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零章 諸侯側目市井談(六)(2 / 2)

又說:凡馬不傷於末,必傷於始;不傷於飢,必傷於飽。日暮道遠,必數上下。寧勞於人,慎無勞馬。常令有余,備敵覆我。

戰車在平原決戰確實無可匹敵,但是一些地方不利於戰車,就只能靠步卒作戰。而且車戰一般也就直面沖擊,很多時候吳起想要從兩翼包抄的時候,都深感步卒行動緩慢,戰車又無法完成這樣的任務。

如今馬鐙出現,人馬合一,似乎倒是可以訓練一支用以沖擊追殺或是威脅側翼的騎兵,替代一部分車兵。

他甚至想到,若是自己有炮,以炮轟擊敵陣,趁著敵陣散亂的時機,以馬鐙騎手沖擊散亂的敵陣,恐怕敵人頃刻就散。

既這樣,馬鐙與炮,都應無論如何弄到手一部分,而且應該告知魏侯這些東西的重要性,就以西河卒嘗試。

墨家既然認為只要不能轟開城牆的火炮都可售賣,吳起想這東西倒也可以用於野戰。即便昂貴,也要買上一些,以作嘗試。

任何一種戰法都不是憑空想象出來的,他需要親眼看到,編練成軍之後,再定奪戰術,但這之前首先要有。

牛闌邑一戰,已經表明這種城防和火器的作用,作為天下知兵第一人,他自然重視。

雖說他也明白,牛闌邑之戰獲勝,並非全部都是軍事勝利,但看過那小冊子之後,也確信想要攻下這樣的城邑必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從孫武子到吳起再到即將出世的孫臏,對於名將的要求便是進攻的時候沒有機會也能創造出機會、防守的時候即便告訴天下人自己怎么守進攻方也難以攻破。

墨家在防守上,有這樣的自信,於是刊行天下,明確告訴守城怎么守,可即便知道,也需要付出慘重的代價,這正是可怕之處。

小冊子上並無大略,只有戰術,和簡單到家的算術,而這些東西,卻正應該是不傳之秘才對。

思慮中,吳起解開自己的腰帶,按照小冊子上的模樣,圍成了牛闌邑的星芒城牆模樣,按照上面的介紹重演了一番攻城守城之戰。

苦思片刻,以手輕點案幾,片刻又搖搖頭,顯然在思考什么。

親信不敢言語,生怕打擾。

不知多久,吳起點點頭,搖頭道:「公子擊攻城有誤。這種城防,就該猛攻星芒一角,一角破其余均破,就不該展開兵力三面圍攻。」

親信急忙問道:「這是緣何?」

吳起又讓親信解下腰帶,對折之後正好圍住了城牆的三面。

他又將自己做城牆的腰帶展開,取其三面長度伸直,竟然比親信對折後可以圍牆的長度多出兩倍有余。

吳起笑道:「冊上所說的正面展開四字,我思慮許久,終於明白是什么意思。公子擊三面而圍,也就是牛闌邑兵卒不多。他若是圍攻沛縣之類的墨家巢穴,哈哈,三面圍擊,莫說十余日,只怕三日他就要撤走!」

說罷,又將腰帶圍好,手指在凹面夾角的城牆附近一點,說道:「攻城門,左中右三面均可攢射,焉能攻下?」

「只不過冊上說,牛闌邑只是數月堆砌而成,真要是按照上面說的建成多芒多角的樣式,我也難以攻破。」

「為將者應臨機決斷,用兵必須審敵虛實而趨其危。不應遵循舊法……」

剩余的話,他沒明說,實際上親信也聽懂了。

吳起在說公子擊為將的水平和自己差太遠,名聲傳遍,不過是借助國勢而已,要讓公子擊這樣的水平去當年他守御的魯國和齊國交戰,恐怕早就敗亡了。

自己若是帶兵,縱然也難攻取,但也不會傷亡那么大,更不會遵循舊法猛攻城門。

說罷,又問親信道:「那冊上說,這需要幾何九數之學。九數我通曉,幾何之學,又是什么?」

親信在市井間打探過不少消息,笑道:「墨翟木匠出身,多用規矩方圓。幾何,似乎便是規矩方圓勾股長短……」

看了看案幾上的腰帶,親信又道:「如你剛才以腰帶長短相較,那就是幾何吧?多長、多短?墨家人似乎不需要比,只以九數算即可。尤其那個名適的,據說最通此技。」

吳起嗯了一聲,緩緩道:「這樣的學問,守城攻城均有大用。倒是應該告知君上,多派遣人前往沛縣求學。」

又考慮到馬鐙火炮等器械,吳起總結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叫親信准備紙筆,要寫一封信建議魏侯。

正要書寫,魏侯的使者到來,迎接之後,便將魏侯的意思傳達下來,又多說一些獎勵安慰之語。

吳起琢磨了一下,明白了魏斯的用意,暗贊這倒是戰勝於朝廷的妙計,加上自己剛剛打了秦人一次,秦君又薨,就算內部不亂五年之內也休想再染指西河。

他想,應該是魏侯准備用他為將,攻楚。一則魏侯已老,如今韓趙兩家同時受封的兩位都已亡故,也不免擔憂後事,不太可能再讓公子擊出征了;其次便是……恐怕攻楚這件事,也非得他吳起才能做到威震天下,借助王子定的繼承權,一舉讓楚國衰落十幾年。

若能做成,也算是報答了魏侯的知遇恩情。只是,楚人現在又在做什么呢?他們會放棄韓趙君亡、鄭人背盟的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