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說服(2 / 2)

「再說……就算今日不變,今後呢?費國離泗上太近了,墨家之義響徹泗上,變革之事,我看是早晚要行的。」

「您若不做,將來局勢有變,可能別人會做呀!所以我說,這是一件富貴。」

「我已經安排了車馬,也預留了狗洞在城牆,一旦失敗,您可以逃亡。在泗上的金行里尚有存款,您又怕什么呢?經營百越的貿易行您也有股份,您有什么可以擔憂的呢?」

這泗上的金行,是墨家牽頭,許多商人投入的一個適弄出的古怪東西,專門用來謀利的。這幾年隨著手工業發展、對外擴張貿易,獲利頗豐,許多商人都將錢財存入其中。

不為別的,就是因為比起放貸,現在經營存入金行的回報率更高一些,人們求利而已。

這幾年季孫巒在其中獲利不少,身份其實也在逐漸轉變,只是他自己還沒有覺察到而已。

他已經在墨家的秘密幫助下,從一個封邑食利貴族,變成了不需要封地也能生存的一個新興階層。

求利,取利,這是商人的話,也是墨家一直在談的義。

季孫巒知道衛讓做事向來穩妥,思索之後,其實也不是不動心。

聽起來的確是一場獲利百倍的投入,墨家這幾年也顯示了足夠的力量,潡水與最兩次大戰,連敗齊、越,已然可以與天下諸侯爭雄,季孫巒倒是不擔心自己的財富化為烏有。

只不過他是在用一種習慣性的思維考慮,生怕卷入其中身死,所以恐慌。

現在衛讓一說,季孫巒也想,若是真要是做了,逃亡到泗上,只怕國君也沒有辦法。

衛讓偷偷觀察者季孫巒的表情,見季孫巒眼神移動,顯然已經動搖,心中暗喜,又趁熱打鐵道:「您的祖上是季成子,慶父的事,難道您不知道嗎?若是當年莒國不交慶父,慶父如何?魯國大而莒國小,慶父得死。若莒國大而魯國小,難道慶父會死嗎?」

「既然您與我一同經商謀利,難道陶朱公的事您不知道嗎?文種死於鳥盡弓藏,可范蠡三致萬金,又何須封地?又與封君何異?您沒有陶朱的才能,但是您卻有不同的身份,這正是最大的本錢,您可以用這個身份,來彌補如陶朱經商上能力的不足啊。」

正是慶父不死魯難未已,季孫巒的祖上只是慶父的弟弟,慶父政變失敗後逃亡莒國,但是迫於齊國和魯國的外交壓力,不得不被引渡回國,途中自殺。

衛讓已經把引誘的話說的很清楚了,一旦政變失敗,逃亡泗上。泗上這幾年和楚國打的火熱,和趙國關系也好,秦國人前幾日剛剛經過泗上與墨家合作天下皆知……

衛讓的意思是,當年慶父被莒國迫於魯國的政治壓力而交出,可是現在費國不是魯國,泗上也不是莒國,墨家為利天下,你逃亡到泗上,不但不能被交出,還一樣富貴。

你沒有什么野心,經商的話也沒有陶朱公的才能。陶朱公從越國逃亡,那是能力之外其余為零,可人家是陶朱公,所以能三致萬金。

你沒有陶朱公的才能,但卻有個宮室的身份,不趁著這個機會用身份彌補才能的不足,還在等什么呢?

你現在不用,真等到將來想用的時候,哪里輪得上你?

季孫巒想了想,終於說到了關鍵處,問道:「可現在的局勢,真的已經到這種程度了嗎?」

衛讓笑道:「昔年若非武王,商紂也未必滅亡。難道文武成事,要等到天下的局勢都定下來之後再做嗎?若是那樣,又怎么能夠湯武革命家於天下呢?」

「現在費國的局面,是秋天的荒原。若無火焰,就算再干燥難道會燃燒嗎?可只要有一絲火星,那就可能會燒起來啊。」

「衛人驅逐國君,難道不是火候已到,那些親晉的貴族點燃了火嗎?」

「宋人殺死國君,難道不是火候已到,宋國公子在後面煽風嗎?」

「鄭人燒死國君,難道不是火候已到,鄭國的公子在用火石打火嗎?」

「齊人吊死國君,難道不是火候已到,齊國的公子在外領兵返回得到了眾人的支持嗎?」

「您現在是可以做點火的人啊,不能夠錯過這樣的機會啊。如果民眾變革成功,您沒有尺寸之功,又怎么能夠得利呢?民眾認為您和那些貴族是一樣的,難道不會剝奪您的利嗎?」

「如果民眾的怒火越來越盛,您又怎么知道會沒有和您一樣身份的人,說支持民眾的話呢?畢竟可是現在沒人直接明說反對民意吧?」

「所以我說,現在這樣的機會……對您來說,是可遇不可求的啊。」

「首義之功,可以獲得民眾的支持,您能夠得利。」

「若是失敗,您可以逃亡泗上楚邦,有錢有商,也不能夠有什么損害。」

「所以,這樣的一樁富貴擺在您的面前,您卻害怕失敗。這就像是做商人的人,認為可能會賠錢於是不敢經常;做農人的,害怕天災,不敢行稼穡;做工匠的,害怕不能售出,不敢制作器具……這是不能夠謀求利益的啊!」

季孫巒思考之後,拜謝道:「是這樣的道理,您說服了我,您是真正的朋友啊。那么,請您保護我的妻子家人,我的錢財與私兵,都交給您來安排,我的命也請攥在您的手中。您是恪守朋友之義的人。」

說罷再拜而三,衛讓道:「如此,請您不要離開,就在我的宅中等待,我這就派人接走您的家人,提前安排出逃。若是事敗,便出國會和。若是事成,再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