韓仇恨來聚攏國人的支持,開展種種變革:凡反對變革的,就是站在韓人那邊,是鄭人的死敵,這樣的理由之下,其余貴族們也暫時不敢亂動。

鄭國已經打不動了,駟子陽也不敢再打下去了,可是因為煽動仇恨上台執政的他卻又不能直接停戰。

禽滑厘辯術亦強,又有墨家商丘一戰做底氣,更有楚王先盟為後盾,種種條件一說,略微一傳,鄭都震動,皆願弭兵,以求稼穡變革鐵器農具。

禽滑厘的分析,駟子陽相信墨家的判斷,也相信這一次三晉也一定會參加弭兵。

因為商丘城下,墨家只是敗了楚王,卻沒有殲滅楚軍,因此楚人的勢力仍大,而榆關、大梁等地的楚之縣公更是掌握極多的部隊,圍宋之事並未參與,一直在防范著三晉南下。

駟子陽志得意滿,只覺得墨家為他們家族創造了一個極好的機會。

可不想,禽滑厘剛走不久,南邊就傳來消息。

楚王遇刺,王子疑即位,王子定出逃於鄭。

終究,王子定的母親是鄭伯之女,這是正宗的甥舅關系,鄭國總要表態。

而王子定前些日子奔逃至鄭後,即刻派人前往三晉,希望三晉能夠出兵護送他回國即位。

晉楚世仇,可對於王子而言,這種世仇不如自己即位的意義大。

什么都可以商量,哪怕削弱楚國,出賣楚國的利益,他這個楚國王子也可以做,只要能夠讓他回國即位。

因為此時的楚國,不是他熊定的楚國,而是他哥哥熊疑的楚國,那么賣此時的楚國,並不是賣自己的楚國,賣起來也就毫不心痛——不是自己的東西失去了,怎么可以算是損失呢?

種種利誘之下,駟子陽知道,幾天前禽滑厘所說的弭兵會一事,已經絕無可能。

三晉不可能錯過這個機會,弭兵已經成了泡影。

鄭人必須表態,而且很顯然只有一條路可走:出兵護送王子定入楚,以此換取足夠的利益:榆關、啟封、中牟、大梁!

若能得到此四邑,不但鄭國可以增加力量,他駟子陽也可以將這幾處占為自己的封地,從而讓自己的勢力更加強大。

至於中立?

這件事已不可能,鄭國的位置比宋國要糟的多。

晉楚爭霸,必要圍宋,因為宋在側翼,必須要保證宋國的中立和親近,但是於整個戰局無補。

晉楚爭霸,必戰於鄭。因為鄭在中央,可以直接威脅到楚國的中心地帶南陽盆地。

方城若破,楚國危矣。

鄭國只能站隊,不能中立,而且站隊也只有一個選擇:與三晉合力,入王子定。

姻親關系只是一方面,利益許諾也是一方面,畢竟自己的外甥若不支持,那么總是說不過去的。

而且,若是鄭國繼續選擇與楚結好,終於抓住機會與楚國爭霸開戰的三晉第一個就會對鄭國下手。

原本只是鄭韓交兵,魏人沒有參與,但若不支持王子定,魏韓合力,鄭人必不能擋。

中立,在楚國忽然出了這么大事的情況下,就是個笑話。

力量平衡已被打破,幾天前萬眾歡騰的弭兵夢想,如今也是個笑話。

既然已經成為了笑話,也就不能抱有任何的幻想,駟子陽正是這樣一個人。

而在這之外,駟子陽還有更大的野心。

三晉與楚爭霸,入王子定,若支持王子定的貴族們雲集響應,三晉必能攻破長城,進入楚國腹地。

而楚國腹地,不是鄭國也不是他駟子陽的利益所在,得到了也守不住。

所以,必須要在三晉反應過來之前,率先對楚宣戰,以入王子定的名義,趕在三晉出兵前先行那些武陽榆關,若能那些中牟、大梁、啟封等城,更是再好不過。

拿下這些,便不需要繼續深入楚地,而是趁著晉楚交兵的時機,再捅韓國一刀!

駟子陽盤算了一下,王子定求於三晉需要時間,三晉整合紛爭出兵又需要時間,自己有大約一年的時間可以完成自己的野心:

一年內攻下榆關等楚國東邊的土地,一年後三晉出兵後鄭國搖旗吶喊卻不出兵,反正鄭國不出兵三晉為了削弱楚國也必然出兵,到時候抓住機會攻打韓國。

只怕屆時魏人為了鄭人不和楚人站在一起,又只能承認這是鄭韓兩國私怨,不會干涉。

到時候既獲得了楚之大邑為自己封地,又攻下韓之邊城對內宣傳自己復了當年韓武子殺鄭公之仇,這鄭國豈不就是他駟子陽的了?

駟子陽心想:這就是天命啊,否則又怎么會有這么好的機會降臨在自己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