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一章 王子奔鄭弭兵夭(七)(1 / 2)

相信天命所歸的駟子陽,對待列子與對待求見的墨家辯五十四的態度,截然不同。

列子亦有弟子,也有賢名,但終究不能夠影響天下的局勢。

不用說商丘一戰導致的結果,便是平日道理在市井間的煽動性也遠遠不及墨家那些兼愛非攻平等之類的說辭。

禽滑厘將走,之前也已經答允墨家參與弭兵,這一次辯五十四求見,駟子陽也不得不見。

辯五十四既入,便直接問起了王子定奔鄭之事,鄭國將要如何應對?

駟子陽便道:「先生乃墨子弟子,弭兵中原,利於天下,這是世人所喜歡的。但王子定乃鄭君之甥,母舅之親不論,那熊疑又有弒父之嫌。難道,一個有弒父之嫌的人作為國君,是可以利於天下的嗎?」

辯五十四不是來辯論的,所以也就不想反駁,只是問道:「君之意,鄭人不再遵守弭兵之約?」

駟子陽笑道:「這不是不義之戰啊。這是義戰,有什么比討伐弒父之君更為得天下之義的呢?」

辯五十四笑了笑,沒有回答,因為墨家的義和駟子陽所謂的義根本就不同。當年楚國白公之亂傀儡之事,墨子已經講過無數遍。

況且,無非就是個理由,他所需要知道的只是結果。

駟子陽便問:「楚,大國也。我曾聽聞你們巨子也曾說,楚是天下好戰之國。鄭,小邦也,如果不是為了道義,竟是可以以小擊大嗎?」

「道義既有,那便不是不義之戰。」

他以為墨家人物必要與他爭辯,因為前些日子禽滑厘來到這里時,墨家眾人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名震鄭都,駟子陽本來以為還要面對辯五十四的爭論。

卻不想辯五十四點頭道:「既如此,那我就知曉了。只是,君既知鄭乃小邦,這樣招惹大國,恐怕會招來禍患啊。」

「君執鄭政,心意已決,我已經不能夠說服您了。請允許我告辭。」

說罷,行禮而出,駟子陽遣人相送。

辯五十四出了門,與其余墨家弟子搖搖頭,說道:「鄭人必入王子定。戰端又起,三晉也必會錯過這個機會。適說的對啊,這次弭兵,靠的只是標本平衡,而非是王公貴族有兼愛非攻之心。」

一人道:「墨辯,如此我們該怎么做?這一次我們來這里,是要與列子與楊朱相辯,可這樣的消息不能夠不傳遞回去。」

想到早些時候與列子的爭辯,辯五十四嘆息一聲道:「空辯無益。如今戰端既開,天下人目光皆在王子定事上。」

「原本巨子與悟害們的意思,是利用商丘一戰我墨家名揚天下之際、弭兵會成眾人無心戰爭之時,駁倒楊朱列寇,從而讓道理在士人君子之中傳播。現在看來,這件事倒是可以推遲了。」

眾人又商量了一番,都覺得辯五十四的話有道理,於是各自表決示意同意他的話,便即刻收拾,准備返回沛縣。

…………

數日後,駟子陽已經與部眾們商討完畢,制定了詳盡的計劃。

王子定暫時居住在鄭都之內,鄭軍立刻集結,趁著楚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機,突襲楚人武陽,奪取榆關。

王子定可以派人前往三晉,說動三晉出兵,但不能夠親去。

只要王子定不親去,那么就可以趁著三晉出兵與楚爭斗之時,突襲韓國陽翟,從而擴展鄭國和他家族的勢力。

只要王子定還在鄭,那么鄭人背後捅刀突襲韓國,迫於王子定在鄭的局勢,魏人必然會保持中立,甚至可能鄭韓之間一邊打著,一邊還可以組織聯軍入王子定。

他計議已定,便邀請七穆其余家族一同商量,准備盡可能在春季出兵,越早越好,提早占據楚人的幾座城邑。

這種事,難點不在於戰場勝負。

如今楚人內部不穩,新王即位,守衛榆關的楚人數量不多:因為就在幾年前鄭君還前去朝覲楚王,鄭國與韓開戰,又和楚有姻親,榆關之師不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不能及得上鄭國的舉國之力。

這種事,難點在於利益分配。

攻打楚國之後,利益怎么劃分?劃分不好,七穆家族會反對,會煽動民眾反對,甚至會煽動農兵抗命。

到時候也就不可能戰勝楚人,甚至可能大敗。

必須要在開戰之前商定好各家戰後的利益,即便駟子陽知道越早出兵越好,可他卻毫無辦法,只能把精力放在冗長的利益許諾和分配上。

他的私兵,不足以戰勝楚人。

…………

月後,魏都安邑。

叛墨勝綽佩劍站於街市之上,身後跟著數人,正看著十幾輛馬車朝著宮室奔馳。

駕車之人皆著華服,顯然是某位王公貴族所派遣的。

比起十余日前經過這里的寒酸的墨家馬車,截然不同,勝綽看著那些華貴車馬,嘆息一聲。

他叛墨家道義離開,投身於秦公子連,為的就是榮華富貴,一身的本事可以施展,得到功名利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