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泰山之陽(三)(1 / 2)

適的這一句一刀切,在場眾人倒是沒有什么異議,都明白其中的緣故。

泗上墨家執政,原本一些擁有土地的貴族,「被迫」地成為了經營性的地主或者入股參與了紡織、礦產、手工等行業。民眾贖買的錢給予那些貴族,而貴族手里捏著錢又不能坐吃山空,只好投入到泗上蓬勃發展的手工業之中。

加上墨家的技術領先、楚國越國諸國市場的免稅,手工業利潤極高,完成了成功的轉型。

隨著五年、十年亦或是二十年的贖買期結束,大量得到了土地的民眾也有了更多的消費能力,當外部市場逐漸飽和的時候,泗上以自耕農為主體的內部市場也開始發力。

但在齊國,再這么弄就不合適。

那時候不說什么天志之下勞動者理所當然應該擁有土地,那是因為需要暫時穩固泗上的那些貴族。

現在泗上的舊貴族要么在當年的彭城平叛中死的差不多了,要么就乖乖地成為了經營性的地主和入股紡織礦冶行業的新興資產階級,如今貴族擁有土地的道義對他們而言已經沒有太大的誘惑。

說到底還是利益,真正想要維護禮制的貴族沒幾個,其實他們想要維護的是溫情脈脈的禮之下赤裸裸的利益。

原本墨家是一副可憐兮兮的、希望得到天下士人關切的殉道者的模樣。

現在,則是兵強馬壯,損害時代進步的便直接碾過去的霸氣。

干部不足,人手不夠,天下諸侯的壓力,這都導致了這一次齊國之戰的占領很難長久,一刀切最是可以發動民眾,也是唯一可以在墨家撤走後讓齊國長城之南幾十年內民眾革命氣氛高漲的手段。

能夠參與這一次會議的,無不都是信得過的人,墨家的自己人,其中的保密條令也自然清楚。

占據齊國最終要撤走,這是大戰略。一旦田慶知道了,只怕主動進攻就無從談起。

適敢這么說,也是認定了這些人不可能泄密,高孫子那邊主要是查管這樣的事的,適很是放心。

大方針定下來之後,也就談了一些細節,便散了會。

庶歸田這樣的一批已經抵達博邑的小青年自然沒機會參與這樣的會議,但這次會議定下來之後他們也就需要奔赴第一線,展開分配貴族土地的工作。

或許他們這些人在議定的名單上,只是一個個可以丈量土地的「工具」或者數字,但對於那些急切渴求自己土地的幾萬農夫而言,他們卻又是希望的化身。

在博邑只是住了一日,庶歸田和幾個同窗便接到了命令,要參與梁父一代的土地劃分丈量工作。

帶頭的組長,是個甲申年便入了墨家的墨者,姓孫,名璞,字襄,應該是齊國田氏一脈的旁支。

庶歸田等人在這些甲申年便加入墨家的墨者面前,一個個老老實實,收斂了平日的嘻嘻哈哈。

這倒不是說因為孫璞身上殘余的那點貴族血脈的緣故,而是在庶歸田看來,在甲申年能夠加入墨家的那些人,無一不是一身的本事、滿腔的熱血,在這樣的人面前,自己知道的那點道理實在是可笑。

他猜的也不錯,能夠派往梁父主持土地劃分和清量的,卻是也必須要是人才。

這一次齊墨之戰到現在,以博邑為界。

博邑西北,濟水流域,那里的群眾基礎要好得多,因為平陰軍團的覆滅,大梁的齊人被俘之後經過了一番教育然後釋放歸鄉。

那些庶民正可以作為配合墨家後續工作的主力,博邑西北就要簡單一些。

而博邑東南,那里的庶民一部分隸屬於梁父大夫先行入費,如今和臨淄軍團合流,並未被殲滅。

大量的貴族在軍中,並沒有如同平陰那邊被墨家的武力踩在了腳下,使得民眾心中放心。

而隨軍出征的庶民尚未被俘,鄉間民眾終究對於墨家有幾分不信任,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一群怎么樣的人。

梁父邑更是如此,孫璞被派往這里,也正是組織上認可了他的手段和本事。

晚上的時候,庶歸田等人和孫璞等一些年長的墨者一起吃了頓飯,都是軍中的簡單餐飯,互相認識了一下。

飯後,在這些年輕人歸去休息之前,在無人處,孫璞便叫住了庶歸田,問道:「你父親可還好?」

這樣的問題庶歸田聽得多了,也知道孫璞能夠和自己多說這樣一句余外的話,並非是因為自己,於是很是熟練的回答道:「身體尚好。很硬朗。」

孫璞也就點點頭,很是隨意地問道:「我記得你兄弟姊妹四人?」

「嗯。大姊和長兄都在趙地。仲兄在家,明年就要服役了。」